“下了又怎样。”对方的话里不仅听不出丝毫畏惧,还特意把声音调高了分贝,似乎好让吧里的人都听得清楚:“我今晚就是*,怎样?婊子我见多了,还真没见过像你这般清高的,装给谁看啊?想跟老子搞的人从街头派到街尾……”
“郭德杰,你适可而止。”夏川宁警告道。
郭德杰瞪了她一眼,并未理会:“你以为你是谁?算个老几?”
冥爱久蹙的眉头终于得以松懈,一丝诡异的笑容从嘴角浮现。她一手攥紧了手中的包包,不紧不慢地走向郭德杰。
“对啊,我算老几。”她瞟了一眼他,识趣地接过他右手递过的酒瓶,高举起,笑:“祝你快乐。”接而瓶颈像是无力地倾斜下来,黄色带泡沫的液体一涌而出。
酒瓶很快就空掉了,她心满意足还回酒瓶:“你说我算老几?”十分友善地拍拍对方的右手,说:“谢谢了哈。”潇洒万分转身离去。
“哐当”一声,飞溅而来的玻璃碎片在冥爱左脸庞划下了一道伤口。她惊愕地回过头去,只看见郭德杰一脸不悦地扔下残留的瓶颈,走了。
身旁的文东熙面部表情痛苦得扭曲,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臂抑制不了地一个劲颤抖。
冥爱稍翻了个白眼,心想:真一多管闲事之人呐。
急诊室内飘浮的是十年不变的消毒水味。打至从进医院来,辛洵辙就不停在他耳边唠叨,实在受不了了:
“伤口不太深,可还是会留疤。回到家以后记得不要吃辛辣的食物,伤口不能沾水,要按时换药……”
“哦哦哦。”文东熙像鸡啄米般点头。末了,他终于忍不住冒出一句:“你什么时候变罗嗦了?”还没来得及补上“和妈妈一样”这一生动对照,就被对方一把捏住大腿给拧了回去。
辛洵辙全然不理会文东熙那比猪还要豪迈的“嗷嗷”叫声,别过脸去对一旁的冥爱说:“跟我出去交费吧!”说完两人颇有默契地并肩而走,把文东熙独自留在了原处。
回来的时候只剩冥爱一人了,她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读不出喜怒哀乐。
“回家以后要及时换药,还有,不能吃辛辣的事物。”
文东熙有些无奈,实在忍不住打断:“哎,我说你什么时候学着那小子了。”
冥爱白了他一眼,转身正准备离开,却被文东熙一连串“哎”给哎哎哎哎回来了。
“还有什么事吗?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从语气里隐约可以察觉到她不耐烦。她眼看文东熙来到柜台问护士要了一张创可贴,撕开后径直来到面前,正要用手背拨开自己左脸颊旁的头发时,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文东熙笑笑,提醒:“你的左脸也伤了。”
冥爱伸出手想要接过,然而文东熙不让,很是无奈地问道:“你看得见吗?”
冥爱的身子顿了顿,干脆朝门口的方向走去,即使很清楚听见他在背后大嚷:“喂!你的那个ming;是明白的‘明’,还是名字的‘名’啊?”也没有犹豫停下脚步。
文东熙双手叉腰立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去,长吁一口气:“还真酷呐。”
☆、Chapter04
得知儿子英勇负伤,文世浩可是极其豪爽地放了他一星期的病假,并不忘叮咛:“虽然是手臂受伤了,可脑子还得工作啊。对了,上次和你提及的新产品开发你有头绪没有?”
当然——没有,文东熙仰卧在床上,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地死盯天花板。
我的脑袋现在比白纸还要干净。他翻身,想:都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被敲傻了,那还真叫人郁闷……桌面的手机自刚才开始就响个没完,要命!实在无法忍受铃声轰炸的文东熙翻身跃起,不耐烦地抄起手机,本想挂断的他犯下了人类历史以来冲动时刻最严重的过错——我居然……错按了绿色键,还没来得及挽救,对方早已光的速度开始破口大骂了:“我都快要把手机打爆了,你怎么才接!如果你在不接的话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报警。”
文东熙稍微不能够理解:“报警,为什么?”
“以为你在家死翘翘了。”
文东熙虽然不明白“翘翘”是什么意思,但单纯从“死”字大概可以明白个所以然:“你看我像那种受了点小伤就会倒下的人吗?正常人报警都会认为我的手机被偷了。”
“就你那熊样?还指望有小偷盯上你。别人不可怜你给你零花就算万幸了。”
“嘿!”文东熙开始很辛洵辙较劲:“拥有正常思绪的人都会觉得我腰上缠了万贯。”
“注意主语,词语搭配和成语正确运用。”辛洵辙耐心地一字一句提醒道:“小子,把中文练好才来和我斗吧。”
文东熙一下子败了:“找我有什么事啊?”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后,说:“你出来吧。”
餐厅内的琴师先是灵活地把琴键来回拨了一遍,露出满意的笑容,优雅地整理好坐姿,来自《reason》的平静音符从他的指尖缓缓泻出。
文东熙慢悠悠地叉了香肠往嘴里送,并未忘记询问辛洵辙今天打扰自己的理由。然而辛洵辙不急,倒是难得地在思考怎样开口,待他把咖啡杯放回桌面上时,对方已经用餐完毕了。文东熙往自己的牛奶里下了点糖,随便问问:“哎,冥爱的‘冥’怎样写?”
“亓官冥爱?”正欲开口的辛洵辙感到有些意外。
这回意外轮到文东熙:“她还叫亓官冥爱?”
“你指的是前天你无缘无故为她挡了酒瓶逞英雄,然后害的人家十分无奈带你到医院的那个女孩吧?”
修饰还听长篇大论的,听不懂。但大概也是其所指,文东熙小朋友诚实地点了点头。
“她姓‘亓官’,名为‘冥爱’,ming;呢。是‘冥想’的‘冥’。”
“到底是哪个字啊?”
“你又不会汉字,跟你说了没用。”
“那到底怎么写?”文东熙小朋友像是要刨根问底了。
辛洵辙还是头一回看见文东熙如孩童那股劲儿,一时之间无法抵挡。他在淡雅的桌面上一笔一划将两字拼凑整齐了。文东熙跟随着他的指尖也比画了两下子,尔后点点头,在双方沉默的短暂中冒出:“继续啊?”
“你该不会……”辛洵辙瞬间转化了态度,摆出那副他专门使用的八卦脸,实在讨厌。若不是有求于人,文东熙将会忽略掉时间、地点、人物,一把揪过辛洵辙的衣领,痛痛快快地往他那张自称全球亿万女性大小通吃的脸上揍上两拳——这小子打从娘胎以来就已经很欠揍了!
“喜欢上别人了吧?”
文东熙装作很自然往后仰,心不在焉地望向了别处:“说,还是不说?”
辛洵辙一副“得了得了,还是败给你了”的神态,说道:“亓官冥爱,芳龄——19,父母呢,都已经离开人世了。她现在还在津渡大学读书,呃……服装设计系的。在布拉格之春打工也是为了养活自己。”
完了,辛洵辙想道,我干嘛跟他说这些啊?他的眼珠朝上定了2秒,滚下,决心补上一句:“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冥爱她我当年也追过,可她就一冷艳美女,对追求者都不理不睬的,清……不,高傲得很。”
文东熙扫了他一眼,忽猛得一把抓住对方正欲端起咖啡杯的手腕,正视道:“吃完了么?”
“吓?……也差不多啦。哎,东熙,我跟你说件事儿。。…。”
“服务员,买单!”他拍拍辛洵辙还未来得及回神的脸:“走,我们去津渡大学。”
“什么!?”
一下车就带有目的且漫无目的地转悠着,毕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叫做“津渡大学”的地方,又不是自家园地,被人抛弃到异国也差不多这般感觉。
宿舍……啊,终于找到了不住男生的女生宿舍(……)!
——她不住宿的。
那么……就饭堂!
——你以为别人也像你一样晚起吗?到现在这个钟点了,吃早餐还是午餐呀?
美术楼总该没错了吧?
——今天周日,理论上……不用上课。
“啊啊啊辛洵辙你还真欠揍呐!”这回可忍不得揪起了他的衣领:“干嘛一开始不说,害我在这儿浪费时间。”
“你又没问我,我凭什么要说啊?”辛洵辙一脸的无所畏惧,气得文东熙咬牙切齿。他往后退了一步,摊开昔日的嬉皮笑脸,不同的是,混合了浅浅的苦笑:“你就这样喜欢上她了吗?你就这么点能耐么?”
文东熙略显吃惊。
“冥爱和别的女孩子不同,她的心脏很早以前就已经塞得满满的了。也许她看起来冷漠,十分不好相处。但这只是她的一种保护方式,现在的她就像一只刺猬。对于她来说,可以接触的人是越少越好。”辛洵辙的神色愈加认真。
“所以……”
“洵辙,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文东熙弹了弹辛洵辙的脑袋,原本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他向好友展示了一个真诚的微笑:“我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很神奇,有着超乎常人的隐忍。嗯……虽然我也不得不承认,她很漂亮。”
不知辛洵辙把话听进去没有,他只是瞟了眼不远处的钟楼,在风飘起的下一刻把答案送到他耳边。
“华润万家。”
☆、Chapter05
六月末七月初太阳高高挂,衣着由里到外,从左到右都是只挺着啤酒肚的维尼熊。跟主管讨价还价后以额外150元的报酬成交,事后又觉得自己十分吃亏。在这炎炎夏日下暴晒3个小时,而且还是一日之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刻,主管也未免太会打的如意算盘了吧?
——害怕中暑,才是冥爱所担心的关键点。最不幸的结果便是医药费毫不留情地将那笔辛苦钱给赤字赤掉了。
上前领传单的大都是7、8岁的小孩子,一张张天真浪漫的笑脸像片向日葵花海映着冥爱。还有一个年纪特别小的女孩,粉蓝色纱裙的裙摆在她随意转圈下欲翩翩起舞,是孩童时候特有的爱美表现方式。她时不时摆弄头发上别的那个蝴蝶发夹,似乎在提醒周遭的人起点注意。
她“咯咯咯”地傻笑扑过来的,双手环住冥爱的腿,超级无敌的撒娇让人招架不住:“熊熊胖嘟嘟的好可爱呦~~”奶里奶气的,那股稚气未脱的语气让冥爱腿**的。她的手不自觉地伸向小女孩红扑扑的苹果脸,兀地发现自己的爪子比她的脸还要大很多——这回轮到冥爱独自发笑了。当然,没有人会知道。
冥爱目送小女孩屁颠屁颠跑回父母身边,想道如果自己可以永远不长大,维持孩童固有的天真无邪,无忧无虑。那该有多好?
她抬一抬头,撞见极其耀眼的阳光,隐约往后摇晃了两步。她伸出了爪子(……)瞬间的阴暗也不见得感觉会好得哪里去。
还有5分钟,坚持。她在自我鼓励道,尽管汗水已经将头发完全*,像一条沉甸甸的毛巾,稍微一扭就可以捏出汗来。而咸咸的味道早已烘得隐若发臭。
真够呛的。
10、9、8、7……冥爱边默念倒计时边一步步往后挪。
4、3、2……1!转身向后,不料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路人甲。现在可是受不了,摔倒在地第一动作就是摘下头套,确实来不及骂人!
“是你?”冥爱呼哧着擦擦额前的汗,臭烘烘的汗味被空气稀释了不少,“伤好一点没有?”
文东熙二话不说把手臂晾到冥爱跟前,褐红的一块映入眼帘。她很快就扫过了视线,支撑着站起来,骄阳刺眼的光使她眯起了双眼。文东熙的脸在她眼前一晃,两晃,最后跌出了视觉范围。地面像在她身上安装磁铁,吸引她再度屁股贴地。
“怎么了?”
“没事”那是骗人的,在语气显得有气无力的情况下谎言不攻自破。冥爱无意扯了扯脖子部分的厚衣服,红色的痱子触目惊心。她注意到这一点后逞强站起,踉跄着朝超市的方向跑去。
文东熙双手插袋,脸上写着不解。他转过身面向辛洵辙,问:“她就那么不喜欢别人吗?”
“准确来说,是不愿意和太多的人扯上联系。”辛洵辙双手抱胸走来,“你别看她好象比同龄人要成熟懂事,在某些方面她依旧是个孩子的心智。”看到文东熙别具特色的挑眉毛,辛洵辙知道他又听不懂了,无奈解释:“也就是说,有些时候她会表现像个孩子。”
“好矛盾……”
辛洵辙白了他一眼,心想:不愧是外国人!他接着说:“上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了,那个郭德杰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等等,‘等闲之辈’是什么意思?”
他咬咬下唇,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和文东熙交流压根就不需要突显有修养的措辞。
“也就是说,那家伙不是好惹的。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给冥爱找份工作,最好随时照顾到她的那种。”
“明明你自己就可以办到。”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她不喜欢欠我人情。”他如实交代:“而你比较擅长死缠烂打,冥爱磨久了会受不了的。你有明白的背景,她也不会起什么疑心。”
文东熙总觉得辛洵辙说话和以往一样地不怎么对得上逻辑,但拜托的事又不怎么碍事,值得考虑。
“东熙啊,不是我没有提醒你。”他叹了一口气,“请你不要喜欢上冥爱,你们两个实在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不会对你动心,而你……你还有裕美。”
文东熙正欲开口,就被对方抢先堵住了:“不要向我重复千篇一律的解释,你家是富裕,要的是门当户对。你若要爱情,只能专心向李裕美注入,而不是把所谓感情浪费在别的女孩子身上。到头来连累人家。”
他抬眼看看一言不发的文东熙,觉得差不多就此打住:“因为是朋友,才会直白地告诉你。好好想吧,我走了。”拍拍他的肩膀,算是道别了。
东熙,当时的你不知道吧?
我那种不合逻辑的理由不是什么理由。
只是,我想把她打包以后一块送给你。
冥冥之中有那种预感,你们始终会在一起的,始终会在一起的。
理由?
还是不要问我了吧!我这个人很少谈理由的。
上帝告诉我的吧?对……就是上帝告诉我的。
——辛洵辙
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