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一，开船！开船！”他用尽力气大声喊道，却没想到那个掌船的浩一已经被立时一个反手控住，动弹不得。如此危急的时刻，宋君延和宋允飞仍保持着镇定，只有那个松岛，已经急的要跳脚。
“俊秀！龙一！”他大声地吼了几个名字，只是这些人已经被埋伏许多的共产党和夏式商会的人控制住。本来被解开的绳栓再一次被栓上。
夏城向前走了一步，淡淡道，“松岛先生，宋先生。”说完停了停，松岛是一脸愤怒，宋允飞则是平静如初——这头老狐狸，不知道又在打什么算盘？
“夏式商会愿意以这船军火进价百分之两百的价格收购。”
“哼，做梦去吧！”松岛不屑。
百分之两百！他还真拿得出手！
言语一出，撼动了在场所有人。全上海，也只有夏城有这样的魄力，花那么多的钱去买一船自己用不到的东西。
宋允飞的脑海里已经开始飞速运转——他是日本人的合作伙伴，也是商人，如果能以百分之两百的价格卖出这船军火，那么就可以解决目前宋式商会的资金流动问题——虽然他也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性，但目前的确是夏城占据了有利形势，他不能拿钱和命开玩笑！
松岛的脸上已不剩一丝理智，他扫了众人一眼，猛地抽出随身所带的军刀，架在了离他最近的宋允飞的脖子上！
立刻，有一种冰凉的感觉穿过军刀抵触着宋允飞的喉咙。
“想要他没事，给这艘船放行！”松岛失去控制地大叫，手一抽紧，宋允飞的脖子已然被拉开一条小小的伤口。
愚蠢的日本人！
宋君延和夏城不禁在心中咒骂。
“好机会！”王心妮身边的一个共产党人员低声道，“借他的手还能杀了宋允飞这条卖国狗！”
“荒唐！”王心妮冷静得多，“如果这样趁人之危，就不是夏城了。”
夏城冷冷地看着松岛——他是绝无可能借此机会杀了宋允飞的。一来如果今天他在这里死了，必要引起商界的混乱；二来……
他早该看出来，宋家只是为了寻找强大的靠山而并非真心投靠日本人。若说为何今天宋家是为日本人卖命，只是因为他夏城，抢了宋允飞的地位。
此时此刻，生死关头的宋允飞也断然明白夏城不会那样做。他有三个理由，第三个理由是夏城自己都没有发现的——
他太自命清高，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去除掉自己的敌人。
“松岛先生，不如让我来告诉你两条路，”夏城淡淡道，眼神里却满是凌厉，“第一，放开这船军火，滚回你的日本，从此不要出现在上海滩。有夏城在的地方，绝容不下你松岛英二。”
“我要是不答应呢？”松岛狠狠地掐住宋允飞。
“第二。”
夏城插在裤袋里的手指微动，等他将手抽出来时，一把手枪已经在他手上——上了膛，随时准备开枪。
“我想看看，是松岛先生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二十五。痴女情长
阳光懒散地布满了整个圣伯利校园，下课后，学生们都已经离开了学校，只有那喷泉仍然无声地滋润着土地。
徐雅芸穿着细碎格子花纹裙，优雅而迷人。难得有还未离开学校的学生看到她并且认了出来。
“雅芸姐！”
“下午好。” 徐雅芸还给他们一个微笑。
看看手表——已经三点了。她慢慢地向钢琴教室走去，脑海中却尽是他的眼神——“雅芸，我拜托你的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很重要？
她轻笑，算是对自己的嘲讽——对于夏城来说，有什么真正称得上是重要的？夏宇夏芷，还有他的商会和遍布全国的关系网。
什么时候，却有人悄悄地走进了他的心里？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穿过幽静的小道，她在钢琴教室的门口停了下来。班驳的树影下，只听到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她从没听到过这样的演奏——安静地好象根本不是钢琴发出的声音，而是每个人内心深处的呼唤。如此纯洁而透彻，一定要求演奏者本身就是那样清朗的人。
她不由得向前了一步。
顾若西坐在钢琴边，微微闭着眼睛，双手在黑白键上灵活地跳舞。她的侧面依旧那样专注，仿佛是一个定格的画面，可以让人安心好久，好久。
徐雅芸怔在门口——
她从没想到，那个安静朴素而不张扬的女子同样也可以这么温柔，温柔的让人想依靠——夏城曾无意间提过，她从不轻易表露什么，因为她满身都是刺；可是，在这些荆棘之后，却藏着让所有人都能动心的宁静。
听到有脚步声，顾若西笑了笑，停下了手边的演奏，抬起头望向那一边：“喜欢吗，夏……”
不是夏城。
顾若西的眼睛颤了颤，“徐小姐。”
“顾小姐。”徐雅芸优雅地走了过去，在她面前停下，“非常棒的演奏。”
“不，在徐小姐的面前，只能算是班门弄斧了。”顾若西自嘲地笑笑。
她忽然有些喜欢眼前的女子——虽然只是普通的出身，但是她全身却散发出一种贵族特有的气质，和从未消失的安心感……正是因为他们的世界没有这样的人，所以他，才会那么倾心于她？
不……
她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玛丽修女说，所有圣伯利的学生中，最具有钢琴天赋的人，非徐小姐莫属。”顾若西淡淡地说。
“那又怎样呢？”徐雅芸的眼神飘的很远，“再美的声音，也留不住对的那个人……”
顾若西不作声——她知道，徐雅芸该是很爱很爱夏城的。爱到发疯，爱到入骨——十几年的感情，她怎么能因为一个人的介入说放手就放手？
“顾小姐，你知道吗，”徐雅芸低下头去，说不出的妩媚，“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喜欢的是你。”
并不是这样……
顾若西生生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有些时候，说真话是坏事，如果撒谎能让人更加好受，”她淡淡地说，“因为人们不愿意相信被屏弃的真相，所以宁愿相信谎言。”
她已经暗示得如此明了——因为，在今天的午夜十二点之前，她还是夏城的女朋友，她就必须要履行自己圆谎的责任。
“那么说谎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下轮到顾若西摇头了，“我不知道。”
“你喜欢他吗？”徐雅芸并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顾若西怔了怔，点头。
“喜欢他的哪里？”
怎么会喜欢那样一个人？自大，骄傲，清高，一眼看穿别人心思的无情……以为自己不说，别人就永远不知道发生过什么的自命不凡。
这些似乎都是缺点啊……她似乎只看到了他的缺点。
“体贴，温柔，会关心人。”明明想的就不是这些，为什么说出来就变成了这些？好象它们根本不是形容夏城的，而是应该形容……
宋君延的。
满眼睛都是宋君延的优点，满脑子都是夏城的缺点。
“体贴，温柔，会关心人……”徐雅芸默默地复述了一遍——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一面，是她没有看见过的那一面，“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吗？”她苦笑着指指自己的胸口，“十四年前，他和夏伯父来我家做客，所有的小男孩都把我当成公主，偏偏只有他清冷地站在一边，不屑地看着一群人围着我……不，不是不屑，而是他觉得，不应该把目光，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
“我知道，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当夏家倒下的时候，是我去求爸爸扶持他的……他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答应我，每年我的生日他都会出席……”她的薄唇开合着，“他不知道，我不要他还我什么……那是我心甘情愿的，那是我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的……”
顾若西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黑白键——接触到这群人以来，她从来以为最痛苦的莫过于千颂，她留不下孩子，但她至少是幸运的，因为夏严力是爱她的……而眼前这个名冠上海滩的女子，空有漂亮的外表、傲人的智慧和家世，却永远无法得到她最想要的，那个来自于他的……
爱。
当徐雅芸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徐公馆的路上时，她经过了夏家的门口。
她几乎是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印有“夏”字的门牌，才想起一件事——
她忘记告诉顾若西，夏城的失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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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城，你别逼我！”
松岛看着夏城手中的枪，心中早已溢满了恐惧。然而事已至此，他早已无法回头，只能放手一搏。
“我在与你谈判，松岛先生。”
夏城手中的枪仍直指松岛。
“愚蠢的中国人，不如投靠我大日本帝国！”
“没这个想法。”夏城淡淡地扫了宋家父子一眼。
“等着给这老头收尸！”松岛的声音忽地响起，众人的眼前是一片白雾——
“该死，烟雾弹！”
其他人狠狠地在心中咒骂，谁也没料到这个日本人身上居然还带着烟雾弹。等到视线足够清晰的时候，只看见强壮的松岛拖着宋允飞往码头的出口跑去，转眼就跳上了夏城的车。
也许从思想上他是愚蠢的，但是从行为上，他却依旧缜密如初。只要掌控着宋允飞，夏城就不敢动他半分，更不敢动那船军火半分。现在他所要的，是带着这个人质，先逃离这里，想办法寻求其他人的帮助，顺利地运走军火——
他不能两手空空地回日本。
“立时、陈叔，和其他兄弟看好那群船员！”夏城边跑边大声吩咐，宋君延立即跟上，向他使了个眼色，“我的车在那边。”
夏城怔了怔，点了点头，跟着他往汽车停靠的那边跑去。当他们快速地钻进汽车时，松岛已经把宋允飞塞进了汽车，转眼发动汽车，消失在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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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西怔怔地坐在钢琴边，不住地向门口看。
但是，当每一次的抬头都是一次的失望，她该怎么办？
不……她该相信他，她该相信他的。
上一次的失约是他无心之举，况且他说过了啊……
“我……不会再让你等我了。”
多美好的承诺，更何况它出自于夏城，上海滩说一不二的男人。
她本以为这会是完美的最后一天——三点的时候，当他踏着钢琴声走进钢琴教室的时候，能够听到她最尽心尽力的演出。
因为他说过。
“我喜欢你的琴声。”
这是她对他最后的感谢。
可是他没有来。
他忘记了承诺，还是忽略了承诺，还是不屑于承诺？
明明是刻意隐藏了某些感情的。
为什么，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就……
她就那么的舍不得呢？
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
二十六。曾记年少
一九三二年。
圣伯利明亮的教室。
“夏城同学，你能否用你的理解来阐述下工业革命的最终影响？”老师拿着书本，站在讲台上。他早看到夏城坐在下面只是看风景的表情，明显的心不在焉。
穿着亮白色衬衫的男生站了起来，眼神苍白而没有感情——明明都是那么简单的内容，为什么每天都要学习？
“世界上的一小部分人统治了其他区域。”
“哇……”下面的同学一片惊叹，更有不少女生的脸颊骤然绯红。还从没听到过这么简洁扼要的答案，偏偏就是正中眉心。
老师无奈地摊开书本。尽管一直想挫挫这个学生身上与生俱来的锐气，但是他的聪颖和学识却是其他孩子都无法比拟的，除了……
“老师，”一个温和礼貌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可以问夏城同学一个问题吗？”
老师欣喜地抬头，眼神里有不住的赞赏，“宋君延同学，当然可以。”
宋君延同样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修长的黑色西裤，笑意浓浓，得到老师的允许之后，他把脸朝夏城那边转去，“夏城同学，我可否把你的答案理解为，是工业革命对于非欧洲世界的影响？”
夏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那么，这样的答案是否非常的以偏概全？”宋君延镇定而从容，“从世界的宏观角度上来说，工业革命产生的经济作用和帝国主义的衍生近一步地推动了人类历史的进程，我说的对吗，夏城同学？”
“那么，我也可以认为它是片面的解释？”夏城的嘴角扯起一个淡淡的讽刺的笑，“对于资产阶级来说，劳动人民在工业革命中所受到的损失当然是不足以挂齿的。”
宋君延依然是温文尔雅地含笑站立，但是眼神中，却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两位同学，请你们下课再自行讨论好吗？”老师尴尬地站了出来——这两个人讨论的话题早已超出他所能教授的范围，虽然以前常碰到这种情况，但是从未像今天如此紧张过。
夏城慢慢坐了下来，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宋君延如同无事一般也坐了下来。他们两个其实是坐得很近的——只差一条走道。
一个如太阳般温暖，一个如月亮般清冷，但却都是巨大的发光体，闪耀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下课后，有女生跑了过来。她站在走道的正中间，红着脸。
“夏同学，宋同学，这个星期日是我的生日，你们能来参加吗？”她是鼓起好大的勇气才能来到这里邀请他们的——如果他们都愿意去，那就太好啦。
可是……她悄悄地瞄了两人一眼，宋同学是没问题啦，可是夏同学……？
她咬紧了嘴唇，远处有好朋友正在给自己加油鼓劲——虽然其他人都说宋同学更好相处，但是自己从进了圣伯利开始，就喜欢这个叫夏城的人呢……
喜欢他淡淡的眼神和表情，喜欢他不声张的做派……爸爸也常提到，虽然宋君延也是上海滩新一代的翘楚，但还是夏二公子最有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