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天时地利
“哇……他们两个的相遇真是浪漫呢。”缨子羡慕地笑道，心中却是细细地盘算好了一切。
“是啊，这中间一定发生过很多事情吧，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夏芷微微抬起头感叹道，“如果二哥对一件事情认真起来，他一定不会轻易放手呢。”
“那么……”缨子随意地问道，“像小芷哥哥眼光那么独特的人，喜欢那位顾小姐的哪里呢？”
“这个呀……”夏芷可爱地抬下巴，眯起眼睛想了想，“应该是第一次遇到小芷的那个下午吧，小芷在弹钢琴噢！有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我偷偷地看了看二哥，他居然也看呆了诶。”
……
坐在钢琴边上认真弹奏的缨子，悄悄地闭上了眼睛，嘴边有一个不易发现的笑容。
他来了，对吧？
如果只是模仿，她可以做的更好。她希望成为他心目中拥有完美形象的那一个人，即便只是替身。
退一步来说，她若能够成功地成为替身，也正说明了顾若西，并不是他心中最牢不可破的人。
你说会有第二个顾若西吗？
一连串流畅的音阶之后，她的双手停止了舞蹈，停留在黑白的琴键上。这时，台下的人们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
“钢琴弹得真的不错噢！这个女孩子！”
“安可安可安可！”
所有的人几乎都站起身来，忍不住诱惑，想要看看这个以侧面面对他们许久、又弹了一手让人心醉的好琴的女孩子究竟该是怎样容颜。她却笑盈盈地起身，始终不以正面示人，款款地沿着舞台的侧梯走了下来，直直地朝着夏城的方向走去。
全场的目光又瞬间聚焦到她所走向的那个地方。当大家发现那里站着名动上海滩的夏二爷时，有不少人会意地狭促一笑。
而在这昏暗的灯光中，夏城几乎是身子一颤。因为她慢慢走来的那一个瞬间，她脸上似有似无的微笑，这一切，都与顾若西一模一样，几乎要让他产生错觉，似乎刚才在舞台上的那个，就是她。
这是巧合……还是计划？
夏城微微眯起眼睛，看到那个女子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但她不说话，她只是淡淡地笑着，他才发觉她有些许眼熟。
“二爷，”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悠然天外的感觉，“还记得我吗？”
这一句话使他勾了某些记忆，似乎就是在前几天，就是在这里，他……
“不记得也没有关系，”缨子笑着伸出手来，笑容里有让人宽心的舒服，“二爷，我叫缨子，请多指教。”
他终于从记忆里搜索出了这个漂亮的女孩，“你是那天晚上的……？”
“是的，”缨子微微点头，“多谢二爷相救。”
依旧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也是这样的女子，淡然而优雅，他喜欢她这一点……
“缨子，很多客人叫安可，你再上场一次吧。”千颂走了过来，却发现这两人似乎相熟，“二爷，你和缨子认识？”
夏城怔了怔，他清楚其实这并不算是认识，只是无意间遇到的人罢了，但他依然点了点头。
“对不起，有些晚了，我要回去了，”缨子回头，给了千颂一个抱歉的笑容，随后她对夏城深深地一鞠躬，“二爷。”
夏城淡淡地看着她，不知为什么这女子给了他一种刻意在靠近的感觉，他别过头去，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仙乐坊的门口，他忽然觉得有些如释重负。
只因为这个缨子给人的感觉太真实，太像……
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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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您忙完了吗？”
立时推开办公室的门，恭敬地对里面的夏城道。
“怎么了？”他应道。
“外面打雷闪电不停，恐怕是快要下大雨了，不如二爷先回家去，”立时的手中拿着一把伞，“过会若下起了大雨，就不方便了。”
夏城想了想，“那么等等就走吧，你去和颂姨娘打个招呼，说我明日再来。”
“是。”立时回过头去，却被夏城叫住了，“你打个电话去顾家，看看她有没有回家。”
前阵子，他不顾她的反对，硬是要在她家装上电话，从而方便他们联系。顾若西虽然没辙，但是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就是把电话装在那一片亭子间楼道的公共区域，方便所有的邻居。
这样的奢侈品，她虽然不想消受，但毕竟是他的要求。所以她姑且让他当回好人吧。
“是。”立时依言走了出去，拿起吧台边的一个电话，拨下了一串数字——这串数字可是他和夏城倒背如流的。
而远在零陵路的某个亭子间的楼道里，有铃声忽然响起。一个喝醉了的老汉刚想回家，骂骂咧咧地接起了电话，“喂，谁啊？！”
“请问顾若西小姐在家吗？”立时的声音温文尔雅。
“噢，若西啊……”老汉的脑子有些昏昏涨涨，但某些方面却是清醒着的。他朝顾若西家的那个窗口看了看，里面是黑暗暗的一片，他下意识地说，“她睡下了。”
“谢谢。”立时放下电话，正巧夏城从里间走了出来，他向夏城点了点头，“顾小姐已经睡下了，二爷。”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句，与立时一同向外面走去。
几分钟后，黑色的奥滋莫比尔已经停在了仙乐坊的门口。夏城坐上车去，汽车立刻在黑暗的街道上飞驰。就在后一秒，天空中忽然下起了轰隆隆的大雨，夏城的眼睛向外看去——汽车正转过一个街角，透过车窗，似乎有一群人，正聚在那个街角的屋檐下，中间围了什么东西。
他本不想再看这些，然而视线划过那人群的空隙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一个穿着蓝色细碎花旗袍的身影。下意识地，他以为——
“立时，停车。”
“陪我们玩玩嘛，就一个晚上也不行？”
一个满脸色相的胖男人流着口水问道。
“小姐，钢琴弹的那么好，长的又那么漂亮，怎么就这么放不开呢！”
另一个猥琐的男人讪笑道。
而中间的缨子一脸的紧张与迷茫，显然她还只是一个无助的女子，只身来到上海工作，却没想到为她带来了麻烦。
“诶呀，就让我们摸一摸嘛……”第一个男人说完就要把一只咸猪手腾地伸向缨子。
“放开你的脏手。”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两个男人回头，只见一个清瘦而挺拔的男人没有打伞，那么笔直地站在雨中，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男人嘛，想要抢女人就直说……”猥琐的男人以为他也是看中缨子美色的人，一脸假笑，“兄弟，或许我们还可以一起分享？”
他还未说完，只觉得有重重的力量从后面打来，将他一把打倒在雨中。等他在地上抬起涨痛的头，发现自己的同伴也已经和他一起在地上做伴了。
“趁早滚吧。”立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让二爷打你还怕脏了他的手。”
两个男人惊讶于这个同样瘦瘦高高的男人却具有无穷大的爆发力，更惊讶于那个清冷的男人的身份——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上海滩只有一个二爷。
两人吓得立刻逃走了，逃走之前还不忘看两眼他们觊觎的美人。
当真是色胆包天。
夏城看了看缨子，她的身影在黑夜的雨中如此可怜，仿佛是被抛弃的小猫一般蜷缩在角落里。她的脸上还有后怕，和无助。
“立时，”他淡淡道，“把她扶到车上去。”
立时没有任何犹豫，把缨子抱了起来，放到了车里，随后关上了门。夏城从另一边车门上了车，看了看浑身湿透的她，将自己的西装脱下，盖在了她的身上。
五十。沉沦心痛
“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
有白光的歌声从某户人家传了出来，像是针织唱片机叮叮咚咚的声音。
顾若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路上，虽然两边的路灯昏暗，并没有多么大的光芒，但是她依旧心情开朗——毕竟和他在一起之后……每一天的心情都很好呢。
今天她去老师家中参加了一个小型的音乐会，好说歹说之下，她才打消了他想一起跟去的念头——毕竟那里都是熟人，和他一起出席总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可能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够习惯自己——
已经是夏城女朋友这个事实了吧。
真正的女朋友。
天空中忽然有雷电闪过，轰隆隆地敲击着她的耳朵。顾若西还未反应过来什么，只觉得忽然有什么东西敲在头顶上——
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两边皆是没有屋檐的私人住房，她在雨中奔跑起来。当她转过了一个街角，才发现她所走的这条道路，正巧通向仙乐坊。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仙乐坊。夏城说他晚上会留在仙乐坊处理一下帐目，应该会比较晚才回家。
在雨中快速地奔跑，她已经没有了力气——毕竟与同学们疯狂了一晚上，她本想慢慢地走回家，谁知这秋天的天气说变就变，让她不得不加速前进。
“二爷已经走了？”
当顾若西终于跑到了仙乐坊的门口时，她的浑身已经湿透了，却得到了夏城已经离开仙乐坊的消息。
“刚走不久，”保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显然他并不认识她，“小姐明日再来找二爷吧。”难道又是一个想要接近二爷的女人？居然大雨天地跑到这里来？
“对不起，”顾若西抱歉道，她并没发现这个保镖身上浓浓的轻视之意，“能不能帮我叫一下颂姨娘？”
“颂姨娘？”保镖喃喃念了几遍这名字才发现她所指的正是这仙乐坊的管理人千颂，他不耐烦地说，“老板没空。晚上生意忙。”
“那个……”顾若西刚想说话，里边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千颂穿着红色的旗袍，站在灯光下，美艳无双。她边走边道，“阿海，怎么不把客人迎进来？”
“老板，她……”阿海还没说完，千颂看清了来人，有些吃惊地微张嘴巴，“若西？”
“颂姨娘，”顾若西微笑着点了点头，尽管满身狼狈，但她浑身上下所散发的清淡的气质却是再多的狼狈都无法遮盖的，“晚上好。”
“怎么浑身湿透了？”千颂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拿出身边的手帕为她擦拭雨水，满是心疼——她把夏城看作自己的儿子，自然把若西看作自己的女儿。再者若西的确是个值得让人称赞的好孩子，她的清远与淡世，让人敬佩与感叹。
“走在路上，忽然就下大雨了，”顾若西指着外面道，“颂姨娘，夏城已经走了？”
“刚走没多久，”千颂看了呆在一边的阿海一眼，“快去拿些热水来。”说着就要拉着顾若西一起往里走。
“没事，”顾若西想了想，“颂姨娘，我想借把伞。天色也晚了，毕竟要快点回家了。”
“我派辆车送你回去吧。”
“老板，今晚的车都送去保养了。”阿海提醒道。
“没事，一小段路而已，我走回去就好了，”顾若西微笑着接过千颂手中的伞，“那么，晚安咯，颂姨娘。”
千颂愣愣地看着她往外走去的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是个很让人难过和心疼的孩子。毕竟夏城总是那么忙碌，也总是生活在危险与黑暗之中。即便是如此倾盆大雨的天气，她也要一个人走回去——
但她就是那么坚强。如果一个人能完成这件事，她绝不会找第二个人帮忙吧。
顾若西撑着雨伞慢慢地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水坑，让她不得不小心行事，不然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一脚踩进水坑里去。
雨疯狂地倾下着，不时有阵阵狂风吹来。顾若西虽不是非常瘦弱的女子，却仍被这样的风吹得是东倒西歪。小小的雨伞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狂风大作，终于在一阵猛烈的大风之后，它挣脱了顾若西死命的抓握，还是飞向了远方。
又……淋雨了呢。
她怔怔地站在雨中，虽然回过头去，仙乐坊的招牌还看得见，但她总不能再回头去借把伞吧。
还是自己走回去好了。
顾若西轻叹一口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呢。
她慢慢地往前走着，忽然有汽车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车子快速地驶过，轮子在水坑中划过一个很深的圈，顾若西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被雨水溅了一身。
她往后退了一步，将身子背了过去以防雨水飘到脸上。汽车忽地就停了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司机的位置上走了出来，对着她的方向高喊道，“小姐，没事吧？”
在黑暗中，立时无法看清站在那一边的女子是谁，更因为她是背对着自己的，所以辨认不出她就是顾若西。
“没事。”她稍稍放大了声音喊道，忽然一怔——立时？
她别过头去，却首先看到了车里的人。
那一刻，有雷鸣闪电划过，照亮了她原本模糊的视线。
“我……”一个柔美娇嫩的女子低声哭泣，“我真的好怕……”
而在她的身边，有一个清瘦但俊美的男子，他看着一下子扑到自己怀中的女子，黑色而不见底的双瞳猛地抽紧。
她不是她。
不是她。
她不会这样扑到他的怀里哭泣，她会选择勇敢与坚强。
他却无法推开眼前这个女子。毕竟她是那么需要别人的帮助，那么地瘦弱而害怕。
但是顾若西无法知道夏城心中真实的想法。
她只觉得自己好可笑。
这样一个滂沱大雨的天气，这样一个没有光亮的夜晚，她的男朋友与其他女子共坐车内，紧密相拥，而自己，却那么狼狈地站在水塘中，让污水沾了一身，却还曾傻傻地期望有人会送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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