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启辰看着苏笑的表情是她从来都没见过的诚恳,走廊里昏暗的灯光让这种诚恳多了一层迷离,使苏笑仿若又回到了最初和许启辰在舞台上合唱的时候,那时台下的声音苏笑什么都听不见,台上的许启辰苏笑也看不清,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那双不可名状的眼神,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感情,让苏笑根本不能一一读解。
“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
早早洗漱完的苏笑躺在床上看书,梁澄还没有和刘千河回来,这让一个人在房间的苏笑有些闷,她换上了简单的衣服,带上下午刚刚做好的工作证,离开了房间。
苏笑走在长廊里,外面的灯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投射在长廊暗紫色花纹的大理石地面上,窗棂一段一段的暗影。穿过长廊,从另一侧的门出去,到了舞台的左侧,站在这里苏笑看向整个表演场地:下午来的时候工作人员安置聚光灯的巨大排架现在已经安装完毕,看台上音响和电线也已经有序的排在了上边,台下的空旷场地里整齐的摆放着塑料凳子,场角竖立的高大投光灯投下的白光,让整个场地显得有些晃眼的沉默。
苏笑想象着当凳子上坐满了人群,这一刻的沉默被明日的喧闹所取代,那时会是一个什么场景。不知道明天的演出会怎么样,这么大的场子,自己能否可以完成,会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根本站不上舞台。应该不会吧。毕竟时间过了那么久,毕竟自己已经再次站上过舞台了,毕竟自己已经可以勇敢的面对舞台了。
而这些,都和许启辰有关。
苏笑呆呆的站在舞台的一侧,静静的想着,脸上有着舒心的笑容。这时,一个穿得很朋克的高个女孩从她身旁走过,突然苏笑的脑海里闪出一个镜像,于是她下意识的回头,刚好那个女孩也停住脚步歪着脑袋转过了身。
“苏笑!”
果然,即使女孩妆容涂抹得再厚实,苏笑也能感受得到女孩身上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一下子包裹了苏笑,让她充满了生气、恐惧和鄙视等满满的消极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舞台恐惧症
“哟,苏笑,这多少年不见了,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干嘛来了啊,你。”边说着,边自顾自的拿起了苏笑挂在胸前的工作卡,眯着眼睛看了下,然后瞟了一眼苏笑,满心怀疑似的正反两面看了看,嘴里嘟囔着,“鼓手,不会吧,你还能继续当鼓手?而且还是安吉的,这证儿假的吧苏笑”,然后极其没有礼貌的把工作证甩出了手。
苏笑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女孩,她实在不愿意同这个让她能够恶心到吐的人说些什么废话。
看着沉默的苏笑,女孩继续嘲笑的说:“哼,苏笑,舞台恐惧症啊。你不会是想明天演出的时候晕倒在舞台上吧。那可是太丢人了啊,而且丢的是许启辰的脸,你让整个乐队怎么在沈城混。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许启辰怎么敢。”转而好像明白了什么,又说:“莫非他们不知道,不知道你一上台就哆嗦,鼓锤都拿不起来,然后就会晕倒。哈哈,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不做好人告诉他们了,我可是个喜欢看好戏的人,尤其是看你的好戏。”
苏笑看着这个她曾经视为最要好的儿时伙伴,在初一的时候和其他同学导演了苏笑的噩梦,看着苏笑出笑话,然后在苏笑最伤心的时候告诉她真相,幸灾乐祸的告诉她自己正在看着一场好玩的戏。即便过了这么多年,那表情苏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因为和现在她面前的这张脸同出一辙。
苏笑顿时觉得很难过,不知道从何说起。半晌,压抑着百般情绪,终于,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
“凌丽,你现在过得好吗?”
原本嚼着口香糖,一脸鄙视的看着苏笑的凌丽听着她这么问,愣了,然后怒气渐渐涌了上来,她咬咬嘴唇,“我最他妈的受不了你这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然后,转身便走了。
看着凌丽的背影渐行渐远,转而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苏笑紧绷的情绪一下子垮掉了,力气全部消失,颤抖的身子借力地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舞台恐惧症,也许是自己太自信了,忘记了这个曾经陪伴过她的魔障。她的确是在那场比赛中晕倒之后,便有了心理障碍,再也拿不起鼓锤,以至于狼狈地被老师劝退了校乐队,被同学们嘲笑直到初一结束再次分班之后。不过,在苏笑看来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为什么自己还会在女孩说出这几个字之后,便莫名其妙的打起寒颤,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呢。
“舞台恐惧症。”别人的声音。
苏笑转过头,一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旁。她穿着简便的运动服,双手插在口袋里,随意的很。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比苏笑大四五岁的样子,正歪着头对苏笑说话。虽然穿着便服,但整个人散发出了一股与她的年龄并不符合的强大气场,尤其在这样暗色的夜光下,这种气场像黑洞一样,足可以吞噬一切。
“舞台恐惧症,有什么了不起,我曾经还有演讲恐惧症呢。可如见在几千人面前说话都不用稿子。人只有被逼上了悬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一只长着翅膀的鹰,可以展翅翱翔,俯瞰世界。”她说得很慢,像是一根针,一线一线的缝在心上,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犹如先哲,无情的审判着人间的悲喜。
苏笑不知道她是谁,什么时候听见了苏笑她们的对话。刚想问些什么,就看见一位戴眼镜的男子走了过来,对着那个女人说,“陆总……”
还没等男子说完,女人便说了话:“好了,你不用劝我再给他打电话了。我后天一早就回D市。”终于在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抱怨和放弃的意思。
“不是的,陆总。是沈老太太从沈城来了,刚入住咱们酒店,我在想,您要不要去……”
“沈老太太年纪那么大了,她怎么来了。”
“具体事情不太清楚,说是小孙子生病刚好住在市内。”
那个女人点点头,说:“好,我们现在就去。”然后便离开了。
离开的两个人看都没看苏笑一眼,仿佛苏笑不存在一样,而苏笑也觉得刚才是不是无意中闯入了一个梦,因为来的太快,走的也太快,隐隐约约只留下那个女人缝在苏笑心上的话。
演出当天苏笑起得很早,确切的说是一宿也没怎么好好睡过,她曾试图让自己不去想前一晚遇到的不愉快,但是那些画面总是不经允许的就霸占了她的脑袋,无法丢弃。没有办法,她索性任由那些片段在她脑子里乱串,然后不知多久,当苏笑疲惫得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梁澄看见一脸憔悴的苏笑,安慰似的笑了笑。毕竟是面对上千人的表演,这和之前在地下室的玩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所以苏笑紧张自然在所难免。不过,梁澄也相信这么一个内心强大的女孩,苏笑是能够承受得住来自外界的压力。
两个人吃过早餐刚想离开餐厅,就看见了下楼来准备吃饭的许启辰几个人。许启辰看见苏笑憔悴的模样,心里紧了一下,轻轻的拍了拍苏笑的肩膀,他想也许这次是有些为难苏笑了,但他同梁澄一样,都相信苏笑是可以办到的。
果然,上午的排练比前一天还要顺利,几个人配合默契,也不太能看的出来这是个新搭起来的组合。
下午是演出乐队的联排。两天的演出中,第一天都是新兴的乐队,而业内那些叫得上名号的大佬们则压轴的被安排在了第二天,所以联排的时候,苏笑没有见到那些即使是普通观众都耳熟能详的人物,却不可避免的遇上了那些安吉和她不愿意见的人,比如傲人乐队,比如齐傲明。
对于那些有着怪异打扮的乐队,苏笑还是心有余悸。尤其见到齐傲明的时候,苏笑的背又像是被谁打了似的,抽地疼了一下。
这一次齐傲明终于放开了他那避雷针似的冲天辫,转而换上了看不见半张脸的泡面头型,连头发的颜色也是泡面的白黄色。虽然苏笑知道这也是行为艺术的一种,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没有办法适应。
对于苏笑个人而言,她还看到了那个她不愿意见到的凌丽。凌丽画着浓重的烟熏妆,混在傲人乐队里,这次她没敢造次,只是看着苏笑的眼神依旧过分犀利。在和安吉乐队原本就结了梁子的傲人里,居然还有苏笑极其不待见的凌丽,这让苏笑不得不感叹世界有多小。
安吉和傲人两支乐队由于演出时紧挨着前后出场,所以他们被安排在一块候场。候场的时候大家表现的都很安静,没有人大声的胡乱说着什么。只是苏笑总是能感受到了来自齐傲明和凌丽几个人的打量,那种曝光在大众之中被审视的隐隐目光让苏笑觉得很不舒服,她低着头握紧了鼓锤。
然后一个身影站在了她的旁边,有意无意地阻断了这种没有礼貌的眼神。
苏笑抬起头,此刻午后的阳光正慵懒的趴在许启辰的头上,罩在他身上的光晕像是油彩画的画框,里面是一棵开的灿烂的向日葵。苏笑的心顿时沉静了。
这种沉静让苏笑忽略了很多东西,包括在上台前齐傲明在嘴里嘟囔的话:“靠,没看见许启辰对哪个女生那么好。”
齐傲明看着台上打鼓的那个女孩,很怀疑她是否真的患有如凌丽所说的舞台恐惧症。台下的时候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可没想到上了台打起鼓的她居然真的很有魅力,怪不得那次在剧院打架的时候,许启辰会火急火燎的抱起她就走,果然这女孩身上是有吸引人的地方。想到这儿,齐傲明嘴角一笑,一脸不怀好意地说:“有点意思。”
联排结束后,苏笑和许启辰他们简单的吃了些晚餐,餐席上大家有说有笑,对晚上的演出表示出了极大的信心,顺带着还调侃了几句在病床上的沈森。正说着,就听见有人在苏笑后面出了声:“你们就知道在这说风凉话,怎么就没人可怜可怜我呢。”
苏笑惊讶的回头看,确认了说话的真的是沈森,这小子不在医院好好躺着,居然偷跑了出来。沈森挤坐在豹子旁边,吃起了桌子上的食物,边吃嘴里还边嘀咕:“医院里都是些什么破东西,太难吃了,还是这的好吃。”豹子看着沈森,慢声的说:“你不在医院好好呆着跑这来做什么,现在看见你就心烦。”
“可别啊,虽然是我做错了一点点的事情,但苏笑不也挺好的嘛,你们就别挤兑我了。我逃出来也不容易,家里好几双眼睛盯着我呢。”
许启辰耸肩轻笑了一声,自然,他们也不是真心在埋怨着沈森,只是几句玩笑话而已,所以他轻打了下沈森的头,说:“行了,你也别吃了,不一定哪样东西又吃坏了你的肚子。今天你过来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坐着,别来回折腾,晚上你要是闹毛病可没人照顾你。”
噎着的沈森喝了一口白开水,说不出话来却拼命的点着头。
夕阳终于拖着它疲惫的身子落下了西山,夜幕在人们的期待中悄悄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烦乱的前奏
七点半,演出正式开始,安吉乐队排在靠后的顺序出场,所以此刻他们正聚集在后台,揣着各种心思静静的等待着。不巧的是,由于两支乐队挨着出场,所以没有办法安吉又和傲人被安排在了大后台的同一个小空间里。
傲人乐队几个人嘀咕了一会儿,凌丽便出去了。再次进来路过苏笑旁边的时候,略大声的对苏笑说:“嘿,苏笑,晚上要加油啊。”一句话打断了大家窸窸窣窣的聊天声,两支乐队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苏笑或是凌丽,苏笑打了个冷颤,握紧了手。
凌丽走回傲人那一边,没有坐下,站着继续对苏笑说:“晚上演出的时候,得握紧鼓锤,别紧张的掉了,那可就砸了啊。不过,也别因为演砸了就直接在台上晕倒,低下的观众可不吃这一套,说不定扔几个鸡蛋,白菜叶子什么的,那可就遭罪了呢。”
凌丽说完,傲人的一群人哈哈大笑。旁边一个男生接了话:“凌丽,照你这么说,她也太紧张了吧。她是不是有病啊。”
“可不是有病嘛。叫什么来着,对了,舞台恐惧症,不明白了吧。其实说白了,就是胆子太小,手哆嗦脚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晕倒了,有时害怕得还总哭呢。”说完,傲人乐队的几个人笑了。
“安吉乐队胆子也太大了吧,是没人了还是怎么的,找这样的小女生来打鼓,也不怕折在她手里。”傲人乐队的继续笑话着。
话已至此,大家都已明了。苏笑心想,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她头低低的,握紧鼓锤的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心跳加速,所有的血液飞快向上涌来,可是,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安静的起身向外走去。许启辰随即站了起来,瞪了一眼凌丽和凌丽身后挂着一副幸灾乐祸表情的齐傲明,忽略了齐傲明眼里的挑衅,转身匆匆走去。
豹子的几个朋友有点看不过去,准备起身和傲人他们理论,起码不能让他们觉得安吉是好欺负的,可还是被豹子给压了下来。忍辱负重也许对于血气方刚的玩音乐的人们来说简直是件天方夜谭的事情,但在这样的场合实在是不适合发生什么口角或者打架之类的事情,毕竟如果被取消表演资格才是更严重的事情。
梁澄缓缓的起身,其实,她可以不属于安吉或者傲人任何一个乐队,所以即使出了事,她也能因为某些人际关系上的方便成为局外人,虽然她厌恶这种身份,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身上那种让她极其不耻的事情,但越是在这种无理的场合这种无理的身份才越显得更加有理。
刘千河看着梁澄起身,有些惊讶。大家都能看出来,这是傲人故意的挑衅,目的就是把事情闹大,这个时候站出来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但是他相信梁澄,一直都相信。
梁澄走到凌丽身边,原本个子就高的梁澄踩着一双近十厘米的高跟鞋,使得她比凌丽足足高出了半个头,再加上梁澄身上冷艳的气息,凌丽一下子就胆怯了起来。
“看来你和苏笑很早就认识吧,你以前也学过音乐?你说苏笑有舞台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