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烟华 by 秋叶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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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烟华 by 秋叶影-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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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帘子掉在了地上,那个人又从门外面一步一步地挪了过来,仿佛等了很久很久,才走到面前。

    云想衣卧在地上,看见那双镶金线的麂皮靴子,还有锦缎龙纹的衣角。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

    景非焰缓缓地蹲了下来,迟疑地伸出手,抚摸云想衣凌乱的头发。发丝纠缠在指间,如是流水千叠,理了还乱。

    “想衣……”终是颤抖着叫了出来,景非焰一把抱住了云想衣,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一抹苍白色的月光从破了的窗纱中间落下,照见景非焰的模样,瘦了、也憔悴了,眼睛里有浓浓的血丝。抱得很紧很紧,把骨头连着肉揉碎了碾成末,几乎窒息的拥抱。云想衣张开嘴,竟连呼吸都是不能,要死掉了,溺死在那个男人的怀抱里。

    “你还喜欢我么……还爱我么?非焰……还爱我么?”云想衣挣扎着吃力地道,血液哽住了喉咙,把想说的话语扯得支离不堪,问他,“还爱我么?”

    景非焰的的身子陡然震了一下,用嘶哑的声音慢慢地道:“我恨你!恨死你!”却把他抱得更紧更紧。

    “你还爱我么……”黑暗中,云想衣的眼眸就象水中之火,固执地凝视着他,分不清是冰冷还是炙热,把人淹灭了焚化了,不能挣脱。

    “我恨死你……”景非焰用微弱的声音迷茫地道,心尖上颤了一下,倏然绞了起来,一时间疼得说不出话。低着头,呆呆地望着云想衣,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摩挲过他干枯的嘴唇。嘴唇裂开了,有一丝暗红色的血。疯了疯了,竟如此这般不能忘他。景非焰颤抖着,轻轻地吻他:“为什么恼我?我对你这么好……这么好呢,你竟狠得下心?”

    “你还爱我么?”云想衣睁大了美丽的眼睛,水一样的波色仿佛就要倾流而出。

    景非焰觉得自己脆弱几乎不能言语,抱着他,嘴唇动了又动,终于贴到他的耳边,喃喃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爱你……”说着念着,看着细雪在窗外幽幽地飘零,刹那时心乱如麻,嘶哑地喊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不爱你,想衣!”

    “非焰……”云想衣弯着眼睛,微微地笑了,眼角边露出温柔而婉约的神情,“我知道……知道你爱我,你真的……象狗一样,只要我勾勾手指就会回来。”怅然叹息一声,“幸好你这么傻,无论如何,最后赢的人还是我。”

    冰冷的月光凝固在萧索的夜色里,死一般的沉寂中,有人猛然发出了悲哀的号叫,寒鹄惊起,啼断天外,月光碎了一地……碎了一地……

    景非焰扑到云想衣的身上,恶狠狠地咬他,他的嘴唇、他的脖子、他的胸膛。胸膛上有血肉模糊的伤口,景非焰象饥饿的野兽一样,就着露出的粉红色的肉,生生地撕了下来,咬到口中。他的肌肉是柔软的,带着糜烂的血的味道,在舌尖上翻卷,嚼着,然后吞下。

    血肉在牙齿中间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手指尖触摸到了他的骨头,掐断了想挖出来。纠缠着,颤抖着,疼得快要死去死去。

    恨他,要把他一口一口地吃掉,连骨头都不留下来。

    手腕和脚踝上缚着细细的银链子,吊在了床柱上面,扭动的时候叮叮琅琅宛若流水千溅。宫人冷漠地将他胸口上的绷带解开,结痂的血块连着撕了下来,云想衣象砧板上的鱼,痛苦地扑腾着。银链子愈响愈急,和枕边的流苏缠在一起,绕过指尖。

    日色暗去,乌云压上晚天。

    太医和侍女跪下了,把头伏得低低的。景非焰从外面进来,脸色是青灰的,略一拂袖,从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走到床边,将银链子解开,云想衣立时瘫了下去,就象没有骨头的泥一样趴着,只胸口微微地起伏着,血渗了出来,染红了夏日的单衣。

    “疼不疼?”景非焰冷冷地笑,抚摩着云想衣的胸口,忽然重重地按了下去。

    云想衣疼得一直抽搐,却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微微地张开嘴,“咯”地哇出一口淤血。胸膛总是血肉模糊,景非焰翻来覆去地折磨着他,伤口上的肉长出来又被撕开,内肺已经千疮百孔,却强行被汤药吊着性命,不让他死。

    看着阶外春花开了又谢,蝴蝶来了又去,原来岁岁年年皆是醒不了的梦魇。

    夏雨将至,空气沉闷得让人将要窒息。

    景非焰阴着脸,沉默了半晌,冷冷地丢过一句话:“封宁萝今晨死了,你可知晓?”

    云想衣的神情一片木然,用呆板的语调慢慢地道:“封宁萝是谁?谁是封宁萝?”

    景非焰眸子里掠过一小簇花火,端的不知怀抱什么心思,咬牙道:“你倒是全无心肝,亏她临死了还唤你的名字,当真是半分不值。”

    云想衣从喉咙里挤出“咳咳”的笑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恹恹地道:“我本就无心,你又非今日方知,何必巴巴地过来和我说,好生无趣。”

    “你……”景非焰铁青了脸,揪起云想衣的领子,一掌就要盖下。

    “不要打我。”云想衣缩了起来,微弱地叫了一声。

    景非焰的手僵在了半空。

    “不要打我……”云想衣的神情有些恍惚,捂着自己的心口,细细喃喃地道,“好疼,不要打了,我要死掉了……”

    风起天外,卷着乌云在檐角上翻腾,呜咽的风声掠过西窗外的杨柳,摇落一地青叶。夜深夜愈浓。

    景非焰紧紧地拽住了手心,骨节上一片青紫,无法言语,只是僵硬地立在床边。红烛渺渺袅袅,脸上有一抹灰色的影子,那时节仿佛人也萧索了。

    夜色烛光两相暗,风急、云重、杨柳飘摇。

    “快下雨了……下雨了……”云想衣茫然地絮叨着,挣扎着慢慢爬下床,也不理会立在身边的那个人,自顾自拖着身子蠕到角落里躲起来,小小声地嘟囔着,“我讨厌下雨……会打雷的,我讨厌讨厌……”

    景非焰的嘴巴张了张,好象低低地唤了一声:“想衣……”却连他自己也没有听见。

    天边惊雷乍起,轰然一声响,闪电撕裂了天空的浓墨。天漏了一角,大雨滂沱倾下,淅沥哗啦地砸在窗畔。

    云想衣不停地打着哆嗦,害怕极了,口中咿咿呀呀的,死死地抱着头。

    景非焰黯然地叹息一声,走过去将他抱了起来。

    “放开、放开!”云想衣惊恐万状,含着泪的眼睛恨恨地瞪了过来,满是厌恶与畏惧之色,发起狠来,使劲地抓着咬着,牵着了伤口,血迸出来流了景非焰满手,他也是不顾,只一味地挣扎扭打。

    “够了!”景非焰也不知是疼是怒,一声断喝,将云想衣扔到地上,嘶声吼了出来,“你这副模样作予谁看呢?”

    云想衣呜呜地啜泣着,狼狈地想向桌子底下爬去。

    “想衣?”景非焰颤着声唤他,见他不应,俯下身子抓着他的脚把他拖回来,“你……究竟想要怎样呢?”

    滚雷惊炸,一声一声震耳欲聋。云想衣张着嘴,似乎使劲地叫着什么,景非焰却听不见。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撞倒了旁边的案几。云想衣的眼中一片赤红,抓住落在身边的一方砚台,狠狠地向景非焰头上砸了过去。

    闪电象蛇一样扭曲着劈过,景非焰看见云想衣的眼睛,深沉的怨恨、疯狂的残忍,黑色眸子染着血色的阴影,那一刻,是真的真的想杀了他。

    一时间心都凉透,景非焰竟忘了躲闪。砚台砸在头上,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云想衣楞了一楞,忽然捂着脸,凄厉地尖叫着,撞撞跌跌地爬向外面。

    很痛很痛,景非焰摊开手,满手都是血,分不清谁是谁的?天边的鬼神咆哮着,雷鸣的声音淹没心跳、淹没呼吸、淹没……一切知觉。

    忽然冲了出去,在漫天的雨幕中抓住了云想衣。

    天哭着,雨下不休,湿尽七重夜色。

    云想衣哭喊着,仿佛绝望般拼命地摇头,逃不开挣不脱。就在那样的雷雨中,被撕裂、被贯穿。没有温柔的拥抱、没有甜蜜的吻,泥泞的草地上,野兽一般的交合。

    喘息着呻吟着,和着雨水和着血,战栗的身体抽搐着。

    景非焰按住云想衣,几乎要把他的腰折成两段,用力分开他,一下又一下疯狂地撞击着,才发现他的身体里其实也有柔软的地方,挤进去,绞着肠子,残忍地揉碎他。咬他的肩膀、他的脖子、他的耳朵,除了他的嘴唇,咬得满口都是血。

    把他揪起来,更深更深地进入他,贴着他的胸口,隐约听见他支离破碎的悲泣:“爹爹……爹爹,不要……不要这样对我……不要不要啊……”

    “我不是……”景非焰狂乱地叫着,声音飘摇在风中,一片模糊:“我不是……不是……”

    ***

    雨幕千叠,落在眼中,湿尽烟花。

    蝴蝶从竹帘外边偷偷地飞进来,停栖在宫娥的云鬓之上,慵懒地抖了抖翅膀,然后倦倦地竟似睡去。宫娥低着眉眼候在阶下,纹丝不敢动弹,额头上香汗涔涔。

    景非焰僵硬地立在窗畔,木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的青柳白花,蝉鸣声声乱乱。

    “他醒了……醒了……”围成一堆的老太医小小声地吁了一口气。

    景非焰默然半晌,神色变了几下,终是转身出去。甫一到廊外,忽然听见后面有宫娥低低声的惊叹,心头一紧,疾步走了回去。

    云想衣躲着床角,抖着手揪着毯子,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扑簌扑簌地掉下来,口中咿咿呀呀地叫着:“爹爹……爹爹……”

    景非焰恨恨地望着他,一把扯过他的手,厉声道:“你又装什么模样呢?”

    “啊啊……”云想衣哀声叫了起来,象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咬着手指头,悲凄楚楚地啜泣着,“不要打我,爹爹不要打我,我很乖很乖的……”他的眉头鼻子难过地皱成了一团,满脸都是泪。

    “你……”景非焰的身子晃了一下,觉得喉咙发涩,刺痛得说不出话来,缓缓地转向太医。太医们摇着头跪下了。

    蝴蝶惊起,翩跹地飞出窗外,没入繁花的阴影。

    “你疯了……疯了……”景非焰颤抖着伸出手,抚摩着云想衣的嘴唇,湿漉漉的。

    “爹爹不要打我,会疼的,想衣很听话……不要打我……”云想衣只是呜咽,单薄的身子抖个不停,宛如风中飘摇的那株青柳。

    “你疯了……”景非焰猛然一把搂住他,手指绕过他的头发、滑过他的颈项,细腻而脆弱的感觉,顷刻就要在手心溶化。

    十丈软红,庄生眠枕,仿佛就不曾醒来,却忘了蝴蝶非梦。

    ***

    细酥的松木香炭燃得丝丝剔红,隔了铜格子煨着檀架上的陶甑。宫娥跪坐青蒲,红袖素手执银箸,慢慢地搅着甑子里的藕荷羹。碧绿的荷叶铺在羹底,雪脂糯米炖得软软絮絮,和着燕窝熬煮,切得薄薄的藕片在乳羹中翻浮着。

    香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浓得象一段丝绸。

    床上那团裹得紧紧的毯子蠕动了一下,云想衣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从角落里磨磨蹭蹭地挪出来,水汪汪的眼睛张望着,见着了景非焰立在那边,云想衣却又畏缩,爬在床沿,眼巴巴地看着陶甑,垂涎欲滴。

    景非焰颔首示意,宫娥盛了一盏藕荷羹,端到床边。

    “我好饿啊……”云想衣咽了一口唾沫,又些害怕,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只把手伸了出来,结结巴巴地问,“可不可以吃?”

    宫娥将羹汤递了过去。云想衣饿极了,也顾不得烫,趴过去就吃,忽然“扑哧”一声,又全吐了出来。满满的一盏浓羹泼在了蔺兰簟子上。云想衣呆呆地看着羹汁“滴答滴答”地淌下去,扁了扁嘴,终于没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你们欺负我……你们又欺负我,坏死了!我好饿……好饿……”

    藕荷羹里掺了极苦的黄连,云想衣每每经不住诱惑,吃了又吐出来,几次如此便怕了,自己缩回床帐里面,咬着被角流眼泪,呜呜咽咽地抱怨:“我讨厌你们、讨厌……欺负我……”

    宦官将脏污的簟子换下,宫娥捧上一碗乌鸡参汤,景非焰端了过来,坐到床边,对着云想衣冷冷地道:“过来。”

    云想衣没应他,含着泪的眼睛疑惑地瞟了过来。

    “过来。”景非焰的脸沉了下来

    云想衣吓了一跳,死抓着毯子,赶紧摇头。

    景非焰伸手粗鲁地将云想衣拉了过来,云想衣才要尖叫,景非焰的嘴唇贴了过来,含着一口参汤,哺入云想衣的口中。

    食物的味道立即诱惑了云想衣,他贪心地凑上去,意犹未尽地舔着景非焰的嘴唇,那上面有一种浓软香润的感觉,云想衣满意地唧咕着,用牙齿含住了景非焰的舌尖,使劲地一嚼。血腥的滋味从口中蔓延开,苦苦涩涩。云想衣“呸”了出来,委委屈屈地望着景非焰:“不好吃……”

    景非焰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他用手指尖轻轻地触摸着自己的舌头,仿佛还有一个小小的牙印,咬得很深很痛。

    窗外繁花浓,蝴蝶弄影。小雀飞过,恰恰娇啼。

    景非焰忽然将碗扔开,扑到云想衣身上,捧住他的脸,恶狠狠地吻他、咬他、把他的嘴唇啃得肿烂,把舌头伸到他的口中,交缠着,吞没他的呼吸,那样狂野地似乎想要吃掉他。

    云想衣被噎得乱扑腾,牵着了胸前未愈的伤处,一口气抽不过来,淤血从喉咙里面翻涌而出,吐了景非焰满口。

    景非焰身子一颤,不觉松开了手。云想衣剧烈地咳着,大口大口得呕着血,几乎快要断气般地喘息着,拼命地将身子蜷得小小的,躲到被窝里瑟瑟发抖。

    景非焰觉得喘不过气来,痛苦的感觉象尖尖的刺,扎入胸口下面那个最脆弱的地方,心思千疮百孔,那时竟忘了恨他,只是挣扎着伸出手去,慢慢地触摸他的头发、耳朵、还有冰冷的脸颊。

    云想衣抬起迷离的泪眼,啜泣着扯住景非焰的衣袖,又细又软声音是秋风里瑟瑟的琴弦,挑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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