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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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樱桃-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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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妃您就斩我全家吧!”老太医受到这样的威胁,倒真有些恼怒,挺直了身子。

“你、你……”她抬起另一只足,想再踹他一脚,却被父母拦开。

“女儿呀,如今等让王爷苏醒过来最要紧,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醒过来?醒过来还有什么用!”罗兰哭起来,“他都变成丑八怪了!”

“嘘,女儿呀,可不好这样说……王爷他若听见会伤心的。”

“他听见了正好,免得我再说一遍!”她睨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丈夫,泪如雨下,“呜……我不要下半辈子对着一个丑八怪,整天看着一张恶心的脸,呜……我要休夫!”

“休夫?!”此语一出,满堂皆惊。

尚书夫人赶紧捂住她的嘴,“乖女儿,别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罗兰摆脱母亲的束缚,大声宣布,“我很认真!这儿是大煜国,不是男尊女卑的中原,咱们的法典中,有‘女子可以休夫’这一条!”

“可是法典中也写着,夫妻皆不得在对方身体病残时休离对方,”一旁的侍卫实在听不下去,愤然直言,“王妃您可别忘了!”

“狗奴才,用不着你来多嘴!”罗兰再度抬高手。

但这一次她的巴掌没有机会落下,因为这一刻,“镗镗镗”数声,早已看不惯她的侍卫们纷纷冲向前护在那个敢于直言的兄弟前,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你们……想造反!”她被吓了一跳,慌忙闪开。

“我们只是怕王妃您太激动,惊扰了王爷,”侍卫长冷着声直言,“王爷他现在最需要静养,所以,请王妃回娘家小住几日,这儿自然会有人照顾。”

“好,我走!我当然会走!”罗兰狠狠盯着这帮不知好歹的奴才,“而且,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她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左右为难的尚书夫妇止也止不住。

“王大哥,咱们把王妃赶走了,等王爷醒来恐怕……”有人小声说。

“这样的女人,走了也许对咱们王爷是件好事,”侍卫长叹了口气,“虽然她那张脸确实像极了当年的兰妃,可两人的性子明显不相同。王爷被表相迷住了,竟发觉不了……”

怒气冲冲的罗兰没有听到这些话,她走至花园门口,看到本来藏在围观人群中的樱桃竟站了出来挡住她的去路。那丫头神色悲怆,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王妃,您不能走,王爷现在需要您。”

“需要我?哼,我跟他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她冷笑,“别忘了,那夜陪他的可是你,本姑娘至今都是冰清玉洁的身。”

“王妃……”樱桃的言语卡在喉咙里,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冒失,一个小丫头应该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不能如此胆大地站出来说话,但她想为他做些什么——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得自己丫头的身分了。

“叫我小姐!”罗兰喝道。她往厢房的方向招了招手,一帮奴仆就扛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出来了,浩浩荡荡跟在她身后。箱子里,是她的嫁妆。“我这就回家去,再也不会踏进这倒楣的地方一步了!休书我会派人送来的。”

得意地瞥瞥先前为难她的侍卫们,她提着裙摆走了两步,猛地回头——

“小桃儿,你还愣着做什么?”她发现樱桃没有跟着她。所有的婢女都乖乖地跟在她后头,惟有她立在原处。

“我要留下。”樱桃低低地答。

“留下?”四下顿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罗兰一愣,骤然爆笑,“你留下来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

“小姐您刚刚不是提到了‘那一晚’吗?凭这个理由,我就要留下照顾王爷。”

“小丫头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罗兰觉得发起好笑,“别忘了,你是我的婢女,我叫你往东,你敢往西?现在跟我走!”

“不,”樱桃摇头,“我不是您的婢女,从来不是。”

“你这丫头疯了!”她恼了,挥手唤来家丁,“把她给我拖回去,少在这儿丢人!”

“卖身契呢?”樱桃忽然微笑,眼神一凛,坚定的身形让人不敢靠近她。

“什么?”罗兰也被她吓了一跳。

“小姐您既然说我是您的婢女,那请把我的卖身契拿出来,否则您没权利让我跟您走。”

“你……”罗兰顿时明白了。这个小丫头八成是爱上那个丑八怪了,所以才胆敢这样说话!当年一时胡涂忘了让她签张卖身契,以为这个老实的家伙会一辈子被自己的救命之恩锁住,不料,爱情竟是如此可怕的东西,能让人瞬间变节,尤其对于女人。

她不会让她如愿的!她罗兰不要的东西,就算废了,也不能落入别人的囊中,何况,那人还是一个享受了本该属于她新婚之夜的叛徒!

“来人,把她给我拖走!”她决定不再废话,速战速决。

几个家丁正要摩拳擦掌执行小姐吩咐的命令,一群比他们更强壮的侍卫跃入院中,将他们吓退三步。

“罗兰小姐,既然您拿不出桃姑娘的卖身契就不能逼她跟您走。咱们西阁王府是好客的地方,桃姑娘如果想留下咱们自然也欢迎。”侍卫冷声道。他们一干弟兄在旁边观察良久,很为桃姑娘的仗义行为感动,虽然不太明白这小丫头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还是决定帮她一把。

“你们大胆!敢用刀剑指着当朝王妃!”罗兰看着他们手中亮晃晃的利器有点胆怯,但嘴巴依然不肯饶人。

“可您刚刚还说,您不是西阁王妃而是罗兰小姐。”侍卫长一笑。

满王府打抱不平的奴仆们都跟着笑起来,嘿嘿嘿的惊爆之声,震飞了屋檐上的一群鸽子。

而罗兰便在这刺耳的笑声中,狠毒地瞪了樱桃一眼,灰头土脸的带着父母与手下仓皇而逃。

※※※

找不到失火的原因,甚至查不出放火之人。

有人说,是王爷的冤家干的。这年头,朝中为官的谁都会有几个冤家。

有人说,是邻国的奸细干的。王爷曾轻而易举地击溃了入侵的敌军,这几年,诸国骄傲的将领一听到“未流云”三个字就两眼冒起愤怒的火花。

还有人悄悄地说,是煜皇派人干的。因为王爷不肯交出兵权,而且不把他这位真命天子放在眼里。

总之大家说,不论是谁干的都干得不够彻底——只毁了未流云的容没取着他的性命,容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并不是太重要。

但是大家又说,未流云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是个绝美的男人,毁掉了他的容貌多多少少会挫去他的锐气,仿佛被拔去羽毛的公孔雀,再也没有了自豪的本钱。

大家说对了,那场幽灵般的大火以后未流云足不出户,在朝在野都很少看见他的身影。

“桃姑娘,药煎好了?”侍卫们看见那红色的裙飘动过来,不由露出笑容。

这段时间,照顾王爷的费神差事多亏了桃姑娘,虽说府里婢女繁多,但只有桃姑娘能劝爷喝下药汁,爷只听她的像被施了咒。

“几位大哥辛苦了。”樱桃朝他们欠欠身。看着笔直站立的侍卫们,她心头充满感动,自从火灾以后.这些忠心的勇士就日以继夜地守在未流云的卧房外,生怕悲剧再度重演。

他们都说,王爷变成这样是他们失职,如果那晚把眼睛再睁亮一点,把耳朵再张大一点,事情就不会发生。他们在怨恨自己的同时,也越加憎恨罗兰——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王爷就不会喝醉。王爷如果没有醉,再强的高手也不能在他眼皮底下纵火。

但这个桃姑娘,虽说曾在那恶女人手下当差,却莫名地讨他们喜欢。

门“哎呀”一声被打开,樱桃迈进这幽冷的屋子。

未流云坐在床上,神色愣愣,瞧着窗外那株花树发呆。

“王爷,喝药了。”樱桃笑意暖暖地端近药碗。尽管,她知道自己就算笑得再灿烂,他也不会瞧她。

他的脸上缠着白布,昔日干净光洁的肌肤如今一片炭黑,静默深沉的模样,像一个怪物。她却不觉得害怕,像面对一个脆弱的婴儿般,心里有怜惜还有一丝隐隐的欣喜——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是属于她的,完完全全,不被打扰。

“今天的药不苦,太医多加了一味甘草,”轻轻舀一勺,吹一口气,递到他唇边,“嘻嘻,我偷偷尝过了,真的,一点也不苦。”

他很听话,没有言语,喝了下去。

很奇怪的事,别的婢女把药端来,他会顺手一挥将碗打翻。惟独她,他会默默接受。樱桃虽不明白真正的原因,但心下窃喜。

“好了,喝完药,吃颗糖,”她递上一粒桂花松子糖,“我再来讲个故事。”

樱桃自说自话地手舞足蹈,开始模仿说书人。这些日子,她很快乐地充当着跳梁丑角,把脑子里所能想到的故事统统挖尽;《张生煮海》、《柳毅传书》、《卖油独占花魁》……这些从中原流传过来的故事她自幼耳熟能详,此刻终于有了与旁人分享的机会。

一遍又一遍地讲着,一个又一个人物扮演着,直至口干舌燥、腰酸背疼。她不管他是否听了进去,坚持要说。因为她怕他跟外界隔绝久了,会忘了言语。

“呼……呼……这就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了。”樱桃喘着粗气,笑对那张毫无动静的脸,“好听吧?我觉得自己讲得满好的,演得也好,改天不当婢女了倒是可以去戏班子混口饭吃,说不定能混成名伶哦!”

“呀!差点忘了,还有东西给你看!”她从怀中拿出一张纸,“这是我今早练的字,你看看是不是有长进了?练字真的好累好无聊,比不上说故事好玩。”

未流云还是没有反应,目光飘浮空中,幽幽邈邈。

“唉,你不说话表示我的字还是写得不好,对吗?”她叹息一声,又挤眉弄眼地笑起来,“有时候真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被烧坏了,怎么像块木头呢?”她壮着胆,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傻子,把你屋里值钱的东西统统偷光!”

就近拿过一只玉瓶,摇两下。“比如,我可以把它卖掉,这个至少也值五百两银子吧?嗯……还有那幅画,大概是什么名家的真迹,我也可以把它当掉!对了,你是统领千军万马的西阁王,我还可以偷了你的大印,颁一张出征某国的号令命你的军队替我打下一片江山,就可以当女皇帝……喂喂喂,你一点也不怕吗?”

僵坐着的人仍然僵坐着,对她的奇思异想充耳不闻,樱桃终于泄气,眼泪不自觉地一颗颗掉了下来。

“你……你就这样不给面子,连一句话也不肯答吗?因为我是个无足轻重的丫头,你就可以这样傲慢目中无人,坏蛋……真是坏蛋!”

她垂头丧气地走至墙角,正打算踮起脚把玉瓶物归原处,忽然有人在她身后说——

“假传王旨是要杀头的。”

“什、什么?”她脚下一滑,手中的玉瓶差点摔碎。

这屋里没有别人,除了她能说话外,只有……未流云!

“王爷,您终于肯开口了?”颐不得玉瓶,樱桃惊喜地奔到床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瞧着那张白布缠绕的脸。

“小丫头,刚刚你可没叫我王爷,老是‘你你你’的,还骂我‘坏蛋’,胆子真大。”白布颤动了一下,樱桃相信,那底下的脸定是笑了。

“谢天谢地,还以为王爷您嗓子烧坏了说不了话了呢!”她欢欣雀跃,“奴婢刚才一时口误,该死、该死!”

“叫什么名字?”他继续说,声音依旧低沉迷人。

笑容微微凝固——原来,他不记得她了。

“奴婢名唤樱桃。”还是轻轻地回答。

“樱桃?”他似回忆起了什么,“就是那个想去中原,但走到一半就花光了银子、险些饿死的樱桃?”

“对呀对呀!”记得这一点,她就很满足了,“就是那个字写得很丑,王爷您还送了一本诗词集子给她的樱桃!”

“你的字还是好丑,”白布再度颤了一下,“不过故事说得满好听。”

“呵,王爷您……”原来,她这些日子的表演没有白费,他还是听进去、看进去了。

“不过,你不是她身边的人吗?怎么没有跟着她回尚书府?”

白布恢复平静,她知道这个问题触起了他的伤感——明明难过却还要问,可见罗兰仍旧在他心底的。

“她?”多么暖昧的称呼,可如今无论是叫“兰”,还是“王妃”,都不适合了,他知道。

“呃……王妃要奴婢留下照顾您。”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说谎的小丫头,”未流云轻笑,“休书我都瞧见了,你还装!”

“王爷……”樱桃忽然又泪眼朦胧了,“王妃虽然没说,但奴婢心里明白,她是希望有个人能留下……照顾王爷您的。”

头一回睁眼说瞎话,却说得很溜,为了让他觉得好过一点她不得不说,虽然这谎言犹如饮鸠止渴。

“一个男人被新婚仅一日的妻子休了,是不是很丢人?”他还在笑,不过可以想像,那笑是又苦又涩的。

“如果王爷只是觉得丢人,那就好了。”总比伤心难过得好,丢人的感觉很快会过去,但若是心被挖了坑,则无法填补。

未流云煞住了笑无话良久,窗外的树影摇了一下,他幽然叹息道:“有趣的小丫头,能帮我个忙么?”

“王爷尽管吩咐。”她感觉到,这个忙应与罗兰有关。果然——

“带我去见见你家小姐,她还有支簪子……在这儿,我想还给她。”

还簪子只是一个借口,事到如今他仍然想见罗兰,这让樱桃无话可说,只有点头。

※※※

马车停在尚书府的门口,樱桃打起帘子,跳下来。绕到边侧的小门向卖菜婆子打探了些消息后便折了回来,忐忑不安地钻进帘内对着白布遮面的人。

“王、王爷,小姐她不在家,我们……还是回去吧。”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小丫头又在撒谎了,”未流云笑,“说实话吧,出什么事了?她不肯见我对吗?”

“不是……小姐她真的不在……我们快回去吧!车夫——”

“车夫,把车子挨墙停稳,不要挡着别人的路。”他打断她的自作主张,王者的威仪霎时展现出来,不容她再多有一句言语,“就在这儿等着,等我办完该办的事。”

樱桃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如果他知道小姐待会儿要……伤心的场面不敢想像,但他似乎决定守株待兔,不见到罗兰绝不甘休——这一切像一窝骚乱的蚂蚁,爬在她的心口上让她焦急万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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