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脖子上的戒指,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什么?”
“戒指。好像很漂亮。”
“给。”
“真是很漂亮呢。好羡慕可以戴上它的女人。”
门没有关紧,丝草透过门缝,看到真希拿着戒指仔细欣赏着,智厚站在旁边看着真希。昏黄的光线看不清两人脸上的神情。丝草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依稀感觉到真希和智厚之间,好像有什么秘密。
“不介意我拍张照片吧?”拿出似乎总是随身携带的相机,调亮室内的灯光,“喀嚓”,画面定格。
“早点睡吧。”智厚淡淡的说,收回戒指。
丝草慌忙逃回卧室。
结果一晚上都没有再睡过去。
“不用去机场了。丝草,保重。”智厚提着包空出一只手,扶住丝草的脑袋在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哇……不要搞的跟新婚离别似的好不好?”真希夸张的叫着。
丝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智厚冲真希一笑:“那,拜托你了。”
“放心吧。”真希笑道。
智厚抚了抚丝草的脸颊,挥挥手,转身上了车。
“回去吧……小媳妇?”真希扶着丝草的肩,贼贼的打趣道。
“你说什么啦……”丝草作势要打真希。两人笑闹着进了屋。
“真希,我帮你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吧?”冲着在厨房煮咖啡的真希问了一句,丝草没有多想的就开始整理真希的东西。一个牛皮纸袋从一堆杂物中掉了下来,丝草赶紧蹲下身去捡,却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脸,从牛皮纸袋中露出来。
尹智厚??!!
丝草抽出纸袋里的一叠照片,略略翻过,每一张画面上都是智厚,人群中的智厚,站着的智厚,坐着的智厚,戴着帽子的智厚,穿大衣的智厚,穿短袖的智厚,扎着头发的智厚,还有,短短头发的智厚……
为什么?!
是真希拍的吧,可是为什么真希要拍这些照片?似乎三年来智厚的点点滴滴,都有被记录下来。然而,从角度看过去,都是偷偷摸摸拍摄的吧。为什么?
“丝草啊,咖啡煮好了!”真希的声音远远传过来,丝草慌乱的把照片塞回纸袋里,敛了敛神色,起身跑了出去。
“丝草你怎么了?”真希注意到丝草不太对劲的表情。
“啊?没,没有啊……”握着咖啡杯狠狠喝了一口……
“诶,烫……”“啊……”
来不及提醒,真希看着丝草反常的举动。眉头皱了皱,不是看到什么了吧……
“丝草啊,给你讲个故事哦?”无聊的看着电视节目。真希靠了过来,拉住丝草的胳膊。
“嗯?”下午看到那照片之后,丝草心里就长了一个疙瘩。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丝草觉得连真希都变得有点怪怪的。两个人好像都在心怀鬼胎。
“以前有个女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父亲朋友的儿子,一直一直,很努力很辛苦的喜欢着。可是那个男孩子却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其实他们经常在各种宴会场合上碰到,甚至有时候会坐到同一桌。可是女孩子不够自信,在她眼里面那个男孩子如同不慎坠落凡间的天使一般完美。男孩子的光芒让女孩望而却步。终于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心里的那份喜欢。有一次宴会上,女孩不小心把酒洒在身上了,男孩看见了,递给她一块手帕,那块手帕,女孩子一直珍藏着,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维系。”真希慢慢叙述着,靠着丝草的肩膀。
“哦,然后呢?”丝草问道。心里却在思考这个女孩子是不是真希,以及那个天使般的男孩是不是智厚。如果是那样,都解释的通了吧。偷偷跟着拍摄智厚的照片,把深情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自己一个人来体会那样深刻无望的感情。然而感觉上还是有点不对……
“然后,男孩子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他们互相相爱。女孩就彻底的隐藏了自己感情。说起来,其实她藏不藏都是一样的,反正没有人知道。”真希嘲讽的笑笑。
“哦……”
“然而,还是不断的去收集有关他的消息,所有出现在报纸杂志上的男孩子的图片,都会剪下来。一刻都没有停止过自己的单恋。在男孩看不见的角落里。
“这样的爱情,丝草你说,是不是很傻?我觉得她真是傻透了。爱的话就是要去追求的嘛!一个人藏着捏着能闷出什么东西来呢?可是那个傻傻的家伙还偏偏这样无怨无悔的爱了下去。家里几次三番让她去相亲都被她倔强的拒绝掉,最后索性躲到国外去不回家了。”
“哦……那最后呢?”感觉上不是在说真希自己啊。
“最后?哪里会有什么最后?最后当然是死了,直到死,恐怕那男人也不知道她花了她的整个生命去爱他。那个男人真是幸福,被这样痴情的眷念着,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好……隐忍的爱啊。”丝草感叹,却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智厚的脸。智厚他,也是这样吧?永远都藏在心里,唯一一次的表白,还被自己狠狠拒绝。
“丝草,你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吧?”说不出为什么。可是就是这样的感觉。
“嗯,是真的。因为那个女人,是我母亲。三年前,死于胃癌。”真希平静的说道。
“母……母亲……”丝草讶异,被这样的故事震撼到了。
“至死不渝的忠贞爱情,很美好吧丝草?可是如果在来得及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要在死的时候留下遗憾,也很重要吧。”
“嗯?”
“我想说,丝草,坚强点。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
是智厚对自己说过的话,那时候的智厚,是以怎样的心情一次次把自己推向俊表,一次次帮自己和俊表之间解决问题?
真希,是想要告诉自己如果爱智厚的话,就要勇敢的抓住他是不是?
可是,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为什么在优里的时候要撮合自己和智厚?又为什么会拍那么多智厚的照片?为什么要看那个戒指?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下子又完全想不起来。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丝草觉得自己完全抓不住重点,刚想问一下真希。真希打着哈欠从沙发上站起来,“丝草啊,好困啊,早点睡吧。”摆摆手,径自进了房间。
留下丝草一个人,对着电视机发愣。
完全没有头绪。
34、
法国巴黎。
“夫人,这箱东西还有用吗?”管家抱着一个纸箱,询问正在梳妆的瑞贤。
瑞贤起身翻了一下箱子里的东西,伸手一指:“先放那里吧,等下我再看看。”
“好的,夫人。”管家放下纸箱,欠了欠身,带上门出去。
瑞贤放下梳子,走到纸箱旁边,一件一件拿出里面的东西。都是一些十几年前的相片,有些泛出了微黄的颜色。
轻飘飘的一张相片从手里滑了出去,瑞贤俯身拾起,心情突然有点低落。是智厚父母葬礼时的照片,黑白的底色,泛出微微的黄色,边缘的一些地方已经被模模糊糊的渍迹遮挡了,如同斑驳掉的回忆。瑞贤想起人生中经历的那两个葬礼,五岁的智厚和二十一岁的智厚,同样悲伤的无助的脸,不同的是五岁的智厚还知道在痛的时候哭泣,而二十一岁的智厚却学会了淡漠的表情,把所有的痛都放在心里最深的地方,不让任何人触碰。
如果说五岁的时候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对于死亡的理解还是隔着一层纱的,朦朦胧胧理解到什么却又不是完全理解;那么二十一岁的那场葬礼,却完完全全是深入骨髓的寒冷,提醒他的世界从此孤身一人。至今仍记得葬礼上智厚平静的脸和空洞的眼神,没有眼泪,仿佛连悲痛都不见了,机械的给来告别遗体的人鞠躬。两年前瑞贤在智厚的托付下带着爷爷的骨灰回到韩国,然后就失去了跟智厚的联系。等到再见面的时候,智厚已经回到了自己封闭的个人世界,远远的把人群隔离开来。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瑞贤叹口气,目光移回到照片上看了一眼,垂手把它放到一边。
呃……好像……瑞贤突然想到什么,把照片凑近眼前,盯着上面的一个女人细细的看着。尹,尹真希?!可是十八年前的照片上怎么会出现尹真希??不对吧……不过是相似的面容而已。
瑞贤细细回想了一遍,这个女人……好像,是崔阿姨,崔敏淑阿姨!当时瑞贤八岁,因此对于崔阿姨还有记忆。是崔敏淑阿姨没有错吧,照片上的人。
终于知道对于尹真希那种熟悉的感觉从哪里来了,真希长的跟崔阿姨简直是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真希脸上是永远阳光灿烂的表情,而照片里的崔阿姨,全身上下的悲伤仿佛隔了十八年都能透过照片传出来。在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瑞贤呆呆的想着。脑子里对于崔敏淑阿姨的全部记忆,除了那个葬礼,就是之前几次在宴会上的碰面,还有一直在社交圈流传的崔阿姨一直到三十岁都拒绝相亲最后甚至离家出走的事迹。
真希,和崔敏淑阿姨……有什么联系吧?
崔敏淑阿姨,有什么秘密吧?
难道??!……
瑞贤起身,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给母亲播了一个号码。
“瑞贤啊,什么事?”
“妈,你还记得崔敏淑阿姨吗?”
“崔敏淑?”
“嗯,就是国务总理崔尚勇的妹妹。”
“哦,她啊……”
……
瑞贤放下电话,陷入了沉思。脑子里有个想法渐渐成形,犹豫了一下,给丈夫马克拨了个电话。
“亲爱的,什么事?”
“马克,能帮我查一个人吗,崔敏淑,居住在奥地利。”
“哦,没问题。我马上让人去安排。”
“谢谢你。”
“别跟我客气,亲爱的。”
瑞贤收了线,盯着照片上的女人悲伤的脸。隐约觉得自己接近了某个真相。
“丝草啊,昨晚睡的好吗?”智厚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从遥远的地方传到丝草耳朵里。
“还好了,呵呵。前辈那边很忙吗?要照顾好自己哦,不要太累了。”丝草嘱咐,没有意识到语气当中甜腻的成分,难怪真希老是嘲笑她像个小媳妇。
“我知道。”智厚低低笑,声音传过来有种痒痒的感觉,像是恋人般的低语,丝草不禁红了脸。
“那个,前辈……”突然想到什么,丝草忍不住问。
“什么?”
“前辈,认识真希很久了吗?”丝草惴惴的问。
智厚没有马上回答,停顿了一两秒钟:“跟你们认识真希的时间差不多。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啊……没有啊……”心虚的回答。
“不要胡思乱想。”智厚低声嘱咐,像是看穿了丝草心里的小心思一样,“我先挂了,晚点打给你。”
“好吧,拜拜。”丝草讷讷的说。
“拜拜。”
随着“嘟嘟”响起的忙音,智厚的温柔被切断在遥远的某处。
也就是说,真希的那些照片都确实是在智厚不知道的情况下拍摄的?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做?丝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地方,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真希喜欢智厚?对于照片来说是最好的解释了吧,还有戒指。那么真希真的喜欢智厚吗,像自己一样的那种意义上的喜欢?
明明就感觉不出来。女人都会有某种直觉,可是对于真希,丝草真的没有那种她爱智厚的直觉。可是那天晚上她和智厚的对话,又好像藏着某种信息。
丝草敲着自己的脑袋,心里茫然的感觉找不到边。隐隐感觉抓到了什么,想要看清楚的时候却不见了踪影。关键,还是昨晚那个云里雾里的故事吧。
下午太阳西沉后,真希拉着丝草在花园里坐下喝茶聊天。只是没过多久,真希靠着玻璃沉沉睡了过去,丝草唤了几声没人回应,侧过头去看真希。却没有想到这一瞥,让丝草突然呆住了……这样的侧脸!!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丝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慌乱的接起来。瑞贤的声音传了过来。
“丝草吗?”
“啊,是我,瑞贤姐有事吗?”
“是这样,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说。”
“什么?”
“关于……”
“……”
讷讷的挂了电话,回过头,真希刚好醒了过来,抬手随便挽了挽头发,含糊的问:“谁啊?”
之前奇怪的感觉突然没有了,丝草纳闷的看着真希,许久才回过神来:“没,没有什么……”
“哦……”真希没有问下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橡皮圈随便扎了个马尾,摸摸肚子,看着丝草,“丝草啊,我饿了……”
“哦,我,我去煮饭……”丝草转身跑进屋子里。
“好像是有点奇怪呀……”留在花园里的真希看着丝草的背影,喃喃道。
这些所有的奇怪的事情似乎都可以得到解释了,如果瑞贤电话里说的事情是真的。想起刚刚自己被震惊到的画面,丝草突然觉得瑞贤的猜测是对的。
丝草也终于想到了,自己一直没有抓住的关键之处是什么。
“真希啊,你昨晚说,你妈妈至死都只爱着那个男人是吗?”
餐桌上,丝草小心翼翼的问道。
真希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嗯。”
“那,也就是说你妈妈终生未嫁了?”
“嗯……”真希点点头,突然抬头看着丝草,“丝草啊,你到底想问什么?”
丝草直视着真希的眼睛,放下筷子,缓缓的问道:“我想说,终生未嫁的话,你是怎么出生的?”
真希没有回答,看着丝草的眼神闪了闪,最终仿佛自嘲般的笑了笑:“丝草啊,苏易正之前有过一句很有名的话叫‘一期一会’是吧?”
“……嗯。”疑惑的点点头。
“虽然终生未嫁,可是我就是‘一期一会’留下的纪念品。”
真希的声音缓慢而平静,在安静的空气里四处散开。
隐隐的,丝草好像看到了那些凌乱隐秘的线索逐渐站到了各自的位置。
难道说,真的是这样吗?
35、
凭着水岩早年跟怀特先生的交情,智厚很容易的在并购案的事情上和他取得了共识。只是纽约那边也不是怀特先生说了算,所以智厚还得回韩国等消息。
“尹先生为了朋友能这么不辞辛劳,真的很让人吃惊。”怀特先生赞赏的举起酒杯。
智厚微笑着举起酒杯回敬:“还是要感谢您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