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清俊韶秀的年轻人依然站在夕阳西下处温柔而笑;远远地凝望着她。
“这些年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不过,现在也放心了。”她把目光转向殊城,“殊城,连初交给你,我很放心。”
殊城声音一涩:“妈妈。”
祁妍华回过头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神情欣慰而慈爱,“连初,我这辈子平庸之极,不过我有两件最骄傲的事情,一件是嫁给你爸爸,一件是养了你这个女儿。你和他真像啊,注定会成为最优秀的人。过去我总担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的性格又和你父亲一样过于刚硬耿直,不过,现在有殊城在你身边我就放心多了。
人这辈子长的很,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不过只要你们人还在一起,心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坎过不去。”
连初把头轻轻靠在母亲的膝头,泪水轻漫,心中一片宁静和甜蜜。
好像,很少很少过有和母亲如此亲近的时刻。
祁妍华一周后去世。
***
等忙完所有的身后事已是半个月以后。
黑暗中,连初睁开眼睛,仔细听了听,殊城依然在门外小声地打着电话,这个电话他已经打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是的,你就要王凯跟进这个事情,我已经跟他全部交待清楚了……这个星期还回不来……不行,底价不能再让了……”
她听他挂了电话,闭上了眼睛。
他悄悄走了进来,掀开被子静静躺在她身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她。
她翻过身蜷进他的怀里。
“吵醒你了?”他柔声问。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解开他睡衣的扣子,把脸靠过去紧紧贴到他坚实温暖的胸前。
“怎么了?”他感觉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只不过从今往后我就只有你了……“殊城,给我一个孩子吧。”
殊城呼吸一窒,浑身热血却一下沸腾。他低下头猛然吻住了她。
亲吻从狂烈到温柔,每一个动作都那样小心翼翼,好像害怕碰坏了她似的。
他爱的女人,多么孤单而寡欢。
他在她体内温柔而深在地律|动着,有力而节制,却深到了极处!
他缱绻的吻着她细致敏感的颈,感受着她内里阵阵情不自禁的收|紧和轻颤。“舒服吗?宝贝,舒服吗?”
她压抑着咬住他肌肉紧绷的肩,柔软修|长的身|体紧紧缠绕住他……
***
激情平复后,连初懒懒伏在松软的枕上,静静看着窗外迷蒙的夜色。殊城侧卧在旁瞧着她,唇边挑起一抹温存而迷人的微笑,食指沿着她背上那道浅浅的美人沟慢慢描摹,终于,还是忍不住用唇代替了手。她被他弄得有点痒,轻轻蹙眉道:“别闹。”
他想起了什么,停下,“连初,你月事是什么时候?如果要孩子,咱们得算一下时间。”
连初回过头来笑道:“你好像很精通似的?”
“精通什么?徐安都赶在我前面了。”
“徐安?他不是还没结婚吗?”
“所以我妈才一下忙坏了,又要筹备婚礼又要照顾孕妇。不然我都想要她过来陪你一段时间。”
连初顿了顿,说:“殊城,林致那边也很忙吧?你明天回A市吧。”
殊城微微一怔,“没关系,我会安排好的。我多陪你一段时间。”
她摇摇头,“我没事。你都回来一个多月了,家里的事情也忙完了,于情于理都不该再耽搁下去。上次不是说公司正在准备上市的事情?林致那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他帮过我们很多,咱们也别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殊城沉默了,她说的是事实,林致一个人搞不定。
虽然可能性很小,他还是忍不住说:“……连初,你和我一起去X市吧,那里的景色很美,我们可以在海边买一座房子,你会喜欢的。”
她微笑道:“现在就当家庭主妇啊,我恐怕会有点儿不习惯。”
她不愿意放弃警察的工作,那就唯有把她调到X市或是他回桐城了。只是不知道这两种方法哪一种浪费的时间更少一些?
殊城越想越烦乱,心口突地像有只凶兽猛然跳出来死命抓挠般难以忍受,他把她狠狠扯过来,“连初,连初,你永远不知道我爱你到哪一步!见鬼,你就不能稍微可怜一下我?!”
***
第二天早上连初醒来,发现殊城已经如往常一样买好了早餐。
他在清新的晨光中对她微笑,“洗口了没有?快过来吃饭。”
此刻,昨夜那个狂野愤怒的男人消失了,他又恢复成温柔明朗、坚强宽厚的裴殊城。可是连初知道,那是另一个殊城,一个被他压抑着的,被爱情、思念和不安折磨得快发狂的男人。
她的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殊城,你再给我一些时间,你让我了了这个心愿。余下的日子我只属于你一个人。”
殊城大步走过来一把紧紧拥住了她,“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难过。原谅我好不好?”
她却哭得更厉害了:“你……你凶我,你还冤枉我……”
“是的,是的,别哭了,我再也不会了。”
他以为她还要哭很长时间,哪知她很快就收了眼泪,“那我们就和好了。老公,你以后凶我不要紧,但是不要再说我不知道你有多爱我!我没那么没心没肺。”
殊城心中又是酸涩又是甜蜜,“我知道了。连初,是我太贪心了,因为太幸福所以一下也不愿意放手。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相遇的人能相爱,又有多少相爱的人能相守?我们现在已经是最大的幸运。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不要紧,只要你平安,其他的都是小问题。”
“小问题?”
“嗯。”
她埋在他怀里小声道:“吹牛皮。”
他闷声笑了,把头低进她的发颈之间,老实承认:“想是想得通,不过真的挺难熬。老婆,你快点,别让我等太久。”
“如果我慢了你会不会熬不住?”她轻轻摸他那儿。
他咬着牙恶狠狠瞪她:“废话,我死熬!”
她噗嗤笑了出来,“真乖。”
***
第二天,殊城回X市了,连初说说笑笑地把他送上飞机,回到家,她第一次觉得这房子空荡荡安静的吓人。
抬头,仿佛看见妈妈依然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边看着电视边织着毛衣,对面的厨房里热火朝天,她指点江山般地拿着锅铲指挥道:“老公,去把那根白萝卜切了。记得要切细!是煮鱼的,不是炸薯条的……”
于是,客厅里和厨房内的两个人都不禁摇头叹气地笑了。
一晃眼,眼前的画面消失了。
世界上最爱她的两个人突然就消失了!她强自克制住即将夺眶而出泪水,“没问题,连初,没问题,妈妈还看着你呢。”
她顿了顿,跑到房间里,蹲到地上从抽屉里翻出一件衬衣,然后看着它笑了。
那件淡蓝色的衬衣,袖口处绣了个小小的初字,殊城穿回来,她洗好了,却没有重新装进他的行李箱里。
她把它叠好,放到自己的枕头边,低头闻了闻——还有殊城的气息。
夜
两个月后。
“铃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连初接起,“喂,您好……是,这是缉毒大队……什么?在哪里……”
连初挂了电话,正好唐剑波走了进来。
连初起身道:“唐队,刚才接到举报,北湖路的龙域夜总会有人公开聚众吸毒。”
唐剑波皱皱眉:“又是龙域?”
旁边的岳明问道:“留名字了没有?”
“没有。”
岳明骂了一声:“妈的,又耍着老子玩呢?!不去不去,扑了几回空了!”
唐剑波道:“既然报了警还是要去的,大伙都过来商量一下。”
办公室里的人悻悻起身围了过来。
唐剑波道:“连初,你查查来电情况,如果是刻意报假警得把那家伙逮出来。”
连初道:“应该是公用电话,看号码是北湖片区的。”
“男的女的?”
“男的,三十岁左右。”
唐剑波点点头,“你再查查具体位置。其他人今天晚上9点钟集合待命准备行动。杜庭,你负责带一组队的成员控制前台、电梯和大门,岳明,你和罗兵、何成、王海鑫几个负责堵后门……”
这次的行动如往常一样扑了个空,白白忙活一夜的缉毒队员们纷纷骂娘。
唐剑波问:“连初,那个电话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北湖路357号的一个公用电话。”
唐剑波点点头,“岳明,你去调调附近的监控,查查到底是什么人在报假警。”
岳明咬牙道:“你放心,我这回一定把这孙子逮出来!TMD,调戏警察不想活了!”
连初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真的是报假警吗?这个龙域夜总会光她接到的报警电话就有四次,次次一无所获。
可正是这个一无所获才真正奇怪!
在夜总会、酒吧、KTV这样的娱乐场所,涉黄涉毒是常有的事情,不敢公开进行也难免有零零星星偷偷摸摸,可是这个龙域居然干净到什么也抓不到?
***
晚上十点,桐城市中心城区,龙域夜总会,桐城最顶级的娱乐夜场。
连初在装潢华丽、豪车云集的夜总会门口站了大约足足十来分钟,刺耳喧闹的声音隐约从里面传来。眼前霓虹闪烁的大门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吸引着她又让她莫名却步。
那里面有的难道仅仅只是纸醉金迷和灯红酒绿?
今天下了班,她本来如往常一样到训练场训炼,可怎么也安不下心。出了大院门,不知不觉就来到这里。
“进去看看很容易,我只是进去看看。”她心里想着,却怎么也迈不动脚下的步子。
“无论你为什么加入警队,你现在是一名警察,你要明白国徽的意义,只要你一天肩膀上还扛着这国徽便职责高于一切……”
“无论如何,你等我两年,你有任何想法都先不要去做……”
两个声音反复在脑子里交错着,她不由一阵心烦意乱。
见鬼、见鬼!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见鬼去!终于她一咬牙,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一个年轻男子突然从大门口“滚”了出来。是的,他是滚了出来。
原本他是站的,可颤颤巍巍才走了两步便摔倒,好容易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双手抓着栏杆一步一步往下挪,却依然无法站稳,结果一个踉跄再次摔倒了,直接滚到连初的脚边。
他抬起头,年轻的面容不超过二十岁,可面色灰黄、目光散乱、形容枯槁。他看到眼前的连初,咧开嘴呵呵傻笑了几下,然后摇摇晃晃挣扎半天却硬是没能站起身。
连初死死盯着他,这绝不是酗了酒,而是吸了毒!
她缓缓抬起头,抬步往大门口走去。
***
灯光迷离的舞池、震耳欲聋的轰鸣,疯狂摇晃着头部的年轻人。这是疯狂的一夜,这是龙域,这是桐城最堕落的“嗨城”。
三三两两的年轻人聚在昏暗的吧台边玩着“划拳吸粉”的游戏,K粉溜冰,旁若无人。
连初穿行其间,只觉浑身发冷,她无法相信,在桐城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吸毒、贩毒居然猖獗到完全公开的地步!
她沿着楼梯走上二楼的包厢,一个包房的门打开,刺耳的音乐顿时从门缝里宣泄出来,阴暗的包厢内一个衣着暴露的年轻女人正站在当中的桌子上拼命扭动着腰肢、长发乱舞,满屋子男男女女的“吸客”们兴奋地嗅着盘中白色的粉末、状若鬼魅。
一个拖着托盘的侍应生走过来,“小姐,你要去那个包间?”
连初嫣然一笑,清美的面容上浮出些许玩世不羁的妩媚,让人不禁有瞬间的恍惚,“你看哪个包间需要我?”
侍应生怔了怔神,旋即板起脸:“这儿可不许打野食,你要想在这儿干得和我一起先去见见虞姐。”
连初悻悻道:“那算了。”
说着不紧不慢地步下楼梯。
***
在这之后,连初先后三次在不同时间点换装来到龙域。一个月后,她将一叠用微型摄像机偷拍录像和照片放到了汪世白的办公桌上。
汪世白看着眼前着一张张触目惊心的照片面若严霜。他冷声道:“这个地方就在北湖路?”
连初静静答道:“是的,北海路的中心城区,旁边不到五百米就有派出所。”
汪世白心里愈发一沉:“你是说警局内部有人当他们的保护伞?”
“那是肯定,他们敢这么大张旗鼓可能还远远不止一个两个。这个龙域光我接到的报警电话就有四次,缉毒队次次行动,次次一无所获。”
汪世白一阵沉默,过了片刻当机立断:“我会马上成立一个秘密专案组,我直接负责,你也参加。”
“是。”连初考虑一会说:“我的身份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些人的暗线到底有哪些我们还不知道,我表面上继续在缉毒科当个普通的内勤或许更有用处。”
汪世白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几天后,连初在一个茶庄和专案组的另一位重要成员见面。一看,原来竟是老熟人,特警队的副队长袁岸。
袁岸看见她亦很惊讶:“嫂子,是你?”
连初道:“袁岸,你好。”
汪世白道:“你们认识最好,以后你们配合起来也更方便些。记住,这次行动最大的原则就是保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行动的讯息,包括自己的亲人。”
两人肃色道:“是!”
***
两周后,午夜零点,从M省各地被抽调到桐城进行集训的特警队员突然接到命令要执行紧急任务。200多名特警队员迅速在训练操场上集结待命。
在所有人上缴各自手机后,一脸严峻的袁岸来到队前详细布置起今晚行动的具体分工和步骤。
零点四十五分,龙域会所。
数个年轻男人从三楼的一个豪华包房里出出来一起步入电梯。一行人中后面几人皆体型彪悍、目光张狂、戾气十足。为首一个却举止沉敛、容貌俊秀。
他的肤色很白,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一种阴郁苍白的无暇,眉却浓如墨裁,微微斜飞。和一众凶悍的随从相比,他太过清瘦的,也太过斯文的,可是他却远远比他们更让人感到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