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顿时这条长街就像开了锅的沸水一般沸了起来,但却是安静无声。罗敖生令道谁敢哭叫吵闹的一律当场杖责,只打得闭嘴不叫为止。
顿时,便见男男女女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捂着自家的嘴巴,在庭院里长街旁战战兢兢跑来跑去。
这大理寺的衙役司事们,平日里人人都为国家正统的严官苛吏,俱是专门捕获重官要犯、江洋大盗的资深干练捕快差官。今日竟在这烟花柳巷
里追击着私娼暗妓们,还真如牛刀小试一碟小菜。人人忍俊不禁面带诡笑嬉笑怒骂着,在一群衣衫大开玉体裸露的莺莺燕燕粉嫩娇娥们当中穿
来穿去,只觉得今日这趟公差出的真是惬意畅快阿。
罗敖生望之薄怒心中不喜。
太子暗暗点头,这大理寺卿果然做事稳妥可靠。
他心怀怒气,抬步抢先就向长街尽头的男伶馆“遇仙阁”走去。罗敖生心生疑窦,他沉住气一语不发带着寺右丞,张沧伶等人跟着。
太子刘育碧等人跨进门去,在院落中惊惶失措的娼门老鸨看见了,竟然大喜口不择言的说:“阿呦,太子爷和蔡小王爷,你们又来玩啦?”
蔡王孙忙走上去,啪啪啪连打了她几个耳括子:“你的狗眼瞎了,胡乱说话!”
太子阴着脸:“四郎呢?”
老鸨捂着脸不敢不说:“他在里面,接客呢。阿呦你们那不能进去啊。”
刘育碧勃然大怒,更是抢先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内外两室由花厅连着的小房间。众人一走进里面果然听到里间寝室有两个男人嬉笑打闹的声音。
其中一人明明是男人的声音,却故作叫嗔越发的柔媚婉转,不住的连声骂着:“死鬼,你今天怎么才想起来找我阿?”
另一个人哈哈哈的爽朗大笑着,欢快的说:“哈哈,我每天都想着你呢!”
那声调欢快,语气豪放爽朗,赫然正是周维庄。
房间外面太子刘育碧、罗敖生、大理寺右丞、张沧伶、蔡王孙、长安太守等人霎时间像是被一道闪电劈过了一样,个个毫无表情头脸焦黑,身
子枯萎骨断筋折,被这道惊雷闪电劈得身子裂成几半了乃至粉渣状态了。
这太子太傅、禁国公周维庄竟然在妓院里嫖伎。
而且是嫖男人。
* * * *
众人面无表情的站在外间,鸦雀无声。只觉得人生凄凉悲惨之事不举胜数,却都比不上这事惊世骇俗、天怨人怒。
里间人们哪知道外间天云变换生了变故,一声声打情骂俏声接连传了出来。外面人们听了如闻鬼叫,身心麻木。
那叫四郎的男人,看了庄简带了大锭的银子,越发的扑上前献媚巴结,连声道:“周二,你发了财可不能忘了我。”
庄简心中畅快,连声大笑:“不会不会,我忘了我的名字都不会忘了你!”他可能是动手动脚伸手掐了四郎一下,四郎阿呦一声回手也拧了他
一把。
两人同声大笑了起来。
太子刘育碧听了直觉得满身打颤,伸手扶了外间圆桌。心中感概太多以至于都不知是什么滋味了。心想,这周维庄笑得这么爽快,除了在与他
雍不容面前对诗时,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种豪迈放肆的形状,混不似平常里沮丧晒蔫行状。原来他在我面前假装成另一种样子,他最近的老
实肃穆更是假的。这厮真是刁滑竟然,竟然骗了我。
蔡王孙睁大了眼睛,急活活的伸手拉扯太子手臂,颤抖着指着房间内让太子去听。刘育碧心中厌烦甩开他的手。蔡小王爷不依不饶的拉着他,
非要他亲眼看看周维庄的德性。刘育碧明白他的心思拍拍他的手臂以示明白。小王爷心中宽慰,眼圈都红了。
大理寺卿罗敖生站在太子身后,他心思何等灵动此刻已知被设计利用了。他听着竟然面不改色,只是脸色稍微白了一些眼珠子却更黑了一些,
细长的眉毛挑着,脸上不嗔反笑了。
这一笑却把大理寺右丞吓得险些跌倒了。上次罗卿笑时,好像乃是提审匈奴俘将。那死犯一口唾沫吐在罗敖生脸上。罗卿也是不怒反笑的。后
来凌迟处死之时,只不过把原本该行的寸磔三百刀,改成了剐三千刀。这次,大理寺右丞听着周维庄豪放的大笑声,心想着回去先把凌迟刀凌
迟针都细细磨好,用菜油浸了,罗卿要剐他三万刀时,估计没个趁手的家什还干不利索活呢。
庄简笑声朗朗,心里琢磨着一个时辰可紧了点。此刻瞒了太子出来春宵一刻真是值千金阿。他便伸手去急忙拉扯四郎的衣服。
四郎却是见他发了财心急眼热,于是少动手多谈情与他说话套近乎:“周二,你怎么最近都不来?”
庄简急色攻心哪有闲情跟他胡扯,手中不停口中胡乱应付:“阿,阿最近,我娶了老婆,所以不得空常来。”
四郎奇道:“你竟然娶了老婆?”
庄简扯下了他的外衣,忙忙解了自己袍子,他心里恨不得早早扑到床上胡天黑地一番,口中信口开河起来:“阿,是娶了两个夜叉做老婆了!
”
外间,刘育碧和罗敖生众人一愣,众人都知他是从未娶妻,哪来得两个老婆?
庄简脱下衣服,突然一股子怒火涌上心头,愤愤然说了起来:“这,大老婆么,日日夜夜都睁大眼睛瞪着我,派人监视我不准我找男人,时时
刻刻寻隙生事打板子。小老婆吗,整日里阴阳怪气的要人去哄。每天送诗送信送吃送穿,都不敢怠慢。一日不去立马翻脸找事。我,我都快活
不下去了!”
他嘴巴素来刻薄毒辣,又兼日日夜夜被那二人压制折磨,这报怨牢骚都积在心眼里数日了。此刻温柔乡里身心愉悦自然少了警戒失了口德,信
口胡诌了起来。他骂得解气表情也跟上了。适时的再滴出几滴眼泪,真如控诉一般声泪俱下。
外间,太子刘育碧和罗敖生心中一跳立马转弯儿,
谁监视他不准他找男人?
谁要他日日送诗送吃哄着?
他没提名姓,自然没人会主动对事认人儿。
两人都不敢再想下去却憋不住劲相互看了一眼。
瞧见对方面上红黑烧燎的,两人心中霍然大悟,原来是他。
呜呼哀哉,
两个人就觉得全身的血都瞬息间烧成疾风怒火喷到了眼睫毛外面了。
这天下第一的泼货赖痞莫过于周维庄了!
两人心中暗暗咬牙,周维庄周维庄阿,你既然这等报怨想必是要换个活法了,我定会叫你饱偿夙愿的。'caihua/q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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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郎听他说的凄苦,安慰他说:“周二,你有钱了还怕他作甚,回头我帮你好好调教你不听话的老婆,教她们知道怎样服侍男人!”
庄简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笑道:“你先教教我,你怎样服侍男人吧!”
两人立时在内间撒泼打闹起来了,手脚并用满口的心肝儿的一派淫词浪语便响了起来。
征西将军张沧伶越听越不像话。他抬手跟右丞打了手势,右丞抬脚踹开了挡着内厅门口的小屏风。众人趁势一拥而入冲进房里,顿时房中两
人吓得失声大叫。
这房间内果然乱的犹如妖精打架一般凌乱。
当间有一人正是周维庄。他敞开着衣襟坐在床上正在扯住另一个男人衣衫,那叫四郎的男人脱的更光只剩下裤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两人
脱了衣服正打算行那苟合之事。屋子里满地丢弃的都是衣物,衫袍,靴子。
一副春色将近,情热不须掩藏,风月无边的热情荡漾景象。
这一大群人不由分说的硬闯进来。
吓得庄简,坐在床上猛然然的全身一激灵。
怕啥来啥,怎么好似他周维庄认识的熟人都出现在了面前。
他呆呆的看着众人,张大了口半晌都合不住。突然他看到了满屋的重心。硬生生的倒吸了口冷气。他看见了太子刘育碧,再瞧瞧太子身后的
罗敖生。嘴巴张口有合闭住几下。他奋力摇摇头一副浑然不敢相信的模样。
他素日里一向是言词粥粥夸夸万言,水来土挡兵来将挡没有过不去的坎,没理还能绕三分。此刻一瞬间却觉得脑袋里词句刷的飞去无踪空空
如也,一个个理由在空中盘旋着,就是不能解释这现实现景,这致命的一招。
——他为甚么在男人床上。
他眼珠来回转着,嘴巴张着又闭上,反复张开闭上,欲图说话却是无话可说无词可辨。真乃是被结结实实、实实在在的捉奸在床。
捉奸在床这词真是好生贴切绝妙阿!
庄简两眼一翻,便又欲将晕倒过去了。
四郎却是个小泼皮,跳下床来叉腰大骂:“你们怎么不敲门就进来?想做白日闯吗?我可和衙门的王三哥是老相识,通通把你们抓……”
庄简伸手扯他胳膊想让他闭嘴。张沧伶挥手上来了两人,将四郎一把抓住反捆着嘴里堵上。
右丞笑道:“对不住了周大人。我等奉了皇上手谕特来章台街搜检私逛妓院的不法官员。周太傅,你不会是跟这故友,因为是天热才脱光了
衣服,暂借了妓院房间,在这促膝谈心、纯盖被聊天吧?”
庄简心道你把我想说的都说完了,还叫我说什么啊?他第一次被人吃憋,只得闭紧嘴巴面带苦笑不得说话。
刘育碧瞪着他,恨不得恨气不得气,直觉得全身身子都软了,气也都散了。他如果眼中能放飞刀,庄简全身都已经被刀戳过去千孔万洞了。
罗敖生面上不透痕迹,他认真的打量庄简脸上露出了笑容。庄简还是第一次瞧见他笑,真是冷冷刹刹凉气四溢。他笑起来五官端正尽失,尽
现出妖娆妩媚之色来。
庄简恍悟,怪不得大理寺卿从来不笑,他笑起来太过阴柔失了刑官体统。看了他此刻难得一笑,庄简又如全身上下的血都被放尽了,只剩下
空壳子在那里摇晃着。
他们刚才都几时来得?都听到些什么?
蔡王孙眼中噙泪却猜透了他的心思:“来了好久了,都听到了。”
庄简心中感激:“小王爷,你哭什么呢?”
蔡王孙道:“我高兴,不成么?”
庄简叹口气:“成,成,怎么不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为我伤心呢。”
蔡小王爷一愣。他被太子骂了一路怎么都止不住。这庄简一句话立刻止住悲声再也不哭了。
此次,大理寺搜查不发官员,除了周维庄外,又抓住一名外地进京的参将,和外地放官的两名刺史从事。共计四人。大理寺差官早在外面庭
院里拉开阵势,当即讯问判罚。
大太监宣完圣旨后,罗敖生阴刹刹的道:“每人杖责两百,再送上朝廷裁决处罚。”
周维庄等人还未惨叫呼救,就被嘴巴里才塞入麻核,被拖下去。
若照罗敖生本身意愿便想判他个腐刑,周维庄不是日日偷情好男色么?干脆给他个宫刑算了省心省力。但是,周维庄为一品禁国公又为太子
太傅,看样子不能只因这嫖娼小罪就阉了他阿。腰斩,流放,刺配都不合适。只有这笞刑、杖别最贴切。
大理寺卿为廷尉高官,“廷”字系直平之义,治狱贵直而平。于是罗卿按捺住心中徇私枉法的念头轻判了这笞刑杖别之罚。
立时,大理寺狱官便将用竹板或荆条做的棍棒抡圆了,重重打向受罚的四人。
庭院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那三人被庄简连累着一同拉到院中行大刑,只听得院子里竹板打皮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差人抑扬顿挫的念杖声
,院子里尘土飞扬,乌烟瘴气。
院中行刑,太子怒目看着。此刻还气得他脑子里嗡嗡直叫浑身乱颤。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只有一个念头,这周维庄指着明路不走,偏偏的去找
些烂猫滥狗做一处滚,真是狗性不改做不得人了。
大理寺的板子可不同于其它地方。右丞偷眼看了罗敖生,他双手背在身后,右手搭过来在左手之前,乃为真打。于是,特意吩咐了除却不能
打死之外,便往断手短足里狠狠的打。这一次庄简可真的吃到了苦头。那沉沉的竹杖打落下来,只把五脏六腑都打得震起来又掉下去,摔成八
掰了。
大理寺的狱官最善用板子做眉目。寻常的板子,轻则仅伤皮毛跟瘙痒差不多,重责专打软肋累及内伤。打上十几板子,腿上的血肉都会一片
片的飞起来溅的满处都是。等到打至十几下,重的伤便露出骨头。再拿板子平打,都能听到骨头壳壳的响。有的还将腿都打断了,飞出好几尺
远。
这场正规的大理寺笞刑杖别只打得庄简苦不堪言,生死两难。
二十板子没下来,庄简便昏死过去。下人过来回禀周太傅晕过去了。罗敖生道:“弄醒过来,再打。”下面的差役拥冷热水交换泼着等他醒
了,继续记着杖数重打。周维庄哭又哭不出,叫又叫不出,晕过去被水泼针扎的弄醒过来。被黑布蒙了头脸,连他连用眼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生生受那酷刑,真是生不如死。一瞬间心里只恨自己为甚么要脱生是人,做猫做狗都比他走运。
这砰砰的一杖杖的打着,都直打入着刘育碧的眼中胸中去了。杖子一下下的落着,都落在了刘育碧的身上心上去了。
太子的气一分分的消了。
气既然消了,心里痛就自然上来了。
他的心仿佛跟着一起一落的杖子上下扑腾,只痛的他脸色煞白。刘育碧心中恼怒,明明周维庄这不成器的东西对不住他,他为甚么会痛着这
样?
太子站在廊下望着行刑。周维庄趴在地上刚开始还扑腾两下,到后来就一动不动了。太子刘育碧的汗水在额上沁了出来终于滚落脖颈,脸色
都变了。
他即站着,罗敖生也不能坐。大理寺卿伸手慢慢理着自己衣衫。脸上不经意看着太子的灰白神色,脸上表情更冷。
待打了三十余杖,被打得人还未死呢,就有人就熬不住了。
太子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他终于回头看看罗敖生。他心内始终憋着怒气脸皮又不够厚,张口欲言却又止住了。大理寺罗敖生将脸孔转开不去
接太子的眼光。
太子又去看看蔡王孙。蔡小王爷看着行刑,眼角余光却扫着太子,他看见太子眼光过来,立刻一溜烟的钻进人群不见了。
太子无法只得再忍。只等到打了六十余杖,眼看得周维庄都晕死过去两回了。刘育碧心道再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