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饿!”我脱口而出,然后在他略带惊讶的眼神里,我说,“其实,我在减肥……”
“你不是说你永远都不会减肥?”他问。
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说过那样的话,于是我正色道:“没办法,孙导希望我在电影开拍前,瘦十斤,所以我现在要克制。”
“孙一行?”沈林奇沉思了一下,问我,“那部戏进行到哪儿了?”
我很庆幸,他终于把注意力从牛扒上挪开了,于是我老实回答:“剧本我已经看过了,是演一个地下乐团的女主唱,我觉得还蛮有趣的,跟我以前的角色很不一样。”
沈林奇微微皱了下眉头:“不是说走青春校园路线吗?”
“对啊,是走校园路线,女主角白天的时候是个学生,到了晚上就去酒吧驻唱,算是双重生活吧,会以两种造型出现,反差很大,我还蛮期待的。”
许是见我兴致勃勃,他没再表现出不悦,转而问起了其他:“听说这次跟你搭戏的是张凯奇,他这个人比较难相处,他要是为难你,你可以直接找小韩。”小韩是沈林奇的助理,也是专门替我收拾烂摊子的倒霉鬼。
难相处吗?我笑了笑,再难相处的人在你沈公子面前都是浮云,这世上最虚伪,最反复无常,最让我想拿把刀捅过去的,舍你其谁?
“好好加油,这部戏之后,公司可能会给你安排一部偶像剧,下半年你会很忙。”
“忙不怕。”我摇摇头,再忙也比闲下来陪你在这儿吃剔骨牛扒要好。
然而,我哪里知道,就在我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忙得不用当三陪的第二天早上,我忽然接到了琳达匆匆打来的电话,她说孙一行的那部戏,我不用拍了。
第三章 靠天靠地不如靠山好
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换角色是常有的事儿,但是孙导的那部戏,我从半年前就拿到了剧本,并且已经和剧组方面有了深入了接触,所有的合约、片酬,甚至是杀青后的宣传档期,都已经排好了。
现在忽然说不拍了,这着实让人疑惑其中的缘由。
琳达对忽然换角色的事情也是含糊其辞,只说剧组内部突发变故,公司在研究利弊之后,决定让我放弃这部戏的拍摄。
这理由说出来,怕是连她自己都觉得扯淡,又怎么能糊弄得了我?
“琳达你是了解我的,就算不能告诉我理由,也别把我当笨蛋。”我很严肃地说。
这让琳达很为难:“老实跟你说吧,其实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呢……”
“你不清楚,那总有人清楚,是谁下的决定?我直接问他去。”我承认,自己被激怒了。
“我觉得,你还是别太冲动的好。”琳达很耐心劝我,“上头决定了的事,很难改,再说这回的事还是沈总亲自下的命令……”
竟然是沈林奇?
虽说,沈公子是星天娱乐的顶头大BOSS,但他本人其实很少直接管理手下艺人的活动,就连我这个挂名女友,他都极少过问我的工作。
我不是个习惯刨根问底的人,但是在这件事上,我想我必须去他那儿问个明白。
当我气势汹汹地去公司找沈林奇的时候,他正在开会,讨论下半年公司的运营计划,我的突然出现让几个部门经理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不知好歹。”我听到企划部的杨经理在我背后轻轻嘟哝了句。
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确实像极了肥皂剧里那些无理取闹的女配角,事已如此,我不妨扮得更像些。
“啪!”我把手拍在了沈林奇的办公桌上,由于缺乏经验,这一掌拍得我的手掌火辣辣得疼,“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取消我的戏?”我责问。
“过来。”沈林奇面不改色地坐在那儿,伸手朝我招了招。
我又不是你家张小帅,你招个屁啊!我心中怒气澎湃,但是多年来养成的狗腿性格,还是让我本能地朝他走了过去。
手被拉住了,沈林奇修长的手指拂过我被拍红的手掌。
“拍痛了吧?”他问。
我的手僵住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果他现在板起脸来骂我不知好歹,我或许还能跟他战上几回合。而此时此刻,我却忘了自己来这的目的。
我来这儿干啥的?对,兴师问罪!
我咬了咬牙,甩开了沈林奇的手:“为什么取消我的戏?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我说。
“什么戏?”他显然明知故问。
“你让我别跟你装,你也别跟我装,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终于收起了那脸上难得的温柔,板着脸道:“那戏不适合你。”
这什么马勒隔壁的理由?“昨天吃饭的时候你还说让我好好演,为什么今天就说不适合我了?沈林奇,你耍我玩是吧?”
好吧,我承认,从认识沈林奇到现在,我从没违抗过他的决定,但是,这部戏是特殊的。
我还记得剧本里有那么一个情节,女主角萧楠从学校出来,背着吉他匆忙赶去演出,然后发生了车祸,她最心爱的吉他毁在了那场意外中。
这让我不得不想到了三年前,我的弟弟白哲背着吉他去演出,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一辆飞驰而过的运输车闯过红灯将他撞飞,生活比剧本更残酷,车祸只毁掉了萧楠最心爱的吉他,却毁掉了我的亲人,我的家,甚至我曾替未来规划好的整个人生。
我曾私心的想,如果看到我演的这部戏,或许阿哲会想起什么也说不定,哪怕这只是我的异想天开而已。
然而,沈林奇却连一个异想天开的机会都不给我,他凭什么这么做?就凭有几个臭钱?就凭那张万年都难得变化一个表情的脸?
那一刻,我恨得想请他吃黄金蟹斗。
我把另一只不痛的手拍到桌上,放下话:“如果我不能接这部戏,那么我们之间也玩完了,沈林奇,我要跟你分手!”
我疯了。
不不不,我不是疯了,我TM就是白痴、弱智、神经病,脑袋被门夹了,年纪都活狗身上去了!
我为什么要跟沈林奇说分手啊?
这几天,我天天都在家里这么骂自己,都说冲动是魔鬼,我那天一定是鬼附身了才会对我的财神爷说那样的话。
一周,整整一周!没通告、没剧本、没广告……甚至连每天早上定时给我送鸡蛋灌饼的琳达都忽然销声匿迹。
以上这种种只能说明一件事,我被抛弃了。
人们都说失去的才是最好的,这几天我彻彻底底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沈公子让我明白,没有他我什么都不是,不是导演们抢着要的清纯玉女、不是粉丝们追捧的大明星,就连巷口卖鸡蛋灌饼的大叔都不屑看我一眼。
娱乐圈是个战场,一天换一个模样,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会连白哲的医药费都付不起。
“姐姐,姐姐……”阿哲的手摸着我的脸,痴痴地看着我,“姐姐……球球……”
我回过神,这才发现阿哲手里的球不知怎么的滚到了远处的树下。
“阿哲你在这里坐着别动,姐姐帮你去拿球球知道吗?”
“好。”阿哲很乖地坐在轮椅上点头,他的腿脚没有问题,但是医生还是建议我不要让他乱走,以免发生意外。
然而,就是那么几秒钟的功夫,等我捡起球回过头的时候,却看见轮椅已经空了,阿哲和附近一个病友扭打在了一起。
我冲过去想要阻止他们,但是却被失控的阿哲用蛮力推开了,我傻傻的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然后闻讯而来的护工们冲了上来,把两人架开了,一只镇定剂足以平静所有的闹剧,却无法平静我的心。
医生说,白哲最近越来越难自控了,最好把他送去秋山治疗中心。
我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治疗中心,那就是个地狱,所有没有康复希望的重症精神病患者都在那里度过他们的余生,不准随便走动,不准亲人探望,每天以镇静剂为生,床头甚至还装着镣铐。
我绝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在拒绝了医生的建议之后,我决定回公司一趟,去找沈林奇投降,希望这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星天娱乐第三十七层,总裁办公室。
我过去的时候,秘书看我的眼神有点怪,估计一周前我跟沈林奇吵架的事已经传得公司里人尽皆知了。
“抱歉白小姐,沈总正在休息,没有预约您不能进去。”
我知道我现在没靠山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连个小小的秘书都能看不起我,瘦死的骆驼好歹比马大。
我坚决道:“我今天无论如何要见他,没预约我现在预约。”
秘书有些为难:“可是白小姐,预约不是您说了算的,沈总休息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他。”
“我找人的时候也不喜欢别人阻止我。”
“这……”刚才还有点看不起我的秘书,现在心里很有可能在请我吃黄金蟹斗。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里响起沈林奇平静的声音,他说:“让她进来。”
办公室里并没有人,但是沙发旁,沈林奇房间的门却虚掩着,有音乐声传来,我站在门口,不知是该进去还是等他出来。
这时候,我听到沈林奇的声音,确切的说是圣旨,他说:“自己进来吧。”
我有点紧张,但还是咬了咬牙进去了,进去之后,我发现房里拉着窗帘,床头的开着一盏不怎么亮的灯,沈林奇就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套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领子上,襟口的纽扣散着几颗,露出里面小麦色精瘦的胸膛。
桌上放着一瓶红酒,音箱里放着肖邦的曲子,他确实是个生意人,但也是个很懂得享受的生意人。
“来点?”他举起酒杯,目光投向我,一周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发现他的眼神好像更深邃了些,深邃得仿佛能看得透我心里在想什么。
这种感觉很不好,好像在告诉我,我根本没有忤逆他的资本。
我犹豫着将手伸过去,可是他却停住了,目光注视着我的手。
上午在医院,白哲推我的时候,我的手刚好磕到了草地上的石头,没来得及处理,现在伤口结成了痂,看上去有些恶心。
怕打扰到沈公子品酒的雅兴,我赶紧换了一只手。
“有伤,还是不要喝酒。”他把酒杯放下,然后下了一个让我受宠若惊的命令,他说,“去把药箱拿过来。”
我一阵犯懵,不知道他这样说用意为何,傻站了好久,才喃喃开口:“药箱……在哪里?”
“酒柜下面第三个抽屉里。”他说。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僵尸,硬邦邦地挪动双脚,又硬邦邦地打开抽屉,最后硬邦邦地把药箱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来。”他拍了拍身边的床沿。
分明是很平淡的一句话,我却像牵线木偶似地朝他走了过去,做到了床沿上。
沈林奇的床上铺着高档的棉质床单,可不知为什么,我一坐下去却总觉得有东西在扎我,确切的说,我很不安。
他抓着我的手,动作很轻柔,这让我受宠若惊,不由得挺直了脊梁,直盯盯地看向他低着头的脸。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照出他精致的锁骨,高挺的鼻梁,和长长的睫毛。
原来,他的睫毛还挺长。
我在心里暗暗地想着,又把目光挪到他替我上药的手上,这是多漂亮的一双手啊,干净、修长、骨节分明。对比之下,我这只猪爪是在有些不好意思伸出去。
我暗暗使劲,想把手缩回来。
可是,他却没让我得逞,“别动。”这声音低沉着,与往常那命令式的口吻有些不同。
然后,他看着我的伤口,打量了一番,在确定已经上完药之后,他拿起纱布,小心翼翼的替我包扎了起来,动作柔和的简直像专业护理师。
如果他不是沈林奇,我大概会被迷住吧。
我这样想着,忽然顿悟过来,这个人,他TM的是沈林奇啊!
中国有句古话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虽然沈林奇不是黄鼠狼,我更不是鸡,但是他忽然一反常态的温柔,实在诡异的令我觉得他存了要吃我的心,这让我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痛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我。
目光交汇的刹那,我下意识的挪开了眼。
“还好。”我摇了摇头。
下巴却被他托住了,他迫使我看着他,然后用随意的口吻道:“不敢看着我,不会是心虚了吧?”
这种问题,用这种语气说出来,还在这种场合下,更更可恶的是,最该心虚的人竟然说我心虚。那一刻,我的心情由惊讶到茫然,最后升起了些许恼怒,甚至在脑海里幻想自己站起来,扇他一大耳刮子,再往他命根上踹一脚,最后叉腰叫嚣:“放你X狗屁!老娘我会心虚?老娘只会让你肾虚!”
但是我没有这个胆量,更没有这个机会。
因为沈林奇忽然朝我凑了过来,然后……然后我被吻了!
如果我说,这是沈林奇第一次吻我,你信不信?
虽然这话从一个被人包养了三年的女明星嘴里说出来,听起来是那么不可思议,甚至有点好笑,但它却是真的。
坦白说,我的男女观念很保守。
除了曾在电影中有过必要的吻戏之外,我可以说毫无经验。
白哲没出事之前,我是个活在城堡里的公主,虽然我父亲至我十二岁时就离我们而去的,但是母亲对我和白哲的照顾无微不至,从小我便衣食无忧,在学校里也是成绩出众,有男生追我,我甚至连手都不敢让他碰,因为我以为那样会怀孕。
别笑,谁没有过纯情得一逼的年少时代?
可惜后来,白哲出事了,由于伤心过度,母亲心脏病发,不久便离我而去了。那个开车撞了白哲的运输工人,根本支付不起高昂的赔偿金,为了赚钱,我不得不退学打工,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误入了这个圈子。
从此,我的人生彻底改变了,我再也没了谈恋爱的心思,直到我遇到沈林奇。
他说:“作为女朋友,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包括自由。”
彼时我才十九岁,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便仰着头问:“那如果我要求你别碰我呢?”
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