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晏霎时沉默，他明显也看到了他的不舍，虽然他心里早有了决定。
……
“你有没有想过，等青晨醒来，发现孩子没有了，会怎么样？”
钟蓝低头瞧在自己怀里睡的安稳的人，顿时觉得心中空空荡荡的，到时要怎么办呢？他不敢想。
“开车走吧！”他始终不答。
一路上，车子行驶的平稳缓慢，穆子晏心里也很复杂，两方面都担心着，直到车子开进了医院楼下的停车场，这种担心依旧没能放下。
“抱她下来吧！医生都在等着了。”
钟蓝好像没听到他的话，抱着青晨坐在后面纹丝不动，可穆子晏心细，发现他紧蹙的浓眉和眼里那一抹浓厚的几乎散不去的复杂。
他果然也是不舍的。……穆子晏站在车门前看他们，刚想开口问他需不需要改天的时候，他却比他先开口了。
“能不能过段时间再做手术。”
穆子晏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先算了算日子，又想了想青晨的检验报告，然后才开口。
“如果你打定主意不要这个孩子，那么三个月一过就比较危险了，对青晨而言也不是好事。”
穆子晏说的是事实，他相信钟蓝也不愿意推到三个月之后。
……
“那过完春节呢？”钟蓝又问，春节就是这两天了，至少，让那个孩子陪青晨过一个春节。
穆子晏明白钟蓝的心思，可是这个孩子如果早晚都要做掉，那么时间越长，感情越深厚，到最后青晨就越舍不得。
“你不要这个孩子，到那时，青晨只会有更多的痛苦。”
穆子晏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理，钟蓝不是不明白，早晚都会发生的事，不如趁早的好。
“手术会有风险吗？”最后，他依旧不放心，还是问了一句。
穆子晏闻言无声轻笑，低头又看了眼青晨才说道：“是手术都会有风险，不过人流只是个小手术，主刀医生也是最优秀的，有十几年的经验了，你放心。”
钟蓝点头，看了眼医院大楼，抱着人过去。
第五十五章
手术很顺利；手术之后青晨被安置到了普通病房；病房内环境很好；像极了一个温馨的小家，房间隔音也很好，安静，关上门便听不到外面的一丝吵闹。
钟蓝就坐在青晨身边看着；直到外头天色大亮，青晨依旧没醒，期间穆子晏也来看过两次；要他别担心。
青晨身体虚且瘦，虽说是个小手术；但到底让身体吃了亏；钟蓝静静等着，脑海里想象她醒过来之后的情况，最后闭上了眼。
……
青晨醒来时是上午九点，她觉得头重，身体也很累，并且有某处不对劲，慢慢睁开了眼，入目便是一片陌生，她轻抬了手，瞧见身上的病号服，刹那浑身一震，心仿佛跌入了深秋冰冷的湖水里一样凉。
猛地坐起来，身体上的不适让她更确定了心里的想法，转头瞧钟蓝站在她的床头，清冷的脸上没一点表情。
“我为什么会在医院？”她拉了他的衣袖问道，眼眶快速涌上眼泪，里面有无法掩饰的后悔，好像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却还要问个清楚，否则便无法相信一般。
“我的孩子呢？”见他不答，青晨又问，声音更大了，带了些嘶哑的吼声，她的手紧拽着他的胳膊，不长的指甲生生抓在他手背上，留下触目的几道红痕。
“青晨。”钟蓝唤她的名字，想制止她疯狂的动作，可她的力气没由来的大，挣扎着不让他碰，也不说话，只拿一双带恨的眸子看他。
那边来看青晨的穆子晏走到门前便听到里面的动静，知道人醒了他赶紧开门进去，见双颊苍白的青晨已经下床，赤脚站在地上，脸上还留着两道晶莹的泪痕，察觉来了人也没转头，她看向钟蓝的目光是悔恨、是埋怨、还是太多复杂的东西他一时不能理清。
“你在牛奶里放了什么。”青晨静了静，想起她入睡之前喝的东西，沉声问他。
“半片安定。”钟蓝坦言答道，目光不闪不躲的看她，深的像是想把她放进眼里。
“啪。”清脆的响声霎时响起，很快，快的让穆子晏来不及出声阻止，打了这一巴掌，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软的坐在地上，钟蓝还定定站着，右脸上有她巴掌留下的红痕。
“钟蓝，我爸爸害了你父母，你逼我没了孩子，我是不是不欠你什么了？”
室内陷入安静之时，青晨再次出声，叫着钟蓝的名字是从来没有过的冰冷，穆子晏觉得情况不好，钟蓝听在耳里更是心上一慌，可还没等他开口，青晨却又说话。
“我们离婚，你放我走。”
钟蓝最不愿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可偏偏次次都是，或许这一次也有不同，她说的格外认真坚定，好像不是在同他商量，那根本就是在告诉他，她要离开。
“你想走？”钟蓝问，视线紧盯着青晨的脸，她迎上他的目光，无言的告诉他她的答案。
钟蓝瞧见了点头，也告诉她：“我会放你走，但不是现在。”
钟蓝说完转身越过站在一旁的穆子晏便出了病房，青晨坐在地上流泪，一手紧捂着肚子，依旧不愿相信，不过一夜，她已经不存在。
这一天，在A市医院的住院部，那最顶层的整个楼层都响着女子凄厉的哭声，整整大半天，直到天色渐渐暗了那声音才逐渐减弱，最后消失。
跟青晨相临的那间病房是空的，钟蓝站在里面一整天，他开了窗户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指尖的烟也要燃尽了，穆子晏从外面进来，已经下班了。
“后悔了吗？”他问，看向钟蓝，将手里的一瓶药递给他，接着又倒了杯水。
“你该吃药了。”穆子晏提醒。
钟蓝接过了拿在手里，却迟迟不往嘴里送，一直吃这个，究竟还能撑多久呢？最后，在穆子晏的目光下，他还是仰头吃下，又喝了口水才回答他的话。
“不后悔。”
“她果然恨你。”穆子晏意有所指的说着，哭声才刚停下不久，恐怕嗓子都要哑了吧！
钟蓝明白，早在做这个决定时，他就有这个觉悟了。
“我让她恨。”
青晨几乎是被软禁在医院了，即便病房里总是头她一个人，但病房外，往来查看的医生护士不少，这也是穆子晏担心的，女人极端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总要防备着点。
这一天，医院大清早，钟蓝还没过来，青晨开了病房的门逃出去，她也不知自己穿着一身病号服是怎么出的了医院的，总而言之就是出去了，看着大街上的店门大多数是关着的，街道上还有未清扫干净的鞭炮纸屑，正前方镶在墙里的电视荧屏上告诉她时间，这时青晨才惊觉，原来春节都已经过了，她居然不知道。
A市的冬季冷的难解风情，青晨穿着宽大的单薄衣服在路上走，偶尔路过的几人总会不住的回头看，她怅惘未觉，好像别人看的不是她，这天有风，她黑发披散在脑后，此刻被风吹乱，竟跟疯子似的。
“青晨？”
身后传来一名女子的叫唤声，她缓慢转身，只觉得这声音熟悉，看到了才知道原来是瑾瑜，在他身后还跟着单韵，单韵手里托着睡着的橘子。
“嗯。”她后知后觉的答，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瑾瑜快步朝她走来，眉眼之间尽是担忧。
“你怎么了？”苏瑾瑜问道，双手去握她的手腕，却发现竟是那么纤细，跟半大的孩子似的。
怎么这么瘦呢？苏瑾瑜在心底想到，看青晨一身的病服，穿那么少在大街上走，钟蓝呢？她心存疑虑却没有立即问出来，而是朝那天丈夫使了个眼色，让他开车过来。
“你现在是要去哪？”见她不答，瑾瑜又问，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吓人，似乎精神失常一样，从前那双澄澈的眼依旧澄澈，却是不一样的感觉了。
青晨闻言摇头，表情有些木讷，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一般，至少，瑾瑜是这么理解的。
“先跟我回家好吗？等一会我让钟蓝过来家里接你。”
苏瑾瑜同她商量，青晨认真仔细的听着，在听到钟蓝的名字时她本能摇头，但是下一刻里又记起她要跟他离婚的，也就作罢。
“好。”
见她答应，瑾瑜唇角漾开了一抹笑，恰时单韵开车过来，瑾瑜扶她坐进车里，两人一道坐在后面。
到了小区别墅，瑾瑜开门进去第一件事就是打了件厚实棉衣拿给青晨穿上，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冻了多久，浑身都是冰凉的，在车里吹了那么久的空调也不见暖和。
“先穿上。”瑾瑜安排着，又倒了杯温热的开水给她，青晨没接，苏瑾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她的视线一直盯着睡着的橘子。
“怎么了？”她柔声问，声线细的跟平日拿来哄橘子睡觉时的感觉一样。
青晨不自觉的抚上自己肚子，眼光依旧没离开橘子，只听她恍恍惚惚说：“本来我也可以有个孩子的。”
这一声虽细，但却准确无误的听进了单韵和瑾瑜耳里，两人快速对视一眼，瑾瑜说道：“你怀孕了？”
青晨垂下眼，怔仲片刻才答：“已经没有了。……是他强迫我的。”
这句话出口瑾瑜什么都明白了，难怪她会这样，难怪……
同时震惊不解的还有单韵，他本以为钟蓝只是一时情绪，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第五十六章
从餐厅出来两人一道回了小区里的房子；青晨跟在钟蓝后面；看着离她不愿的挺拔背影；突然一抹难言涌上心头。
果真，有了孩子，她更加无法存着心思想要离开了，她是否可以摒弃以往的事；就此好好平静下去。
“钟蓝。”
进了门，青晨心有不安唤了他一声，走在她身前的人脚步一顿；沉默了许久也没回头，把手上的东西随便放在沙发上；自己便回了卧室。
这一晚比平日里更安静；也更让青晨难以接受，她不能相信钟蓝嘴里说的话，他做的决定。
所以，青晨天微亮便离开了，等钟蓝发现时整个卧室里只剩他一个人，她甚至连手机都没带，像是逃走的。
也是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原来这房子竟是这么空荡，从前她未出现时，他也不觉得。
钟蓝想起单韵，想起每次过去看他妻女环绕，虽然难得平静，却是一派甘之如饴。
青晨能去的地方不多，自从跟钟蓝结婚后她便不怎么画画了，也很久没有拿过画稿去画廊，除了钟蓝给的一张卡，她并没什么存款积蓄。
春节笑笑依旧在A市，本就打算搬过去跟杨政同住的，只是早上这么一开门就见青晨一脸狼狈蹲在她家大门，眼眶还红红的，登时慌张的把她扶进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笑笑问着去抓她的手，果然已经冰凉，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坐了多久，大理石的地板在寒冬那么冷，她怀着孩子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吗？她想着有些生气，青晨却不回答，只是反握了她的手，紧紧的。
“笑笑，收留我，好不好？”
青晨语气慌张，抓着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那模样态度让笑笑不忍，虽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但到底先点了头让她坐下。
“我答应你。”
此话一出，青晨才算放下心来，只是眼中还噙着晶莹的泪，将落未落的样子，格外可怜了。
“到底是有什么事？”笑笑问，直觉便是跟钟蓝脱不开关系，但能有什么事呢？她想不明白。
这一问青晨有些迟疑，看了笑笑半刻才肯说，只是语气如蚊蝇呢喃，却也都说的清楚。
“他不要孩子……”
笑笑不相信，干笑了笑，结婚之后自然会有孩子，怎么会不要呢？只是见青晨的样子并不是开玩笑，慢慢也敛起了尴尬的笑颜。
“为什么？你有问过他吗？还是他比较喜欢两个人的生活。”
不是自己的事，所以笑笑自然比青晨冷静许多，情人间一旦决定了结婚就是想要一个家，家里肯定会有孩子，这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没有人会抗拒，如果有，也一定有原因的。
青晨闻言摇头，他能问他什么，他那么斩钉截铁的对她说他的决定，根本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
“可能他还是恨我的……”
想了良久，青晨怅惘的笑，只得出这个结论，除此之外，她还该怀疑什么。
“什么恨你？”笑笑不明白，这事青晨没告诉她，但眼下肯定是要知道了，虽然不堪。
青晨静静流泪，不知是害怕还是在外面坐了太久所以太冷，此刻的她遍体生寒，全身上下无一处温暖。
“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我跟他在一起，故意骗我……他到底还是不能原谅我是爸爸的女儿。”青晨说罢停顿，唇角有一记若有似无的苦笑。
笑笑听到这话没明白反而更加糊涂了，可她知道她不能急，她默默等着，等青晨再开口，窗外日光渐盛，青晨一言一句听在她耳中都是震撼及不可思议，到最后只剩愤怒。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儿告诉我。”笑笑沉静问，可眉目之中却是极其忍耐的。
青晨听到低头不答，又不是什么多好的事，让她陪着自己难过吗？
“我不能让他找到我。”
这话青晨说的底气不足，她明白钟蓝自然也能，自己认识的人只有这么几个，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儿，可是她就是不能，不能让他伤害。
“打算永远都不回去了？”笑笑问，心里是支持她的，青晨早该离开，眼下这未尝不是好事儿。只是，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办？总不能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吧？。
……
“嗯。”这一次青晨点头，眼底一片坦然。
钟蓝在家里呆了两天，他能猜到青晨去了哪儿，可就是不去找，此时此刻他手里握着子晏开的药，从来也没这一刻那么想，那么想自己会永远活下去。
青晨，你真的不能有我的孩子。他在心底说。
钟蓝在去笑笑那里之前先去了趟医院，找到了穆子晏，直言相对，没一点儿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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