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林钒这明显带着关心的训斥,江东忽然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但显然,人家用不着自己操心,江东干脆放宽心看热闹。
只见小姑娘不羞不恼的,光忙活着往自己盘子里装了好几块排骨,然后像护宝贝似的把盘子护在胸前,也不理他们,趿拉着拖鞋蹬蹬蹬上楼了。
林钒盯着人家的背影,还挺怅然:“生气了?”
林钒摸摸鼻子,轻轻咳嗽一下,示意大伙儿落座。一屋子人也都精怪,权当刚才啥都没看见。
大伙儿分宾主落座。
桌子上几盘稍显狼藉的菜,一看就知道是刚才那个姑娘吃过的。林钽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这阵子我大嫂身体不太舒服,大夫说要少吃肉,我大哥倒是快刀斩乱麻,干脆宣布家里这个月禁肉。想来大嫂是憋坏了,让大伙儿见笑,不好意思。”
江东一听感情是遇到正宫娘娘了,自个儿刚才白操心了。江东适时举起酒杯:“哪里哪里,我还得恭喜大哥,找到这样的妙人。”
“还是兄弟们仗义,不像我家林钽,一见着人就骂我老牛吃嫩草。”
林钒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端不起老大的架子,干脆往通俗了说,一桌子几个人哄堂大笑。
但是老牛到底心疼自己家的嫩草,况且总不好意思把动过的菜放到桌面上,忙吩咐人把那些动过的撤了,送两道素菜上楼,厨子再补几样拿手的凑这桌的数。
从头到尾,江东没从林钒嘴里听到一句关于媳妇的甜言蜜语,虽然林钒不提,但他也能看出,林钒对他这个小媳妇儿是发自内心的好,好到不需要嘴上喧嚷,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东不禁对林钒刮目相看。
吉东升说的林家新请的厨子手艺确实不错,没外面饭店那么多花哨的装饰,都是实打实的本地菜。估计林钒也知道这几号人物成天在外面山珍海味的腻歪了,今天的菜也没啥大鱼大肉鱼翅燕窝什么的,家常菜反而显得温馨。
江东不得不佩服林钒手段高明,收买人心不留痕迹。
几个人吃吃喝喝,难免就要问及江东的私生活。江东苦笑:“没有女朋友,更没有老婆。床伴儿天天换,换来换去都他妈的一个德行,不是冲着你的钱就是冲着你的钱,他妈的老子活了这么大岁数,有血有肉的一个人,居然不如一叠老人头吸引人。”
“切,女人也就这么回事儿,像岑豆那么傻的女人天底下能有几个。”吉东升愤愤,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看着竟比江东这个当事人还懊恼。
江东瞅着吉东升,没言语,默默帮他再满上一杯。吉东升是他唯一给岑豆引荐过的自己的朋友,岑豆也是他唯一带出来的女人。岑豆刚来的时候不合群,江东又不懂得照顾人,就放着岑豆一个人孤零零站边上,还是吉东升主动和她聊天,她才不至于太过尴尬。吉东升和岑豆年龄相仿,说什么能说道一块去,如此下来,到最后岑豆跟吉东升反而比跟他话多,从某种意义上说,吉东升是真拿岑豆当自己人。所以,当年听说他因为那档子荒唐事把岑豆伤了,吉东升二话不说就揍了他一顿。直到现在,多少年过去了,吉东升还对这事耿耿于怀。
“傻女人……”一直不言不语的林钽,突然轻飘飘的,仿佛从牙缝里溜出这三个字,暧昧又充满玩味。
吉东升朝林钽笑言:“是了,特傻一个女人。你都蹲小号去了,她不赶紧拿钱跑路,却把你给她的钱全都花了帮你打点。号子里那帮警/察哪一个是好对付的,你没权没势地想跟他们打交道他们都恨不得生扒了你。她还那么小一个姑娘,明亏暗亏得吃多少,反正要是换我早就吓软了。”
林钽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两下,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但随即便松开,只在嘴角泛起一丝不明所以的笑意。这丝笑意又不巧被林钒捕捉到,林钒对自己这个弟弟最了解,这小子平时话不多,每句话说出去都有他的用意,今天明知道江东不愿意提这茬他还故意勾搭吉东升说,肯定是心里有想法。但具体是什么想法……林钒觉得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很失败。
林钒看着林钽,林钽继续微笑,高深莫测。
“好了,好了,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你们提这些干什么。都闭嘴,吃饭。”林钒瞪了林钽一眼,示意他消停待着。林钽会意,向江东微微点头表示歉意,接着正襟危坐,老老实实用餐。
气氛终于回归平和,当然,只限于表面上。
散场后,吉东升非要拉着大伙儿喝酒,林钽说实验室里还有工作就不参与了,林钒说他自己就是开夜店的,索性尽尽地主之谊,吩咐人准备好包厢,开着他家大奔直奔夜夜夜夜。
林钽仍旧礼貌地送他们出门,然后才转过身去库房开了自己那辆半新不旧的帕萨特。刚才师妹来电话说工作站坏了,也不知道现在修好了没。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第一章结束,后天女主角就出来了。
☆、活该
再回过头来说江东这一拨人。三个呼风唤雨的人物进了夜店,便脱下了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伪装,大手一扬招来一堆漂亮女孩儿作陪。这群女孩子各个训练有素,娇滴滴的围在你身边,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玩过分了人家顶天跟你撒个娇,只要你往她胸/口多塞几叠钞票,她照样莺莺朝你笑。
男人大抵对这种事都来者不拒,或者说他们在外面死命奋斗,到底为的就是钞票、权利还有性。当然,他们大多会管他们叫做财富,事业,爱情。江东估摸着,所谓的纸醉金迷,大抵也就是这个样子吧。外面的人看着他们风光无限,只是这纸醉金迷过后的空寂,他们又有几人尝过?
这一晚上,江东笑得很大声,红酒白酒荤素不忌一杯一杯下肚,到最后,地上一片狼藉,已经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
江东忘了自己是怎么把那个女孩子带回家的,估计是谁谁谁自作主张让这女孩儿扶着他回来,女孩儿按照惯例想,就爬上来了。但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人都脱/光了衣服躺他床上了,他要不干点什么,那简直不叫男人,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况且这个女孩儿看起来确实很漂亮,江东借着灯光迷迷糊糊的看打量她,伸手抚/摸着她的皮肤,脸蛋儿,感觉就像摸着一新剥开的煮鸡蛋,滑溜溜让人爱不释手。
江东记得她刚进屋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说话怯生生的,怎么看怎么就像个学生的样子,放外边谁都不信是干这行的。江东开始就是看这姑娘干净,才点名让她陪。她话不多,就笨手笨脚的给江东斟酒,江东喝完一杯她立刻就满上,江东气得骂她,你想喝死老子啊!女孩儿一哆嗦,立马就停了手。
好像,也就这些了。
江东边摸边想。
女孩儿的脸红扑扑的,刚开始江东碰她的时候她还微笑着,后来江东的眼色越来越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重,几乎可以算是暴虐,女孩儿开始害怕了,抖着身/子就要往床下跳。江东一把把她捞回来,借着酒劲儿死死压到胸膛底下。
“你他妈的不是卖的么,还跟老子矫情什么!”说罢,江东猛然进#入,没有前/戏没有润/滑,生生的一穿到底。
江东这人其实床品还算不错,对他以前的各种床伴都算温柔,在圈子里名声还不错。只是碰到这个女孩儿,江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想要狠狠的收拾她,想惩罚她干什么不好偏要干这一行。总之,这晚的江东再没有什么顾虑,全看自己高兴,怎么过瘾怎么做。各种高难度的姿、势全都用上,女孩儿哭着求他他也不管,只抓着她的腰猛烈撞@击,不带一点怜惜。
爽快的解脱了之后,江东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给了钱让她赶紧走人。女孩儿倒是比江东想象的磨叽,红着眼睛看了江东好久,欲言又止的叫人好不难受。江东的良心多少回来点,想着一个女人无论是不是卖的,刚做完就让人出去都不大地道。
江东想了想,决定送佛送到西,指着洗手间跟那女孩说,你可以先收拾收拾再走。女孩儿连连道谢,捧着自己那一团不像样的衣服退进去。江东自己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的,即使觉得别扭。具体哪里别扭,他却说不上来。江东扯了扯头发,开始收拾床单被罩。掀开被子的那刻,江东着实被底下那一片暗红刺激到了,眼珠子就好像被用胶水定住了似的,再想移都移不开。
江东有点懵了,倒不是因为自己刚才和一个处/女做了。当然,这也占了一部分,却绝不是全部。真正震撼到江东的,是过去那些被他刻意或者不经意间压抑住的过往,那些东西突然就像雪崩一样,不给他一点准备的时间,就这么一股脑的劈头盖脸的砸过来,窒息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叫他毫无招架之力,简直比死还痛苦。
江东被逼着想起了另外一个女人。她的第一次也像这个女孩儿一样,被他几乎粗暴的对待,没有怜惜,也没有多少爱,因为那个时候他还不够认真。她很痛苦的喊疼,叫他停下,可他精/虫上脑,只当她是高兴过了头,没有理会。等到云收雨歇了,他才知道原来她是真的疼,因为那是她的第一次。
江东没有处/女情结,却也知道女人的第一次必须被好好珍惜。可这也是多少年后才有的感悟,当时的他,愣头青似的,说了一句最伤人的话:“老子哪知道你是第一次。”
话一出口她就变了脸色,转过身不理他。他那时候倒是真的哄了,不过纯粹是为了以后的性福,压根没考虑过她的感受。如今细想一下,怕是在那个时候,她便已经和他有了隔阂,只是他从不愿意这么想,怕自己后悔。即使后来两人分开了,他更不敢叫自己往那方面想。
可有些东西,不是你不想就不存在了,恰恰相反,他们其实已经在你心底最深处扎了根发了芽,除非你死,否则这辈子都不能磨灭。
“后悔”两个字怎么写?江东细算起来,发现自己学了五年都没学明白,索性就和小时候学习一样,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骂一句“老子不学了”便真的就放到那儿,等着岁月无声无息的帮助你把这两个字淡化,淡化,淡到你几乎看不见了,就当成真的没存在过。
这些都是自欺欺人的东西罢了。就像江东想要把这间屋子从新装修,让它再没有一点那个女人的痕迹,他就像进行仪式一样,隆重的准备着每个步骤,小到壁纸地板,大到床铺衣柜,他都亲力亲为,专门挑和从前完全相反的风格。
可做了这么多又怎么样呢,不过一枚小小的戒指,就把他所有的努力都抹杀了。那是他送给她的第一枚戒指,因为纯粹当个玩物送的,也不值什么钱,那个傻女人却一直戴着,他说给她换个更好的她都不要。有回他闲着没事儿逗她,趁她洗衣服摘下来的时候偷偷把戒指藏了起来,她回头没找着,居然哭了……可是世易时移,当年那么珍惜的东西,如今却被人从墙角找到,戒指的表面已经有点阴暗,有一处还有一个小坑,像是被人狠狠扔出去撞到墙上的样子。
江东闭着眼都能想象当时的场景,恐怕光扔一个戒指很难平她心头之恨吧。但凡有点骨气的女人,都恨不得把他抽筋剥皮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她在的时候,你以为那样的温度是再普通不过,所以没有在意。而等她走了,没有人给你那份温暖,你终于体会到真正的正常温度是要冻死人的,这个时候,你才开始后悔,然后到忙满人海中寻找一个看似能够给你温暖的人,结果呢,除了床是暖的,其他的地方还是冰凉冰凉的。
江东发现自己是个胆小鬼,他怕的不是烧杀掳掠,而是后悔。他承担不起那么沉重的悔恨愧疚,承担不起得到过于擦身而过之间的落差。
女孩儿再出来时已经和刚见到时一个样了。江东终于有机会看清楚她的五官,倒是眉清目秀却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唯一有点看头的怕就是那张嘴,时下不流行的樱桃小口,嘴角天生的往上翘,总像是在羞涩的笑。右边嘴角附近还有颗不太明显的红痣,竟在这张平淡的脸上加了几分妖娆。
乖乖,居然和她那么像……江东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儿时就觉得不一样,原来是因为她和她太像。这个认知实在太过恐怖,就像突然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而且半个身/子都已经埋了进去,要是再不醒悟,可能这辈子就这么没了。
“我、我洗好了……先生,你没事儿吧?”女孩儿从里面出来,看到江东仿佛很痛苦的样子,走过去怯生生的询问。
“没事儿,你收拾好了就赶紧走。”女孩儿的声音算是救了江东,把江东从深不见底的回忆里拉了出来。可是江东不太敢看她,只低着头,装作找烟的样子。
“哦……那个,谢谢您。”女孩儿说。
“有毛好谢的,你是卖的,老子是嫖的,银货两讫童叟无欺。”
“……是”女孩儿咬着嘴唇低下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唉——”江东原是想说个笑话调节气氛,只是话说出来完全变了味儿,跟故意骂人家似的。江东有点尴尬的摸摸鼻子,想道歉又拉不下脸。江东抬头,凑巧看到她脖子上露出来的红紫印子,突然有点过意不去。
江东突然站起来,走到自己衣服那儿,从外衣兜里掏出名片夹,递了一张给那个女孩儿。
“这个你拿着,跟你们张老板说,以后让他照顾你。我看你也是遇上什么事才下海的,女孩子家,还是早点离开那种地方找个好人嫁了的好。”
女孩儿颤颤接过,眼圈泛红。
“另外,别怪我没提醒你,出去之后嘴上要有把门的,这一行的规矩你们老板应该跟你说过。否则的话就按道上的规矩办。”话说到此,江东的声音已经有些狠厉。
常年高高在上的人,说起话来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劲儿。女孩儿没见过什么,被他吓得连是都说不出来。
江东把门拉开,做出请走的手势。女孩儿赶紧逃命似的走了。
女孩儿走了,屋里又只剩下江东一个。江东瞧着收拾的一半一半狗啃的似的房子,还有凌乱的泛着血/腥的床,突然觉得这里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