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地不怕的三娘子,现在好可怜啊,二娘子还舍得黑着脸对她,太没有姐妹爱了!
走过景色怡人,以绿叶树为主的院子,来到一幢两层的小楼前。
“三娘子,这里是将军大人在家时接待外客用的院子。一楼是一个大间两侧稍小间,二楼有五个几乎一般大的小间。娘子们平日学功课是在二楼上去第一间,也就是右边第一间。”迎春低低解释。
颜容对她展开一个赞赏的笑,迎春心下一热,说得更带劲:“以正为贵以左为贵,一般身份比将军高的在一楼主厅接待,将军的朋友或下属之类刚在左边将军常用的书房接待;右边那间是大郎平日里惯用的。”
建在小楼右边墙外,走廊式的楼梯宽大平缓,可容五六人同行。迎春扶着颜容走上去,跟在队伍后面。
颜宛停在敞开的门前,不悦地看身后。
丫鬟们忙让到一边,迎春忙把颜容往前推去。
颜容身不由已地向前冲了两步,差点撞到颜宛后背。迎春被吓得无措,想过去扶,竟像是被定住一般动不了。
颜容站定抬起头来,就看到颜宛面前明晃晃的一酡金黄!
不会是皇帝出游到这里来了吧?条件反射般,她还能想到这个。
“苏娘子!”颜宛曲膝一礼。
颜容照着做了一个,听到还礼声,便抬头看去。
原来刚才刺眼的金灿灿,真不是错觉!那位苏娘子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乌发鸦青高盘头顶,梳着同心髻,几朵小**插在发中,简单里透着雅致。她五官平凡而平和,最显眼的却那身张扬的遍地黄花及地长裙!
那些黄花,全部一针针用明黄色的丝线绣成,布满淡青色裙底。
教大户人家小娘子的教习师傅,不可能大富大贵。而这件衣裙的绣工费时费力,必是她自己所做而非花钱购买。毫无疑问,这位苏娘子教的,必是女红。
首饰简单、服饰耀眼,这还是个有个性的人!不过,服饰光芒太胜,已然盖过她本身,让人第一眼注意到的是衣服而不是她这人,生生沦为一个衣架子,最我也就是个成功的服装模特!颜容心下微转,得出结论。
可是,这个时空的普通人,一样可以用这种耀眼的明黄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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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一节女红课
“三娘子,你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吧?”在这间五十平宽的房间前头坐席上,苏娘子招呼她们俩坐下说话,语气亲热熟悉。
“是的。只除了以前的事记不起来,身子已无大碍了。”颜容端正地跪坐,只觉得木板硬得很,膝盖被硌得痛麻。
平时坐的如同硬沙发一样的短榻还好,屁屁肉多,不会很难受。现在用膝盖跪,真是难受得很,若是今天这一趟要跪坐着听一两个时辰课,不知膝盖会不会青掉。
“那就好,以前教的几种简单绣法,你一会儿绣给我看。”苏娘子点点头,不再多关心她的身子,说完后就从席上的矮几挑捡适合的花样子。
你这是未老先衰,记忆力减退了吗?颜容腹诽,人家都已经说了以前的事记不起来,您怎么还让我复习以前学过的内容?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有问题?”苏娘子犹豫着,不知是挑一个最简单的花叶图还是也同样挺简单的梅花图给她绣,一抬头,就接收到了小娘子的哀怨眼神。
“我都忘记了。”颜容老老实实答。咱以前也绣过十字绣的,不算不算?
苏娘子手里的花样子落回几上的框里:“这样,那就从头学起吧。”
她常年教这些一出生就泡在富贵乡里的小娘子们女红,很是有一把经验了。这些人家的小娘子,哪有几个下得了苦心学的?又不指着这个糊口,也不用给自己做衣服穿。她们只求能亲手绣个荷包,以后说亲时拿得出手也就罢了。
颜宛被冷落了一晌,忍不住出声了:“苏师傅,妹妹以前手就不巧,你不要一开始就教太难的,吓到妹妹就不好了。”
颜容故意去看那些有如工笔画般的花样子,却见都是在白色宣纸上画出的黑线条,简单几笔勾勒出图形。看来,就算很多人用同样的花样子,也会绣出不同的绣品来,因为各种用色分明是仁者见仁。
苏娘子见颜容面上没有表情,不像之前一样听到手不巧几个字就炸毛,心里奇怪,难道烧脑子坏了记忆,也会烧得一个人连脾气也变了吗?她面上淡淡地,对颜容说,“刚开始学的,自是不难。”然后才看颜宛,“之前你绣的那张帕子呢,可是绣好了?”
颜宛吱唔着,半天才示意白芍把那方帕子拿出来。
“针脚太乱,长短不一,显然你绣的时候心不平气不顺。下次要注意,不可再这样了,不然,再多学几年也不会有长进!”一说到专业,苏娘子就不客气了。
颜宛把帕子往旁边一丢,甩到颜容面前。然后目光跟着转过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颜容很无辜。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这么安静地坐着,连呼吸都那么平静,怎么就又惹到这妞了?
苏娘子平素很少这么直白训自己,都是这三妹太差劲,让她不高兴才迁怒自己!反正颜宛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的。
苏娘子另挑了个花样子给颜宛,又指了几处她起得不她的地方,才放她自己绣着,自己开始教颜容。
一般来说,生产力不发达的时候,做衣服可是个大工程。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哪一样不是要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若要去买,花那么多时间的东西,价钱能不死贵?所以颜容听得认真,而且本身心智成熟,基本上是听一次就明白。
苏娘子却越教越疑惑,不知这颜家小娘子是不是因为忘记了想自已再说一次才编忘记前事的理由,要不然,这前后相差也太大了些吧?以前她哪里能安静地坐这么久?更别说听得如此认真了。
不过这些,却不是她要当心的问题。大户人家是非多,少问多做事才是正经颜容跪坐得很难受,不到两刻钟就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稍稍动了下移了重心。见没有注意,动作就更大了点。
苏娘子心里好笑。这才是那个坐不住的颜家小娘子嘛,不过,小孩子皮嫩,跪坐太久不好于是出声让她盘坐席上就好。
颜容很是松了口气,她的膝盖,就算现在解脱,只怕也已经青了。只是为了日后生计,有心把这门课学好,自然不好太得罪这个师傅。
一个学得认真,一个教得也更认真起来。巳时过半,再有两刻钟就散了,那两个人压根就忘记了颜宛。
颜宛耳朵里时不时响起颜容的“是这样吗?”“这个做得对不对?”“原来如此!”之类的话语,本来就心浮气燥,这下更耐不住了。
“苏师傅,宛儿有些不明白,您帮这看看这里绣得可对?”颜宛终于按耐不住,主动出击。
苏娘子走过去后,直到散学,都没能再抽身回来教颜容。颜容却安安静静地练习刚才所学,动作慢一点,却一针针都绣得极认真。
办娘子暗自点头,散学之后对留下来的迎春提了几句,夸了夸,又叫如果颜容闲时还学,叫她看着点。
迎春高兴极了,简直比自己得到夸奖还开心。三娘子那么聪明,认字那会一天能认几十个,没几天就会自己看些简单的书了。可架不住以前不愿好好学,哪有一点长进?现在可好了,看起来不止是聪明,脑子里似乎还有些底子,一听就记起来了,学得飞快。照这样下去,半年一年的,多练练肯定能绣得很好啦!
颜容跟着颜宛走到主院附近,不愿意再走了:“二姐姐,已经快到饭点了,我想去主院和娘亲一起用午饭。”
和娘亲一起用饭?那不是比自己有更多时间在娘亲跟前晃?颜宛压力了:“我和你一起吧?左右一个人用饭也没意思。”
颜容不理她怎么想,反正自己真是不想自己吃饭的,两个大丫鬟也不敢和她一起坐,她自醒来后不久试才一次也就不再怒力改变她们了。
“二娘子、三娘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这都快到饭点了!”主院守院子的张大娘大嗓门一吼,上房里的连氏都听到了。
颜宛没理,颜容却听出了那大娘话里的意思:有事没事快点走,没耽误了咱吃饭。
院里有客,里面的仆妇丫鬟是不能轻易离开的,而她们又不能在岗位上吃。姐妹俩虽然是这家人,但不住本院,某些时候也要被归做客人一类。
海棠亲自走出来:“瞎嚎什么呢,张大娘!”又对姐妹俩笑得灿烂,“快进来,夫人正准备传饭呢!要不要在这里一起吃?”
颜容微笑没说话,颜宛已经快口接过:“我们刚散学回来,今天学的女红,不累。正是打算来娘亲这里混一餐。”
连氏很高兴,问了问课上学得怎么样,又看了看两人的实验品,对颜宛的一句挺好就带过,却对颜容夸了又夸。
颜宛很后悔,早知道是来受气的,还不如回小院自己吃!
食不言寝不语,颜宛是不是吃了不消化颜容不知道,但她却是很舒服。颜宛刚才在课上暗地里挤兑自己的气,也早就顺了。
她果然不是个心宽之人。
“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传圣旨!”张大娘咋呼着,估计是在院门一听到就边跑进来边大喊。
圣旨?颜容眼睛一亮,好奇之心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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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接旨风波起
连氏听到圣旨两个字,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她是朝中一品大员连阁老的女儿,接旨的一套早就熟得不能再熟。所以她紧张的不是因为要接圣旨,而是因为圣旨里可能出现的内容。
“嚷什么嚷,成何体统!”连氏身边的管事娘子张大娘利落地掀开帘子大声喝,“不用报了,下去!”
回过头来,看到连氏的脸色,也只得无奈叹气,使了眼色给连氏的两个贴身丫鬟。紫薇管的是衣饰和梳头,见连氏没空吩咐,就自己下去准备了--不管主子高不高兴接旨,这旨都是要接的。
圣旨之用于臣,无非是皇帝对臣子的褒奖或贬斥之类。
连氏带着几个儿女在洛京里平静生活,平时轻易不出门,最大的儿子才十四岁,做不出能让皇帝下旨的事来。那么唯一有关的,自然是不在京里的颜大将军了。
前段时间有消息说西北战事正紧,西梁国趁我欣朝秋季丰收之际,大举来犯。若这圣旨是对将军的褒奖,应该要等大军回朝再论功行赏吧?若是战事不利,这旨意,也应该发往西北驻军,而不是自己这个内宅妇人呀!
让她脸色发白的不是这个,而是其他的可能:颜大将军战死--这褒奖当然不用等到大军回拨;颜大将军犯事--祸及家人!
颜容对接圣旨之事非常好奇。以前听说过看见过--在小说、影视作品里,但亲眼所见,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可一看娘亲,却见她仿若呆住一般,脸色苍白。
“娘亲,你怎么了?”颜容心里一惊,快步上前扶住连氏。
连氏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她早就不是那个万事可以躲在父母身后的小娘子了。嫁过来十多年,丈夫也在边关守了十多年。成亲的头几年回来得频繁些,至少两年能有一次,之后就几年一次地常驻。说起来,孩子都算是抽空才怀上的。这些年来她一个人拉扯孩子们,一个人面对担心害怕,一个人承受所有,她不得不让自己变得坚强。
“娘亲没事,阿宛带妹妹回去换衣,快些到外院正厅里去,别让传旨公公久等。”连氏看到孩子担心的目光,忙强自镇定,“张大娘,快去看看大郎下学回来了没,若是回了,也让他换衣出来!”
张大娘应了,和颜宛颜容一起出了主院。
见了娘亲的脸色,颜容心里那点好奇就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突然想起来,皇权社会里,皇帝对臣民享有绝对生杀大权!比起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来,她更在意现在立足的这个颜府。
老天爷保佑,千万不要刚把我弄来几天就被满门抄斩或抄家什么的啊!姐姐还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呢!
“三娘子,三娘子!”迎春给颜容梳了头,却见自家小娘子的双眼直直盯着发黄的铜镜。
“啊!”颜容被唤醒,努力瞪着镜里的人影,“头上好重,你给戴了什么?”
“三娘子您不喜繁复,奴婢就只用了两朵珠花!”迎春虽然对自己的手艺自信,但主子的喜好就是一切--不管你做得好不好,只管主子是不是喜欢。
颜容的心突然就软了,用手摸了摸头上那两朵有自己的小拳头大的珠花,又凑近铜镜看了一眼,双丫髻梳得端端正正,于是笑了:“别紧张,下次不用这么重这么复杂的就好了。”
迎春乖乖应了,弯腰想扶她出去。三娘子是不是都没有注意过自己的首饰盒子啊,她不爱绢花,只爱珠宝金银,哪里有很轻的首饰!
颜容快走两步,径自往前面去了。自己不老也不小,还用什么扶啊!这迎春就是胆子太小了,她这都不算是说,只是单纯问个话,就把她给吓到了,看来以后要多练练她的胆才好。
迎春连翘在后面跟着,三个人一起往外院走去。
“奉天承运……颜将军骁勇善战……大胜西梁……搬师回朝,即日回京。钦此!”
颜容恍恍惚惚地站起来,却有些摇摇欲坠。关键字眼,她都听到了,可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似的,遥远又飘渺。
连氏和颜家大郎二娘子都欢喜极了,强抑着接了旨,送了传旨的内侍公公回宫复命,便都高兴地抱在一起。
“爹爹要回来了!”颜宛抱着连氏的腰,笑着嚷。
“娘,今年爹爹可以在家过年了吧?”颜寰抱着连氏的左臂,也笑得阳光。从西北边境回朝,正常要走上两个多月。
迎春和连翘悄悄上前扶了颜容,心里担忧,却不敢出声。因为颜容没有晕,只是站立不稳,脸色苍白。她目光正对着前方欢喜地抱在一起的三人,仿佛她自己是个局外人。
连氏笑了一阵,才发现一向最盼见爹爹的小女儿没与他们同乐,回头看,吓了一跳:“阿容,怎么了?”
颜容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哪里听得到别人问话?此时她头痛欲裂,心欲破碎!
“阿容!”颜寰几步奔过来,伸手就掐她的人中。
颜容不可逆转地昏了过去。
“传太医,快,传太医!”连氏慌声叫喊,颜宛白了脸,无措地站在一旁。
颜寰背起颜容,快步往听水居赶,连氏和兄妹俩的丫鬟们都呼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