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可以自恋到这种地步,我很感慨啊。”
“嘭!”突然身边传来东西砸落的声音,我扭头看去,一盆仙人球从办公桌的隔板上掉了下来,正砸在李若缺的手上。
“你没事吧?”我立刻凑过去看他的伤势。他的手指被刺破,慢慢地凝出了血珠,让我心中一紧。
“我没事。你继续打电话吧。”他抽了几张纸巾擦掉手上的血迹。
“这样不行,你被扎到那么多刺,万一细菌感染就糟了。”我抓起他的手,仔细察看着有没有刺留在里面。
他猛地反手握住我的手,“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我一时语塞,待到回神时,一下子从他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
“因为……以前有人告诉我,被仙人球刺到,处理得不好可能会得破伤风。”
他略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偏过头去,看到刚刚被自己丢在一边的手机,突然想到自己还在跟谨讲电话。
我马上拿起手机,但是只听见里面传来“嘟嘟”的声音。
回到家洗完澡,我浑身疲软地躺到床上。目光无意识地在房间里游荡,突然定格般地落在了书桌那个上了锁的抽屉上。
我起身走过去,拿起笔筒里的钥匙打开它。
里面是一本本整齐叠放着的书,封面各色各样,唯一相同的是印在上面的作者名字——李若缺。
这个名字曾无数次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助我逃离悬崖的边缘。我一度深信不疑,他就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我,最值得我去在乎的人。我从未把这个想法告诉过任何人,就像我妈曾跟我说的那样,把自己的事告诉别人,对别人来说,充其量也就是个故事而已。更何况这个故事在别人听来,一定会是可笑且愚蠢的。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竟然寄托这么深厚的感情,简直连我自己有时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可是就像李若缺所说的那样,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情无论怎么克制怎么迂回都终究会走到那一步。就像我和他的相遇,在我的意料之外,却似乎是早已被安排好的情节。这是老天在回应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吗?时间又会推着我走到怎样的境地中去?
我不想再去思考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继续躺回到床上。关上灯,四周陷入完全的黑色和寂静,就像一口被废弃很多年的枯井。黑暗如同井内不断繁衍的杂草和青苔,缠绕上我的胸口,让我感觉沉闷,更可怕的是,这种感觉让我愈发清醒。我向阳台望去,圆月悬空。
不安
与那轮圆月对峙到凌晨四点多我才稍有睡意,朦朦胧胧地合上了双眼……只一会儿工夫,我便被一阵重重的开门声惊醒。
我闭着眼睛抱怨:“妈……我好不容易睡着哎……”
“……”
“困死了……快点出去……”
“……我不是你妈。”
我蓦地睁开眼睛,看见谨黑着脸站在床边盯着我。
“你有病啊,才四点多来我家干吗?”我不耐烦地扯了扯被子。
“四点多?现在已经将近九点了,看看天色。”
我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已经有阳光照射进来了。
“不可能……我才睡了一会儿。”我死鸭子嘴硬,伸出手去摸闹钟。
闹钟呢?不在床头柜上,也不在地上。我从床上探出身体到处乱找。
一只手把闹钟递到我眼前。我一把接过闹钟,“谢谢……”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瞪一眼那只手的主人,“你怎么还在?”
“不然谁把闹钟找给你?”
“……”我低下头一看时间,果然指针快指向九点了。
“怎么样?是你自己睡糊涂了还是我有病?”
“……我说怎么闹钟找不到了呢,肯定是你拿走做了手脚。”
“喂!你连这点错误都不敢承认?”他的脸更添怒气,“我看你是不会承认更大的错误了。”
“什么错误?”我只是耍了下无赖,犯得着这么较真么?
“昨天晚上你跟李若缺在一起。”
他是用叙述的语气来讲这句话的,不留给我任何的撒谎余地。
“没错啊,秦天也在,我们在公司。”
“你跟秦天在公司,他去做什么?”
“他说想谢谢我的帮忙,所以等我下班请我吃饭。”
“只是这样?你为了他居然挂掉我的电话。”他逼进我,伸出双手把我扣在他的势力范围内。
“……你都听到了?”我心中一颤。
“弦儿,我是个男人,我不可能纵容你跟别的男人搞暧昧。”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你跟那个李若缺必须保持距离。”
“我跟谁来往是我的自由。”我偏过头躲过他寒气逼人的目光,“就好像我也从来没有干涉过你跟哪个女人来往。”
“弦儿,我已经分不清你到底是不干涉还是不关心……”他忽然紧紧地抱住我,“可是我知道你关心李若缺,你关心他。”
“谨,我……”我感觉到他手臂的力量渐渐加强,似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
“你什么?你说啊!”他低吼。
每次他都给我机会解释,可是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垂下头,感觉自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等待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责备。
只是沉默。冬日早晨的金色阳光斜斜地流淌进房间,书本、杯子、甚至空气,都变成了它的所属物。它安安静静地占据着房间里的每一寸,包括两颗不安的心。
恍惚之间,他抬起我的下巴,薄薄的双唇压下一个让我措手不及的吻。他的舌尖在我的嘴里探索、缠绕、融合……空气像是被故意抽走,让人留不下任何余地去思考。他的手按住我的头,逼迫我配合他那极具占有意味的吻。
直到我感觉自己的脸燃烧起来,皮肤已经失去它脆弱的抵抗力,他才放开我。
他低下头沉默良久,突然抓了抓头发,“快起床啊!你忘了今天我们要去清泓湖么?”
“……”
他抬起头打量了我一番,嘴角浮起一个邪恶的笑,“你现在这样子很容易让我产生邪念……”
我猛地低下头一瞧。被子在刚刚的热吻中不知不觉被掀开,睡衣的一边吊带也滑落下来……
我一咬牙,对他说:“你看阳台上那盆花。”
“哪盆?”他好奇地向阳台望去,“啊!”
没错了,这就是百试百灵的防狼必杀技——踢狼下体。
“色狼!”我瞪他一眼。
“喂!你以前出招的时候不是让我看天花板的吗?”
“哪能一直叫你看天花板呐,你就算是傻子也不会信了。”
“……”
“小谨,怎么了?”我妈闻声而来,在门外问道。
“没事,妈。”他忍痛回答,忽然又露出那种邪恶的笑容,“妈,没想到您女儿的身材不错啊。”
我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背,他吃痛地皱起了眉头,忍着没有出声。
“呵呵,那当然。我生的女儿就算学不到我当年的十分,也起码有七、八分吧。”我妈居然在门外自夸起来,“算你小子识货,你看我们弦儿那个屁股,那就是多子多福的命。”
他听了这句话,居然真的往我屁股看去。我见状连忙蒙住他的眼睛,“你丫嫌命长了啊?”
“妈,我看出来了,正好我想多生几个孩子,我跟您女儿简直太搭配了!”他“扑哧”一声笑出来。
“妈,这没您什么事儿了,快回您自己的房间去。”我得趁早阻止他们往更不良的话题上扯。
“死孩子!我跟小谨聊两句你就嫌我烦了?”
“没嫌没嫌,您快回去吧。”
“还是嫌,没嫌你会赶我走?”
“……真没嫌,主要是我想单独跟他聊一下。”
“噢,那我就不呆这儿招你们讨厌了。我去隔壁刘姨家了,你等会儿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关好。”
“恩,我知道了。”
听到我妈打开大门然后关上的声音,我舒了口气,发现自己的手还蒙着谨的眼睛,连忙拿下来。
“你要跟我聊什么?”他揉揉眼睛。
“没什么,就是找个理由让我妈主动闪人。”
“我以为你会说些什么……”他眼神一暗,“你快点换好衣服,我出去等你。”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希望我说些什么呢,只是你的不忍和保护让我变得越来越懒惰,甚至不再愿意去费心寻求一个借口或编织一个谎言。我刻意忽视你的意愿,其实是在逃避给自己一个交代。我明了这一切,却不知该如何去寻找出口……
清泓湖在这座城市的最南端,以湖水清澈、风景旖旎闻名。从车窗望出去,湖面水平如镜,偶有微风抚过,让碧水倒映出的逶迤堤岸缓缓舞动起来,像极了从水墨画里轻跃而出的仙子。
“好美。”我不禁发出一声赞叹。
“怎么样,没有后悔跟我来吧。”身边的人语气得意。
我收回目光转头看他,“你还挺会享受生活的啊。”
“老婆是用来疼的,生活是用来享受的。”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这个真理还有后半句呢。得,我现在就享受生活去!”
他一把按住我正要打开车门的手,“急什么,先把住宿去安排好啦。”
“住宿?”不是一天来回么?
“对啊,妈没告诉你么?”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行李都没带,住什么住。”
“她帮你整理好了,就放在后备箱里。”
“……”妈,您是我亲妈么?
还没等我奋起反抗,他已经把车开到了湖边的宾馆。
“小姐,两间单人房!”我不等他开口,抢先一步说道。
“不用那么警惕吧,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今天早上就可以做了。”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我。
“你敢!老娘可是传统女性!”
“噢……你想对我证明什么?”他摸摸下巴,向我抛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请问……两位是要临湖的房间吗?”前台小姐用暧昧的眼光看着我们。
“对,要两间相邻的房。”他并不理会别人的眼光,坦然自若地说道。
我一边拉着行李跟着他走,一边批评着宾馆的装潢,“唉,怎么又是这种富丽堂皇的布置,建在湖边的宾馆应该装饰得淡雅一点才应景嘛。”
他倒退几步拿过我的行李箱,“路盲还嫌那么多,跟紧点。”
“……路盲就没有评论的资格了吗?你这是说的什么鬼话!”我两手叉腰,站定不动。
“好啦好啦,路盲最有评论的资格了。”他无奈地笑笑,拉起我的手往前走,“因为路盲走过的地方应该比较多。”
“……”
“到了,这是你的房间。”他停下,拿出房卡帮我打开门。
我正要进去,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截住,“弦?”
李若缺正站在我对面房间的门口朝我微笑,“好巧。”
“对啊,真的好巧。”我回以一笑,心中却悄悄地在为这次的相遇下定义,是巧合,还是……缘分?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恐怕是有人别有居心吧。” 谨目光冷凝地打量着李若缺,“对了,上次还没有跟你作自我介绍。我叫夏臣谨,是弦儿的男朋友,她妈妈的准女婿。”
李若缺似乎丝毫未察觉到气氛的尴尬,淡然一笑,“我知道,弦跟我提到过你。”
“弦?如果你跟我女朋友不是很熟,请你叫她的全名。”
“夏先生,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白发如新,倾盖如故’吗?相处时间久不久根本不是感情深浅的关键。”
“你们文人的事情我没兴趣知道。她是我女朋友,这是事实,你懂么?”
“当然,我当然了解事实是她现在是你的女朋友。”
“弦儿,我们进去。”谨不由分说,把我拉进房间,“嘭”地一声甩上了门。
“谨,你刚刚那样讲话……”
“他怎么会来这里?”
“难道你怀疑是我把他叫来的?”
他在床上坐下,背部因为深呼吸而起伏,“不是,我不想让他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气氛。”
我心头一紧,突然跳上床抱住他的背,连我自己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
“不会的……我不会的……”我喃喃地对他承诺着,却好像是在提醒自己。
他也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做,身体轻颤一下,随后伸出手向后轻拍我的头,“弦儿,我相信你。”
经过白天一系列的游玩项目,我已经精疲力竭,身体瘫软地躺在湖边的草地上。谨在我身边躺下,伸过来一只手臂垫在我的脑袋下面。
太阳缓缓下沉,天际燃烧着瑰丽红艳的火烧云,翻滚的云团与宁静的湖面形成鲜明对比,在我的眼中渐渐融合成一副绮丽无比的画面。
“我以前就一直希望自己的初吻能发生在一个有海水又有火烧云的场景里,虽然现在看到的是湖水,不过一点也不逊色。可惜……我的初吻早就莫名其妙地没了……”一想到这里,我扭过头嗔怪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我就知道……”
“什么?”
“那果然是你的初吻。”
“你……”
“需不需要我牺牲一下色相,满足你的愿望?”他把头凑过来。
我正要拒绝,他的嘴唇却抢先一步迎合上来。他的吻温柔缠绵,与早上的那个完全不同,让我的心在此情此景中不经意间被染上火烧云的色彩……
“你的脸很红。”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我别过头躲开他的目光,“热嘛……快点去买瓶水,我渴了。”
“弦儿,现在的你看上去很像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哎。”
“滚!我不要看到你,快点去买水!”
他站起来,“好吧,给你点时间缓解害羞的感觉。”说着还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我坐起来继续欣赏眼前的湖光山色。
“不小心看到了一场好戏。”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