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边。
小太监扑吃一声笑了出来。跟在后边,小声道:“二位妈妈以为是赴死?天下有这么好的事吗?死前给顿饭吃就不错的,还把二位妈妈打扮得象贵妇一般?”
程妈妈回头剜他一眼,“小崽子!瞧不起我们是下人?用话折杀我们?呸!”
不想那小太监竟笑嘻嘻地举着衣袖接着,油腔滑调地道。“谢谢程妈妈打赏。”
二位妈妈乐了,停下脚步,往他捧起的衣袖上吐山口口水。吴妈妈道:“临死前还能这样啐一番太监,也算是死得开心了。”
程妈妈扁扁嘴,觉得这太监有点不正常,啐了几口。叹道:“算了。我们一向是安份的人。都是要死的人了。莫再捉弄这小崽子了。人家也是心善,看我们要死的人了,所以才逗我们高兴高兴。免得死了作个郁闷鬼。”
“也是的。我们一向不是可恶的人。”吴妈妈停止吐口水。
那小太监眼睛一红,却真的被感动,冲口而出,“二位妈妈如此善良,果然是福德非凡之人。难怪——”
他话未说完。楼上。莲儿和皇上已经走到外廊上,见得此景。皇上大乐。莲儿却激动地叫一声:“吴妈妈。娘!”
这熟悉的声音从天而降,吓得二位妈妈双腿往上迈不动了。
“莲儿也被捉住了?”程妈妈身子一软,倒在后边的小太监怀里,急得直哆嗦。吓得小太监手忙脚乱连忙撑着她。
吴妈妈跺一下足,“这也太快了点吧?”抬头向上一看,却见莲儿抱着个孩子和皇上并肩站在楼上,并未五花大绑或给高高吊起来,连忙对程妈妈道,“瞧上面。莲儿没事!”
程妈妈已经晕得眼花缭乱,努力揉揉眼,向上看去
“娘!”莲儿抱着孩子,从楼上飞奔下来,皇上跟在后边。
“你…吓死我了!”程妈妈一下站直起来,看着莲儿怀里的孩子,叫一声,“安馨?”看一眼皇上,激动之下不敢胡言。
“娘。没事的。皇上和安馨已经相认了。”莲儿回头看一下皇上。
二位妈妈连忙下跪行礼。
皇上笑一笑,“二位妈妈请起。到楼上和圣德娘娘的坐着吧。”
圣德娘娘?莲儿已经被皇上封号了?难怪她们被人打扮成这个样子,她们以为要被砍头,那小太监却在背后偷笑。
吴妈妈和程妈妈吓得身子一抖擞,这个称号与嘉仪同级,看来莲儿已经抓住皇上的心了,这么说救下沛林有希望了?两人激动地会视一眼,又看看断头台头,不知何故,只有沛林关在囚车里,海涛他们虎视眈眈地守在囚车外边,他们不是一起被捉一起被关的吗?
“你们别着急,我们上去坐着等一等吧。”莲儿眼中掠过一丝忧虑,未时已经过了,可是寻香还没有来。
“皇上。等待总得有个时间吧?总不可能大家都这样无休止地等下去。”罗将军在下面冲皇上道。
“还不到晚上呢!”莲儿大声反对,“就是行军打仗,都有歇气的时候。何况这是在弄清案情!案情未彻明前,怎能胡乱杀人?”
“是呀是呀!”吴妈妈连忙向皇上磕头求情,“请皇上明鉴!我家主人绝非与山匪勾结的不良人士!”
“民妇敢以人头保证,我家主人绝对是个忠厚的良民!”程妈妈更激动,扑到皇上面前,抱着他的脚直磕头。
“你们快起来。朕自有主意,当然不会在事情彻清前胡乱杀人。但事实一经彻清。朕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不轨之徒!”皇上拉起程妈妈,大声向空中说道。
“皇上万岁,皇上圣明。”
围观的百姓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觉既戏剧又感人,而且杨大人的声名一向极好,不由都高喝万岁,为杨大人赢取时间。
“那就等到天黑再说吧。”罗将军只得这样定夺时间。
皇上没有出声,站在楼上,静静地看着远处。
“报…先…先…天泉寺…智善师傅到”一个士兵跌跌撞撞从西北面飞奔过来,跑上刑场。跪报军情。
罗将军一惊,先皇下山了?他是怎么突破西面的防守进到城来的呢?
皇上在楼上听得不太清楚,大声问下边。“你说什么先先先?”
那士兵只得抬起头高声道:“天泉寺智善师傅求见。”
皇上如被刺了一下,愣了愣,飞奔下楼,边跑边骂,“什么求见?还不快迎接先皇?”
“不必迎接。贫僧现在不再是皇帝。只是以一个僧人的身份前来求见皇上。”智善身份特别,领着寻香等大步从西面的步道疾步而来。
皇上远远地就跪下磕头,“儿臣参见父皇。”
在场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莲儿她们在楼上也跪了下来。
“都说过了,贫僧现在是出家人了。”智善看一眼刑场上的几个囚车,只有沛林还被关着。另几个已经破烂,再看一眼可怜的元烨,对皇上道:“你与我上楼一趟。”
皇上看着寻香。此时方悟,她昨晚逃跑去哪了。心中暗道不妙,原来她去找先皇了!杨夫人的头脑果然非比寻常,竟然想到这个计策来救杨大人。可是,依父皇的性格。之前都不喜再见他这个儿子,听他唠叨红尘俗事。何以竟被寻香请下山来了?
看来这一回真是杀不成太皇太后了。皇上瞟一眼沛林,这一次杀不杀他,还不是最大的事,最重要的是将太皇太后永远打沉下去。这次经父皇一搅,若非要打击太皇太后,恐怕得好好捉摸捉摸,若是这一次放过太皇太后…真是错过大好的机会了。
与罗将军顾视一眼,两人都一脸黑线。
莲儿和程妈妈她们在城楼上激动得有些恍然,夫人终于来了,还把先皇请来了。
“你们还跪着什么?”
先皇已经步履轻盈地到了楼上,笑着对莲儿说,“我可以看一下你的孩子吗?”
莲儿站起来,把安馨递到他面前,激动得两颊绯红如花。
智善注视她一瞬,点点头,心中暗喜,这丫头果然是个聪明晓义的人,君儿得此伴侣,是他的福气了。抱过孩子,正好孩子张开眼瞅着他,呀呀两声,小嘴带着笑,逗得他一笑,“果然是个可爱的孩子。听说嘉仪娘娘的孩子取名乐善,这个孩子用了杨家孩子的名字叫安馨,贫僧觉得她应该有一个与乐善成对的名字——”
皇上跟着上来,笑道:“皇儿也这么认为,当初乐善的名字可是取了父皇法名中一字。既然父皇来了,就请顺便给安馨再取一个正式的名字吧。”
智善四下看看,“嗯。铃儿的孩子比莲儿的小几天,叫乐善,既有快乐善良,又有乐善好施的意思。铃儿的孩子说来要大几天,就叫乐慧吧,慧有智的意思,女孩的名字用智听着太过生硬,所以不如以慧代智。这两个孩子与我缘份深重,以后君儿可得常带他们上天泉寺来。对了,怎么没看到铃儿母女俩呢?”
42 父与子
智善明知铃儿已经被禁在寿禧宫,却装作不知,故意奇怪地看着儿子。
皇上瞟一眼寻香,不知她使了什么法术,竟然左右了父皇,显然父皇这时有意要保护铃儿,只得正色道:“父皇。你在山上修行,早不问俗事,所以有许多事你尚不知…正如你常说的,世事变化无常,如今”
智善看看刑场上,举手阻止他的解释,“寻香已经把所有的事告诉我了。你跟我来。”
父子俩往城墙北面走去,离午门很远了,智善才停下脚步,看着西面,郑重与儿子道:“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沛林与外面的山匪勾结,还有与太皇太后隐瞒天王令的真相,犯下灭门大罪,所以才经杀他一家等?”
“父皇明鉴。山匪之事人证物证齐全,那些山匪全都指认了寻海涛是同谋。天王令的事,儿臣已经派人查实过,天王令并非一支令木,乃一卷治世奇书!寻家私藏此书”
智善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卷东西,“是不是谁藏有此书,就当杀谁?那你把贫僧杀了吧。”
“父皇。”皇上被他的话吓得结舌。
“你看看这是什么。”智善把那卷东放到他手上。
皇上打开那卷皮子,发现上面刺有奇怪的文字,不解道:“父皇,这是”
“这就是天王令的上半部。这上面的文字是盲文。这的确是治世之书,可是也没有到了得之便拥有神奇的治世之力那样的传闻。你看我将此书带在身上几年了,如说有什么治世心得,还不如学佛的多。”智善笑道,“你真的误解寻香和太皇太后了。”
皇上不敢相信,天王令的上半部竟一直在父皇手上,摇摇头。“莫不是寻香昨夜给你的?”
智善瞪着他,“你不信别人,还不信我?你尚知派人去大周圣陵调查,难道多年来我就不知派人搜寻?本来,传位时,我当将此书传给你。可是怕天王令的传说令邪恶之徒产生异想,别有用心夺取它,以祸乱天下,便把它带到佛门去,以免带来大的纷争。不想你却糊涂地因此。要诛杀沛林一家!还有你的皇祖母!她和铃儿是不是被你打入禁宫了?”
皇上被他逼视得低下头,依然不甘放过太皇太后,“父皇。上次我去天泉寺见你。便说过皇祖母野心勃勃,暗地里借我给沛林赐婚的机会,想收买罗将军以供其驱使,所幸罗将军跟我出生入死,现在还是忠臣。否则,只怕皇儿现在无脸面对孟家祖宗。”
智善直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太皇太后从此甘愿离世而去,你可愿放过她,为皇室保存一些尊严? ”
皇上迟疑地抬起头看着他,父亲向佛,心怀慈悲。心量广大,可是江山之事绝非慈悲便能固守。
智善十分了解儿子不仅敏感,还极谨慎。目光咄咄地看着他:“还有杨沛林一心要回乡务农,你何苦不愿放过他?你的确比我更适合当皇上。可是当皇上疑虑太多,这皇上当得就没意思了。你想想,倘若沛林真是野心之辈,这天下有多少沛林。你强加理由杀掉他,不但杀不灭沛林。反而因名丧德,将招至更多的沛林群聚而起,到那时…只怕一个罗将军不够用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最大的错误,便是平乱后,没有尊重沛林的意见,放他回家。在心怀芥蒂的情况下,还重用他为你办了不少实事,待他在民间的口碑越来越好时,你的疑嫉便越来越大…皇上虽居于万人之上,可是岂能因己之狭窄而枉杀好人?”
皇上的头越来越低,脸上热得发烫,被父亲指责得没有半点胸怀和风度。事实,他对沛林的确如此。
“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父亲。就听我一言,放沛林回家,他无心功名,要为农为商随他去吧。相信我,沛林夫妇绝非野心之辈,这一点其实你自己也明白。太皇太后那边,她有野心,并非只有你知,她沉睡了三十多年,其实稍老一点的宫人或都官员,都对此疑惑重重,她毕竟是你皇祖父最爱的妃子。她野心再起,你除了赐她毒酒,或者永远打入禁宫,不可能让人杀了她,她的身份在皇室里现在最高。倘若她真能绝灭尘心,何不如让她再回天泉寺,从此真的做一个永远的佛门之徒?她若再有什么异心,有父皇等在天梦山上盯着,你担心什么呢?”
“父皇”皇上嚅嚅道,父皇都安排好了,想的周到,又尽量不产生血腥,他心再狠,在父皇面前,始终是个小辈,而且在这世上,只有父皇与他才是最亲的人。
“就这样吧。我们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否则,我便再没你这个儿子。”
智善太了解儿子,适当地加以情感威胁,皇上只有低头称是,“皇儿当然听父皇的。只是在这世上,有谁能说得服皇祖母,让她从此离尘而隐?”
“会有人办到的。余下来的事,你就交给我来安排吧。把你的御用通行牌给我一个。”智善向儿子伸出手。
皇上取下腰上的玉牌,恭敬地放到父皇手上,好奇道:“虽然父皇出家了。可是宫里的人,几乎没有不识识父皇的,皇儿也曾下过令,天底下只有父皇可以随意进出皇宫。”
智善收好玉牌,笑一笑,“还有一事我要提醒你。如是太皇太后的心寂静下来了,你可不能再拿马家作文章,或寻什么理由将他们又全斩了。”
“皇儿趁此机会收回马家的兵权。让马家从此有名无实,但衣食绝对无忧。”皇上保证道。
智善点点头,“铃儿是个天真的孩子。你也不能因此把她永远关在冷宫。”
皇上笑起来,“有父皇护着,皇儿哪敢再待薄她。其实将她关起来,皇儿心里一直不痛快不舒服呢。”
“就这么说好还不行。你还需与我击掌为誓!否则”智善象个小孩子一样认真地看着他,举起一只手掌,“就象小时候,¨。电子书 ZEi8。COm电子书 。电子书 。电子书¨你怕你娘哄你,你总要击掌为誓一样!”
皇上眼角一湿,心中一阵抽痛,缓缓举起手掌。
“我知道你这么做,不仅仅为了保全孟家的江山,也有私人情感。若非太皇太后,你的亲生祖母不会早逝,你娘也不会因为照顾你的亲生祖母,而积劳成疾,早早离开我们。”
“父皇。”
眼泪夺眶而出。皇上举起衣袖抹抹眼角,激动不已。
智善一掌击在儿子手上,紧紧握着他的手,温暖地道:“孩儿。父亲虽然出家了,可是父亲一直在,还有你娘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如果你懂爱护身边的人们,不只父亲一直在爱着你,有很多很多的人都会爱着你。这卷天王令,你拿去好好研读吧。上面有一句话说得极好,君王下,百姓上,君王贱,百姓贵,百姓乃真正的天子。你若领悟了这句话的意思,天下之王道是在你的手上。”
“父皇。”皇上紧紧抱着智善,象小孩子一样哭起来。
“你现在去午门的楼上,把寻香给我叫来吧。这一件事,恐怕只有她能办得成。”智善为他擦干眼泪,慈爱地看着他。
“父皇。寻香的确谋略过人”皇上眼中仍有一丝担忧,这个女人太厉害了,不仅擅用兵,还能左右父皇。
“难道你还有疑虑?”智善生气地看着他,气得抖擞,指着他手上的羊皮卷,跺脚道:“难道你还在认为这东西是寻香给我的?是不是要我告诉你,当年我是怎么派人去掏大周王朝的开国皇上的老祖坟才找到的这东西”
“你先前是不是还有话问我,问我是怎么顺利从西城进来的?”智善伤感道,“马家的确控制了西面的城门和西郊,以及西面的不少街道。可是马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