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通笑道:“吉时已到,我们就去泉台为太皇贵妃祈福吧。”
善智向觉明和慧琳道,“请二位主持与圆通大师先行。”
“圆通大师先请。”觉明和慧琳跟在圆通身后。三路弟子尾随其后,从殿外的一条青石小路,往寺后走去,一路上树青路幽,大约半刻钟后,到了一座黄墙碧瓦,建筑秀丽的院落。白玉牌坊上龙飞凤舞地镌刻顺朝开国皇上高宗手山的“天泉宫”。
牌坊下守备森严,见到善智纷纷下跪行礼,善智目不斜视,手持佛珠不断念诵佛号。
祈福的队伍一边敲着木鱼,一边念着佛号。在圆通的带领下进了离宫,进去后两边树木丰茂,正中一排大器的官殿上挂气势磅礴的两个字 “泉台”,四周亭台水榭,飞鸟滑水,很是清宁悠然。
八扇朱色雕花殿门全部洞开,祈福的队伍在三位主持带领下,分三路从三道门同时进入,一进穿堂殿。便听到殿内潺潺的水声,象优美的曲音一般动听,穿过大殿,内有一方烟气腾腾的泉池,池中修有一个五六丈高的高台,台上筑有一座精美的屋子。屋外贮立着四个衣衫清美的宫女,手上各捧玉盘,衣袂飘飘宛如仙子。
三位主持在高台下,分三方站成三排。木鱼和经咒声嗡嗡响起,包围了水上的屋子。
善智向善广点点头,善广带着家人和寻香沿泉中的一条花径,向高台上缓缓行去。
屋里香烟轻绕,幽香淡淡,屋中一方檀木榻上平躺着一个美貌的贵妇。榻前跪着四个宫女。
善广等进来,跪在榻前连叩三首。那四个宫女起身退出,并轻轻掩上红木大门。
“灵珊。大哥来看你了,今天是你五十二岁的生日,你还记得吗?”善广跪行到榻边,拉着开始亲切的诉说,“你还记得你满五岁那年,大哥带着你在马家的花园一角,悄悄地烤鱼吃吗?”
木榻上的贵妇双目自然闭阖,一动也不动,根本不觉外界之事。
“灵珊。大嫂来看你了,你还记得大嫂刚嫁进马家时,你抱着大嫂说大嫂就跟娘一样吗?那年,大嫂生了你大侄子希元,他中了热毒,你用甘菊制了一种药茶,治好了希元,希元一直说你比他娘还恩亲”周氏眼红红地接在马老侯爷后边动情地诉说。
“姑姑,你睡了这么多年了,就不想看看希元吗?”侯爷马希元悲伤地哭道。
成氏不停地抹泪,她嫁进马家前,马老皇贵妃就昏睡了,马皇贵妃还未见过她的模样。
铃儿扑过去,握着贵妃冰冷的手,轻轻摇晃道:“皇姑婆,你从来没看到过铃儿,你就醒来看看铃儿嘛…铃儿想和皇姑婆说话,铃儿想念皇姑婆”
寻香的眼睛红了,木榻上那容颜依然年轻的贵妃就是沛林的外祖母,静得象一具雕像一样,寻香虽然有备而来,此时有些动摇了。
马家浓浓的亲情都没唤醒马皇贵妃,她不过只是沛林的妻子,或许真的该让沛林来试一试的。
寻香怔怔地看着马皇贵妃,嘴里不停地诵起金刚咒。
马老侯爷回头看一眼儿子,马希元起身退出屋外,守在外边,并喝退了外面的宫女。
马老侯爷这才期望地看着沉睡的妹妹,切声道:“灵珊,这是玢儿的儿媳妇寻香,她是开国老将军寻将军的孙女,跟你一样心灵手巧,能治天下最奇妙的茶和茶饼。你睁开眼看一看吧。她为了来见我,竟然扮尼姑”
铃儿悲伤地哭起来,“皇姑婆,你看看铃儿,也看看表嫂嫂寻香吧”
周氏过来拉着寻香,眼红红地道:“孩子,别念经,过来和你外祖母说话吧。”
寻香爬到榻前,仔细端详着马皇贵妃,沛林母亲长得有几分象她。寻香又磕了三个头,吸口气,缓缓道:“外祖母,我是沛林的媳妇,如今沛林有难,还被当朝皇上通缉,请外祖母醒来救救可怜的沛林吧。”
马铃儿在一边接着道:“皇姑婆,我沛林表哥好可怜哟。你要醒过来给我表哥报仇,表哥是个书呆子,可是平故八白竟然被人打瘫在床上许久,要不是表嫂嫂贤慧,一直想法为表哥治疗,只怕我表哥要一直躺在床上。皇姑婆,你醒来嘛,你要是不醒来,你的外孙我的表哥沛林,就活不成了,你的皇孙德宗皇上不只要我表哥的命,还要我表哥一家人的命,你快醒来嘛”
铃儿说到激动之处,抓着皇贵妃一双雪白的手拼命地摇,长长的指甲上漂亮的金蝶从寻香眼前闪了一闪。
寻香一怔,外祖母昏睡多年,不只容颜依旧,就是这双手都跟娇嫩寻白,不由摸了摸,除了体温冰冷,股肤跟正常人一样有弹性。拿起她的脉把了把。
“怎么样?”周氏焦急地问。
“似无还有,似有还无。”寻香试了试皇贵妃的鼻息,很淡很弱。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脱下皇贵的鞋袜,从衣袖里拿出银针扎在足心。
铃儿爬到寻香旁边,含泪好奇地看着寻香,“你能治好皇姑婆吗?”
寻香道:“医典记载,昏睡有几种可能,一是药物所致,二是创伤所致,三是神经故障。皇贵妃肌夫保持得跟年轻时一般,应该不是药物所致,如是体内有创伤,面上的颜色不会这么红润”
老马侯爷指着贵妃的足底道:“太医们都这么说过。你看这足底上扎满的针眼,太医署里有人专门为贵妃定期扎针。而另一种神经故障,自古以来都极不易治疗。”
寻香道:“我原来听老王说过,还有一种异常的症状,便是魂不安位。”
周氏叹道:“这种情况太医也说过,什么法事,招魂、安魂都做过了。”
成氏道:“那贵妃姑姑这种情况,到底属哪一种呢?”
寻香眉头紧皱。将一根银针扎在贵妃眉心上,再次把脉,良久才松开手,“很奇怪,这样若有若无的脉象,却能保持正常的气血和肤色,简直就是奇谈。”
马老侯爷道:“正是。”
寻香问道:“法师们怎么看这个问题?”
马老侯爷道:“贵妃原来很信佛,法师们说贵妃是入禅了。可是世间少有入禅这么久的,就是得道高僧都没有这样的,入定再久,总会出来。”
寻香询问马老侯爷,“我可以翻动一下贵妃的身子吗?”
“你尽管试。”周氏道,“要怎么翻,我帮你。”
“我想看看头部后面和心口处。”
马老侯爷转过身。
寻香、周氏、成氏和铃儿一起小心地翻起贵妃的身子,寻香小心地检查了贵妃的后脑,头脑平整,没有伤痕,又检查了心口,俱是完好。
周氏道:“贵妃身上没有伤痕,这在以前我亲自和几个宫女从头到足检查过。”
寻香眉头紧皱,“我感觉象有什么抑制着贵妃醒来一般。”
周氏道:“原来有太医这么说过,我和老太爷在这屋里曾经守过几天几夜,可是我们都没半点问题。”
铃儿觉得寻香懂得真多,期望地拉着她的手央求:“寻香,你有办法的,你一定要把皇姑婆给我弄醒。”
“我试一试用她最喜欢的味道唤醒她。”寻香咬咬唇,从衣袖里掏出一粒,用水参子、碧宵境的竹叶和黑茶混制成的一个药丸,搬开贵妃的嘴,塞进去,又拿出两片老茶香放在贵妃的鼻息下。
28 金蝴蝶
屋里陷入沉默,都盯着贵妃的脸部,期待着她有反应。
良久,铃儿轻叹一声,“贵妃姑婆不是最喜欢弄茶的吗?寻香的茶制得这么特别,这么香,她都没有知觉?”
贵妃左手上戴着只紫红的玉镯。寻香褪下镯子,戴在她的右手上,看着她长长的指甲上精致漂亮的金蝴蝶,拿起手仔细端详,心中暗付,宫廷里的艺师,手艺真是高妙,连指甲都能画得这么漂亮,这是什么颜料,金灿灿的,还不会脱落。
贵妃美丽的手一凑近眼前,寻香只觉眼前似有一片动荡的幻海,一个巨浪扑面来,吓得“啪”地放下贵妃的手,眼前和大脑一片空白。用力眨眨眼,神识有些混浊,连忙从衣袖里取出一片老茶香放在鼻下,深吸几下,又含了一片茶叶在嘴,不停地咀嚼。
“香儿,怎么了?”周氏关切地问。
寻香摇摇头,视线渐渐清晰,怔怔地看着贵妃的手,嚅嚅道:“贵妃指甲上的金蝴蝶好象有问题。”
刚才寻香那样子很恐怖,仿佛失魂落魄一般。
马老侯爷拿起贵妃的一只手,学着寻香的样子,将金蝴蝴凑到眼前,立即眼前一昏,连忙放下手,脸色煞白,“快,将贵妃指甲上的金蝴蝶刮掉。”
寻香取出几片茶叶给马老侯爷,马老候嚼了几片茶叶,又拿着一片放在鼻子下面。精神清明许多。
周氏拿着贵妃的手指看了看,道:“这指甲近两寸长,把指甲剪掉就可以了。”
“我去找剪子。”马铃儿跑进耳房。
成氏皱眉道:“我们就这样剪掉贵妃的指甲会不会冒犯天家的威仪?”
老马侯爷果断道:“这指甲上的画一定有问题!若要挨罚我担罪好了!”
铃儿从屋里拿着一把剪子出来。周氏拿过剪刀,“我来剪!挨罚就由我一人承受吧!铃儿拿方手帕,将贵妃的指甲包好。”
贵妃十个漂亮的指甲,纷纷落到铃儿手上的绢帕里,贵妃的手指头很快变得光秃秃。
寻香再拿起贵妃的手指。不再有幻觉和迷障。
“那指甲肯定有问题。”马老侯爷拿着贵妃的手指看了看,果然不再有事,气恼地道:“这么说,灵珊这些年是被指甲上的东西给害了?若不是寻香刚才发现,这漂亮的金蝴蝶不是要永远害着灵珊?”
周氏多铃儿手上拿过手帕,包好那包东西,揣进衣袖里,“看看灵珊会不会醒来吧。”
大家紧张地看着贵妃的脸。只有铃儿在摆弄贵妃手上的紫红玉镯,奇怪地问,“寻香。你怎么会有这个镯子?是不是表兄给你的?”
寻香道:“正是沛林给我的。”
“好漂亮。”铃儿举着贵妃一只手微眯着眼欣赏着玉镯,突然贵妃的手一动。吓得她放下手,“皇姑婆会动了?”
大家看着贵妃的手,静静地搁在床榻上,并无动静。
铃儿伸出个指头。小心地去摸她的手指,突然叫道:“皇姑婆的手好象没那么冰凉了!”
寻香握着贵妃的一只手腕把脉,果然体温开始温热,而且脉相渐渐明晰,惊讶地道:“贵妃有起色了!一定是那金蝴蝶抑制了贵妃的神经功能。”
周氏摸了摸。喜悦道:“还真是这样的。”
老马侯爷摸了摸,激动道:“真是如此。”看着寻香道,“机缘呀。难怪觉明和慧琳大师,说香来是缘啊。”
“我现在再用针灸试一试。”寻香取出银针,给贵妃灸足心,手心,眉心和脑部。
大家静静地跪在贵妃的榻前,等侯奇迹。
寻香道:“贵妃睡得太久了,恐怕需要刺激刺激。”
铃儿道:“我在皇姑婆耳边大叫一声,震醒她?”
老马侯爷摇头:“不行。万一震坏了你姑婆的耳朵怎么办?”
“那怎么办?”铃儿急得直挠头。
寻香灵机一动,想起原来刺激沛林的事。拔下贵妃足上的银针,抱着一只足,轻轻挠足心。
“对呀,这是个好办法。”铃儿抱着贵妃另一只足,用力挠几下。
贵妃的足突然一弹,狠狠一足踢在铃儿脸上,铃儿坐到地上,捂着脸,笑道:“姑婆踢得铃儿好疼,看来姑婆醒了。”
“灵珊。”
老马侯爷和周氏激动地看着贵妃的脸。
贵妃缓缓张开一双美目,眨几下眼睛,视力由模糊得变清晰,慢慢看清面前的几张脸,惊讶地看着老马侯爷,“大哥,大嫂你们怎么这么老了?”
“灵珊。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你一睡竟是三十多年!”周氏喜极而泣。
成氏扶着贵妃坐起来。
贵妃捧着头摇了摇头,看清榻前还有两个姑娘,铃儿扑闪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跟贵妃长得一模一样。再看看美貌的成氏,贵妃脑中没有她的印象,视线落到一个光头上,这小尼姑还抱着她的一只足,一双星目惊喜激动地看着她,眼角挂着晶莹的泪花,仿佛看救世主一般。
“小师傅”
贵妃的记忆还停顿在三十三年前,昏迷时她在泉台上打坐,那一坐便是很多年。
贵妃看着周氏光洁的脸,六十余岁的人还保持着五十岁的样子,但与贵妃当年的记忆相比,还是老了许多,眉头皱了皱,“我昏睡了三十多年?”
“是的。这是玢儿的媳妇寻香,是她救醒了你。这是铃儿,我的孙女。这是我希元的第二个媳妇成氏,第一个已经病逝。”周氏给贵妃详细介绍。
贵妃收起双足,下了榻,起身舒展了几下四脚,摇摇头,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这么大的时差,自己一睡就是三十多年。
整理了一下思绪,看着马老侯爷,“大哥,我的玢儿呢?”
马老侯爷哽咽道:“早不在人世。”
贵妃眼睛一红,扶着头身子晃了晃,突然发现自己双手都戴着紫红的玉镯,举着双手问,“另只镯子是寻香拿回来的?”
寻香抿着嘴点点头,充满希望地看着她。
贵妃问:“玢儿生了个儿子?”
老马侯爷道:“是的,叫沛林。”
“怎么林儿没来看我?”
周氏眼睛一红,“灵珊,你要再不醒来,沛林就活不成了。”
贵妃皱皱眉,“怎么会这样?”
老马侯爷对成氏和铃儿道:“你们先出去一下,不要让外面的人知道贵妃已经醒过来。”
铃儿嘟着嘴道:“表兄的事,我们都知道呀。干嘛要我和母亲出去?”
“出去!”老马侯爷脸一沉。
成氏连忙低头拉着铃儿往外走。
“灵珊,当年你把玢儿托付给我,是我不好没保护好玢儿,玢儿十六岁那年,被高宗皇上把她指配给周贵妃的弟弟,玢儿不愿意就逃出了皇城,遇上杨家遗子,两人成了亲”老马侯爷把她昏睡好发生的大事一一细述出来。
贵妃悲叹一声,娇美的容颜苍老了至少十岁,“当年都是我不好。不该和你们换孩子,结果害得之立在宫中早夭,玢儿逃婚。那杨相国一家不是忠诚的吗?怎么就给满门抄斩了?”
马老侯爷痛心地道:“说来都是周贵妃那边搞出来的事。周贵妃后来病死了,死前还给尚宗皇上说,一定要诛杀杨门遗孤,不然顺朝江山将不会稳。所以尚宗皇上便下了百年追杀令,以绝杨家遗患。”
“周铭山也早死了,周正跟他父亲一样阴险可恶,与现朝的薜贵妃之弟薜洪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