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今天一早就打过去了。”溢成边回答着他的问题,边给了绛凝一个眼色,示意她走上前。
千不愿万不愿地绛凝刚准备妥协,抬脚向前迈出第一步时,尹澄飞却已迈开了流星大步,视她如透明空气一般,从她的身侧擦过。
眼看着他们一行人谁也无心与她交谈,她只好三步并作两步,自己主动跟上了前。
一路上,尹澄飞都在与身边的属下交谈,他时而舒展着眉头悉心聆听,时而又用冰冷的声音发表意见。无论是生意场上的得意失利,还是政府官场上的打压放松,似乎都不能引起他情绪上的一点点波澜。
与他同样坐在车内的绛凝,仿佛成为了真正的隐形人。她看着他运筹帷幄,看着他发号施令,却始终不能插上一句嘴,以示自己的存在。
加长版的凯迪拉克缓缓地停稳在一座高级会所前,溢成首先从副驾驶的位置上走了下来。
随后,他毕恭毕敬地拉开了后车门,请尹澄飞下车。
尹澄飞迈出长腿,跨出车门后,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折过了臂肘,扬起了手臂。那手肘与腰椎所形成的三角形空当,正好为绛凝,提供出了一个虚无的空间。绛凝看了一眼他毫无任何表情的侧脸后,识趣地伸起了自己的纤纤玉臂,用自己修长的五指勾住了他的手腕,与他并肩向里走去。
“尹老板,这边。”迎宾接待接过溢成递过的邀请函后,抬手做了一个指引的动作,引导着他们向指定的桌位走去。
一入室内,绛凝就不禁在心底唏嘘感慨这装潢的华丽。从天到地,从南到北,一切入眼之物都是
价值连城,世间罕有。巨大开幅的纯手工羊毛挂毯描绘着祖国的大好河山,莹透的素颜明代青花瓷器增添着江南烟雨的飘渺之感,而犹如宝石缀满天幕一般的苍穹吊顶,更是显尽了整个会场的繁华通透,让人犹如身置富丽堂皇的西方宫殿,又或是月光穿透的中世纪古堡,所过之处,无不感受着奢靡与财富。
“尹老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还未等他们的屁股在座椅上坐稳,嘘寒问暖就已接踵而至。
“赵总也别来无恙。”尹澄飞象征性地点头示意后,又微微侧过头看向绛凝,“这位是余小姐。”
紧跟着他的介绍,绛凝扬起了一抹甜美的微笑,机敏地出言问候道:“赵总好。”
对方见她大方稳重,也回以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与以往的酒筵场合不同,这一次的来宾不光是衣着光鲜,西装革履,每个人身上还明显散发着高人一等的精英气质。只是一个简单的点头问候,绛凝就感觉到他们那不可比拟的从容不迫和大将风范。
在大堂最前方的高台上,已经有人开始了欢迎致辞。随后,便又是他的侃侃而谈和高谈阔论,从流畅的演讲中,绛凝能明显的感觉到,此人的学识渊博,博闻强识。
“这是什么宴会?”面对着如此不同的氛围,沉默许久的绛凝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尹澄飞却好似没有听见她的疑问,用手中的筷子慢悠悠地夹起一个水晶虾仁,放在口中细细品尝,细细咀嚼。随后,他才像是突然想起来身旁还有一个满腹问号的绛凝,压低声音向她说道:“郭金容每年都会组织的晚宴,邀请各行各业的精英。”
难怪!这一下,绛凝终于明白,为什么满堂的在座之人都透露着成熟高雅,举手投足间都是落落大方,不拘小节。原来这是一场盛大的“群英宴”,放在古代,这就是各路英雄豪侠齐聚首的地方,大家彼此交流切磋,以武会友,以学会友,得几知己,惺惺相惜。
只不过,地产大亨,青年创业家和珠宝商人等等算得上是青年才俊的话,杀人放火的尹澄飞怎么也能算得上是行业精英?难道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里也包括了以手遮天的黑道老大?
尹澄飞显然洞察出了她的心中所想,嘴角轻轻勾了勾,笑道:“余绛凝,我尹澄飞除了违法乱纪的行当,可并不是一无所有。况且,就算是道貌岸然的市长又怎么样,你以为他不需要黑道来稳固他的地位么?”
黑帮,是喊打喊杀的真实世界,而官场,却是杀人于无形的不流血战争。官官相护,黑白勾结,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古代的贤达人士还知晓三六九等均可作为有才之士,为自己出谋划策,现代
对政斗习以为常的达官贵人们,就更是深谙此理了。
“澄飞,很久没有一起去打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一道啊。”刚才还在台上做着欢迎致辞的郭市长,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侧,虽然已不再年轻,可神态间所传递出的信号,却仍是英姿勃发,老当益壮。
“我们小辈可不像郭大哥这么政务繁多,日理万机。大哥什么想去打球了,通知我一声便是,我随叫随到。”尹澄飞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恭谦和逊地一笑后,又像刚才向别人介绍绛凝时一般,向郭金容道:“这位是余小姐。”
郭金容的目光这才从他的身上转到笑嫣如花的绛凝脸上,他含笑打量了她片刻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尹澄飞的肩膀,开口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您过奖了。”绛凝非常懂得识大体,她趁着尹澄飞没有开口作答前,已经扬起了自己甜美地声音,向郭金容表达谢意。
随后,尹澄飞和郭市长又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了寒暄。二人的关系像是介于好友与合作伙伴之间,没有出乎意料的亲密,也没有过分讨好的疏离。
绛凝一直扯动着唇边的肌肉,企图让自己的笑容美丽又不僵硬。她时而跟着二人的对话轻轻微笑,又时而找准时机开口进行调侃,总之是庄重着带着活泼,俏皮里又不失大气。
可不知为何,绛凝总是觉得自己的周身像是被两束强烈的镭射光线扫射,浑身不自在。她屡次三番地微侧过头去搜索,却始终没有找到那束使人局促不安地视线的主人,只好认为自己也许是多心之想。
终于,送走了郭市长后,绛凝长叹了一口气。她轻抚了一下裙子的后摆后,习惯性地再次向人群中瞥了一瞥,然后,便准备坐回原位。
可就是这随意的惊鸿一瞥,让绛凝的身体犹如曝于零下温度的水,顷刻间,便结成寒冰。那在礼堂另一角的西服男子,此刻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他目光中的惊,目光中的怒,是那么明显地映在她的眼中,让她的心头一颤。
“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看着他逐渐放大的身形,绛凝开始变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一身黑色西装的梁宇停在她的身前,英俊的脸上容色铁青。他看着尹澄飞的手臂轻揽过她的腰,终于忍不住也开口问道:“这个问题,我还想问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
“这还用问么?当然是来参加郭市长的晚宴。”尹澄飞不等她思考出合适的答案,就已直白地给予了回答。
面对如此的抢白,梁宇就像没有听到。他的目光仍然直视着绛凝,沉重地让人胸口发闷。
绛凝今日穿着的
红色小礼服,本就是深V的性感款式。那高挺的乳/房从两块布料中轻轻溢出,不经意间就已是春光无限,更不用说她微微的俯身抬臂,更是白嫩乍现。
梁宇的脸上早已染上了几分愠怒,他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罩在了她的身上,遮掩住一切裸/露后,抓起了她的手腕,企图拽着她远离尹澄飞的身边。
可他们连一步还未走出,绛凝另外一个手腕就感觉一紧,被人狠狠地扣住。
“放开她。”这三个字从尹澄飞的嘴中溢出,像是不容人忽视的命令。
梁宇看着仍坐在座位上的尹澄飞,没有说话,却仍是坚持的扯着绛凝的胳膊。
“我说放开她,你听不到么?”尹澄飞终于收回自己不知看向何处的目光,侧过头,扫在了梁宇的脸上,略带嘲讽又略带阴狠地继续说道:“她余绛凝现在,从头到脚都是我的人。你如果再碰我的私人物品,别怪我不客气。”
“你说什么……”引爆雷区的导火索终于被尹澄飞点燃,梁宇松开了攥着绛凝的手,捏紧了拳头。
“哥!”眼看着他的拳头就要落在他的脸上,绛凝赶忙挡在了尹澄飞的身前,“哥,你干嘛呀!”
“你……起来!”看着绛凝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站在尹澄飞的身前,梁宇的思维更加失去了控制,“你让开!”
他一把推开了绛凝,抓过了尹澄飞的衣领。尹澄飞随着他的巨幅动作,完全站了起来。可这样的挑衅却仍旧没有激起他的怒火,他看着梁宇阴沉的脸,从容地笑了出来。
“尹澄飞,你到底想怎么样!”梁宇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他的嘴贴在他的耳边,狠厉地说道:“你连我妹也不放过么?”
“梁宇,我早先就说过了。你能放过我,我自然也能放过你。主动权完全在你的手上。”尹澄飞的声音也压得极低,像是空气,从梁宇的耳边滑过。
“无论是死缓还是无期,我都能接受。可是,如果我的兄弟被判的是死刑,梁宇,那我不光会毁了你的生活,我保证,也一定会毁了她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补全了!一会儿来个二更,圣诞福利一下!
☆、第五幕02场
梁宇的那一拳,最终停留在了半空之中。
那因为紧握而凸出的骨骼慢慢地平缓,弯曲的五指慢慢地伸直,它的手随着他慢慢地泄气,最后终于颓然地垂落了下来。
“哥……”看着他无力的收回手臂,默默地转身从她身边走过时,绛凝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哥,你怎么了……”
可他却对她的呼唤置若罔闻,他轻轻地拂开她欲上前拉住他衬衫的手,径直从她的身旁掠过。她想要抬脚追上前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仍旧被尹澄飞用力地扣着。
“我没让你走,你就哪儿都不能去。”第一次,绛凝再也从他的身上感受不到那种可以斗嘴的轻松,而只剩下那从头到脚的恐惧。
一身黑色垂曳长裙的林瑶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绛凝的视线之中。她在人群中静静地注视着她。不同于以往的,是她的眼中不再散发着居高临下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凌厉的怨恨。那感觉好似绛凝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又或者是一个遭万人唾弃的插足第三者。
在短暂的几秒对视后,林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她用双手轻轻提起裙摆,匆匆地迈开了步伐,向刚刚梁宇消失地方向急急追去。
只有绛凝,还依旧痴痴地停留在原地。她的身上,仍旧披着梁宇的外套,那黑色的绸缎上,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地烟草香。
这么寒冷地季节,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便走出了会场。
她也想像林瑶一样,义无反顾地追着他的步伐。他走到哪里,她便追到哪里。可她知道,那只能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她只可以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林瑶与他二人之间的戏。她怕因为她自己的冲动,而让尹澄飞伤害她。她所能企盼的,也唯一可以许愿的,便是无论发生什么,哥哥支离破碎的心,都可以被林瑶治愈。
虽然在这样别致优雅的场所,这种明夺暗抢的戏码实在罕有,可精英毕竟是精英,不像市井百姓一样,哪有热闹爱向哪里凑不说,还爱品头论行。精英们总是有与凡人不同的高贵品格,只是瞬间的侧目和探寻后,又一切恢复如常,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尹澄飞抓着绛凝的手,穿过人群。能看得出来,他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
溢成不仅懂得尹澄飞的心思,同时还是一个知冷暖的人。他早早的命令司机把车开到门外,他们一走出去,便连片刻都没有耽误,就上了路。
“回世华路。”尹澄飞坐在松软的座椅上,向司机命令道。
此刻他的脸被投进墨色车窗的路灯割成了两半,一半是阴影中的阴枭,而另一半是明亮下的俊冷。那两色融合在他的脸上,是骇人心骨的狠绝
和戾气。
车缓缓地停在一栋白色的别墅面前后,绛凝跟着尹澄飞一起下了车。
她随着他穿过雕花黑漆铁门后,又越过了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的泳池,然后,才随着他走进了房门。
在泛着暖色调的暗黄光泽明亮了整个房屋的一刹那,绛凝才看清,尹澄飞的家竟冷清地像是办公的地方一般。家中那本应有的生活气息和温馨情调,被他室内所有漆黑的家具所掩埋,冷冰冰地,让人感受不到爱。
“上楼。”尹澄飞换好了拖鞋,看了一眼在她身后痴立的绛凝,平缓地说道。
绛凝得到了指令,忙不迭地脱下了脚上的高跟鞋,赤着脚,跟着他踩上了一级一级铺有柔软地毯的台阶。
卧室的中央,是一个半径相等的圆形大床。那床上的枕头是纯白的,床单是纯白的,就连被褥也是纯白的。那白哗哗地颜色映着雪白的墙壁,让绛凝有一种身临酒店的错觉。这标准化的装潢和不带一丝个人色彩的搭配,不仅衬托出了他的简约,也同时,彰显了他的冷漠。
尹澄飞从衣柜中找出了一件叠放整齐的白衬衫,放在了床尾后,看向绛凝,慢慢地说道:“洗好澡,换这个。”
“我……”绛凝看着他一脸的严肃认真,一颗心不禁紧张的瑟缩在一起,“我今天晚上,要睡在这里?”
“嗯。”他慵懒地从鼻翼中挤出一个鼻音后,便脱下西服外套,随手扯开脖颈处束地整齐的领带。衬衫的纽扣在他的作用下,一粒粒分明地被解开,宽阔的胸膛就这样,赤/裸在了绛凝的面前。
他的背上,蜿蜒着一条青黑色的巨龙。那龙腾飞着从他的腰间盘旋,直指他的肩甲。它的利爪像是世间最凶狠的武器,双眸像是洞察一切的透镜,它敏锐又阴冷地在他矫健的背部飞舞,直视着绛凝的脸,竟让她不禁脚下一个趔趄。
尹澄飞没有看向绛凝,他抓过自己被熨得服帖的睡衣,向浴室走去。很快,那哗哗地水声和雾气就掩饰住了一切景象,让她一个人仍旧有些颤抖地直立在那里。
过了片刻,他裹着自己白色的睡袍,从浴室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