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萧今使劲儿摇头,心想那边还在惆怅怎么婉拒方家呢,他再横插一脚估计直接就把她踢出国了,“我妈他们正合计着要送我出国呢。”
裴朝稍稍思索了下,很快想出缘由,“你怎么回答?”
他温热的鼻息浮动在耳畔,熏红了耳廓,她的声音也不觉飘忽起来,“我,我想……你上次不是也说,想离开这里么。”
裴朝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这丫头是舍不得她妈,又不想因为自己的婚事给蒋家添麻烦,才来跟他商量。
可是他说的“离开”,远不止出国,更重要的是完全抽离现在的生活。把头靠在她肩上,看着她因为没穿外衣而冻得通红的鼻尖,裴朝不觉收紧怀抱,笑着应允,“你愿意去哪儿都行。”
萧今心里一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蹭蹭那直挺的鼻梁,说,“放心,跟着我有肉吃!”
裴朝被她闹得心满满的,沉声说,“不要出国,哪儿都不要去……跟我走。”
地上的积雪将她的脸颊映得晶莹粉嫩,他不觉慢慢凑近,萧今本能地闭上眼。
“咳。”
两人一回头,正看见一个西装笔挺的人站在不远处。方司藤白净的脸上神色冷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萧今吓得一把推开裴朝,后者眼中闪过失望。
“司藤,听说方家最近又收购了两家快餐企业,恭喜了。”裴朝自然地跟他打了个招呼,随手把萧今拉到身后。
“多谢。”方司藤随意笑了笑,“阿今,蒋老大在找你……”
还不待萧今答话,前厅里传来一声尖叫,似是蒋夫人的声音,她浑身一紧,掉头就往屋子里跑。
大厅里已经乱成一团,嘈杂声响得她几欲耳鸣。
在大片人群的正中间,萧今一眼看见蒋夫人,正脸色苍白地靠在蒋老大怀里。
她用力扒开人群挤过去,“妈,怎么了?”
蒋夫人看见她,惊魂未定地扑过来,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阿今你去哪儿了,没事儿吧?!”
萧今摇摇头,目光一扫,就看见地上扎着红丝带的礼盒,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从盒子里散落出来的白菊花铺了满地,里面躺着一只纯黑的猫,脖子上系着红丝带,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看来已经死了很久。
萧今抓着蒋夫人的手不觉发紧,心扑通通地跳着。
这时,蒋老大已经吩咐人把现场收拾好,走过来搂了搂夫人的肩,说,“上楼休息会儿,我会查清楚。”
蒋夫人没有血色的唇微微弯起,“我没事,只要阿今没事我就放心了。”
萧今一眼看到贴在盒子上的粉色卡片,写着蒋夫人的名字,这人是故意的!她气得牙痒,被她找到定要打得那人满地找牙,再让他一步三叩首地去给那猫咪上坟!
她愤愤地对蒋老大说,“您招呼客人去吧,我陪她!”
蒋夫人却摇摇头,说,“我哪有那么虚弱,坐着歇会儿就好。”
萧今四下看了看,佣人们都在手忙脚乱地收拾,便站起来说,“我去给你端碗安神汤来。”
刚走出几步便被人迎面拦住,方司藤仍是笑吟吟地问,“听说你要进祥风?”
她想起联姻的事,虽然万分不靠谱,可当这个人站在身边仍是说不出的诡异,她哼哼哈哈地回答,“是啊,别处工作也不好找。”
方司藤何等人,女人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萧今这种,更是等于把想的都写在脸上。见她不愿跟自己多说,方司藤倒也能猜到几分理由,心里没来由地堵了堵。“阿今,裴少的事我不便多说,不过为了你好,我劝你们还是离开这里。”
“为什么?”萧今听见这名字脸就红了,想起刚才被她撞见那一幕更加窘迫。
他轻轻勾了勾嘴角,“他的身份很特别。”
“如果你说的是那件事,他已经告诉我了。”萧今心里忽然有点不爽,撇开视线说,“谢谢方总关心。”
方司藤饶有深意地一笑,说,“知道就好,毕竟她是你嫂子,见了难免尴尬。”
嫂子?萧今愣了,看向他的眼睛,一派镇定自若,没有耍她的痕迹,“你是说…他和雷芸?”
“看来你知道的还是不够多,”方司藤错身而过,手指轻轻扫过她的发尾,“阿今,好好保护自己。”
萧今傻眼了一瞬,决定找裴朝问清楚,她最不擅长假作镇定,既然想知道,就去问!
方司藤仍是优雅地穿梭在人群中。
“怎么,看不惯未婚妻和别的小子在一起?”方威在自助酒吧旁边拦下他。
“叔叔,酒可以多喝,话却不好乱说。”方司藤带着笑淡淡地说。
“呵,那就等大功告成,我们叔侄再好好聚吧。”方威轻轻碰了他的酒杯,笑得胸有成竹。
萧今在大厅里转了一圈也没找见裴朝的影子,这时,正巧看到蒋柒枫在不远处跟客人寒暄。她快走两步过去,问,“柒哥,你有没有看见嫂子?”
“芸儿?她刚才去厨房给夫人做安神汤了。”
萧今自嘲地笑了笑,说,“我去帮她。”
厨房并不在宴会厅里,要穿过自备电梯的传送通道。萧今走到通道口,就注意到旁边的一扇小门没有合拢,似乎刚有人通过。
她推开门,看到不远处的两个人影,女人裹着玫红色羊绒披肩,男人穿着深灰色复古西装,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他们站得很近,哪怕听不到对话,却能感觉到两人之间融洽的气氛。
裴朝总是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再加上那样的身份,究竟为什么和她嫂子相熟?而他们又为什么要躲到这里来聊天?
萧今拍了拍脑袋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怕被发现,急急转身跑走。
雷芸端着安神汤回到客厅时,就听丈夫问,“不是小妹去端了么?”
“什么时候?”她刚听裴朝说了两人的事,心里隐隐不安。
“就刚才。”蒋柒枫见妻子皱眉,马上贴上去问,“怎么了?”
“没什么,”雷芸勉强笑了笑,握着丈夫的手说,“怕她走错路了,我去看看。”
蒋柒枫搓了搓她的手臂,叮嘱说,“手怎么这么凉,你刚有身孕,着凉了怎么办。”
“放心,我会小心的。”
雷芸走开第一件事自然是告诉裴朝,他的小情人估计误会了。
她和裴朝从小相识,可惜她那醋缸丈夫极不待见裴家人,两人结婚也是以雷芸和姓裴的断绝联系为前提。
裴朝揉揉眉头,有喜有忧。喜的是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终于对他上了心,而忧的是,万一小怪物暴躁起来,他的人身安危就没保障了……
“你去外面找找吧,这里我会留意的。”雷芸这样说着,心里却被他刚才出神的浅笑抓了一下。他按照约定长成了好男人,曾经说只相信她一个人的男孩子,已经把全部温柔给了另一个人。
裴朝应了一声,转身就出了门。
萧今并没有跑远,在门口绕了一圈就回到了宴会厅,蒋夫人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打趣道,“怎么,没找到裴朝?”
“谁要找他啊!”萧今撅了撅嘴,却看蒋夫人脸色一瞬间成了灰白色,头上渗出丝丝汗珠,急问,“妈,你哪里不舒服?”
“突然,肚子有些疼……”她声音有些发颤,紧紧皱着眉。
“你忍一忍,我这就送你上楼。”萧今一把抱起她,对身边的佣人说,“叫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出事鸟~~
上半部分也要结束了,期待萧怪物变身的盆友们敬请关注~注意撒花~
☆、私奔吧!
萧今把蒋夫人抱到二楼的卧室躺好,觉得手臂湿凉,一低头看到满手的鲜血!
她走过的路上,血迹断断续续洒了一路,萧今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握住蒋夫人的手,一动不敢动。
直到赶来的蒋老大和医生把她扒开,她才踉踉跄跄地退到门外,卧室变成了手术间。
大约半小时后,护士从里面出来,犹豫着说,“孩子太小,是保不住了,大人还在抢救。”
蒋老大双眼通红,极力保持着镇静,问了句,“怎么会……”
走廊上虽然站满了人,却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那护士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说,“是食物中毒。”
蒋老大手中的杯子“啪”得一声被捏碎,他回头对蒋柒枫说,“去查!”
萧今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听着,一颗心像被挂在悬崖上,摇摇欲坠,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地回荡着“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蒋老大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安慰却无从上前。
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不管四周多少异样的目光,裴朝紧紧把她拉到怀里抱住,“别怕,有我在。”
萧今僵硬地靠着他,似乎想要推开却使不上力气。
裴朝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背,想在哄受惊的孩子。她把脸埋在他怀里,心底的防线终于轰然倒塌,眼泪不住地涌出来。
手术又进行了两个小时,楼下的客人陆陆续续已经全部离席,裴朝一直守在萧今身边,她的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蒋柒枫回到手术室门前,看见抱着萧今的人,脸色一下子阴沉至极,厉声说,“姓裴的,你在这儿干什么?!”
裴朝看见他,附耳对怀里的人说,“我要走了,有事就打我电话。”
萧今抿着嘴不语,却下意识地抓着他的手。
裴朝嘴角暖暖地笑了,“别怕,我就在咖啡屋等你。”
这样温柔而坚定的语气,像在诉说一个永恒的誓言,萧今微微点头。
走到门口,蒋柒枫狠狠地说,“把枪交出来!”
裴朝微微一笑,把腰里的枪扔在地上。
蒋柒枫又让两个手下搜了他的身,才质问,“如果我没记错,今天并未邀请绯木堂的人。”
裴朝并不是个有耐性的人,却为了她强笑着说,“蒋老大寿辰,裴某只是前来庆贺。”
蒋柒枫拉下脸说,“却不知为什么堂主一来,我家夫人就出了事!”
裴朝即刻冷下声音,“蒋兄无凭无据可不能随便捏造。”
“你们绯木堂干过多少不光彩的事,还用得着旁人捏造么?!”蒋柒枫忽然提高音量。
“今天是裴某唐突了,既然蒋兄不愿接受绯木堂的好意,那裴某告辞。”裴朝仍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却已然全无善意。将上次的事嫁祸给蒋柒枫,而又将这次的事嫁祸给他,这明显是为了挑起绯木堂和蒋家的是非,究竟是谁想要渔翁得利呢?
“我早晚找到证据!”蒋柒枫铁青着脸让手下送客。
临时手术室前,复古的水钻吊灯,排列整齐的佣人,沙发上沉默的一老一少,长长的走廊上只剩下落地座钟摇晃着时间,压抑得喘不过气。
又两个小时过去,老管家端着药碗走到蒋老大面前,说,“老爷,吃药。”
蒋老大如同一尊石像,哑声说,“给小姐端份燕窝。”说罢面无表情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老管家很快把温热的冰糖燕窝送到了萧今面前,她却想起蒋夫人每天特意为她留好的那碗,迟迟喝不下去。
“当水喝了吧,”蒋老大忽然出声,“有力气才熬得住今夜。”
萧今抿了抿嘴角,端起碗喝了下去,却尝出了咸涩的滋味。
她看向蒋老大,发现他脸色十分难看,便说,“这里我守着就好,您去休息一下吧。”
蒋老大摇摇头,“当年我没有能力保户她,如今我不想让她失望第二次。”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萧今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爱,深沉得像一张毛毯,将寒风暴雨统统挡在外面,只留余温暖的爱。
她张了张嘴,又低下头去。
蒋老大让佣人们都离开,对她说,“你是不是想知道,当年我为什么没留她。”
萧今不禁抬头看他,点点头。
他两鬓微微泛白,威严的面容刻着深深的岁月,缓声说,“我那时身体不好,被父母送去海边疗养半年。两个月间我一直给她写信,却没有回音。我不放心,便提前回来,她已经走了。我找了很久,毫无音讯,她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后来,我以性命相要挟,才从母亲那里问出她的下落,仅仅三个月,她已另嫁他人,还有了孩子。那时我年轻气盛,根本没想到其中的因由,这才……负了她。”
这和萧今想象中相差无几,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恍然感到那么近,记忆中的黑暗,正是她此时此刻所在的地方,她幽幽地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回来。”
蒋老大叹了口气,“这里是她的家,走得再远还是会回来。”
萧今不明白,如果是她,一定会远远地逃开。
这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一老一少齐刷刷地站起来。
穿蓝色手术服的医生抬手摘了口罩,恭敬地说,“老爷,夫人保住了。”
两人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半晌,那医生已经走开,萧今才转头说,“她成功了。”
蒋老大眼眶微微发红,笑着点点头,扶住她的肩像安抚女儿一般轻轻拍了拍,萧今忍不住鼻子发酸,泪水涌了出来。
之后蒋夫人昏迷了整整十二个小时,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萧今趴在她的床前,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抚摸她的头发,抬眼看见一张温和的笑脸,眼睛涩涩的。
蒋夫人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孩子,跟他走吧。”
蒋老大就守在门口,听见动静就冲进来,蒋夫人还狠虚弱,没和他们说几句就睡着了。
两人都松了口气,蒋老憔悴的脸上又有了活力,开始张罗着给夫人补身。
萧今却忽然很想念一个人。
她来到蒋老大面前,认真地说,“蒋伯伯,我想离开这里,虽然有些对不住您的栽培,可我想我有比出国念书更想做的事。”
蒋老大看着她坚定的黑眸,慈爱地点点头,“我会照顾她的。”
临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