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门吱呀一声合上,王秀芳像斗败的公鸡,不,应该说像一朵盛开还不到半分钟的花,倏然之间枯萎下去,心里悲呼:原来这不婚的榜样丫是自己。
从那之后,王秀芳倒真不再跟女儿谈婚论嫁,却时不时显露出疲惫、眼晕、头疼等症状,数了数,一月三十天,光医院就去了二十有九。她人看病时就对那医生唠叨,“唉,我这累了半辈子,身边没个人帮衬,积了一身病,明明不到五十,却觉得自个都是盖棺的命了。”说完还不忘瞅上陪她看病的林溪一眼,再叹上半口气,明显的郁结,萎靡不振。
林溪知道王秀芳是做给自己看,打感情牌,希望以此突破防线,说服自己步入婚姻殿堂,当年她的遗憾不希望再出现在自个身上。但不得不说,王秀芳的身体真不好,长时间超负荷工作,早就处在亚健康状态,甚至夸张点讲,她再照之前那般玩命工作,这以后半身不遂恐怕都得提前。所以,即便王秀芳再怎么装再怎么演,林溪恬淡宁静,不恼也不闹,由着自个妈性子,只要不明着逼迫,也就那么一回事。
可王秀芳从来都不是省事的主,这不,还没几天,一轮波的相亲大会就这么华丽丽开幕了。
林溪到不像有些人故意丑化自己,浓妆艳抹、穿着邋遢、双眼无神,她最大的气势就是身上那股冷到骨子里的气势。于是乎,所有男人见她的第一面瞬间惊艳,惊艳过后又刹那回归地狱。林溪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那种生人勿近的类型,只是觉得这世上能看对眼的人实在太少,不然也不会造就中国比楼价还要涨势凶猛的离婚率。可这么多相亲对象中总有几个难缠的在里头,许少游便是其中最最典型的一个。
这许少游是许氏地产的公子,父亲许国良跟王秀芳是多年的生意伙伴,母亲郭文更与其是从小到大的闺蜜,两家可谓亲密无间。许少游出生美国,从小跟着祖父母长大,等到两位老人于阿拉巴马州相继去世,郭文思儿心切,夜不能寐,好说歹说,许大公子才应了双亲,回国帮忙料理自家企业。这小伙虽说沾了不少富二代恶习,飙车、赌博、赛马样样精通,但硬件条件实在优越,长相阳光、帅气,一米八二的个子,为人风趣、健谈,时不时冒出些幽默细胞,再加上名牌大学工商管理硕士学位证,更是在女人中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左右逢源。许少游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栽在一个女人身上,且还是个长相根本谈不上漂亮,被成为“斗战‘剩’佛”的剩女身上。
林溪见到许少游的第一面是在外公生辰宴上,当时所有灯全灭,她和梅景姐妹俩推着蛋糕,在Happy Birthday的歌声中缓缓走了进来。一道灯光扫射过来,两人瞬间成为会场焦点。也就在这时,许少游端着红酒,微眯着眼睛,看到了身着黑色晚礼服的林溪。灯光的照耀,突然有了神秘之感,再加上林溪脸上特有的淡然表情,以及美丽、知性为一体的气质,许少游瞬间沦陷。
在许少游沦陷的时候,自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是郭文女士和咱们的王秀芳大姐大,那简直叫乐呵翻了天。郭文心道:自个儿子终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再醉迷百花丛中,那句话说得好,嗯,改邪归正,回归天道。而王秀芳呢,喜滋滋的,并不比郭文的高兴来得少,她觉得这老天还是长眼的,总算出了这么一个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的男子来追求她女儿,这几天晚上睡觉都偷着乐呢。
而忧愁的自然就是咱们的林溪大小姐了。
且说许少游真是个十足无敌的花花大少,那追女孩子的手段可谓层出不断,如果写成书,估计都能拉一火车皮了。什么爱心便当,什么玫瑰传情,什么情信绵绵,一时之间弄得林溪平静的生活如水中石起,波涛连连,整个学校都知道有那么个英俊帅气的哥哥在追求高三一班的英语老师。而更令林溪气愤的是,自己亲亲表妹梅景小同学,竟为了三块德芙巧克力、两盒芒果味大果粒,将她华丽丽地出卖了,直接告诉那许少爷她平时喜好,比如喜欢清淡食物,周天无事爱到郊外马场骑马,特爱音乐剧,曾经为了听现场版,特地买了机票飞往伦敦。
林溪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当着姨妈和自个妈面教训那丫头片子,可在学校,那是自己的天下,林溪露出冷笑:哼,我让你当叛徒。
这边梅景彻底不行了,累地喘个不停,她直接将教案啊书啊本子啊往楼梯台阶上一放,袖子抹了抹额上汗水,靠,还真累出几滴来。
梅景不干了,从小到大,丫就是蜜罐子泡大的,典型的皇子公主型复合人才,厨房都没进过几次,何况帮人搬东西,还傻傻地抱着跑了五百多米远,梅景哆嗦一下,心道:真TM疯了!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特委屈,人家都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可她梅景在自个姐姐心里丫就是三块巧克力就能收买的人,这他妈憋屈的让人想跳长江的心都有了。
也难怪梅景憋屈,试想一个娇滴滴、美艳绝伦且还是自个长辈的人拉着自己的手,语重心长地拜托自己,说什么,小景啊,你林溪姐姐这辈子的幸福就全靠你了。让她在任何方面无论如何都要积极配合许少游。本来梅景是坚决不答应的,她从来都是秉承那种闲事莫理的观念,可她家妈妈发话了,丫要不从旁协助,今后每月一千五的零花钱就彻底给削了。
现世界,钱就是祖宗爷爷,梅景敢得罪全世界,却也不能跟钱过不去,跟钱过不去,不就跟自个过不去。好女不吃眼前亏,OK,她忍!于是,当许少游拿着巧克力、大果粒过来的时候,她犹犹豫豫半会也就一字不漏地说了,说了也不打紧,却偏偏碰上回来拿教本的林溪,于是,地球火星激烈碰撞。梅景那个后悔啊,差点都绕地球跑上七八圈了。
看着地上那一摞摞的教案本,梅景正不知要怎么办,楼道里传来“嗵嗵嗵”的高跟鞋声,在安静的楼梯间显得特别清晰,只见林溪慌慌张张从楼梯上跑下来,脸色非常难看。梅景一看这架势,就知道铁定出了大事,刚想问到底怎么了,林溪一侧,直接将她撞到一边,脚底高跟鞋踩得“嗵嗵”,竞走霎时成了小跑,身形一闪。等到梅景收拾完丢在楼梯台阶上的教案和卷子走出实验楼大门,林溪半个身影也瞧不见了,倒是看到好些同学三两成群都往教学楼那边跑,边跑手里边指着什么,嘈嘈杂杂。
梅景特好奇,脑袋一转,往过一瞅,脸色霎时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下一章发生神马事了捏?梅小受童鞋为嘛脸色苍白了捏?我是傲娇的存稿箱!哇咔咔,遁走!!!!!
☆、Act06
纪曼原本在顶楼临风而立,恬淡安静,牛仔裤兜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一个破小孩死命地喊:“来人你好贱!好贱!你为什么贱!”纪曼郁闷,特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被打扰,一个字来说就是——烦。她不理,任那小孩喊破嗓子,可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压根没意识到纪大小姐郁闷的心情,铃声刚断又响了起来,这样反复三四次后,纪曼终于失掉耐性,她直接按通电话冲着那头狂喊:“梅人,梅贱人,你到底想怎么着?!是不是最近骨头松了,想体验体验满清十大酷刑啊你!”要搁平常,梅景怎么着也会跟着贫上两句,比如“呸!要我贱人,你丫也贱,怎么着咱姐俩也算双‘贱’合璧、所向披靡!”可今天是什么心思都没了,心慌得都找不着东南西北,她喘着粗气,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纪、纪曼,不好了!”
纪曼听到梅景这么一喊,心脏嗵地跳了一下,似乎有些超出负荷,再接着就听到:“着火了,老师办公室着火了,季老师和岑小东都在里面!”拿着电话愣了两秒,纪曼似乎还没缓过神来,脑里浮出三个问题:
办公室着火?季老师?岑小东?
直到梅景那边喊:“还处那干嘛?快点过来帮忙救火啊!”纪曼靠着顶楼护栏往对面教学楼一看,就见三楼的办公区冒着黑烟,烟雾缭绕,隐隐间有嘈杂的人声和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心陡然乱了,一时间,很多个画面接踵而来,明明短短几秒的时间,纪曼却觉得过了几个世纪般长远。第一次岑小东摔坏自己钢笔头两人在教室桌椅间拌嘴,第二次岑小东把自己语文课本垫在书桌上睡觉,且哈喇子流了一书本,两人为此吵得天昏地暗、地动山摇,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有次两人吵得整个教室乌烟瘴气,岑小东咬牙切齿道:“不要妄想跟女人讲道理,一月流血七天不止还死不了的生物,在这星球上就是一逆天存在!”纪曼心里那个气啊,三天都没跟岑小东讲一句话。
几年下来,在她印象里,两人似乎除了吵架,便只剩下吵架。
纪曼也曾在脑袋里臆想,岑小东走路突然被狗咬啦,或者喝水喝着呛了一鼻子水,再者吃东西没带钱被老板拉到后厨洗碗瓢什么的,却从来没想过有天岑小东会跟“死亡”两个字沾上边。
电话那头梅景还在喋喋不休,纪曼恍惚几下,突然像吃了超级能量似得,身子一转,拔腿就跑,那速度堪比闪电,瞬间没入顶楼楼梯口,压根就没想到,就算真个救火,也是咱们亲爱的消防员叔叔英勇上阵,她要真去了,就绝对不是“上阵”,而是“就义”了。
季明超算是恨透岑小东了,原以为他也就一衰神,调皮捣蛋加逃课,没点学生样,谁想现在倒比瘟神还瘟呢!他就不该好人好脾气地带他到办公室训话,再好人好脾气地帮忙劝走他那火爆脾气老爹,没想他老子刚走没多久,这小子就直接坐在他对面的办公椅上,话还没训上两句,又直接将他的喝水杯递过来,道:老师您辛苦了,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吧。季明超心里直犯嘀咕,这岑小东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等到杯子到手一掂,有些轻,眼睛再一瞅,火气又冒上一层。这丫喝什么水,明明就一空的!季明超鼻子一歪,气得肚子都快怀孕了。忍者功夫深,他狠狠瞪了岑小东一眼,觉得教育这孩子的任务更任重道远了,那道理一茬一茬得往外冒,嘴巴越发觉得干渴了。
说到半截,季明超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对岑小东说:“自个儿好好反省反省。”便到外间饮水机接水。
从里面走到外面,接完水,再从外面走到里面,横竖也就一两分钟的事。可这一两分钟还没过去,季明超悔地肠子都青了。
岑小东心情特不爽,昨晚被老爹绑了一夜,手腕上磨出几根红印子,有些疼,估摸着擦破了皮,脑里浮现今天来校途中,他那络腮老爹对着他吼的粗暴样子,横眉竖眼,说:“死小子!今后要再见你逃学不上课跑出去胡蹦跶,我他妈就打折你的腿!”他老爹吼人时候眼睛通红,活脱脱一对兔眼,就跟平时在屠宰场里盯着架上狂叫的老母猪一个样,特凶戾。一般很少有人能在他这样的眼神下对视三秒以上,可岑小东丫就一怪胎,从小就不把屠夫的这点凶狠放在眼里。岑小东特不在乎地对老岑道:“你要是打折我的腿,我就直接从家里阳台跳下去!”岑屠夫一愣,脸皮抽了抽,又听岑小东接着说:“我知道您不在乎,反正那阳台下死得又不是我一个,咱没啥特长,就是喜欢从高到低的蹦极运动,说不定多练上几次,还能跑去参加什么吉尼斯,拿个‘不死不活’的世界记录回来。”要搁别家孩子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就是再温和的父母都得给上一耳刮子,何况岑屠夫那样火爆脾气的人。可真实情况是,岑屠夫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包红双喜,再从上衣口袋摸出打火机,一声不吭,蹲在马路边上一根接一根的吸烟,等到四周烟雾缭绕,脚边横七竖八躺满了烟屁股,岑屠夫跺跺脚板,吐了几口唾沫,一扯岑小东后衣领子,便将岑小东扯到了高三一班的教室里。
‘
在季明超走到外间接水的时候,岑小东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窗前,不知不觉摸出一根烟塞在嘴里,父子俩同样喜好,都是红双喜。岑小东打火点烟的时候,眼睛往上瞅了下,就看到一个熟悉身影正站在对面教学顶楼发呆,一阵风过去,到肩的头发突然被风吹得很乱。岑小东忽然有些感慨,以前短短头发假小子的丫头片子,怎么可能突然多了些女人味。等到反映过来自己想了什么,内心一阵恶寒,鸡皮疙瘩差点掉了一地,心道:女人味?那傻瓜小子怎么可能多出些女人味来!为了掩饰自己窘态,他低头点烟,也不知是不是霉运连连,点了好几次都没能点着,还差点将打火机晃掉。
岑小东气得往窗户框边走了几步,刚打着火,一阵风将窗帘吹了过来,干柴易燃,还没一秒的功夫,半个窗帘就烧没了。原本只要岑小东赶快将窗帘拽下来,用脚踩灭,后面的事也就没有了。可岑小东被突然而至的这个状况弄得脑袋短路,手一晃,打火机飞到一边办公桌上,而那办公桌上摆的全是作业本。
窗帘荡到书桌边,桌上的本子瞬间燃起,噗轰一声,火机裂了,桌子也开始着了。本来这个火势是可以扑灭的,可偏偏前段时间化学老师做实验,将余下的一瓶医用酒精放在了季明超桌子上。于是,再噗轰一声,火势浩大,整张桌子燃烧起来。
季明超进来时候,岑小东的半张脸正淹没在火光里,就像站在夏季傍晚的红色霞光下一样,可这毕竟不是霞光,是火,还冒着浓浓烟雾。远处一看,岑小东红光满面,近处一看,鼻梁、鼻孔全成了黑的,特有三毛流浪满脸乌黑的潜质。季明超二话不说,直接将水杯往岑小东头上扔去,温热甚至有些发烫的水哗啦啦地淋在岑小东冒烟的头上,直浇得岑小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刚醒过来的岑小东被眼前火光照耀的场面彻底震惊了,两只小眼睛鼓得跟牛铃铛似得,头发上的水湿答答往下掉,手像是突然被烫着一般,季明超还没反应过来,岑小东手往外一伸,之前揉碎的那根香烟唰地一下扔出窗外。
“我操!你妈了个逼的!”季明超二十多年的文明教师生涯终于爆粗口了,他一把将岑小东从窗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