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睡了许久,被手机铃声吵醒时,已经夜幕低垂。
“意映,你忘了今晚要和我一起吃饭的么?”
是如意,是啊,我还有如意。
“意映,怎么了?”
“如意,我已从时家搬出,那里,连梁园都已不再是!”
如意颇为着急:“意映,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如意,人世间可有孟婆汤?”
“意映,意映,意映!”
我低声说道:“如意,我没事!”
如意连声叫着我的名字,“你那时不是说,即便吃尽千般苦楚,万种煎熬,也是欢欢喜喜……”
我轻笑:“可我身边没有乔大哥!”
如意亦笑:“总算听到你笑!就知道,你不是那般自怨自艾的人!”
西子蹙眉,妲己捧心,何尝没想过,可惜,自己终非画虎之人。
“意映,我过来找你!”
我笑着摇首:“如意,我想避世三日!”
“修炼绝世武功!”
忍不住微笑:“是!”
“黯然销魂掌,还是眉开眼笑拳?”
不由得失笑:“是忍俊不禁连环腿!”
如意大笑:“好,三日后,我恭迎你出山!”
挂下电话,蒙被又睡。
半夜醒来,忽觉头痛不已,轻抚额头,微烫,起身将行李箱打开,找了许久,恍然记起,忘了将小药箱一并带出,不由得颓然,于是又钻进被窝,继续赴周公的约会。
就这样,睡了醒,醒了再睡,全然不知外面是晓星隐没,还是红日衔山!
再度被疼痛惊醒,只觉胃似被掏空,绞痛不已。拉开窗帘,繁星满天,不知不觉间,已睡过一天。
拨了个电话,让酒店服务人员送了份餐点上来,满心以为吃完,胃痛便会消失,谁知吃了几口之后,只觉胃酸一直往上涌,腹内如钢针直刺,眼前的菜式,已然难以下咽。
忍了几分钟之后,额头已经是冷汗微沁,从床侧拿过手机,已经电池耗尽,于是拿起一旁的话筒,给如意拨了个电话:“如意,救我,我在宏业酒店!”
那端立刻挂了电话,不禁轻笑,幸而还有如意,继而又因重新袭来的疼痛感直皱眉头。只觉坐也不是,立也不是,躺更不是,腹内,似翻江倒海,又似刀绞,想来身中“漫天花雨”的毒针,该是这种滋味吧!
门铃响起,喜出望外,是如意,连忙起身,打开房门,见到来人时,不由得愣住:“径天?”
“意映,你怎么了?”他急急问道,“脸色这么白?”
我慢慢退回房间:“你怎么会来?”
他向身后的警卫人员道了声谢,随即走近我身侧:“我和如意的电话原本就极为相近!”
原来,情急之下,我竟然拨错了号码。
“我马上送你去医院!”见我又蜷在沙发上,他轻声说道。
“我没事!”
近来有关时二小姐的新闻已经不少,不愿再多添一笔!
“我把霍医生一起叫来了,你让她看一下,好吗?”
霍阿姨?虽然她只是唐家的私人医生,但是,待我却极好,那时,常常戏言要先订下我们的女儿,做她孙子的媳妇,而今,她孙子已上幼稚园,我与径天,却是分道扬镳。
“你这个孩子,还是这么固执!”说话间,她已进来,嘴里还一直念叨,手上也片刻未停,量体温,测心跳……
“还好只是胃痉挛,外加轻微的发热,我给你打了一记止痛针,另外这些药要记得吃,听好了,是一天三次,你可别又吃了一次,又不吃了!”她继而转向径天,“今晚你留下来照顾她吧!”
我急忙插话:“霍阿姨,您忘了我和径天,现在已经离婚了!”
她轻拍后脑,笑道:“这样,我留下来,顺便也监督你吃药,径天,你明天过来时,再带些药过来!”她低头,写了药名和数量,“也别多买,免得浪费!”
他连忙应声,继而转向我轻道:“那你好好休息!”
我望着关上的房门,思绪纷繁。
“也不知道你们这两个孩子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偏要离婚!”
身旁霍阿姨的话,将我从紊乱的思绪中惊醒,我笑了笑:“我们两个,不适合的!”
“我看挺适合的!”她看着我,意味深长,“刚才你没看到,来找我时,连话都说不出,他还是很紧张你!”
我笑了笑:“径天待人,一向很好!”
“好也分态度的,意映,难得有情郎!”
“霍阿姨!”
“好好好,阿姨不唠叨,不唠叨!”她笑着躺下。
我亦跟着躺下,满脑的杂念,心乱如麻。
第 7 章
醒来时,身边已不见了霍姨,床边的椅子上放着一张纸,上写了每种药的服用方法和次数,末了还有一句:要是又不吃药,霍姨可是要生气的哦!
不禁莞尔,如意常说我是那种好了伤疤便忘了疼痛的人,感冒好到七八成,便会不记得要吃药;旁人如何待我,一觉之后,都可以置之一笑!
朋友之中,如意最为知我,但这句评价,我却不以为然。
每每见到意秋,心底都会有种凉意,为她,也为己。尤记得那时她甜甜叫我“二姐,我们要永远这般好”,那时,我16,她11;我留学归来,她见到我,冷冷叫着“二姐”,她想与我一般,母亲却说时家的女儿,一个出去已经足够;见到径天时,她执意叫他“径天”,我与他婚后,她从不肯叫他一声“姐夫”;我永远记得结婚前夜,她对着我,声嘶力竭,“我早已爱上他,为何,他只知道时意映”。
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我们都错,唐径天,心心念念的,只有风伊依一人,那个与他青梅竹马,那个甜甜叫着他“唐二哥”,那个裙摆飘飘的可爱女生。
那日,在书房外,他对着话筒那端,轻声叹息:“或许,娶她,是我错!”
是我错!
该是时意映我错才对,那日被他拉着说是自己的亲密女友时,就该悬崖勒马,明知是一场戏而已,却为之魂牵梦绕;那日在街上被他母亲拉回家中,见到他惊愕的表情时,就该死心,就该抽身而退,那样或许一颗心还能留个全尸;那日他向我求婚时,就该知道,温柔嗓音,是他先天而生,并非因我而起……
铃声忽然响起,微微一惊,回过神一看,是霍姨为我设了时间,看着手机屏幕上“该吃药了”四字,不禁失笑,就知自己不是那种顾影自怜的命,连自怨自艾的时间,老天都极为吝啬!
忍不住摇头笑了笑,轻轻走出卧室,恰在门口见到一人,差点与他撞个满怀。
“径天,怎么是你?”
他轻笑:“霍姨走之前给我开的门!”随即给我让出路,“意映,你还是这样,走路总是低头!”
那是因为我以为房内无人的缘故!我回首正待解释,忽又想起彼此已无关系,遂对他笑笑,走入盥洗室。
刷牙,洗脸,两日不曾用脑,思考,已忘却如何开始!
走出时,他正站在窗边,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有淡淡的光晕。突然发现,不知何时,一向只穿深色服饰的他,今日竟穿了一件米色的外套。
难怪如意一向说,好衣还得人来穿,我看着他,有略微的失神。
他将一旁桌上的杯子递给我:“先吃药吧!”
三种药,一种饭前服用,两种,要在饭后。
我笑着说了声谢谢,伸手接过。
“一起吃早餐吧,我……”
他笑道:“我已经吃过了,顺便也给你带了一份!”说着,他取过放在茶几上的保温壶,“霍阿姨说你胃不好,多喝点排骨粥对身体有好处!”
我接过,香气四溢,低头喝了一口,有些淡。
他颇有些赧然:“第一次熬粥,也不知道味道会怎样,也没勇气去尝!”我与他,各短一项,我不擅跳舞,他对烹饪无招,所以,每每抢着洗菜唰碗。
第一次!我心弦微颤,那一夜,他轻轻褪下我的白色婚纱,对着我轻声耳语,说的也是这几字,认识两年多,如此表情,第二次见到。
不由得低头又喝了几口,然后抬头笑道:“还不错,不过三楼就有餐厅,皮蛋瘦肉粥,海鲜粥,且是大厨烹制,不是省却了很多麻烦?”
他亦笑:“你不是说皮蛋的味道闻不惯,海鲜,你又过敏?”
我微抬首,看着他,有些愣了。
“更何况,我还加了鸡汤,餐厅的,营养定是不如这一碗!”他轻声一笑,神色间颇有些得意。
这个唐径天,定不是平日的他,我忽然有些恍惚,呆呆的望着他。
“电视台说,今天会重播那部片子!”他看着我,轻声说道。
“哪部片子?”
“就是你一直说的,没看到结尾的那部。”
连忙打开电视:“几点开始的?”这部片子,每次电视台重播,我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而看不到结局,偏偏又不曾出碟。
“七点!”
低头看了一下时间,已过八时,不由怨道:“怎么不叫醒我?”
他笑:“反正误不了结尾!”
画面上,男主角已经两鬓斑白,功成名就,那段山风吹过百合,白色茉莉酿着栀子花的情节,我已经错过。
故事极为无聊,情节苍白无力,那日,如意和我一同坐着,看这部片子,嘴里说的,便是这句话,结果,她话音刚落,电路莫明的发生故障短路,于是,我照例没能看到结局。
已近尾声,男主人公躺在床上,念念不忘临行前,初恋爱人为他炒的那碗蛋炒饭,无数名厨好手,为他炒制,偏偏吃不出当日的味道,于是,撼然离世。
镜头忽然切到数十年前,女主人公为他饯行,炒饭间隙,偷偷落泪,掉落锅中也浑然不知……
背景音乐忽然响起,一个女歌手的声音,含混不清,只听得“将祝福别在襟上,明日又是相隔天涯”,潸然泪下,宁愿未看。
“意映,意映!”一旁的径天连声唤道。
原来,我竟然失态,在他面前。
他递来一条手绢,灰白方格,我接过,拭干眼泪。
“宁愿不看结局!”抬头,我对他笑道。
他笑了笑:“你会遗憾一辈子,念念不忘!”
“同样是遗憾,我情愿看到的是断了双臂的维纳斯!”可是,我依然看重结果,过程可以辛苦,结局美满,便可以大吉利是,所以,断了臂的维纳斯,我至今也没看出她的美。于是引得如意连声长叹:“时意映,你这个俗人!”
径天不是如意,他只是对我微微一笑,轻声说道:“粥都凉了,再倒一碗吧!”
我摇首:“不用,还有点温热,正好!”
于是,低头喝粥。喝了一口,忽然一怔,味道竟胜过之前,继而恍然,许久不曾落泪,差点忘了眼泪,味道是咸的。
喝完一碗,顺手拿起面前的手绢,忽然笑道:“现在很少看到用手绢的人了!”
他亦笑:“那日看生态保护宣传片,感触太多!”
不由得失笑:“若是天底下都像你这般,地球也不必担心自己的寿命几何了!”
他朗声笑道:“一个唐径天已经难得了!”骄傲如昔。
忍不住接道:“那我岂不是愈加的难得?”
他笑了笑:“是该值得珍惜!”
不禁怔住。
须臾,我笑道:“但愿未来檀郎,能知道我的珍贵!”
他笑笑不语。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这四个字忽然浮现脑海,盘旋低回,不由失神。
他拿过保暖壶,又给我倒了一碗:“要是可以,我明日再给你煮!”
我看着他,愣了许久:“楼下的白粥,味道也不错!”
他叹了口气:“意映,你从不肯将就的么?”
我又愣,笑了笑,没有回答,当日的这桩婚姻,不是将就是什么?爱与不爱,注定是爱人的那个受伤害!
良久,他低声说道:“意映,伊依下个月要和秦浩然订婚!”说完,神色颇有些懊恼。
愕然,为的,不是这个消息,而是这句话。唐径天,为的,始终是她呵!
“是吗,要恭喜伊依了!”碗内的排骨粥,淡而无味。
他一窒,继而低道:“意映,我……”
“刚才看片子看的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径天,就不送你了!”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许久,叹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我抬头笑了笑:“明天我会搬到公司去住!”
他又是一怔,看了我一眼,起身收拾碗筷。
我下意识的伸手,倏又收回。
“意映,别忘了吃药,晚上别再熬夜了!”走出房门,他又回头频频叮咛。
是我贪心,是我贪心,我在心底喃喃念道。
昨日,报上登了我与秦君在“梦幻缘”一同吃饭的照片,时二小姐的绯闻,大家乐此不疲。
难怪,难怪!我看着依然闪动的电视画面,上天有意不让我看到片子的结尾,可我偏要逆天而行,于是,报应不爽!
良久,起身,看着窗外的明媚阳光,不由得挑了挑眉,对着一旁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心情随即好转。莫怪乎如意常言“人生天养”,好的天气,情绪也很难差到什么地步!
收拾了这身皮囊之后,我去退了房,行李,照例又放在了寄存处。
小如见到我时,喜出望外:“时姐,你终于回来了!”如见阔别已久的老友一般。
不由得感动,笑道:“我不在这几天,有没有人找过我?”
她拿过手边的记事本:“华泰的丁经理前天打了个电话,说想谈谈两家合作开发的事;万俊的方副总,忆美的林经理,以臣的李董都曾约您共餐;还有……”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秦先生给您打了5通电话,说若是您回来了,务必见他一面;顾先生也打了一通,请您一定要回!”
心中微动,我笑了笑:“我那天要你帮忙找的房子呢?”
她低头取出一串钥匙,将一张纸条一并递给我:“已经找好了,环境幽静,楼下有停车库,有线宽带俱全,只是离公司稍微远了点!”
“没关系!”我对着她笑道,“小如,谢谢你!”
小如的脸倏的微红,须臾,她轻声说道:“时姐,小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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