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推门进来的驭风,连忙快步赶过来,扶住如晗:“自己心情不好,就不要殃及身边的人!”末了,又加了句,“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你以为是我们欠你啊!”
“驭风!”如晗扯了扯他衣角,眼神间有些埋怨。
驭风看了我一眼,旋即低首对如晗轻道:“外面有风,当心着凉!”
“我先进去,你们两兄弟好好聊聊!”
驭风伸手扶住她:“今早我刚刚拖完地,一会你把卧室那双鞋换上,免得摔倒!”
“知道了,罗嗦!”
等驭风再度折返阳台时,我轻声说道:“大哥,对不起!”
“放心,如晗没那么小心眼!”他笑了笑,“至于我,谁让我是你大哥呢!”说着,走近我,伸手搭上我的右肩,“有什么不开心,说给大哥听听?”
见我沉默不语,他轻叹了口气:“知道你不爱听,不过我还是要说!如果觉得后悔,就要尽力去弥补!”转身进屋之前,他忍不住又说道,“风氏这个包袱,你打算背一辈子么?”
一日恍惚,晚间开饭时,母亲故意在我身旁摆了张空座,放了一双碗筷,俨然是给意映留位。一顿饭,吃的有些沉闷,偶尔大哥和如晗插上几句话,其余时间,都是静默无声。
吃完饭,匆匆离家,这几日,身处的空间,周遭的空气似乎都是那么凝滞沉闷。车子行至半途时,忍不住拨了那个许久未曾动用的号码。
“林医生是吗,我是唐径天,请问您那里过了营业时间么?”
“唐径天?”她的声音微顿,继而说道,“你过来吧,我在诊所等你!”
驱车赶到诊所,已经晚上九时,诊所附近,依旧那么清静安宁,林医生喜欢桂竹,屋前屋后种了许多青翠的竹子,微风拂过,飒飒有声,听着这细微的声响,心,莫明的安定下来。
“怎么了,最近有心思?”走进满室淡色布置的房间,林医生就迎上前来,笑着问道。
我依着她的指示,靠着椅子坐定。
“我和妻子两周前离婚了!”
她微微一愣,旋即轻声问道:“然后呢?”
“觉得生活一团混乱,心情也特别糟糕!”
“是因为生活混乱才让你心情变糟,还是心情不好,才觉得不适应?”
我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爱她吗?”林医生忽然轻声问我,“还是仅仅是因为不习惯,才会这么思念?”说完,她看着我,一脸的微笑。
见我要开口,她伸手拦住我:“不管你要说什么,对象都不应该是我,是吧?”
给我做了测试之后,林医生提笔开了药方。
“你只是因为休息不够,这几天少熬夜,就会恢复正常了!这样吧,我给你开一些氯丙喹,不过,记住,尽量不要依赖药物!”她笑道,“你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太过强烈,径天,其实依你的情况,应该早就没事才对!”说罢,她看了看我的穿着,“其实,适当的挑一些浅色系列,对心情也会有一定的舒解作用!”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套黑色西服,不由得失笑:“我只是习惯了穿深色,倒没有特别刻意!”
“很多东西,你习惯了,不会自察,别人不一定能适应你这个习惯的!”她微微笑道,“径天,记得第一次见你我曾经说过的话么?”见我摇头,她轻声说道,“你内心深处,始终最为关心自己的感受,所以,才走不出给自己建造的这座囚室!”
身子一僵,呆愣了稍许,我忍不住笑道:“林医生,差点忘了,你是第一个骂我自私的人!”
此后一连几日,回家吃饭,母亲都只肯摆出四副碗筷,眼中俨然没有了我这个不肖老么,让我彻彻底底了解了受冷落的滋味。端己笑我是自讨没趣,可是,与其回到太过冷清的房间,我宁愿回去贴着老妈的冷脸。
那日,自她走后,梦中第一次有她,恍惚间,她走近我身边,衣裙悉萃,我伸手拉她,她却往后退了几步,笑着说:“径天,再见!”
醒来时,冷汗淋漓,回顾一室的幽静,心,怅然不已。
“恭喜你沦为新一代怨夫!”无意间说漏嘴,将梦境告知端己,他竟大笑不已。
索性向他唠叨。
意映在家时,大都亦是安静宁谧,我在书房时,她大半在卧室看书,连走动都是轻手轻脚,可是,我却依然可以感觉到她的气息,厨房夜宵的香气,看连续剧时忍不住发出的轻微笑声,甚而至于,有时可以想象她正在翻书的情景。
“径天,你已经走火入魔了!”端己一脸正色,看我愕然的表情,忍不住又大笑,“你对着我,再过哀怨也无济于事,除非,你肯忍痛做一回变性手术,或许到时我会有怜香惜玉之心!”
只能苦笑以对,求学时,太过损他,如今,他总算扳回一城。
“要么,施展你唐二少的男性魅力,重新将意映追回;要么,再找一个绝代佳人!”他依然止不住嘴角的抽搐,“不过依我看,第一条道路只怕太过艰险,还是选择我为你选的这条康庄大道吧!”
叫了杯铁观音,悠闲的看着他眉飞色舞,反正免不了被他奚落,索性让他笑至过瘾。茶叶在水中漂浮展开时,脑海中浮现的,又是她的笑容。
——始终喝不惯咖啡!
——其实有些事,我也极为固执!
终于明白了Tom Hanks在《西雅图夜未眠中》的那句对白“It was a million tiny little things”,没来由的,又想起那时被她硬拉着看碟的情形,两人窝在沙发上,看完了《卡萨布兰卡》和《西雅图夜未眠》,她心满意足的神情,竟比我送她结婚周年的礼物还要开心!
周中,秦浩然回国,我带他到风氏适应环境。
拿到计划草案时,他一脸的兴奋:“拿下这个项目,绝对没有问题!”眉宇间竟是张扬自信,与我那时一般。
我提醒他:“对手也不容小觑!”
“竞争对手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一部分,虽然中天……和忆美的实力也不差,不过,始终稍逊一筹!”他沉吟了片刻,笑道,“更何况,无论从公事来往,还是私交情分,风氏都占尽上风!”
对他印象,大为改观,我把资料递给他:“人事部门根据你的资历文凭,把你安排在市场开发部,会不会嫌职位太低?”
原想安排他作为自己的特助,但是,身为空降兵,还是应该让他第一步别跨的抬高,项目成功,功劳有他,若失败,分摊给他的责任,也会小一点。
他微微一怔,旋即笑了笑:“我还怕自己一脚踏空,摔的太惨呢!”
午休时,小曲在我面前不平:“现在市场部可真是热闹!”
我忍不住取笑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也学会了小肚鸡肠?”
“唐总,我是为你鸣不平……”
我拦住他的话:“今后你还要和他一起共事,别让自己的偏见,妨碍了彼此的合作!”说完,我往椅背上靠了靠,“其实,是我自己不想留在风氏!”
“唐总,到时我跟您一起走!”说这话时,他有些凝重,看来,颇下了一番决心。
“放弃这几年积累的经验,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我摇头,“小曲,不值得,更何况,唐氏未必适合你!”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晚间,如晗忽然走进书房,看着我面前的一堆文件,笑道:“风叔叔要是生就一双千里眼,只怕只可又该偷笑了!”
“有话要对我说?”我把资料合上,帮她拉了张椅子,顺手又拿了个软垫放在靠背上。
“你对意映,也是这么细心?”坐定后,她笑着问我。
“如晗,对我说话,还要这么拐弯抹角吗?”
“今天,我和你大哥见到她了!”她笑着看我的反应。
心中微动,我忍不住问道:“她……怎么样?”
“比你好!”她微微笑道,“虽然有些疲惫,但是,精神饱满,比之先前,开朗许多!”
原来,亲人眼中,这两年来,丈夫一职,我扮演的也是如此失败!
“你这般魂不守舍,是因为不习惯呢,还是真的不舍?”今夜,如晗似乎存心要对我刨根问底。
“如晗,你手上只差一块惊堂木!”我笑着说道。
她不禁失笑,却依旧看着我:“一直都想问你一个问题,可是驭风却总是不让我提起!”
“你问吧!我可不想害的未来侄儿因此失眠!”
“你对伊依,到底是什么感情?”
虽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却想不到会是这般直接,我不由得愣住。
她也旋即摇头:“径天,如果我是意映,只怕两年前就会跟你提出分手!”
“我对她,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低声说道。
“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那是怎样?”她依然摇头,“径天,就连对着我,你都这么犹豫不决,含糊不清,你让意映会怎么想?”
我只得苦笑,对意映都难以启齿的事情,对着如晗,我愈加无法答话。
“问你一个超级无聊的问题,如果意映和伊依同时落水,你会先救谁?”
这下连我也忍不住摇头:“如晗,你这个问题……”
“无法回答,让你两难?”
“怎么会?”我不由得失笑,“她们两人都是游泳高手,我才是旱鸭子,我要是跳下去,岂非多此一举?”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大嫂我的态度可是很严肃的!”
轻吸了口气,我轻声答道,“我会救意映!”
伊依自有她的白马骑士,已经不用我再操心!
“那你为何不态度干脆一点,早点回答我?”她轻道,“径天,你知不知道,让别人有机会提出这个问题,就已证明,事实上,并不像你口中所说的那般清楚分明!”
“伊依……”我低头沉吟,“现在我对她,真的只当她妹妹而已!”
“可惜你态度太过暧昧!”如晗忽然扶着椅子站起身,“即便是父母,儿女成人后,也不得不放手,你呢?”
看向轻轻掩上的房门,想着如晗离开前说的话语,有些失神。
“因为失去过,才更加要去珍惜手中的幸福!”她笑道,“行风离开了我,所以,我要加倍的珍惜你大哥!”
“我交给驭风的,是完整的一颗心!毫无保留,完完整整,才能让彼此幸福!”
“你给意映的呢?一个身份暧昧的亲亲小妹,一段太过不踏实的感情?你说我们敏感也好,我们多心也罢,可是,有没有扪心自问,你对意映,可曾付出全部的情感?”
正在低头沉思,母亲忽然推门进来,看见我面前的一堆文件,忍不住又出声埋怨。
“老妈都要准备在中天门口搭座帐篷了,你呢,有什么动作没有?”说着,母亲又气恼不已,“连个电话都懒得打,你以为月老儿每次都肯向着你啊!”
于是,又免不了被母亲赶回去的命运。
回到房间,站在客厅,不自觉的在右首的沙发上坐下,远处的夜景映入眼帘时,才醒悟过来,这是她常坐的位子。
“这里是看风景的最佳位置!”她常常会指着远处的景物对自己微笑,一只飞鸟,一片云彩,常常能让她欣赏许久。
“最美的风景,在心底!”记得那时问她,同样的景致,为何不会生厌,她笑着回答我这句话。
看着那若隐若现的灯光,在夜空的掩映下,都透着温暖的桔黄,繁华的都市,不再显得那么冰冷,我却一阵心酸,眼前,浮现出她抱着双膝,看着窗外的夜景的情景,彼时,她是否也像我这般空虚寂寥?
清晨,被铃声惊醒,蹬的从沙发上站起,只觉心跳也开始加速,血气开始上涌,抬腿时,才回过神,是电话铃声,并非自己所期待的门铃。
“是唐先生么?”
是个陌生的声音,交谈之后,才知道,他是那家玉器行的老板。
“新到了一块玉佩,和上次的一模一样,只是规格型号稍微小了一点点!”
“是和田玉吗?”
“是一级羊脂白玉!”
开车赶往店中,接过老板手中的玉佩,雕琢得果真毫无异样,与先前那块,俨然一对子母玉佩。
去公司时,经过翠微路,忍不住打了个方向盘,“云来”酒吧门前有些冷清,停了车,走了进去。坐在靠窗的那个座位,想起那时的情形,怅然若失。
——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的酒馆;她却走进了我的。
那句经典的电影对白,响彻耳畔,不由得百感交集,彼时,她敞开胸怀,给我机会,我却不懂珍惜。
“径天,我们是夫妻,不是么?”记得有日从噩梦中醒来,她轻声问我,“有心事,你可以对我说啊,一人计短,多一个人,或许可以迎刃而解啊!”
可是自己却只是笑着摇头,依旧将梦境压在心底,是不想,不愿,还是不敢?
轻叹了口气,忽然看见一旁服务生投注自己的讶异眼神,不由得哂然,大概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七尺男儿这般的长吁短叹,故作伤怀吧!要是,招手要了杯绿茶咖啡。
咖啡端至面前时,忽然又想起那日与她一同出游时的情形。
“试试绿茶咖啡怎么样?”那日一心怂恿她喝咖啡。
她却摆手微笑:“咖啡中,我尤其不喜欢这种,我喜欢清晰分明的东西,绿茶咖啡,名字已经太过矛盾含混!”
是暗示吧,那时,她的笑容已经淡然许多,看着我的眼神,也已不再那么清澈。
点点滴滴,竟一一从心底渗出,待客人陆续进入酒吧的声音将我的心神拉回时,发觉两腿已经有些发麻,原来,竟坐了如此之久。
在我耳边唠叨了大半个月之后,母亲也不再每日给我“电话三餐”,只是每每见到我,都要长叹几声。
“恭喜你加入不肖子的行列!”端己依然只会取笑我,“对着我发牢骚,这段时间,还不如重新把意映追回来!差点忘了,当年你的行径应该算不上追求!”
我笑了笑,这几日,在他冷嘲热讽之下,反倒想通许多事情。不去找她,是因为自己还身在风氏,这一次,不想对她不公平。
秦浩然突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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