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尧嘲弄地望着他:“还真是唐启森一惯的自信。”
唐启森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说:“当年的一切;你比我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解释;是因为的确觉得亏欠她。不代表心虚。”
周子尧也停了下来;抱着胳膊同他对视:“是么;可如果你当初立场坚定;哪有我插手的余地或许在你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将她伤的遍体鳞伤了。”
唐启森微微一怔;又听周子尧说:“唐启森;对路琳如此;对晚好也一样;你都是个糟糕的男人。”
唐启森并不否认;他在感情上的确糟糕至极;就像当初仲骁取笑他的——他害了两个女人。当初和路琳分手;那时他对感情不抱任何期待;所以两年后再遇上姜晚好;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那场婚事。
既然是他自己答应的;自然也是抱着认真的态度和姜晚好结婚;可婚后太多的事和他计划的都有偏差。人算来算去;总是会漏算自己的心。
周子尧也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多说什么;摇摇晃晃地扶着沙发站起身。唐启森微微抬起头;见他也正好望着自己。
“你为什么觉得;不是我;就一定是你或许是别人呢。”周子尧说了这一句;又皱了皱眉头;“还真是不公平;明明我比你还要爱她;却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你对她连一半真心都没;却有和她牵绊的无数理由。”
唐启森注视着此刻的周子尧;这才发现;原来他动情这么深。那一刻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类似于后怕的情绪;多庆幸;姜晚好从来都不知道这一切——
“即使是为了北北;也请你对她好一点;她吃了很多苦;别再伤她。”周子尧要走;想了想又回过头告诫他;“好好珍惜;等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到时候你才知道;无论你有多少手段;面对她都会无计可施。”
唐启森认真思考着对方这句话;虽然他承认现在接近姜晚好目的也不单纯;但绝对不会伤害她!他现在觉得能有个家的感觉非常棒;北北是他的孩子;没理由在别人家里长大;更没理由一直喊别人“爸爸”。
正好姜晚好他也并不讨厌;和他们组成一个家庭;对他来说是个并不抗拒的念头。
和北北在一起;不也是姜晚好的心愿吗又能补偿她;何乐而不为这么好的事情;又能伤害到谁呢
唐启森觉得自己一点儿也没做错。
***
第二天午餐的时候;晚好居然破天荒地端着餐盘跑去和刘芬一桌;小曹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简直怀疑她脑子坏掉了;对着老妖婆吃饭会消化不良吧
刘芬显然也很吃惊;微微皱眉瞪着她:“干嘛”
晚好笑嘻嘻地把自己带来的酱鸭放在她面前:“这是我自己做的;经理你尝尝。”
刘芬看她的眼神更古怪了;就跟她在策划什么惊天大阴谋一样。
“哎;那个……”晚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经理你别误会;我就是想麻烦您个事。”
“我就知道。”刘芬低头吃自己的;“先说说看;无功不受禄;万一我帮不上忙呢。你有事也应该去找唐总才对。”
晚好无端被讽刺了一句;也压根没往心里去;只是继续眉开眼笑的样子:“你在规划局有朋友;我就是想打听下;城东那边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商品城的提案呀”
昨晚回去她想了很久;依旧觉得周子尧那些话漏洞百出;比如说几十万的损失……当初他帮她那么多;甚至还提出过让她去住自己的房子;那房子的市价就不比这几十万少!
刘芬的动作顿了顿;再看她时带了些审视的意味:“怎么忽然关心这个”
晚好微微一笑道:“我家在那边有个铺面;担心会不会被拆迁啊;我还想知道能有多少拆迁补偿款呢。”
刘芬也知道姜晚好这人是出了名的钱罐子;便没怎么怀疑:“别想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了;还拆迁补偿款呢;那计划黄了。”
所以说周子尧说的是真的晚好心里一阵难受;忽然又听刘芬说:“那个投资商这次亏大了;还为这事得罪了不少人呢。”
晚好愣了愣:“不是说……赔了几十万吗”
刘芬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干脆放下手里的筷子比了个数:“得有这么多。”
晚好惊愕地看着刘芬;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所以周子尧只说了一半的实话可既然是要和她摊牌;干嘛还要说谎呢她觉得心里有些异样;可又说不好;只觉得有些东西像是比之前还要复杂了。
“你怎么啦?一直神不守舍的。”等刘芬走了,小曹才坐过来轻声问她。
晚好摇了摇头,低头吃东西时早就没了胃口。小曹民了抿唇,这才歪着头说:“是不是和周先生吵架啦?”
以前周子尧三天两头就来报道,这么久没见,难怪连小曹也这么说。晚好只得实话实说道:“我们俩分手了。”
小曹瞪大眼,嘴巴也张成了“O”型,大概在她眼里周子尧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和晚好分手的。
晚好没再说什么,反而是小曹试探性地凑过来问:“那你会考虑唐总吗?我觉得他还挺好的。”
这话多少让晚好有些意外,要知道小曹前阵子可非常不待见这人。小曹大抵也觉得自己反常,于是咳了一声,说:“他平时虽然嘴巴毒了点,但我看到关键时刻,还是挺关心你的。”
晚好没再接这话,小曹又说了几句,见她始终没反应就怏怏地闭嘴了。
本来这事晚好很快就忘了,倒是下午去茶水间的时候,忽然又听到小曹在神神秘秘地打电话,她本来也没在意,可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晚好留了个心眼,下意识就躲在了门口。
结果还真让她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小曹居然是和唐启森在打电话?
“她今天心情很不好,沐水东郡的房子?我都没敢提……”
晚好失神地注视着前方洁白的墙壁,忽然有些明白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了。她脑子乱极了,当下决定亲自查查这些事;她心里有无数的困扰;就好像毛线团越扯越乱了;可眼下该从哪里开始呢
她跟了周子尧两天;结果也没什么头绪;他除了正常的上下班连其他活动也没有。倒是整个人看起来气色差了很多;只几天而已;就像是瘦了一大圈似的。
而唐启森则除了没事就约她吃饭散心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举动。
越是稀松平常,晚好越发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
隔天她回了趟祖宅;房子买回来她还没机会回去。一进那条街道就看到不少熟人;大家都很热情;拉着她聊这聊那的。
晚好也觉得高兴;看着这些老街坊们慈祥的模样;就忍不住会想起童年;想起父亲。
等回到宅子天都快黑了;里边空荡荡的并不剩下些什么;之前被陈老板重新装修过;所以已经很难找到曾经生活的痕迹。晚好打了水简单打扫了下屋子;然后把随身带过来的东西都一一摆放出来。
父亲虽然走了;可当年留下来的东西她还全都保存的很好;这会儿摩挲着那张和姜远山的唯一合照;她觉得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心酸。
爸爸当年实在太苦了;几乎没怎么过过好日子;两人的照片更是少的可怜;这么多年下来;合照居然只有一张。剩下的就全是晚好自己的了;家里穷的时候;姜远山也一定会每年带她去拍一张新照片;说这是她成长的印记;一定要记录下来。
难得父亲这样的粗人还懂这个;这些简简单单的小事;全是他爱她的证明。
晚好把照片在胸口贴了贴;这才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她转身准备继续收拾别的东西;风衣的衣角实在太长了;忽然就将摆好的相框给扫落在地。
晚好吓了一大跳;生怕照片也被刮花了;幸好只是相框坏了;心里不由松了口气。等将玻璃碎屑都处理好;俯身捡照片时却发现后面居然还有一张照片!
☆、第三十二章
看着门口忽然出现的姜晚好;唐启森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她像是匆忙间赶来的,光洁的额头上还有几粒非常明显的汗珠;脸颊也红扑扑地。他隐约猜到了什么,却还是镇定地望着她说:“怎么了?”
晚好用力平复着呼吸,这才将手中的照片递到他面前:“这个人;是周子尧的父亲?”
唐启森只略略看了眼面前的黑白照片;随即淡然地开口道:“这件事;你应该去问他才对。”
他转身要回房间;姜晚好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平时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人,这会儿力气大得吓人。唐启森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回头就见她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坚定极了。
“我问过隔壁王奶奶,这个人很早以前和我爸关系非常好,他姓周,他们家确实有个儿子……”她说的气喘吁吁地,甚至词不达意,可她坚信对方能听懂。
她看到照片时呼吸都要停住了,上面那个男人她见过的,不在别的地方,就在周子尧的钱包里。他藏得非常隐秘,会被她看到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
那次周子尧开车送她到一个地方,中途车子抛锚了,当时他正在查看车子的情况,只让她帮忙找拖车的电话。她就在他钱包的夹层里翻到的,放的很深很深,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多看了几眼,印象深刻。
可周子尧父亲的照片为什么会在他们家?而且看照片的样子,父亲和他关系非比寻常。但印象里,她却一次都没见过对方,就连后来在国外遇到,父亲和周子尧之间也没什么特别的,周子尧也从没提过他们家原来就是陵城人。
唐启森沉默了一阵,再开口却依旧是那句话:“我说了,不清楚。”
周子尧做出那么大的让步就为了保护她,所以此刻他什么也不能说,更何况这件事,他本来就是个外人。他甚至不明白姜晚好为什么不去找周子尧反而来找自己。
晚好看着他,忽然就笑出声来:“你清楚一切不是吗?当初会‘好心’建议我用那样的方式去对付陈老板,难道不是为了安排我‘意外’撞见周子尧和他的见面。还有那次的电话,你也在暗示我他有事瞒着我。你费心做这些的目的不是为了让我识破他背后藏着的秘密,那个秘密一定足以让我毫不犹豫地离开他不是吗?”
唐启森站在玄关的阴影里,晚好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可被自己这样无情地揭穿,恐怕一定非常难看才是。
果然唐启森许久才开口,语气冷得像是带了层冰渣:“能想到这些,我小看你了。”
晚好十分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对这个人早已谈不上失望了,只说:“那你现在又何必呢,直接告诉我不是很好?或者,我破坏了趁虚而入的计划?”
他会用这么迂回的方式让她亲自去发现,除了让她疼痛感加倍,更加痛恨周子尧的欺骗之外,另一个原因应该就是准备在她最失望难过的时候安抚她吧?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照顾和安慰,晚好只觉得讽刺,这个男人,她真的彻彻底底地看错了。
唐启森那边许久都不曾开口,大抵被她气的不轻。
晚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秒忽然被他大力压在了门板上,本来大开的门板“啪”一声被重重砸上了。她的腰更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蛮力狠狠撞在了门把上。
唐启森的脸终于印在了灯光底下,离得这么近,她能看到他额头上剧烈跳动的血管,眼底更是猩红一片,像暗夜里忽然出现的鬼魅。
她被吓了一跳,却倨傲地仰着下巴和他对视着,不卑不亢地反问对方:“恼羞成怒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错,正因为她一个字都没说错,那些听着刺耳至极的话,却让他无从反驳。看着她眼里那么明显的鄙夷,他却连基本的反击都做不到。
唐启森在商场上混迹多年,习惯了用手段来达成所需要的一切,所以他自认自己没有做错。可姜晚好这么说着,他竟真的有种隐隐的羞愤感,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
晚好见他脸色铁青,那样子仿若一头暴怒的狮子,她用力握紧拳头,眼神越发地凛然:“曾经爱过这样的你,我觉得很丢脸。”
唐启森颈间的大动脉似乎都在隐隐跳动着,看样子真是气急了,晚好还从没见他这么生气过。
那男人暴怒之后才溢出一声低沉的冷笑:“爱过我觉得丢脸?那爱过算是你半个杀父仇人的周子尧,你又感觉如何呢?”
***
纵然晚好心里做好了一百分的准备,却没有一点点往这上面联想过。她愣愣地看着唐启森,机械地听着他说出的那些话,那些像是凌迟般的痛苦折磨。
“你父亲破产,全拜周子尧所赐,在你对他十二分信任的时候,这个人却一点点将你父亲逼上绝路。姜家破产,你父亲病危,那个时候的周子尧陪着你,可也一点没闲着。你父亲治病之路重重受阻,也全是周子尧的功劳,他的目的很简单,让姜远山偿命。”
那张曾经她迷恋至极的脸,她觉得好看得不得了的嘴唇,这会儿说出的话却好像鞭子一样,淬了盐水一般狠狠抽…进她皮肉里。晚好觉得疼,五脏六腑都疼,她以为周子尧只是为了利益才欺骗自己,原来现实永远比谎言还要不堪。
唐启森看她眼里迅速积起了一湾水,澄澈透亮,在灯光下刺得他胸口也闷闷地胀…痛着,可那女人却倔强地不肯哭出来,红着眼眶紧紧地抿住双唇。
像是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却恨不能对方比自己还要疼,唐启森盯着她,手指死死掐着她瘦削的肩膀:“是你自己想知道的,既然想听,就要有勇气承受。”
他说完这些感觉到被自己压住的单薄身躯剧烈一晃,有那么一瞬间,唐启森觉得于心不忍,可看着她高傲地抬高下巴,狠狠瞪着自己的样子,他的心脏又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姜远山也没你想的那么磊落,当初和周子尧的父亲称兄道弟,最后却盗取了周家的秘方。这还不算,后来周家经营不善需要周转找上你父亲,是他见死不救的。周子尧对你父亲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些晚好从来都不知道,或许那时候她真的太小了,又或许父亲有意瞒着她……印象里家里的生意的确从她小学的时候稍微有些好转了,再后来到初中,就彻底地变成了那条街上生意最好的一家店。
那阵子她记得似乎是有个叔叔来找过爸爸几次,可每次爸爸都将人迎去街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