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子她记得似乎是有个叔叔来找过爸爸几次,可每次爸爸都将人迎去街口的地方,她好几次都只看到个背影。
记忆越来越清晰,她无言以对,这还是那个她心目中正直高大的父亲吗?晚好眼里噙着的泪,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唐启森看不得姜晚好质问自己的模样,尤其是那副近乎蔑视的样子,他想刺伤她,想让她和自己一样难受。但终于看到她悲伤的眼泪,他却一点儿也不痛快,甚至比刚才还要难受。
唐启森搞不清楚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他变得不正常了,自从遇上她第一天开始就不正常了!他觉得喉咙那里像被什么堵得慌,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一句:“哭什么……”
哭什么?晚好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周子尧难过,还是因为父亲,或者因为自己这么多年活的如此糊涂。
她平时很少哭,真的到痛极了忍耐不住,也会一个人躲起来不让人看见。即便是要在人前哭,那个人也一定不能是唐启森。人都有这样莫名其妙的骄傲,尤其是在伤过自己的人面前,可此时她已经顾不上了。
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画面,像是老旧的幻灯片一样,一会是父亲年少时教导自己,要活的坦荡善良,做个好人。一会又是周子尧站在医院门外的寒风里,握紧她冰凉的手指说,一切还有他。
当真相揭穿的时候,晚好其实并不恨周子尧,在他的立场为父报仇没什么错,更何况是父亲有错在先。但她也不怨怪父亲,只是替他做错的一切觉得难堪,这个人终究还是他的父亲,哪怕他劣迹斑斑,依旧不能改变是她父亲的事实。
父亲即使品行恶劣,对她的爱却是真真切切的,只能说他是个好父亲,却不是个好人。
唐启森见她哭起来完全没有停住的样子,眼泪似乎比洪水还要汹涌,他从没见她哭得这般伤心过,这一刻他才开始慌,他似乎……办了件糟糕至极的事。
分明他之前也是要瞒着她怕她受伤害的,甚至将知道当年真相的人都打发的差不多了,结果,却是他自己受不住激将将真相亲口告诉她的!
唐启森这才意识到,姜晚好总是让他方寸大乱,无论之前有多么精密完美的计划,一旦和她扯上关系就什么都完了。可怎么会这样?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回过神就见姜晚好转身要往外走,唐启森用力将她的身子重新扳回来按在门板上,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反常地发抖:“去哪?”
***
姜晚好这才看了他一眼,不带任何情绪的样子:“不关你的事,放开。”
这时候唐启森才发现,姜晚好眼底没有出现他预期中的打击过度的样子,她甚至看起来非常理智,和他说话时思路清晰极了。
他马上明白了,眼眸微微眯起,一字一顿地反问她:“你要去找周子尧?”
之前怕周子尧不肯说,所以来找他,现在了解了所有真相,就决定去找周子尧了?她会怎么决定,会……继续和他在一起吗?
如果换做以前,唐启森是非常有信心的,可现在看起来,姜晚好变得实在太多了,和他认知里的那个女人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人。
晚好被他捏的肩胛骨一阵阵地发痛,她心底所有的情绪都快燃烧到了极点:“说了不关你的事!唐启森,我今天郑重告诉你,从今往后,我姜晚好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唐启森只觉得脑袋被狠狠擂了一拳似的,眼前都一阵阵发花,他强迫自己冷静,可声调依旧控制不住大了不少:“你他…妈再说一遍,姜晚好,我不过是不想看你活的跟个傻瓜一样!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走到离婚这一步,周子尧带你出现在公司,看我和路琳在一起,这些全是他安排的!”
晚好觉得哪怕是这样,心居然也不会疼了,只是呆滞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所以?
唐启森没想到姜晚好的反应竟会是这样的,他等着解决周子尧这个大麻烦,然后揭开所有的误会,这样就能顺利把晚好追回来,可眼下——
“呵……”姜晚好笑看着他,眼角还有未干涸的泪珠,“是不是误会,又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场错误,总是要纠正的。”
唐启森另一只手的捏的很紧,骨节泛着森白,又听她说:“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别的,而是因为我无法打动你。你心里住着一个人,所以那段婚姻,注定要结束。”
唐启森听着这些话,感觉有尖锐的东西在一下下往他胸口钻,又酸又疼。他张了张嘴,自己都觉得说出的话太过无力:“我当初之所以决定离婚,是因为我看到——”
晚好却抬手拦住了他:“之所以被称作‘当初’,就是因为都过去了,唐启森,你也是我的过去了,别再来烦我。”
☆、第三十三章
晚好语气平和地说完这番话;这才伸手去开门。唐启森感觉到一股血气直往脑门上冲;想也不想就将人拖了回来,狠狠吻住。
他觉得这次不一样了;姜晚好出了这道门,或许就真的永远追不回来了。不管是不肯轻易认输还是别的什么,他绝对不能就这么放姜晚好走。
仓促间磕上来的唇齿,疼得晚好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没想到唐启森还能这么无耻;之前因为某些事刚刚对他生出的一点点好感也被彻底揉碎连渣都不剩。她用手厮打他;指甲狠狠陷进他皮肉里。
可这人这次像是铁了心地做点什么,居然轻轻一抬手臂就将她抱了起来。她的呼吸全被他堵住了,无法呼喊出声,等能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就被人用力甩到了床上。
总统套房的床果然不一样,她被那么狠地摔进去,除了脑袋一阵晕眩之外居然没有半点疼痛感,可心却和撕碎了差不多。
那些曾经疯狂爱过的记忆,现在怎么看都变成了一张张讽刺的小丑面孔。
“唐启森!!”她听到自己近乎颤栗的声音,剩下的话再次被他的唇…舌淹没了,接着就是衣裳布帛碎裂的声音。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速,她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这时候才知道之前几次他根本没用全力,男人和女人力量悬殊有多大,这一刻她算是彻底领教了。
唐启森像是变了一个人,可他的气息分明又那么真实,连印在她脖颈间的痕迹都带着野兽的气息。晚好抬腿踢他,被他的膝盖给压制住了。
他用力揉…捏着她不断晃动的两团,另一手已经开始解自己的皮带,晚好看着拢在自己上方的男人,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为什么偏偏要这样,这世界上离婚的男女那么多,他们的结局却是最不堪的这一种。他非要将她最后一点尊严都给踩碎了才罢休么?
两人僵持不下,她连连失防,双…腿被他大力分开,接着已经被那硬…物给抵住。
晚好的脑子“轰”一声就炸开了,以前男女力量悬殊下她争不过对方,可眼下再被他如此轻…薄,之前的愤怒像是双倍膨胀起来。人在盛怒之下的力量都不容小觑,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将他推开的,接着便是想也没想,狠狠一耳光扇了过去。
世界仿佛在刹那间静止了,唐启森眼底的猩红渗人极了,额角本就凸起的青筋狰狞毕现,晚好都疑心下一秒这人会一巴掌扇回来。可他终究什么都没做,瞪着她的那双眼越来越幽深,最后渐渐归于平静。
看着面前衣衫不整的人,唐启森觉得全身哪哪都被撕扯着疼的厉害,他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姜晚好太不听话了,明知道怎样会让他疼,她却偏要那样做。
她在报复他,一定是的!
唐启森没有再说一句话,甚至不敢看她眼底的情绪,转身就离开了酒店房间。明明他一点也不在乎姜晚好的,可为什么事情走到这一步,他却比想象的还要难过?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就连当初和路琳分手的时候都不曾有过……陌生的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界定……
晚好大口呼吸着,瞪着屋顶的水晶灯奋力咽下眼角的泪,听着那阵急促的脚步声消失,随即也马上裹紧自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那间房。
***
唐启森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来自姜晚好的辞职信。本来一个小职员的去留绝对不需要他经手,可前几天他亲自替姜晚好请假的事儿已经被传得风言风语,人事部经理亲自打了电话过来询问他的意思。
他握紧电话,喉咙像被什么给生生扼住了半晌发不出声音。
“要不,给她放个长假?”人事经理见他迟迟不说话,支吾着试探道。
唐启森却马上拒绝了,声调冷冷地:“不用,马上批准。”
“啊?”人事经理意外之余瞬间就明白了,这种有钱人又怎么会对个普通员工动真感情呢?虽然姜晚好长得漂亮身材好,可大老板明显就是跟她玩玩而已。现在腻了,自然就要打发的远远的。
他急忙连声应着:“是是,我这就去办。”
对于这件事,刘芬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晚好办理离职交接时,她便阴阳怪气地同她说:“像唐总那样的人,一看就不像是会对谁动真感情的,聪明点的女人都该离他远远的,就你傻乎乎地往前凑。”
晚好听了也没解释什么,只低头收拾自己的。
刘芬又说了几句,见她都没什么搭理自己的意思,就索性闭嘴了。等晚好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又伸手拦住她。
晚好都纳闷了,自己平时也没怎么得罪过她,刘芬怎么就这么不依不饶的呢?可刘芬开口说的话却让她完全愣住了:“我和兴城那边的经理有点交情,他们那边现在正缺人,这是她名片。”
刘芬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又抿了抿嘴说:“ 以后和人相处,别总是有事没事都往肚子里咽,别人会觉得你没脾气好欺负。”
晚好看着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女人,心里翻涌着一阵热流,最后鼓足勇气伸手给了她一个拥抱:“谢谢。”
刘芬不自在地扯了扯嘴唇:“谢什么,我就是觉得平时少了个能欺负的对象,怪可惜的。”
晚好兀自笑了下,刘芬虽然平时凶了些,可这人心眼其实并不坏,大抵是在那个位置,注定了不能和她们太亲密。
***
“早给你说了,当初把人睡了就什么事都没了。”Eric看了眼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忍不住发表看法。
唐启森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说话,一直注视着窗外许久都没动。
Eric终于觉得不对了,微微侧目瞧过去,正好见姜晚好抱着纸箱往对街走过去。他撇了撇嘴巴,哀哀叹了口气:“不去送送吗?或者解释一下,好歹你也在背后为她做了那么多。”
像这样什么都不做,只知道站在她身后远远望着,绝对不是他唐启森该有的风格才对。
可站在那的男人纹丝不动,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Eric自知无聊,也索性闭嘴什么都不说了。正好秘书进来送东西,他便顺手接了过去。
“快递?还是同城的。”Eric见唐启森一点反应也没有,干脆就拿了裁纸刀帮忙拆开,谁知看了一眼就愣住了,“那个,是沐水东郡那套房的公证证明。”
唐启森这才转过身来,Eric被此时的他吓了一跳,平时看起来总是意气风发的男人,今天就跟变了个样似的,气色差到了极点。
Eric咳嗽了一声:“那个,不就是失恋吗,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话是这么说,可面前这个自大又自信的男人,这一年内可连着失了两次恋了……他免不了向对方投去同情的目光。
可唐启森压根没看他,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只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快递。
他死死盯着上面的每个字,姜晚好只是原封不动地将东西寄了回来,却连只言片语都没给他。唐启森此时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只觉得心里空空地,看着这些东西,全都变成了他自以为是的证明。
不管他做什么,姜晚好都不稀罕了,一点儿也不稀罕!
Eric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简直叹为观止,他还从没见唐启森这么失态过,正想安慰他几句,这人忽然拿着那份快递就冲了出去,步子又快又急。
姜晚好准备步行去地铁站,离入口还有几步路的时候,忽然被人用力抓住了手臂。她回头看见来人,表情都没丝毫变化:“有事吗”
“姜晚好,不想看到我,辞职没关系。可房子能让你和——”他说了一半又顿住,话锋微微一转,“让你生活状况好很多,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这话还真是似曾相识啊,晚好也懒得和他讲太多,只说:“既然是你想送给我,我也有不接受的权利吧?”
唐启森眉心紧了紧:“你何必固执?”
“现在固执的是你。”晚好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像是说的话再寻常不过,“从现在开始,我要重新来过,为自己好好活一次。所以过去的任何东西,都不想再有任何牵扯。”
唐启森怔了怔,她的过去,他第一个就会被剔除。
晚好想了想,觉得实在无话可说,于是抿了抿唇道:“再见。”
“姜晚好。”唐启森在她身后又开口喊她,声音黯哑,晚好没有回头,只脚步微微一滞。接着听他说,“对不起。”
好难得的三个字啊,晚好等了太久太久,可惜已经晚了,现在听起来曾经受过的那些委屈和疼痛,如今早就麻木了。不管这三个字是为了曾经还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她背对着他挥了挥手,一如两人初次重逢一样。
唐启森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垂在身侧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
“辞职那么突然就算了,怎么还要搬走啊?”小曹看着一直在收拾行李的人,急的在门口直转悠。
晚好回头笑看了她一眼:“傻瓜,辞职了当然要搬走啊,这是公司的宿舍。更何况我现在把家里的房子买回来了。”
“可是——”小曹嘟了嘟嘴巴,眼眶马上就红了,“我舍不得你啊。”
两人算起来也一起生活了好些年了,几乎天天腻在一起,感情自然是好的没话讲。晚好看着她微垂的脑袋,走过去搂着她肩膀用力勒了勒:“别这样,又不是生离死别,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