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呀，我就喜欢这样的，你来吧！”
马成磊又连着催促可几次，苏颜才装模作样的打了他一下，那力道自然不可能大，也就跟洗脸差不多似的擦了一下而已。
马成磊重新坐好，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戏谑，“啧，没想到你倒是挺温柔。”
苏颜有些尴尬，放背后的手忍不住在衣服上擦了擦，道：“快开始吧！”
戏台上的表演已经开始了，特有的戏曲唱腔包围了整个上空，长辈门嗑着瓜子听的入迷，小孩子坐不住，零星的在场边奔跑闹腾，喧嚣的环境下无人发现他们这边的波涛汹涌。
这一轮终于苏颜输了，因为先有了心理准备倒也没受太大打击，就多多少少有些害怕，毕竟马成磊块头不小，一巴掌下去那产生的力道就是想想都觉得牙疼。
马成磊冲她勾了勾手指，“过来，就像刚才我那样。”
苏颜脸白了白，随后起身不顾陈群的阻拦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把脸送了上去，马成磊淡定的坐着，与此时俯身的苏颜几乎同等高度，他能清楚的看见她因紧张而不断抖动的睫毛和紧抿干燥的嘴唇。
他忍不住朝她白皙的耳廓吹了口气，“喂，害怕吗？”
苏颜脖子一缩，对他这一轻佻的举动十分反感，冷冷瞪了他一眼，“要打就快点。”
马成磊眯了眯眼，随后猛的抬起手，带起的风让苏颜下意识的闭了眼，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随之到来，只隐约听见陈群的低呼声，随后是温热带着潮气的异样触感。
苏颜猛的睁开眼，视线范围内是马成磊被放大好几倍的脸，因距离过近而看不清他的五官，但能看见他眼中玩味的笑意。
苏颜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猛的将人推开往后退了好几步，手大力擦着被他亲吻过的地方，相比起害羞局促等情绪，她更感觉丢脸和难堪，她没那么天真认为马成磊会有这一举动是因为看上自己了，毕竟她和林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个人的审美和喜好没那么容易转变，因此他的举动只是为了羞辱她而已，想到这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嫌恶的表情。
马成磊也确实只为了捉弄她，他交过很多女朋友每个都比苏颜出色，他没理由放弃那群美女转而看上一个发育不良的黄毛丫头，他只是很想看看对方炸毛蹦跳的反应，觉得那会很有趣，所以才心血来潮有了那一出。
苏颜确实激动了炸毛了，但同时她那仿佛被狗咬了一口的反胃表情也让看好戏的马成磊沉了脸，他冷冷瞪着苏颜还在抹脸的那只手，“你他妈再敢擦一下试试？我剁了你的手。”
苏颜倔强的和他对视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她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恶心！”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一旁被吓傻了的陈群和陈栋这时回过神连忙追了出去。
马成磊这次没再拦他们，而是脸色阴郁的看着苏颜消失的方向，良久才有些狼狈的低头一脚踹了旁边那只放骰子的陶瓷碗，尴尬的低骂一声，“妈的！”
苏颜没心思再玩了，嘱咐陈群他们别把这事传出去后直接回了家，进门的时候司木正一个人坐在小院里玩水，他看见苏颜立马撅嘴，把头转向了别处。
苏颜自个心情都不好呢，哪有心思管他？直接无视的回了房间，司木看着被毫不犹豫关上的门，懊恼的跺了跺脚。
这个季节天黑的早，刚吃过饭外面天幕就已经全黑了。
苏颜回屋后靠在床头看漫画，司木坐门槛那边一下一下瞟着她，此时高姿态已经摆不出来了，原以为自己耍耍性子苏颜多少总会来哄他一下，结果对方不但没来哄，反而有划清界限的意思。
司木咬唇多少也有些委屈，但他也不敢说什么了，狗腿性子一上来，巴巴的跑自己床头拿了个盒子出来，又跑到苏颜跟前，讨好道：“姐，吃糖！”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外包装色彩斑斓的糖果，苏颜睨了眼，又将视线投到漫画书上，淡道：“不用，你自己吃。”
司木抿了抿唇，忍不住有些失望，对着一直以来当宝贝的糖果也没多大兴致了。
将盒子随便往床上一扔，然后搬着小凳子到苏颜床边坐下，也开始看自己的小人书，苏颜自上而下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夜深的时候，苏颜起身去隔间梳洗，然后端着水盆出来坐床沿上洗脚，司木虽然眼睛看着书，但注意力一直在苏颜身上，等她洗完把脚擦干，他立马站了起来。
“姐，我帮你倒水。”说完俯身端起水盆就往外走。
苏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对于司木突来的热情有些不能理解，而且她可还从没让人帮她倒洗脚水，叫道：“放着吧，我自己来。”
“没事。”他头也不回的喊了声，随后便出了门。
这晚直到司木重新爬上苏颜的床才略略放了心，觉得苏颜应该没怎么生他气了，殊不知他压根不是苏颜生气的源头。
没几天就又开学了，马成磊依旧是女生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苏颜对此无比不屑，有时在学校走廊或校道也能碰上面，她无一不是转身就绕道走，对这么个瘟神也真是怕了。
好在马成磊此后也没再有什么特殊的举动，更没再找苏颜的麻烦。
天气转暖后苏颜把电热毯收了起来，与此同时司木也该回自己窝了。
司木抗议：“为什么？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睡。”
苏颜俯身指着他鼻子，“记住，你已经十岁，而且天已经转暖，也不用怕冷了，你必须一个人睡。”
小孩子比较容易养成习惯，而且异常害怕孤独，每晚都有人陪着入睡后再让他一个人睡自然接受不了。
司木很依赖苏颜，相比起每天只见到一两个小时的邹吉芬，他和苏颜相处的时间更多，因此也变得更亲近，司木不是个感情浓郁的孩子，他认生，在这没什么伙伴，也不怎么喜欢和别人玩，和苏颜的交好也是环境现实逼迫下引发的产物，可能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如此粘着苏颜的原因，毕竟现在的苏颜于他而言是独特的，是唯一一个能让他觉得快乐和温暖的人。
可是司木投入的感情却没有得到正比的回应，苏颜对他的态度虽然比起初见时好了很多，却没有达到司木预想的要求，他觉得不公平不甘心，为什么他对苏颜这么好，苏颜对他除去态度稍显温和却依旧是可有可无？
司木愤怒的瞪着苏颜，“可是我一个人会睡不着。”
“这是你的问题。”
苏颜铺好被子钻了进去，留个后脑勺给司木。
司木很生气又觉得很委屈，他抿着小嘴，突然把鞋一踢就往床上爬，苏颜听见动静，一个转身就把人拦下来。
苏颜比司木大4岁，女孩子又发育的早，因此现在的她比司木高大很多，很轻易就把人制住了。
司木用力抠着苏颜紧拽着他的手指，却一点用都没有，他气的眼睛都红了，吼道：“放开我，你是坏蛋。”
“对对对，我是坏蛋，那你趁早离我远点。”苏颜敷衍的说了声，然后把人一推又安安稳稳的坐回了被窝。
司木被她的态度弄得很受伤，赤脚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小拳头都在发抖。
☆、回忆初（八）
然而这晚不论他用硬的软的哭的闹的苏颜始终没有妥协，司木最终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床上，只是之后的好几天他的情绪都很低落，也没搭理苏颜，苏颜自然不在乎，小孩子闹脾气总有的，瘾头一过就没事了。
而且她也有她的考量，司木毕竟已经十岁了，相比其他同龄孩子他更早熟，没理由克服不了这么点小事，小孩耍性子偶尔可以娇惯一下，但绝不能长时间的娇惯。
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没多久司木便又巴巴的跑来粘着她玩了，这事之后谁都没再提。
天气炎热的时候又一届学生开始毕业留影离校，马成磊也是其中之一。
苏颜是在他们拿毕业证那天正面遇上马成磊的，两人这半年过的还算相安无事，他也没再主动招惹过她。
对视一眼后，苏颜淡定的移开目光，和往常一样自动将人无视慢慢走了过去。
马成磊目光复杂的盯着她，等人快走过的时候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姓苏的，你很高兴吧？”
苏颜吓了一跳，用力挣了挣，没挣脱后戒备的看着他，“你干嘛？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在这个破地方再不用见到我了，难道不高兴？”
苏颜动了动嘴巴没吭声，说实话，学校里少了这么一号人物确实让人感觉格外轻松，但这话不能当面说，而撒谎她又不愿意，所以还不如干脆沉默。
马成磊看苏颜那德性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恼火的不行，他凭着自个的长相虽达不到让每个女人都怦然心动，但也没有一个像她这样排斥自己，这种感觉很憋屈，犹如坐惯了高位，到她这里偏偏低了一等，这样的落差让心里很不舒服。
好半晌后，他放开苏颜，脸色阴沉的吼了声，“滚吧！我稀罕！”
苏颜看疯子似得看了他一眼，然后一缩脖子捂着被他抓疼的手一溜烟跑了，这种人还是少惹为妙。
没多久听小道消息说马成磊没有继续上学，而是跟着自家亲戚去了外省打工，苏颜诧异了下后也没多大反应，毕竟像他这类人就算上学也去不了什么好的学校，祸害更多人罢了。
这年夏天司木过了整岁生日，对于很多人来说整岁生日会比较看重，在家基本都会办几桌酒席，他们家亲戚少，经济情况不好，又碍于身份特殊因此没有办，只邹吉芬特意给他买了一个精致的小蛋糕，犹是如此司木一天下来心情都挺好。
他将蛋糕分了苏颜一半，两人坐在房间的门槛上一人一个勺子挖着吃，吃的嘴角都沾满了鲜白的奶油。
“姐，你10岁是怎么过的？”司木咬着勺子，侧头仰着小脸看她，好奇的问道。
苏颜垂头又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含糊道：“我啊，我没过。”顿了顿，又道：“我没过过生日。”
司木眨巴眨巴眼，低头小小的挖了一勺子也塞进嘴里，然后道：“姐，以后我给你过，每年都陪你过。”
苏颜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露出什么愉悦的表情，她拿勺子搅着蛋糕上剩下的厚厚的一层奶油，似乎失了胃口。
好一会后，她平静道：“我不知道哪天是我生日。”
没人给她过过生日，也没人告诉过她哪天是她的出生日期，她只知道陈群生日在哪天，于是有人问起的时候，她就说陈群生日的前一天就是她生日，因为她想要比陈群大。
苏颜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难过悲伤的意思，但司木却停了挖蛋糕的手，仿佛传染似得也不觉得这个蛋糕有多美味了。
“姐，我有生日，我的生日给你吧，那我们就一样了。”司木挥着小手突然兴匆匆的说道：“以后每年都可以一块过生日了，我也不用怕把自己的生日忘了，我们两是一块的，这样多好，对不对？对不对？”
苏颜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但今天总归是他生日也就不想泼他冷水，便无所谓的点了下头，“也行啊！”
司木高兴的跳起来，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后，对着苏颜喊：“生日快乐！”
苏颜愣了下，道：“生日快乐！”
很快苏颜也升了初三，每天拥有庞大的作业量之外还要进行长跑训练，为中考加分做准备，800米是苏颜的噩梦，而她的体育成绩也是全班最逊的，因此对于这种训练她也没怎么认真过，做做样子罢了。
反倒是司木比她上心很多，每天都会念念叨叨的问她情况，再之后索性放学坐在操场边做监督，苏颜绕着圈跑，他则坐在台阶上做作业，也是这个时候很多人才得知苏颜竟然已经有了弟弟，同时有了后妈。
苏颜一开始是很介意让人知道这事的，她并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可炫耀可光荣的，但现在因为邹吉芬在对她和对司木的态度上并没有高下之分，而司木和她的关系也挺亲近，与其说是外人，事实上同其他亲生的并没有两样，因此也就不怎么反感让人得知实情了。
司木知道这一年对苏颜的重要性，每天懂事的也不吵着和她闹，其实以前也不怎么闹，就是爱跟在她身边，走哪跟哪。
但司木的懂事和监督并没有让苏颜取得好成绩，体育如此，其他科目也一样，总分加起来勉强占了个中等水平，苏颜上不了高校，最后选了所分数线较低的学校就读，虽然路远了些，但至少还算高中。
九年义务教育过后高中的学费于苏家而言就有些压力了，何况还有苏颜以后在校的生活费，这于他们而言都是不小的支出。
苏颜这个夏天没再只顾着疯玩，而是在一个私人单位做起了零工，农村的劳动剥削是很严重的，每天累死累活可能都挣不了几个钱，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孩子更是拿不了多少，但有，总比没有好。
陈群得知后也和她一块开始打工，陈群家的条件和苏颜家差不多，她这次考的比苏颜还差，只能上中专，本来打算直接辍学，但年龄实在太小，不上学能干嘛？
现在是这个季节最热的时候，他们做的是计件的活，有多少算多少，一个车间里摆几张长桌，一群人围着坐在那，手上的动作一个比一个快，比着赛似的。
累也就算了，问题还热，农村条件差，尤其是像他们这种并不正规的私人单位，更是把人当牛使唤，一个车间那么多人只有两只电扇呼啦呼啦转着，带出的风都是热的。
苏颜脸上的汗跟下雨似的没停过，她耸肩蹭了把，随后转头看一边的司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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