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虎收线后,捂着脸枯坐了许久。他心里难过的要命,他曾经那么看重的东西就这样完了。他翻身躺在床上,一根接着一根不停的抽烟,因为抽的太猛,他剧烈的咳嗽起来,胃里面一阵恶心,他冲到卫生间,对着马桶,想要呕吐,他想吐出来也许就好了。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吐出来。他擦了擦眼角,觉得那里有些湿润的东西。他暗骂:真他妈没用的东西! 他回到床上横躺着,睁着眼睛,一直抽烟到天亮。他一直在想,他说的那样绝情,他与太子之间的交情也就算干干净净了。以太子的傲气,一定不会再主动给他打电话了。而他现在,除了痛心,还是痛心。他觉得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欺骗的这样窝心,被伤害得这样重。
果然,李铭冠再也没有打过电话给金小虎,他们之间兄弟之情已绝,真得从此再无联系了。
后来一次,远在A国的陈炳耀巴巴的为这事,和金小虎通了一次话。陈炳耀问:你和铭冠是怎么了?我走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后来不是听说你又认了他做大哥吗?兄弟之间,有什么事情讲不清楚,非要弄到这个地步?
总之,陈炳耀是觉得奇怪的不得了。以他的八卦本性,早就向李铭冠身边的人四处打听倒底出了什么事。他听李铭冠住处的女佣说,就是那天李铭冠回来之后,打了个电话,说着说着就吵起来。那个女佣听不懂中文,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李铭冠当时是气愤得很,最后把电话都摔了,又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一把划拉到地上,脸色气得煞白,简直泛着铁青,眼神看起来可怕的象是想杀人。女佣说:那样子好恐怖,整个宅子都听到动静,都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从来就没见少爷发过这么大脾气。
陈炳耀就纳闷的很。他来问金小虎,指望着能劝劝金小虎,做个中间人,让他们兄弟之间可以和好如初。
金小虎默默的把陈炳耀的话听完,心里突突的跳了一下,后来又想他恐怕是觉得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吧!有钱人家的少爷脾气,真是了不起!金小虎皱起眉头开口说:“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的话,就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李铭冠这个名字!”
陈炳耀说:“小虎,至于嘛?……”
金小虎说:“否则咱们也绝交!”
陈炳耀愣了一下,连忙说:“好!好!好!”他嘴里就说起别的事了,心里却是相当的疑虑和不解,金小虎和李铭冠之间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必要搞得象是仇人一般吗?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金小虎真得以为他和李铭冠之间再也不会打交道了吗?可能吗?这个世界这么小……
(二十六)
金小虎真有些自暴自弃了。他表面上还装着若无其事,跟从前一样,在帮会里混着,还是那个“小虎哥”,但内心里,却觉得一切都没劲透了。许多事情他都提不起兴致了,越来越象个厌世者了。不熟的人自然是看不出来,他身边熟悉的兄弟,还有金姐,却是都觉察出来了。金姐自然是心知肚明,她想金小虎也算是在人生路上受次打击,捱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所以平日里也就多多喊他来吃饭,来玩,用些别的活动分散他的心思。她又嘱咐阿强,说金小虎最近心情不好,让他多关心关心。阿强早就看出来,但他不知道原因。他跟其他人一样,对于金小虎突然留下来不去A国了,也是很奇怪。金小虎就是笑笑说机票丢了,去不成了,阿强也不好多问。有时候,金小虎突然在他面前愤愤的说真没意思,世上哪有什么生死兄弟的交情!都是放屁!又让阿强不要太信任他,指不定哪天“小虎哥”就不是“小虎哥”了。阿强知道他不是在针对自己,有些猜疑,但都不确定。
人在精神上灰败的时候,倒霉事就总是接踵而来。金小虎有一次心不在焉的驾驶着机车时,拐弯时撞到了路边的防护拦上,他人倒没有受什么伤,机车却是毁得厉害,只好拖去修了。金姐知道后,嘱咐他以后小心点,又说:幸好只是车子坏了,人没事……我这几天眼皮老是跳个不停,跳得我心惊胆寒的,我正要到庙里求个签,真怕是要出事。
金小虎是毫不放在心上的。金姐再怎么样,也是个女人,女人就是多虑。如果照她那想法,也就不要在帮会里混了。不过表面上金小虎还是答应了会小心,暂时没有车了,都用两条腿走的,能出什么事情?
过了几天,有天深夜,他打的回家。到了路口,太窄了,的士进不去。他便下车,慢慢的往住的那幢楼走,沿途的商店都关了门,黑洞洞的路灯也不太亮,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他经过一个巷子口时,突然有一个人从里面闪了出来,拦住了他,给他一张照片看,问他认不认识照片上的那个人。
借着远处昏暗的光线,金小虎认出照片上的人是沙林,那个帮他干掉肥展的杀手。他不动声色的摇摇头,说:“不认识。”然后就警惕的迈开步子,准备继续走自己的路。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被包围了,从巷子里涌出好几个一样打扮的人,不由分说就向他动手。金小虎刚一交手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的混混。他们都是一色的黑衣服,体格彪悍,拳脚利落凶狠,受过专业的训练,知道怎样可以最有效的让对手丧失攻击的能力。金小虎一个人再厉害,也敌不过这么多高手,他想赶快脱身,甩掉他们,突然有人冲到他眼前拿着什么东西向他脸上喷了一下,他闻到一股奇异的气味,心里暗叫不好,急忙屏住呼吸捂住口鼻,但还是来不及了。他只觉得脑子一阵昏昏沉沉,挣扎了几下,就被几双有力的大手擒得死死的,接着他就失去知觉了。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孤零零的椅子上,手脚被绑了个结实。他的脑袋还是一阵阵的发昏,摇摇晃晃的发现自己在一个空荡荡的破旧的房间里。仅有的一盏灯挂得低低的,发出惨淡的白光,使得整个室内的光线都是半明半暗,昏黄不定。
那几个攻击他的黑衣人站在他的身边,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他费力的抬起有些僵硬的脖子,瞟了他们几眼,看到他们的长相,果然都是外国人。
有个黑衣人看到他醒了,走到不远处一个坐着的人旁边,向他报告情况。那个坐着的人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翘着二郎腿,脚上的灰色陆战靴看得分明。虽然光线昏暗,看不清楚面庞,但一头浅色的齐肩长发却是不错的,披在肩上,在白色的灯光下,几乎是泛着银灰色的光。如果不是他的身形不象,金小虎真得以为那人就是沙林。他的体格没有沙林魁梧,明显得小了一圈。
那人一只手夹着烟,细细的向外喷着蓝色的烟雾,另一只手在膝头摊了一个笔记本,拿着一只笔正在上面写写画画着什么。他听到手下的报告,抬头看向金小虎这边。他用夹着烟的手,翻翻笔记本,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金——小——虎”。
果然不是沙林。他的声音比沙林年轻了许多,虽然是一样的沙哑,说起话来也是一样的生涩和含糊不清,带着外国口音。
金小虎挣了挣身上的绳索,绑的还真是他妈的地道,丝毫不留余地。金小虎眯起眼睛,说:“你他妈的是谁啊?兴师动众的把老子绑到这里来?”
那个人慢条斯理的说:“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吧?你不需要多问,只要把我想知道的东西告诉我就行了。”他看看笔记本,接着说:“我知道你在1月23日,与刚才你在照片上看到的人见过面,你把详细的情况告诉我。”
他的语调生硬,完全的命令,不带丝毫感情。
金小虎说:“你他妈的有病啊!都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记得?你能记得你半年前拉了几次大便吗?你他妈的真无聊!”
那个人不动声色,说:“你可真是不合作啊。”他随即弹弹指间夹着的细长的烟卷,命令道:“给我往死里打!”
半个小时后,打手们拉起金小虎的头发,把他的脸抬了起来。此时金小虎已经满脸是血,不成人形了。他从椅子上翻倒在地上,手脚被绑住,根本无法挣扎反抗。他呼呼喘着粗气,几乎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不知哪里的一处伤痛,痛得他只想眦牙裂嘴。他闷闷的呻吟一声,满嘴的血腥,他的视线模糊成一片,不知道是痛出来的汗水还是血水,重重的压在他的眼皮上,连睫毛都濡湿粘连着让他气疼胸闷。
他的耳朵里轰轰作响,隐隐听见有人说了一句话,那个坐在椅子上悠闲的玩着笔的人的声音,遥远的象是从天际传过来,他只觉得耳膜生疼。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愤然的摆了摆头,摔掉抓住他头发的手,他的脸猛的摔在地上,顿时眼里一阵黑红。打手们毫不客气的又把他的头发拎起来,拎得他头皮一阵巨疼。
坐在椅子上的人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他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金小虎微垂着眼皮,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句:“给我抽口烟……我就说。”
那人缓缓吐出一口蓝色的烟雾,站了起来。他的身材高挑修长,带着一份残忍的优雅和平静,他走了过来。他走到金小虎身边,蹲下来看着他的脸,又把手指间夹着的烟抽了一口,嘴角浮起一丝冷淡的笑意,把剩下的烟卷递到金小虎嘴边。
金小虎透过肿胀的眼皮,艰难的看着面前的这副面孔,果然与沙林很象,只是更年轻,脸部线条更柔和一些。浅色的眼睛冷漠无情,凌厉残酷。
金小虎把烟卷叼在嘴里,狠狠抽了一口,“呸”的一声,吐在地上,连带着一口带血的唾沬。金小虎说:“女人抽的烟,真他妈没劲!”
浅色眼睛紧盯住他,不动声色。
金小虎突然咧嘴笑了笑,牵动着脸上的伤处,疼得表情也扭曲变了形。他说:嘿嘿,有了这口烟,老子又可以撑下去了,有本事再往老子身上招呼呵……。
对面的浅色眼睛眨了眨,他伸出一只带着黑色的露指手套的手,拍了拍金小虎的脸,缓缓的,一字一顿的开口说:“算你小子有种,只是你不要以为你这么横,就可以放过你……知道沙林是什么人吗?他是我大哥,我们是最好的兄弟……可是他背叛了组织,也背叛了我……我追他到天涯海角,就是为了杀掉他……我杀了他全家,派人奸了他的女人,一路追杀,杀掉他所有接触过的人,亲戚、朋友……就是要逼他露面……哼……他还真是沉得住气,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掉,就是不吭一声……我知道是谁在后面保他………不是老鬼,是小鬼………如果不是他,我这位亲大哥早就不知死多少次了……现在,你还是乖乖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为了一面之交的人,这样受苦,不值得……”。
金小虎哼了一声,说:“我他妈的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让我说什么啊?”
年轻杀手站了起来,他翻开随身的本子,认真的看了一眼,说:“你刚才打了12拳,击中了8拳,全部是右手出拳……你的右手看来挺厉害的嘛!”他的手下闻言,把金小虎绑着手解开,把他的右手伸出来拉直了,放在年轻人的脚下。金小虎根本无力挣扎,只能喘着气,任由他们摆布。
年轻人笑了笑,抬起靴子,狠狠的踩在了金小虎的右手上,金小虎猛的一声惨叫,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灰色陆战靴在他右手上慢慢的,毫不留情碾着。他几乎可以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的全身都在颤抖着,因为剧痛痉挛着,冷汗直流。年轻人哗哗的翻着笔记本,缓缓的说:“真是可惜啊!这么厚厚的笔记本,都快要用完了。每一页上,都是一个人的名字……已经死了和将要死的人……”,他提起脚,又重重的踩在金小虎的手臂上,金小虎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全身都剧烈的抖了起来,打手们把他压住,免得他挣扎。年轻人拿笔在金小虎的那页上,慢慢的划掉了他的名字。他抬起脚,合起笔记本,头也不回的转身向外面走去。
手下人试了试金小虎气若游丝的鼻息,说:“还有口气,要不要干脆解决了?”
年轻人停了下来,说:“他只是个小喽罗,真正的大猫,不在这里。”他顿了一下,又说:“这小子已经完了,毁了他的右手,就是个废人了。”
他继续向外走,一边走,一边在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其实在这个世上苟延残喘,远比死了,更痛苦……”
他的手下跟着他走了出去。
剩下两个人,把金小虎抬了起来,带到发现他的巷子里去,扔在一个角落里,任由他自生自灭去了。
(二十七)
金姐这一阵子总觉的眼皮老跳老跳,她心里有些慌,到庙里求签,眼见着上面一趟趟的字,只有四个字触目惊心的跳入眼帘:“血光之灾”,她心头一阵揪紧。回到家里也是坐立不安,凌晨拂晓时,从一个血腥可怕的恶梦中惊醒,猛然电话铃刺耳的响了起来。金姐一拿起话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阿强慌慌张张的声音:金姐,不好了!小虎哥出事了!
金姐急急忙忙的冲到医院,陈先生衣服也没来得及穿好,跟在后面。此时金小虎已经被送到急救室急救,阿强还有其他几个金小虎的兄弟都或坐或站的等在外面,一脸的焦急。他们一看到金姐,就迎了上来。金姐一把抓住阿强,一连声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小虎现在怎么样了?”
阿强扶住她,慢慢的跟她解释。他也不知道金小虎会不会有事,他只知道把金小虎送到医院时,金小虎已经没有知觉,心跳非常微弱,血压开始下降了。他本是不想把金姐喊来,怕她一下子受不了刺激,但又怕金小虎万一真得醒不过来,金姐岂不是连亲弟弟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这时另外一个兄弟突然愤愤的嚷起来:一定是他妈的没死光的肥展的人干的,老子这就去报仇!阿强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金姐这个时候已经无力去追问倒底是谁算计的金小虎,她现在只是盼望金小虎没有事情。这时急救室的灯灭了,精疲力竭的医生走了出来,金姐还有其他的人都扑了过去,医生说: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还在昏迷。阿强立刻问什么时候能醒,医生说不一定,还要观察。接着护士就推着金小虎出来了,直接转到重症监护病房,金姐想冲上去看一眼,被阿强死死抱住了,阿强说:金姐,你别去,去看了更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