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搏斗,搅得海水翻滚,力道极大,根本无法接近。两人手中虽然有鱼枪,也不敢发射,因为人和鱼翻翻滚滚,分也分不清,若是一枪射中了人,那还了得?
船上又有好几个潜水员跳了下去,总算有一个,奋力游到了近前,把手中的一柄小刀,插进了鱼首之中,那大鱼又挣扎了片刻,才鱼肚翻白,不再动弹了!
刹那之间,掌声呼声雷动,和大鱼搏斗了超过半小时的曹银雪,居然还好整以暇地,在水中向各人拱手为礼!
人先上船,仲大雅兴奋得不断拍打老婆的身体,胡怀玉和陈克生,神情紧张指挥着潜水员把那条大鱼弄上船来放在甲板上。
那条大鱼,毫无疑问,就是向胡怀玉报告的那个潜水员在海中所见的那条,胡怀玉和陈克生也齐声叫了出来:「叁棘鱼!」
潜水员大多数有相当丰富的海洋知识,所以,一听得两位海洋生物学家叫出了「叁棘鱼」,也已有不少人神情惊疑之极。
道理十分简单,叁棘鱼是古海洋生物,像恐龙一样,是早已绝了种的!
可是,如今,却有一条活生生的叁棘鱼,在这个海域之中生活着!
胡怀玉和陈克生思绪更乱——先是活的菊石,如今又是活的叁棘鱼!这表示甚麽?所有绝种的古生物,都开始重生了吗?
还是在海洋深处,有甚麽神秘的事情正在发生着?
两人望着那条才被杀死的,鱼尾还在颤动的叁棘鱼,那古海洋生物,心情迷惑之极。
仲大雅和曹银雪虽然不是生物学家,可是他们也有一定的常识,所以,听到了叁棘鱼的名称,也呆了半晌,仲大雅接着曹银雪叫:「你把活化石捞起来了!」
个子那麽高大的曹银雪,这时却有点神态扭怩,低声问:「我是不是做了甚麽错事?」
仲大雅连想也没有想,就大声道:「当然没有,你怎会做错事?」
在一旁的陈克生苦笑了一下:「只怕是造物主做错了事——早就绝灭了的古生物,纷纷出现,天上出现了翼龙,海中出现叁叶虫的时代快来了!」
在他身边的胡怀玉吓了一大跳:「你是说……世界也会回复到洪荒时代?」
陈克生这时的情绪,十分激动:「大有可能,不是连原始人也出现了吗?」
本来,不少潜水人员,也围着那条叁棘鱼在议论纷纷,可是这时一听得两人的对话,都静了下来,人人都现出了惶惑和害怕的神情来,他们沉默了一会,才有一个发了问:「请问我们现在在从事的,是甚麽工作……工作的性质是甚麽?」
仲大雅立时道:「打捞!打捞一只小小的黑色盒子!」
那潜水员摇头:「我的意思——」他向别人看了一眼,改了口:「我们的意思是,工作有没有危险性?」
仲大雅十分恼怒,他还没有开口,同样也十分恼怒的陈克生已经道:「有,危险之至!
而且没有危险工作津贴!不喜欢干的,可以立刻离去!」
忽然之间,形成了这样的僵局,十分出人意表。潜水员的职业尊严十分高,自然受不了这种言词。
那发问的潜水员立刻道:「很好,再见!」
响应他的潜水员,也纷纷表示要退出,仲大雅和胡怀玉,都用疑惑的眼光,望住了陈克生,因为这种情形,他像是故意造成的。那是为了甚麽?忽然之间,陈克生不想再打捞下去了吗?
陈克生的神态,十分疲倦,他挥了挥手,指着那条叁棘鱼,吩咐道:「把他搬到冷藏室去!」
水产研究所的船只,需要收藏标本,有着设备十分好的冷藏室,两个船员立时把一块布,裹住了鱼身,把鱼抬了开去。
陈克生四面看了下,这时,红日西沉,海面上一片苍茫,夜色将临,陈克生望向胡怀玉:「我有点意见,请到船长室去?」
胡怀玉点头,陈克生水道:「仲先生和仲夫人,也请一起来!」
曹银雪竟然表示:「我女人家,方便吗?」
这种东方女性特有的柔顺,令叁个男士都十分感动,异口同声:「当然方便,鱼还是你捉上来的!」
四个人到了船长室,陈克生、胡怀玉都先喝酒,陈克生又吸了一口气,才道:「我感到……事情很不对头,有一些古怪之极的事,正在发生。」
胡怀玉喃喃地道:「是,最先是活的菊石,後来……又是活的原始人,现在,又是活的叁棘鱼……时光在倒流?世界会重归洪荒?」
仲大雅早从原振侠处知道了所谓「原始人」的事情,所以他的神色,也极度骇然,脱口说了一句:「再接下来是甚麽?」
陈克生一挥手:「可以是任何古生物的复现!」
大家静了片刻,陈克生才又道:「从阿叁一家变成原始人的经过来看,那活的菊石……
活的叁棘鱼……也可能是渐变的!」
当时,陈克生这句话一出口,各人就齐声问:「你这样说是甚麽意思?」
八、叁棘鱼死後发生「变」
第二天,当所有的潜水员离去——小部分是自愿离去,另部分是被陈克生遣散的,而原振侠医生来到了船上之後,陈克生又说了同样的话,原振侠听了,也发出了同样的问题。
陈克生的回答是:「本来是一只现代的螺,忽然变成了古代的菊石,一条现代的鱼,变成了叁棘鱼,一个现代人,变成了原始人!」
陈克生的结论是:「海中有一股妖异的力量,使现代生物,变成古代生物!」
胡怀玉苦笑:「我还以为我有妄想症!」
陈克生的声音十分低沉:「我不是妄想,是有许多事实,支持着我的设想!所以我才有意遣散所有的潜水人员,以免他们有危险!」
仲大雅的想像力不太丰富,他问:「会有甚麽危险?」
胡怀玉面色煞白,陈克生抿着嘴不出声。原振侠的声音有点无可奈何:「陈克生的意思是,我们都有可能受那股返古力量的影响,变成原始人!」
仲大雅的面色变了变:「怎麽会有这种事?谁有那麽大的力量?」
胡怀玉口唇掀动了一下,可是却没有说出甚麽来,仲大雅又问:「是……当年得自无常鬼的那只盒子?」
也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曹银雪立时握住了仲大雅的手,表示了他妻子的抚慰,这种小动作,看得人十分感动。她道:「要不是在海中忽然见到了那条大鱼,我想已经发现沉船了!」
各人都头一次听她提起,仲大雅忙问:「是怎麽一个情形?」
曹银雪虽然身形高大,可是声音仍是柔柔软软的:「我游近一丛海带丛,长得十分茂盛,看到好像有一截沉船在,看不清楚,正准备游近去,那条大鱼就一下子窜了出来,向我撞了过来!」
曹银雪比划着,说着当时的情形,在水中既然受到了大鱼的袭击,是十分危险的事,幸亏她的水性极好——她的家乡,出过一丈青扈叁娘那样高挑身材的女子,也出过浪里白条张顺那样的健泳者。
她一个翻滚,避开了大鱼的撞击,随即发射了随身所带的鱼枪。鱼枪本来是用来对付可能在海中出没的鲨鱼而设的。
大鱼虽然受了伤,可是还是十分凶猛,曹银雪见自己已得了手,也不肯轻易让大鱼逃走,所以一人一鱼,才在海中展开了蔚为奇观的大搏斗。
当时,为了捉鱼,鱼捉了上来不久,又和潜水人员发生了冲突,後来,又急於和原振侠联络,所以就再没有人再潜下水去。
大家听曹银雪说了经过,精神都十分振奋,胡怀玉首先道:「我和陈克生都有合格的潜水资格,仲夫人更不必说了,原医生——」他向原医生望了一眼,他和陈克生都是海洋生物学家,有潜水的资格,十分自然,他这一望,未免小觑了原振侠,原振侠闷哼了一声:「明天一早,我们四个人一起下水,找到了沉船,就有希望了!」
原振侠在和胡怀玉取得了联络之後,是夤夜由直升机送到海面上,自直升机舱,吊落在甲板上的,他到的时候,是午夜时分,经过了讨论,已是凌晨两时了。
他提出明天一早就潜水的提议,没有人反对,原振侠又提出:「那条叁棘鱼呢?倒要见识一下古代的海洋生物,可以制成标本。」
胡怀玉点头:「可以制成十分完整的标本……你想去看看?」
原振侠笑:「是啊,你怕甚麽?我不认为返祖现象会传染,由鱼传到人的身上!」
原振侠这样说,不过是为了想气氛轻松一点,因为整件事,都十分怪异。一上了船之後,船上和海上的气氛,更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重压,船上已人人都知道了「原始人」的事,船员都十分害怕,所以原振侠才故意开个玩笑。
可是他这个玩笑显然开得十分不合时,各人一时之间,都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出声。反倒是曹银雪先打破了难堪的沉默,她道:「就算要传染,也一定传染了我,因为我和鱼在海中搏斗过?」
仲大雅狠狠瞪了他妻子一眼,原振侠趁机道:「不怕传染的跟我来,鱼在哪里?」
胡怀玉道:「在冷藏室!」
原振侠笑了一下:「我倒忘了,这是一艘水产研究船!捕捉到了一条叁棘鱼确是大喜讯,不要愁眉苦脸!」
他竭力要使大家高兴,於是说到後来,他自己的声调也兴奋了起来,他过去斟了一大杯酒,一口喝了一半,才向胡怀玉:「请带路!」
胡怀玉、陈克生各自点了点头,仲大雅表示没有兴趣,曹银雪自然「出嫁从夫」。原振侠等叁人进了冷藏室,那是一个设备相当完善的标本制作室,胡怀玉拉开了冷藏库的库门,拉出一只盘子来,盘子中便用布包着那条大鱼。原振侠不等布拉开,就「咦」了一声。
陈克生和胡怀玉两人,也是一呆,互望了一眼,神情惊疑之至——叁棘鱼的特点,就是背鳍上有叁枚长棘,可是这时,白布包裹之下,很明显地可以看出,这条鱼并没有这样的特徵。
胡怀玉首先发了一声怒吼——他,和别的人,都在那时,以为珍贵的古代怪鱼,遭到了破坏,有可能是故意的破坏,也有可能是出於无知的破坏。
可是,当胡怀玉怒气冲冲,解开了白布,看到了那条鱼的时候,人人都呆住了!
那不是甚麽叁棘鱼,只是一条普通的大石斑,任何人,不必是海洋生物学家,也一眼可以看出那是一条大石斑!
在任何人还未曾弄清楚究竟发生了甚麽事的时候,胡怀玉又发出了一下怒吼声,转身就向外冲了出去,原振侠一伸手,没把他拉住。
只听得胡怀玉的吼叫声,不断传来,不一会,就又听到了两个人的叫嚷声,那两个人在不断地叫着:「所长……所长!」
而胡怀玉仍在怒吼,声音造成的混乱,惊心动魄,原振侠想要赶出去,胡怀玉已和两个船员,一起推推拥拥,走了进来。
胡怀玉脸色铁青,伸手向那条大石斑一指:「还说没有,你们自己看!」
两个船员一过来,陈克生就认出,那两个人是抬了那条叁棘鱼离开甲板的。他也知道何以胡怀玉要把他们揪到这里来——叁棘鱼变成了石斑鱼,胡怀玉一定以为他们掉了包,所以才大发雷霆!
那两个船员一看到了盘子中的大石斑,也呆了一呆,又探头向冷藏柜看了一下,看到冷藏柜之中,再也没有别的鱼,两人这才叫了起来:「这是怎麽一回事?」
胡怀玉厉声指斥:「只有你们碰过大鱼,是叫你们掉了包!」
那两个船员又惊又怒,一个脾气躁急的,已直跳了起来:「放你妈的屁,我们要一条死鱼,有甚麽用处?」
另一个船员叹了一声:「所长,你也不想一想,就算要掉包,我们上哪儿去弄那样一条大石斑去?说是我们从海上挑上来的,也得要有人看到!又不是小鱼,我们总不能偷偷钓上来!」
胡怀玉还想说甚麽,原振侠陡然动了一下,扬手制止,他对那两个船员道:「对不起,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所长的精神很紧张,我保证,等他情绪平复了之後,定会向你们道歉,两位请回吧,只当甚麽事也没有发生过!」
胡怀玉一听得原振侠这样说,还大不以为然,额上青筋暴绽,声音嘶哑:「这两个人——」原振侠不等他说完,就大声喝:「等他们走了,我再向你解释!」
那两个船员并不知道原振侠是何方神圣,可是看他连胡怀玉也可以大喝,倒也不敢出声,脾气暴躁的那个闷哼一声,转身就走。另一个还向那条大石斑指了一下:「这个……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陈克生这时,视线正从大石斑上收了回来——他一直在仔细观察这条鱼,这时他扬手道:「回船舱去,别多问了!」
那船员虽然疑惑,也不得不离去,等两个船员走了之後,胡怀玉仍然气呼呼地望定了原振侠,原振侠向大鱼一指:「你看仔细些,大鱼的鱼首部分,受过鱼枪的伤和小刀的刺伤!」
胡怀玉陡然之间打了一个寒颤,失声道:「你想说明甚麽?」
陈克生应声道:「这就是那条叁棘鱼!」
胡怀玉尖声叫了起来:「你和我都知道这不是叁棘鱼,叁棘鱼有着珍贵无比的学术研究价值,这条鱼,只能拿来炒鱼球!」
陈克生忽然问了一句:「这些日子来,我们对於活菊石的身体研究,有甚麽成绩?」
胡怀玉陡然打了一个突,陈克生忽然叹了一声:「我想坦白讨论很久了,相信你也一样,活菊石的身体,根本就是普通鹦鹉螺的身体!对不对!所以你一直无法把结果公布出来!」
关於这一点,原振侠也是这时才知道,而这个事实,更充实了他的假设,所以他的神情,在刹那之间,也变得古怪之极。
陈克生示意原振侠向胡怀玉作进一步的解释,胡怀玉已经叫了起来:「那和鱼叫人换走了有甚麽关系?」
原振侠沉声道:「鱼没有叫人换走!就是这条鱼!」
胡怀玉的身子又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