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黑白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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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黑白无常-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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钞票,放在孩子的手中,孩子也不含糊,一下子把钞票紧抓在手中,然後问:「这是给我的,还是给我叁叔的?」

  胡怀玉连声道:「只给你的——找你叁叔问一些事,我不会白花他的时间!」

  附近海面上的渔船,都知道这个古怪的研究所所长是一个大富翁,那孩子一声欢呼,向其他的孩子一招手,大家一起全向海水奔去,不一会,水花四溅,一群孩子都已投进了海水之中。

  这些自小就在船上长大的孩子,一到了海中,游起水来,就像是鱼儿一样,只见海水中泛起了一股一股的白线。

  那全是孩子们在游水向前时颠起的浪花。

  这是一幅充满了活力的景象,看得陈克生心旷神怡。不一会,已看到孩子们纷纷攀上了船,又过了不一会,看到一个成人,出现在甲板上,以手遮额,向岸边望过来,胡怀玉忙向他挥手。

  那成人走到船尾,跃进了一只舢舨中,就向岸边划了过来。

  那人上了岸,肤色粗黑,是一个十分扎实的渔民,约莫叁十上下年纪,笑嘻嘻地道:「胡所长,你还记得我吗?去年,你向我买过一条死鱼,那条鱼烂腐了,你连说可惜!可惜!」

  胡怀玉「啊」地一声:「是啊,我记起来了!」他说着,转头向陈克生:「上次我看到他倾倒的一桶死鱼之中,有一条像是古代的无脊鱼!」

  陈克生怔了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甚麽叫作「好像是」?」

  胡怀玉叹了一声:「鱼身已经腐烂不堪了,所以不能肯定,我买了之後,也没有作进一步的研究,看来他专门找到古代海洋生物!」

  那渔民自然听不懂两个生物学家的对话,只是笑嘻嘻地望着胡怀玉:「听孩子说,所长买了那只又圆又扁的螺去?那东西有用?」

  胡怀玉道:「很值得研究,我还想要!」

  渔民摇了摇头:「我打了一辈子鱼,也是第一次找到这样的螺!」

  陈克生忙道:「那麽,请告诉我们在哪里找到的?」

  那渔民搔着头,现出十分铸躇的神情:「叫我说我说不出来,可是叫我去,我会去!」

  渔民的作业方法相当原始,也没有甚麽标准海图可供参考,到甚麽海域去捕鱼下网,全凭经验行事,胡怀玉知道这种情形,所以他忙道:「带我们去。」

  渔民侧着头,神情像是很艰难。胡怀玉向他的船看去,看到甲板上正有人在整理鱼网。

  他知道渔民在一次出海之後,必然有一个时期的休息,整理渔网,补充燃料,等候下一次的鱼汛期……等等。所以,他又递了一叠钞票过去:「你先收着,等我回到研究所,再开支票给你!」那渔民向手上的钞票看了一下,已是大喜过望,连声答应。陈克生虽然自己也出生在富有的家庭,可是看胡怀玉花起钱来像流水一样。也不禁暗暗咋舌,心想着研究所的规模,不知要多少创办费维持。看胡怀玉这种幻想多於实际的人,可以肯定不是甚麽商界奇才。

  他钱是从哪里来的?这时,陈克生虽然心中起疑,可是自然不会问。若干时日之後,陈克生和胡怀玉稔熟了,他曾在一起和胡怀玉喝酒时问了一句。胡怀玉的回答是:「我上一代留下了很多财产给我!」

  令陈克生大惑不解的是,胡怀玉在这样回答的时候,竟然神情扭怩,十分不好意思,而且也显然不想再进一步地说下去!

  这些是题外话。却说当时,那渔民约了他们,叁小时之後再来,他好去补充燃料,胡怀玉和陈克生两人十分高兴,又立刻回到了研究所,开始工作。

  他们把那活菊石的动物体,小心地自贝壳中取了出来,总算还相当完整,一面小心观察,一面记录下来——先用口述的记录,事後再作整理。

  两个人一开始工作,就忘了时间,直到那渔民找上门来,两人才连声道歉,上了船,才感到饥肠辘辘,又劳烦叁婶(渔民的妻子)煮了一大锅饭,用自晒咸鱼佐膳,香美无比,陈克生和胡怀玉相对大笑,都认为是生平吃得最舒服的一餐——科学家往往有这种异於常人的行为,如爱迪生把怀表当鸡蛋放在水中煮之类,不足为奇。

  船开航的时候,是傍晚时分,夜航时,那渔民十分有经验,毫不犹豫。

  到了午夜时分,两人正在甲板上躺着,在海风的吹袭下,大有睡意之祭,那渔民过来告诉他们:「到了,我就是在这里拖网作业,有时落网深了一些,连海底的沙一起拖起来,当然起网的时候,沙会漏下来,不过我相信那只怪螺,是在沙中的。」

  渔民的经验丰富,科学家知识在行,双方交谈所使用的语言方法虽然不同,可是并无沟通上的困难。

  胡怀玉和陈克生听到这里,互望了一眼,都已经有了利用吸沙船来寻找活菊石的计划——各位看到这里,一定早已明白,何以这个故事一开始,陈克生这个人,会在烈日之下,在进行挖掘海沙的工作了。兜了一个圈子,故事终於使听的人知道了一个悬疑的结果,但立刻又进入另一个悬疑之中,这是说故事的好方法之一。同时,他们两人这时,也心急得很,胡怀玉道:「是不是可以请你下一网?」

  渔民征了一征:「所长,我们晚上……都不下网,就是会把……海里的冤魂网上来!」

  胡怀玉听得哈哈大笑:「渔网又不是无常鬼,哪有拘魂的本事!」渔民的神情变得十分害怕,竟然在根本没有甚麽人推他的情形下,不由自主,退开了两步,嗫嚅着:「一代一代,都那麽传说,我们夜晚不下网的!」

  胡怀玉有点不耐烦了,取出了支票簿来,飕飕地开了一张支票,扯了下来,放在渔民的面前:「你会看吧!」

  那一晚月色很好,渔民显然也认识数目,所以,他张口结舌了好一会,才用力吞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移动,发出了「」的一声响,把支票取了过去。

  然後,他把支票按在胸前,喃喃自语了一会,像是在祝告。又把船上所有参加作业的人都叫了出来,宣布了要下网。

  船上一共有四个人,听了之後,神色大是古怪,那渔民在大声说着话(是为了壮胆):「我们先上香,过往神明,会保佑我们!」

  中国人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很喜欢借助「过往神明」的力量,相信无时无刻,都有「神明」在四周围,而且,那些神明,也必然会听到祝告,和令到神明必须帮助世人和执行神明任务的责任。

  於是,船上忙碌了起来,先是轮流上香,然後是上网。胡怀玉道:「请用细眼网。」

  陈克生大有同感,因为活的菊石,在未成长大之前,可能极小,小到只有指甲大小。用细眼的网,就不会捞起来再跌回海中。

  反正已经要下网了,大眼和细眼当然无所谓,那渔民答应了之後,又念念有词,祝告了好一会。

  拖网下了海,胡怀玉对於渔船的作业,相当在行,他要求下得尽深。拖网作业,是把一直沉到海底,然後在海床上拖过去,就算是藏在海床中的生物,也难逃一劫,采珊瑚,就很多用这种办法的。但由於这种办法,对海洋生物的破坏力十分大,而且,也没有甚麽必要,作业的时间又长,也容易损坏渔网,所以并不是很普遍为渔民采用。

  下了网之後,渔船用十分迟缓的速度向前行驶着,渔船上的人,除了胡怀玉和陈克生之外,神情都十分古怪而且紧张。自然,这时他们都被「会把海中的冤魂拉上来」的古老传说所困扰。古老的传说,对於深信这种传说的人来说,都会有着威胁的力量。例如,有传说对一个骷髅小便会使那个鬼作刻毒的报复。事实上,也就真的没有甚麽人敢那样子做!渔民长期在海上作业,大海无情,忽然平静,忽然又可以化为怒涛,所以渔民对於那种古老的传说,也就格外留意,自小深留在脑中,这时公然违反,可以看出他们都十分不自在。

  那渔民也不能例外,他取了一瓶酒出来,和几个渔民轮流喝着,而且,每个人一直在喃喃自语,渔民的妻子,未曾断过上香。

  这时候,船上的气氛,十分诡异,胡怀玉和陈克生虽然不信,可是一切,就像经过一个十分善於营造气氛的导演的刻意安排一样,当胡怀玉大喝一声「起网」之际,连陈克生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像是真会有甚麽冤魂被从海上网来一样!

  绞起渔网的绞盘在「格格」作响,粗大的尼龙网被拽起来,渐渐地,渔网的一角,自海水之中,冒了出来。在夜色中看来,沾上了海水的渔网,闪闪生光,十分悦目。

  这时,胡怀玉和陈克生并肩站着,看来,渔船上的人手相当吃紧,可是两人却也帮不上手。

  就在这时候,胡怀玉忽然用力在陈克生的肩上拍了一下,大声道:「还记得你的设想?

  我有了进一步的补充,真是妙极了!」

  陈克生想不到他在这时候又会忽然提起这件事,他一时之间反倒想不起,他问:「我的甚麽设想?」

  胡怀玉瞪了他一眼:「你说的,我是黑无常,你是白无常!」

  这时,那渔民恰好在他们两人的身边,胡怀玉的声音又大,渔民一听到,吓得脸色煞白,失声道:「胡所长,你可别……乱说话!」

  胡怀玉看到渔民神情惊恐,快乐得像是一个弄了一个恶作剧的小孩子,向渔民伸了伸舌头,又向陈克生望来。陈克生想起了自己的假设,他实在不想再和胡怀玉在这种虚无飘渺的设想中纠缠下去,所以他并不答腔,只是指着渐渐被拽上来的渔网:「快看!网快拉上来了……」

  胡怀玉却不肯放过:「也好,看网到了甚麽。我的新设想,妙不可言,你一定会说我想像力丰富!」

  陈克生咕哝了一句:「那是毫无疑问的事!」

  他认识胡怀玉并不久,对胡怀玉的其他,可能还是一无所知,但是胡怀玉的想像力丰富之至,这一点,却是绝无疑问的了!

  渔网上得相当快,不一会,已有一大半网被拽了上来,这一网的收获不是太多,因为网已经上了一大半,除了海水之外,还甚麽都没有看到。

  等到渔网上了十之八九,这才看到有百多尾各种各样的鱼,有几十只蟹和一些虾、贝壳类海洋生物。

  胡怀玉和陈克生未注意贝类生物,海沙在网眼之中迅速漏下去,鱼虾蟹在网中挣扎着,那些贝壳生物,都是些十分普通的品种,有些是瓜螺,有些是角螺和蛙螺,并没有他们所希望的菊石在。

  胡怀玉和陈克生互望了一眼,他们倒并不十分失望,因为他们并不预期会有那麽好的运气,一下子会得到另外的一只活菊石。

  他们全是海洋生物学家,自然知道当年被人类认为绝了种的空棘鱼,在非洲东岸,忽然又被发现了一条之後,这种被认为在八千万年之前已绝了种的珍贵生物,一直到十叁年後,才又发现了第二条!

  这一网没有活的菊石,他们准备长时间来寻找,那渔民在一旁问:「所长,怎麽办?」

  胡怀玉道:「这些鱼获,你要,可以留着,不过我劝你还是放回大海去的好,因为如果有甚麽大海中的冤魂被网了上来的话,可以一起放回去!」

  他这样说了之後,神情十分得意,还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渔民的神情,变得难看之极,双手紧握着拳,看他的样子,像是恨不得狠狠打上胡怀玉一顿。但多半在这时候,他想起了那张面额不少的支票,所以强忍下气来,霍然转过身去。陈克生在一边,也十分看不上眼,压低了声音:「取笑人家传统的传说,并不好笑!」

  胡怀玉耸了耸肩,渔民已经和他的助手,忙着把渔网的口张开,又放下海中去,好让网中的鱼虾蟹,又回到海中去。

  胡怀玉却又嚷着要回去,所以渔船又缓缓开行。陈克生觉得胡怀玉太自我中心,不是十分容易相处,所以并不多说话。胡怀玉则兴奋得有点异常,大声在说要去安排用吸沙船来搜寻的计划,并且强调:「我可不怕甚麽海中的冤魂,要日夜开工!」

  对於胡怀玉的计划,陈克生自然认同,但是,对他说话的这种态度,他却实在不敢恭维,所以,他并不出声。

  胡怀玉却兴奋得像喝了过量的酒一样,脸色发红!

  「我对你拘生物灵魂的设想,有了进一步的补充,确然可以使古代的生物,再在现在出现!」

  陈克生冷冷地道:「我的设想,其实是说不通的!」

  胡怀玉陡然呆了一呆,不明白何以陈克生会出尔反尔,他望了陈克生片刻,又摇了摇头。陈克生知道自己若是不说明白,他不肯干休,所以道:「我只不过是开玩笑,你想,就算有了叁叶虫的灵魂,也还要有叁叶虫的身体,才能复活。理论上必须有身体,灵魂才能进入!而且,身体还要完整、新鲜,能发挥身体的功能,你总不能把灵魂输入叁叶虫的化石之中吧!」胡怀玉听得十分用心,可是他听了之後,仍然神情十分坚决地摇着头。陈克生怕他不明白,又进一步解释:「古埃及人曾坚决相信,人死了之後,灵魂不灭,有朝一日又会回来。所以他们致力於保存体,创造了木乃伊。可是他们也枉费心机,就算他们的灵魂回来,进入了木乃伊,那算是甚麽呢?」

  胡怀玉喃喃地道:「简直可怖之极!」

  陈克生呼了一口气,胡怀玉终於明白了,他又补充:「没有古生物的身体,有了古生物的灵魂,也没有用,所以我的设想,只是一个拙劣的玩笑!」

  胡怀玉立时接了上去:「可是却启发了我产生了一个十分有趣的设想!」

  陈克生叹了一声,反正渔船航行相当慢,那就让胡怀玉说说他「有趣的设想」吧!

  所以,他就作了一个鼓励胡怀玉说下去的手势。胡怀玉却想了一想才道:「谁也不知道灵魂是甚麽样的,连人的灵魂都不知道是甚麽样的,何况是生物的灵魂!」

  陈克生有点敷衍了事地「嗯」了一声。

  胡怀玉迎海风,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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