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黑白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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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黑白无常-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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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何况是生物的灵魂!」

  陈克生有点敷衍了事地「嗯」了一声。

  胡怀玉迎海风,吸了一口气:「我的设想是,灵魂,其实就是生物的遗传密码!」

  陈克生是生物学家,自然一听就可以明白胡怀玉这样说法的意思,刹那之间,他感到了相当程度的震动,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声惊呼。海风吹来虽然十分清凉,可是他却有躁热的感觉。他立即明白了胡怀玉的意思!也知道胡怀玉的这个设想,虽然十分大胆,有点骇人听闻,可是理论上,是可以成立的。遗传密码!

  所有的生物,都受遗传密码控制,实用科学对遗传密码所知,还不是太多,只知道存在於细胞的染色体之中。

  一种生物的成长过程、成长之後的形态、生活本能等等,都受遗传密码的控制。高级生物如人,受遗传密码的控制;低级生物如蚁,也受遗传密码控制。

  掌握了遗传密码,譬如说,掌握了中华雨蛙的遗传密码,将之注入任何其他生物的胚胎之中,把这个胚胎来的遗传密码改变,那麽,这个胚胎发育成长,就完全照雨蛙的形式进行,长成一只雨蛙。

  遗传密码传递遗传讯息,遗传讯息决定生物的一切,包括外在的生命形态和内在的生命内容。

  陈克生自,从来也没有把灵魂和遗传密码联结在一起设想,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别人也曾有过这种匪夷所思的联想。

  胡怀玉可能是作这种联想的第一人!

  从理论上来说,胡怀玉的想法,比围绕灵魂的种种说法,还要更进一步!

  用人来作例子,甲的灵魂,如果在甲的身体之内,那自然从外型到内,甲全是甲。可是如果甲的灵魂,进入了乙的身体(传说中有的这种「借还魂」的故事),那,只有内容是甲,外型却是乙。

  但如果,掌握了甲的遗传密码,把任何一个才受精的卵子的原来的遗传密码改变,换上了甲的遗传密码,那麽,这个胚胎成长之後,不论是内容和外型,都一定是甲!人可以这样,其他的任何生物都一样,遗传密码,是任何生物的真正灵魂!

  一想到这一点,陈克生不由自主,气息相当急促,他望着胡怀玉,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胡怀玉在他的神情上,看出了他已完全明白了自己的设想,所以他十分高兴:「你看怎麽样?」

  陈克生又吸了一口气:「十分了不起的设想,如果能掌握古生物的遗传密码,自然可以令得古生物重现……不知你有没有想到,如果……真的能这样,人……就永远不会死了,任何人,都可以在实验室,凭空培养出来只要有这个人的遗传密码就可以了!」

  胡怀玉也有骇然的神情,用力挥了挥手,像是想把这个怪诞的念头驱走,他道:「哪里就达到这个目的,人类科学可能永远不能达到这一地步!生物蛋白质的合成密码,哪一个生物学家不想得到这个秘密?」

  他接下来,又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了很久,陈克生自己也沉醉在想像之中,所以并没有听清楚。

  一直到渔船靠了岸,他们两人才互望了一眼,精神恍惚地上了岸。由於他们的设想所带来的震憾相当,所以上了岸之後,他们仍伫立了一会,胡怀玉才道:「我回研究所去工作,你呢?」

  陈克生虽然也热爱工作,而且才有那麽巨大的发现,可是他还未曾到这样发狂的地步,所以他摇了摇头:「明天我再来——你准备甚麽时候,公布这个惊人的……本世纪最伟大的生物学发现?」

  胡怀玉想了一回,忽然神情十分紧张,双手握住了陈克生的手:「请你保持秘密,别对任何人提起,我想等有了更多活的标本之後再公布。」

  陈克生摇头:「有一个标本,也可以公布这个发现。」

  胡怀玉摇头,坚持着:「不,我……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我要小心处理!」

  陈克生理解地拍着他的手背:「这是任何生物学家一生中最大的事!好,我尊重你的意见。」胡怀玉呼了一口气,陈克生在分手前又道:「明天开始,我去主持找寻的工作!」

  有钱好办事,第二天,准备了一个上午,从下午开始,吸沙船就已经开始在海底吸上大量的海沙,陈克生也在烈日之下工作,希望再能找到活的菊石。陈克生的工作,暂时还没有收获——等一等,喂,这个故事,难道不是原振侠传奇吗?为甚麽到现在,原振侠先生还没有出现?当然这个故事是原振侠传奇。原振侠医生还没有出场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这个故事一开始发生的事,和原振侠一点也扯不上关系——而且看来,根本没有可能发生任何关系的。第二个原因是,原振侠医生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玛仙在巫师岛上被爱神带走之後,独自在巫师岛上又住了将近一个月的原振侠,看来比白痴也好不了多少。爱神走了之後,一直没有信息。原振侠本来还想在巫师岛住下去,可是古托看出他在岛上,情绪只有越来越坏,所以几乎是把他「抓」上船,送回文明世界来的。情绪如此低落,原振侠自然无法工作,他终日呆坐、喝酒,昏昏沉沉,甚至喃喃自语:玛仙会复原吗?她不会变成白痴,她会好,会恢复正常,就算好不了,爱神,也请你把她送回来!

  关心原振侠的人,都为他的这种情形,感到焦急,都各自在设法。

  医院的院长,也是着急的许多人之中的一个,院长的办法是:弄一点事情给原振侠做做,可以使他低落的情绪恢复一些——要正常是不可能的,除非玛仙忽然鲜蹦活跳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院长给原振侠做的事是医院行政上的事。那天一早,院长就派人请了原振侠到他的办公室去。

  原振侠双颊瘦削,无精打采,本来英俊挺拔的他,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好些女护士过来和他打招呼,几乎有一半以上,眼角都含着泪,原振侠却只是苦笑。他在院长的对面坐了下来,院长望着他:「医院准备扩建,你是知道的了!」

  原振侠连点头都懒,只是「嗯」了一声。

  院长伸手指了一指:「我们买下了右邻的那所旧房子连地,有将近叁千平方公尺。」

  院长说得很兴奋,可是原振侠双眼失神,连「嗯」也懒得「嗯」。

  院长搓着手:「那业主,是一个怪老头,地价倒还合理,可是他又提出了一连串的附带条件,我想派你去谈判一下,是不是可以把那些条件,不要订得那麽苛刻。」

  原振侠摇头:「我不是这方面的专才。」

  院长有点生气,用力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你可以是任何方面的专才,振作一点!」

  院长的动作,只是令得原振侠的眉毛,向上略抬了一抬,仍然是目光涣散。

  院长叹了一声:「我实在派不出别人,反正你没有事,找点事情做做不好吗?那业主开出来的条件,古怪之极,你会有兴趣的!」

  原振侠在心中对自己说:「不会的,没有甚麽事可以使我有兴趣!」

  院长说着,又把一个文件夹推到了原振侠的面前:「你先拿去看看。」

  原振侠甚至不想接,他双手仍然垂着,也不碰那文件夹。院长的脾气算是好到家,又替他把文件夹打了开来,原振侠这才勉强望了一眼。

  他一看到了文件夹中的纸张,那倒令得他的眼睛睁大了许多。

  那是一叠印制十分精美的笺纸,上佳的玉版纸上,印着浅浅的梅和石,左下方有两颗朱文的,印文是「人老了」和「不闲老人」。

  在那麽精美的笺纸上写的是毛笔字,草书。

  这种草书,叁十岁以下可以看得懂的人,一万个之中只怕没有一个。

  院长看到原振侠注意了,指着道:「还好我学过书法,倒看得懂,你呢?」

  原振侠点了点头:「我学过草书,看得懂,这……老人家的书法极好!」

  院长笑:「文体也好,敛然是四六骈文,真想不到现在还有这样的人。」

  原振侠看到第一句是「不闲园,余之祖居也——」,他道:「照说,这样的人,是不肯出售祖居的。」

  院长点头:「说得不错,医院方面,早就和他接头,可是他一直到最近才肯出售,其他的原因,你看下去,就会知道!」

  原振侠拿了文件夹:「我到我的办公室去看,看完了再给你答覆!」

  院长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原振侠拿着文件夹,离开了院长办公室,当他乘搭电梯,到他自己的办公室去的时候,他又自然而然,想起在电梯中第一次见到玛仙的情形。

  那令他难过得闭上了眼睛——从那时起,到如今,彷佛已过了许多年,但事实上,也并没有多少年。

  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之後,他又征征地坐了好一会,才打开文件夹,看着写在精美的笺纸上的文字。

  看完之後,他不禁有点发呆,那位自号「不闲老人」的业主,文采斐然,的确大有四六骈文的味道。他讲述说,不闲园在清朝中叶建造,是他祖上的基业,建成之後,祖先百子千孙的愿望,未能实现,反倒人口越来越是凋零,到了他这一代,先後娶了七个女人,都未能有子女,令他十分伤心。

  可是,他出售旧屋的原因,还不是为了这个,而是他偶然在上代的笔记之中,发现这屋子在盖造的时候,可能曾受了某种魔法的作祟,作祟用的作祟物,可能还在屋子的某一角落,或者是在地下。

  所以他提出的条件是,拆卸旧屋,不能用机械,要用人手。

  而且,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要打碎,看看是不是有祟物藏在其中。

  在整个屋子拆除之後,还要掘地叁尺,目的也是要找寻祟物。

  「余虽已七十古稀之龄,然身壮力健,驱除祟物之後,俾有生育之机,则不致绝後矣!」

  ——这是不闲老人最後的句子。

  原振侠看完骂了起来。

  原振侠看完之後,先是写了几句,但接着,又大是神伤——他又想起了玛仙。

  作祟,也是巫术的一种,原振侠想,若是真有甚麽祟物的话,玛仙一眼就能看出来!可是现在,玛仙在甚麽地方,怎麽样了?

  他闭上眼睛,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用力按在太阳穴上,可是那也不能减轻他心中的伤痛,只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来。

  这个文采斐然,书法极佳的七十老翁,还在念念不忘想生儿子——不然,他就「绝後」。对一个有着传统的观念的老人来说,只怕再也没有比「绝後」更可怕的事了!所以,说穿了,他肯出让祖居,目的就是想自己再可以生育。而他又固执地认为他不能生育,他整个家族人丁越来越稀少的原因,是由於建这房子的时候,曾有人作了法,害了他!

  这种起屋时被作法的故事,原振侠倒也听过不少,大都活龙活现,十分有趣,形式大抵相类,都含有惩戒为富不仁或守财奴的意思在内,也有的故事是写恶意陷害,或者利用这个方法来报仇的。

  所以,施这种魔法,後果也可大可小。例如为富不仁的财主,在建屋时刻薄工匠,若是遇上了会施法的,那就会有恶作剧式的报复,诸如放一只博浪鼓在大梁上,这间房子,就会不时在半夜听到「咚咚」的鼓声。

  (现在的青年人,还知道「博浪鼓」是甚麽东西吗?)如果放一只死老鼠在房子的任何角落,那麽屋子就会听到老鼠的啮咬声、抓搔声,甚至会看到巨大的老鼠影子晃来晃去……

  等等。

  这种恶作剧的施法,都只能达到「家宅不靖」的效果,如果见怪不怪,倒也无甚大碍的。

  可是报仇式或陷害式的施法,却凶狠可怕得多,会有血淋淋的恶果。像是偷藏起了柄利斧,这宅子就会出凶杀案,凶手行凶的武器,也必然是斧头。甚至有可以令得住宅主人满门抄斩的,十分邪恶,令人发指。

  在对巫术有了一定的认识之後,原振侠早已把这种魔法,当作了是巫术的一部分。所以,对於巨宅之内,可能有祟物这一点,他全然可以接受。令得他皱眉的是,对於这样一个热切的希望有下一代的老人,他实在想不出用甚麽方法去说服他才好。

  劝他不要那样做,那是决无可能之事,而如果照他的条件,只怕单是拆卸旧屋,就得花上一年的时间,而且,还必然会浪费大量金钱!

  原振侠想了一会,打电话到院长办公室,问:「怎麽和这个不闲老人会面?」

  院长听得原振侠这样问,知道他肯接受这个任务了,心中十分高兴:「约在律师事务所中进行谈判,嗯,陈健南大律师事务所。」

  原振侠听了,只是随便答应了一声,因为这时,「陈健南大律师」对他来说,并没有特别的意义。

  後来,当然十分有关系,因为陈健南大律师,是海洋生物学家陈克生的父亲,陈克生正在进行搜寻活的菊石的行动。

  叁、原振侠缠不过仲大雅

  两个看来完全没有关系的环节,这时已经可以扣在一起了——几乎所有的故事,都是从人和人、物和物之间,一环一环扣起来而形成的。原振侠又打电话和律师事务所联络,知道了「不闲老人」姓一个很少见的姓:仲,名字大雅。他通过了秘书,约了仲大雅先生明天下午叁时见面,共同商量拆卸旧屋的细节问题。当天晚上,原振侠想了几个方案,希望仲大雅可以接受,使医院的扩建工程,可以早一点开始。

  当天晚上,原振侠并没有因为明天有事要做而振作,他一样把自己用酒灌到软瘫的程度,所以第二天午後时分醒来,照例地头痛欲裂。他一面用冷水淋着头,一面想起他的好朋友年轻人来。当年轻人的爱妻,奥丽卡公主在阿尔卑斯山雪崩遇害之後,年轻人也万念俱灰,终日酗酒,如今自己的情形虽然没有他严重,可是那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对玛仙,已经有了深切的爱意了?

  他想到这里,用力甩着头,任由水珠四下散了开来,然後,胡乱抹了抹头发,就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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