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廷喜欢让我蓄长头发。不要很长,及肩就好。做爱的时候,他从后面,一手按着我的腰,一手捉着我的发。
好象整个人,都给他掌握着。
他将我掀翻,手指插进乱发里,提起我的脸按到他唇上去。他想抱我,便随手扯我的发,扯进怀抱里。动作虽然粗暴,只要顺着他,便不会痛。
原来我已经习惯了他的暴力。这么多年,我不再哭泣哀求之后。
他却不再要我。孟廷。
若孟廷见到请来的佣人居然是我,他会如何嘲笑。我低头,恨不能将头低到尘埃里去。
那个年轻男人,是我见过的吧。孟廷曾带他和我一起,去过餐厅。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稍稍一顿,竟然没有认出我。“你,把楼上睡房的旧东西收拾一下,搬到门外的垃圾车上去。
孟廷已将这栋房子另施于人。
默默地将衣柜里的东西塞进黑色垃圾袋。居然我不会心痛。
还是这颗心已经麻木。
几乎每一件都是白色。孟廷喜欢我穿白色。白恤衫。白袜。白色丁字裤,买来孟廷便逼我在商场的试衣间换上。他喜欢我脸红,便会轻轻或狠狠地亲我。
那些已恍如隔世般遥远。
我如在亲手埋葬,一切的一切。原来孟廷于我,便是一切。
撤下旧窗帘。
旧床单。旧的枕头。
而我于孟廷,不过尘埃。
一天而已,便可以洗净所有前尘。残酷就是,无声无息、不留痕迹。
院子里花草,枯萎的未枯萎的,铲得干净。睡房和厨房的铁窗也拆去了。从前锁起的三楼及其它房间,亦不必再锁。
这一年来,孟廷不是早就撤了看守仆佣。走时也不再锁起大门。
若当日我没有自动自觉离开,孟廷会不会拎着衣领将我丢出门去。忽然一身的冷汗。
洗手间的镜里,无意印出我的脸容。我慌张避开视线。不敢看,原来我已不敢看,镜里的自己。
跪在地上,只是拼命地刷洗地砖。溅一身的泡沫。
有人推门而入。
经过背后的那双皮鞋,鞋底曾经摁在我身上。被亵弄的地方,却记得那鞋纹的触觉,冷硬,而且羞耻。
我缩在墙角,将头深埋。紧紧握着地刷的木柄,手指有如痉挛。
听着他小便,然后洗手。如我不存在。
我只觉眩晕,如堕在梦境。而后,竟已被他捏在掌里。他掀着我的肩,冷冷地说:“因因,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只用双手捂着脸,在他掌中低头。不知如何回答,却说:“对…对不起……”
身子被他拎着拖过大厅,踢开门,便推了出来。我跌落台阶,跌在泥里。如被丢弃的脏鞋。
呆坐在雨里。原来竟落了雨。我一身湿透,却无力爬起。
忽然觉得心好痛。
好痛,孟廷,我原以为不会痛的,我的心。
不知坐了多久,才有力气从泥水里爬起来。很深的夜,不知几时。我一步一步走到门口,腿却在抖。原来大门已锁,黑沉沉的雕花铁栅栏。我转过身靠在门上,原来手里还紧紧握着硬硬的地刷。
雨顺着额流过脸颊,缓慢而冰冷。我望着楼上,黄黄的灯影。全然是另外一个世界。
止不住地颤抖,抖得我不知所措。倚着铁门缓缓跌坐。一直坐到天明。
忽地醒来,我茫然地睁开眼。灰蓝色的车鼻便鄂然在我面前。抬头,正迎上车玻璃后面,孟廷冰冷的目光。
才发觉我原来是一身泥污的坐在路口。慌张却爬不起来。孟廷冷眼看着我的狼狈。我以手撑地,难堪地挪动身体。
孟廷一把推开车门,我吓得举起手臂缩起身子,“不…不要打我。”
孟廷只是将我从地上拎起,肩骨也似给他捏碎,“为什么还不滚?难道还等着我给你钱?”
我被他吓住,呆呆地问他,“你…你肯给我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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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果然是想来勒索! ”孟廷扬手便是狠狠一记耳光,打得我跌在地上。
又拎起我,冷冷地嘲笑,捏住我的脸抵到倒后镜前,“因因,你看看你自己还值钱吗?”
那是我吗?怎么脸色这样苍白,唇上也沾了泥。
孟廷的手指捏得我这样疼,疼得我快要晕倒。头晕得厉害,眼前开始蒙上雾气。我扳住他哀求:“求你别打我…不要打我…我不要钱…”
他松开手,我便支撑不住地滑落,跪跌在他面前。
脸还给他握在手里。他冷冷地望着我,一直是那么冷,没有别的表情。
“对不起… 我这就走……昨晚,铁门上了锁……”我从他的手里轻轻挣出来,扶着栅栏站起身,头这样晕,腿这样软,可在他的目光之下,我不敢让自己跌倒。
4。
茫然地追了几步,我停下来。
原来家人已抛下我。
大街上早已不见了那辆车。人来人往,渺渺茫茫。
我贴着墙根慢慢走。抬起头,才知道自己已站在十字街口。身旁涌过一群和我差不大的孩子,笑笑闹闹地穿过马路。我便茫然随在后面。
跟了一段路,他们却已不见。身边行人如潮,不知何去何从。橱窗亮起,一间一间,漂亮崭新如童话里的世界。
我曾熟悉的世界,是每日5点起身为哥哥准备中午的饭盒,把一家人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阳台的花草要淋水,妹妹的早餐,养母喜欢在起床之后,所有的家什不留一点隔夜尘,我要擦所有的桌柜和地板,她是有洁癖的一个人,可是生活这么难。
“小因,我们这样的家庭收养你,又要供你去念书,只希望你有点良心,要勤快点,要懂得报答。”
从七岁,我已懂得一边哄着妹妹一边踩在矮凳上煮饭。
生活这么难。养母从下雨的巷子口牵了我回来。还只有两岁多的样子,可是不懂得哭,被人围着站在雨里,眼睛又大又黑,可惜没人要了。她下班路过,挤进来看热闹的。便翻我的衣袋,有四百块钱和一张纸条。纸条被雨水打湿,字迹已看不清。四百块,刚好够妹妹两个星期的奶粉钱。
“当时小因穿一条裙子,下巴尖尖,还以为是女孩。是女孩子的话,更懂得帮手做事。”养母很不甘心。
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不是奢望她喜欢我,只希望自己在这个家里,不是多余的人。
然而他们却不要我了。我今晚要睡在哪里。
反而也无处可去,我便一间店一间店慢慢地看。漫画店,玩具店,运动店,虽然这里离家不远,却是第一次有时间可以逛街。
看了看攥在手心里的纸币,我鼓足勇气踏进店门。
那里有我一直想要的溜冰鞋。
“呀…快看,好漂亮的男孩!”女店员将最便宜的鞋拿给我,忽然这么说。一旁略为年长的女人便和气地对我笑笑:“差不多十五岁了吧?和我儿子差不多大呢。”
我抿了抿仍有半边肿着的嘴唇,脸红起来,“没…我十七岁了。”
大部份的店都差不多要打烊。我这才想起原来错过了去快餐店上工的时间。错过了也没什么,已经不用再努力赚钱交给养母。我懒懒地踩着街灯的光影,漫无目的的走。
路过的一家饼店,挂出午夜半价的牌子。我便用剩下的钱,买了一个小小的蛋糕给自己。
一直偷偷将被捡回来的那天当成生日。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几天。也没关系吧。
便坐在路灯下,一个人将蛋糕吃掉。
在公园的长椅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我照旧去上学。因为除了学校,我不知要去哪里。
孟廷和杜擎又让人来找我。我却没有理会。
放学后便饿着肚子在街上游荡。
天开始冷起来。冷得似要下雪。我的毛衣太瘦太小,袖子只到肘部。所有的店都关了门,我只好站在街边任冷风吹。
一辆银亮的跑车忽然刹在我身边。我来不及逃,也不想逃。他们三个跳下车,将我围在墙角。杜擎狠狠给我一拳,便押着直不起腰的我,推进车里。
我不声亦不响,因为知道逃不过。
杜擎撕开我的衣服,与陈明远一起,将我剥光。又侮辱的将蜷缩下去的裸体拉起来,两手按在车座顶。问我:“今天为什么不去?”
我侧过脸,对他坦白:“我不想要钱了。”
“笑话,我们有让你发表意见吗。玩还是不玩,少爷们才说了算。”他们大笑,仿佛我是天下最可笑的玩具。
“知道我们要怎样惩罚你?”杜擎示意陈明远按住我,将一样冰冷的东西套在我颈上。我伸手去摸,竟是一个带锁的皮项圈,前端连着链子,杜擎一扯,我便随着他的力,俯脸跌在他腿上。
车停进一处幽深的别墅,我裸身赤足,被他们拉扯着牵下车。又冷又羞耻,我微微曲着身体。
孟廷回过头笑笑,似在安慰我,“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来。”
走过花园,前面是十分巨大的半露天泳池,他们便停下脚步。我趁他们松懈,便跪低抱紧身躯,好冷呵。
然而却猛然被人踢落水里。我冷得一挺,手攀上池边,想爬上岸。他们三个,却戏弄地用鞋底踩我的手指。指尖给踩得青紫,我只好颤抖着退回水里。
杜擎牵着我颈上的链子在池边走,我便不得不划动四肢游动。冷得打颤,牙齿格格地响。我想停下来,便给勒得窒息。
他们从车里搬了啤酒,坐在池边饮酒笑闹,音响极大声地唱。
我在池里细细地哭。力气就要耗尽,已喝了数口水,沉下去又挣上来。
他们蹲在池边看我好笑,任我挣出水面哀求救命。
被拉出水面,我已是半晕迷状态。但仍感觉他们将我按在碎石地上,轮番干我。那样的疼痛却令我稍稍清醒过来。
结束之后,孟廷将衣服丢给我,对我说:“起来吧,我送你回家。”
我这才想起我已没有家了。我已没有家了。
“你说什么?”孟廷疑惑地问我。
风骤然剧烈起来。
我哆嗦着穿衣服,半湿的身体,那么瘦小的毛衣根本套不进去,只好胡乱穿上单衣的校服。跟着孟廷往外走。
风将雨点打在车玻璃上,那么大滴,犹如冰雹。
我让孟廷就停在随便哪个路边,便下了车,朝着一个方向乱走。他的车远了,我才停步在路口。
雨越来越大,我不停地抹去眼前的雨水,站在路口转身张望。我该往哪边走。
什么也看不清,深夜的城市,四周全水茫茫一片。
5。
在跌倒之前,我看到孟廷的脸。
好怕这个人。
怕他的眼睛,那么冷那么利,让我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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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他走过来,狠狠扯住我的手臂,我被他扯转身,拖倒在地上。
也不敢挣,不敢叫。他竟是将我拖回厅里,甩在地板上。被摔得头昏无力,我只躺在那里轻喘。他的手摁在我领口,解开两粒钮,便将湿衣自下向上,里外两层一并剥除。
我蜷起裸露的身子,只听得自己的模糊哀求,“饶了我…饶了我…。”
孟廷撕开我的裤钮。他还要做什么?我稍稍清醒,去扳他的手,乞求的望他,“不要…。孟廷…。饶了我吧…”
他只冷笑,“你以为你这个样子,我还会上你?”却一把将长裤扯下。
我全身颤抖,看着他。眼前一阵一阵迷蒙。
他拖起我,居然是拖进怀里。我昏昏沉沉,却几乎落泪,手摸到他背后的衣服,紧紧捉住。
好累,孟廷,不要赶我走。
他抱我到浴室,把我丢进浴缸。滚烫的身体浸入水里,我便尖叫着挣扎起来。居然是冰水,居然水面上浮了一层震酒用的冰块。
手还牵着他的衣襟,却被他扳开,将我全身摁进冰底。
一忽清醒一忽迷糊。感到他托着我的头,将冰块按在额上。我便侧转脸,又冰又火的颊寻找着他的掌心,那一点点的温度。
“…饶了我…饶了我吧…。。”
“杜擎打得我好疼…。带我走…。求求你…孟廷、孟廷…”
我醒来,仍在抽噎着,原来刚刚是在梦境。我一身鞭痕和烙伤,扯住孟廷的袖。孟廷狠狠吻住我,吻得我窒息。却又将我一把推开,我跌在椅上,又摔倒在地,真的好疼。
在梦里哭得头也痛。
我坐起身,捧住泪湿的脸。孟廷总是笑我太多眼泪,太丢脸。然而往事、现实,反反复复,教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慢慢地穿衣。原来孟廷没有将我裸着丢出门去。
可是我应该去哪里?回去求那个眼神冷冰冰的中介店老板?
我竟是,连做乞丐都讨不到东西的人。
在门边靠了一会,才有了些力气推开门。同事阿帆见到我,“怎么起来了?好些了?”我勉强对他笑笑,自己的声音却沙哑无力,“有没吃的东西?”说了便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在他眼里,我一定是个卑污下贱的人。
他带我去厨房,有早上的剩粥。我便靠在橱柜边上,慢慢地咽。其实没什么胃口。还未吃完,他在门边叫我,:“阿因,舒先生找你。”
那个干净漂亮的男子,问我:“你就是袁因?”
我站在他面前,瘦小而且卑微。家佣制服空荡单薄,我又没有毛衣可以套在里面,想必看起来瘦得可怜。
他靠在沙发上,双手背在脑后,悠闲自得地打量着我,“转个身给我看看。”
我迟疑了一下,慢慢转身。
他却走近,夹着烟的手指挑起我的脸,“可惜这么老了。还想出这么低级的手段来。”
我被烟呛得咳,挣脱他,感觉自己如此不堪,“不…不是…。我没有……” 如何争辩,都这样苍白。
他笑了笑,在桌上扯了张纸巾抹成一团,丢进垃圾桶,仿佛我脏了他的手。
“去车库把我的车子洗一洗。”
我便低声应了,“是,舒先生。”
他厌恶我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我只想这个寒冷冬天有个容身之所。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不知是孟廷还是舒扬的意思,辞退了阿帆,却留下我。
那一场病,我好象落下了咳嗽的毛病。不很重,却总是咳。
孟廷过了几天才来。我又是在洗手间刷地,他进来洗手,差不多那天的情形。只是他没再理会我。
他要离开的时候,在他身后,我低低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谢谢他没有赶我走。
他听到了,脚步顿一顿,似乎要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