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麻烦的地方。”刚看完第一遍的多尔曼沙下了这个结论,开始详读第二遍。
文件内去芜存菁地引用了数名近代冒险者闯什米鲁遗迹的笔记,其中最深入的一份笔记,还附了“此文之作者在写完笔记后试着再闯什米鲁遗迹后就下落不明”的补记。在亲身经历过的冒险者们的笔下,可以发现他们并不是很杰出的小说家,他们没有成功地夸大经历过的危险。不过让后人很清楚地知道了什米鲁遗迹已经成了数千种以上的毒蛇猛兽的巢穴。
“坦白说,这真是一个适合下等生物大量繁殖的坑道,”有份笔记下了这样的结论:“我简直要以为它故意被设计得如此,以便掩藏在它的深处存在着的什么。”
据描述,坑道内当然没有阳光,不过部分坑道却会随着地下水位的起伏、有时候整个地面被淹没、还可以看见从附近湖底飘进的浮藻;而且坑道显然没有已被明了的通风设计,却不时有阵阵夹杂新鲜氧气的隙风吹入。更奇怪的是明明已经深入地下好几层,却仍然可以看见破壁而出的植物根!冒险者在笔记中惊叹道“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有植物会把根深入如此深的地下;而在此之后我也不觉得自己会再见到。”
“这份节录里没有提到这个遗迹里藏的应该是什么。关于这点我可以提出疑问吗?”多尔曼沙说。
“当然。我有理由相信里边或许有消失的古文明高级技术的制品,如果万一发掘出来,将会是文明技术进步的一大助力。”奥格雷说。
“意思就是说,如果那些看似自然形成的阻挠,其实是古文明高级技术之下的巧妙安排,那么我们等于是在跟这种高级技术作对?”多尔曼沙说。
“完全对。坦白说,我推测大概有百分之三的机率会是如此。若真是如此,我们恐怕很难生还。”奥格雷说:“两位要退出还来得及。”
史物波摇摇头,多尔曼沙更是神情轻松地说:“要冒生命危险的任务,找佣兵来帮忙不正巧找对人了?”
“那就好。我们明天应该就可以进入什米尔遗迹了吧。”奥格雷说。
要在吉耶市找条船相当简单,而要请船东把它开到什米尔遗迹的附近也并不算困难。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有一两艘这样的船载着充满好奇心的旅者到达什米尔遗迹的附近,不过这些人鲜少会冒着生命危险去闯那个根本不知道藏有什么东西的、蜿蜒曲折的地下通道,而奥格雷一行人当然也不会向船东刻意强调他们正打算要如此。
“听说什米尔遗迹底下还有着不知通往何方的地下通道?”不仅如此,多尔曼沙还语气轻松地和船东聊着这个话题。他和奥格雷都是做普通的旅者打扮,宽松的衣服底下有质轻精良的护甲。
“谁晓得!”船东轻松地说:“我觉得那个只是普通的通道,只是因为年代久远成了虫蛇的巢穴才会充满危险,搞不好进去闯了半天,里边什么都没有,只是通到吉耶附近的一个枯树干里!”话毕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某个从公主的房间通到城外的中空的枯树干的地下通道,是此地着名小说中的剧情。
“(如果真的只有虫蛇而咱们是白忙一场,我就爽了,轻松大赚一笔。)”多尔曼沙心想。
和船东约好了再来的时间后,一行人便目送着小舟吃力地逆流而上。接着奥格雷带头毫不犹豫地往遗迹的方向动身。不过跟上的两人都心知肚明:此去只是先观察一下遗迹形势,真的进入之前还要做好些个准备。
什米尔的遗迹相当的奇特。乍看之下,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丘,不过这其实是一个挖空小丘所形成的碉堡,虽然碉堡内并没有留下什么高技术的文明遗迹——这也就是这个遗迹几乎无法被推测出其建筑年代的主要理由,不过以今天的技术要建筑这样的碉堡显然也并不轻松,不禁教人怀疑能建造这样的碉堡的文明是否拥有未知的高级技术。
引人瞩目的地下通道入口是整个结构体的一部份。“如果说这是一个古文明的军事据点,而这是一个本据点往外连通的秘密通道,我并不觉得这种说法有什么不自然之处。”多尔曼沙说。
“如果我们探索后的结论正是如此,我能向上面交代,你也能乐得轻松赚一笔。”奥格雷一边检视着入口处前人留下的警示石碑,一边答复道。
“我们什么时候进去?”多尔曼沙问。
“我想我们明天一早去附近那个湖观察一下,顺便记录这附近的地势生态,然后明天下午就出发吧。”奥格雷盘算着。
“(奥格雷好像在行前学了不少探索遗迹的要诀。我倒是乐得轻松,只负责警戒就好。唉,要不是要闯这么危险的地方,就可以找个当地人当向导。)”多尔曼沙心想。当然,他们在吉耶也试过要这么做,不过只是先探探口风,就知道不太可行。
在吉耶有些好勇斗狠的年轻人,喜欢夸口说自己闯过什米尔遗迹的地下通道,炫耀自己的胆大,不过每隔几年就会发生有人真的去闯而送命的事情,所以成熟的村民们对闯地下通道一事恨之入骨,把它视为类似空手搏虎之类的玩命行为。万一被村人知道一行人想要雇人当向导去闯地下通道,说不定会惹起公愤而把事情弄糟;如果随便找个贪财的人当向导,就失去找向导的意义了。
次晨,一行人往湖边前进。奥格雷一路上都在画那张附近地势图并记录一些自己觉得值得注意的事,这个很好理解;令多尔曼沙难以理解的是史物波的行为,他好奇地东瞧西看,不时拔根草、剥点树皮、甚至捏一搓砂土放进身上无数的小口袋中。
“那些东西都可以用做施法材料吗?”多尔曼沙问奥格雷说。
“要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奥格雷说:“并没有所谓的施法材料,要说有的话,世界上所有的物质都是施法材料。在高级法师眼中「一种稀奇的物质」就代表一种特别的元素组合,他们可以藉此临机凑合这些物质帮助他们施放一些事前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法术。当然啦!这是那种已经到达某种境界的高级法师才会去做的事情。”多尔曼沙听了这些话,觉得奥格雷是顺便向他说明:史物波其实是相当了不起的法师。
到了湖边,奥格雷做了一些笔记,一行人都不觉得这湖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也许只有史物波不是。奥格雷问他的时候,他只是搔搔脑袋,对着湖和山比划了一番。
“他说什么?”多尔曼沙问奥格雷。
“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奥格雷答复道:“我们觉得湖没什么问题,他却觉得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是哪里里不太对劲。”史物波点点头。
回到遗迹附近,生个火饱餐一顿,多尔曼沙看到史物波还在苦恼着,似乎是还在思索自己到底是觉得那湖有哪里里不对劲。多尔曼沙深吸了一口气,躺下身来小睡了片刻。没多久就自然醒了过来,腹胀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
“咱们动身吧!”奥格雷带头起身道。
一行人整好装,直接到了地道入口,鱼贯走入那深不见底的向下阶梯。
多尔曼沙扬起手中的武器迎向那巨大而惨白的多脚对手。变种的白化蜈蚣并不知道这种武器在人类的语言中叫做晨星,不过牠懂得要躲避在链条前端一闪而下的带刺大铁球。
牠快速地卷动身子,轻而易举地避过了这一击,并昂起身子打算反攻。牠和眼前这个人类之前遇过的无数人类对手一样,都不知道这是虚招。
多尔曼沙的武器是晨星,只不过和一般的晨星有一点点不一样。它的链子是特制的,快速挥动时才会伸为一般晨星的链条长度。当然,最难得的是这链条保有一般铁链的坚牢程度。总之,当一记挥空而铁球回转之际,短链条代表着高转速以及下次出手的敏捷度。
巨大的蜈蚣吃了第二记攻击,脚断了几根。牠巨大的身子突然倒卷想要扫倒多尔曼沙,不过多尔曼沙跳开了。一道并不炫目但色纹斑驳的光束掠过多尔曼沙的身际,彷佛是多尔曼沙算好了要让位给它过。
霎时一阵恶臭传来,多尔曼沙连忙伏倒,恰好能够躲过在大蜈蚣死前挣扎时溅散的体液。他爬起来,回头一看,奥格雷已经站得好好的。“(妈的,真想看他刚刚紧急趴下时那种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知怎地,多尔曼沙就是飘过了这种思绪。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会让他形之于色的念头,他很自然的照例谨慎进了几步、去确认蜈蚣的尸体。蜈蚣身体的中段已经消失,剩下的两截各有一个合不上的盘大创口。两者差得相当多,其中之一的创口,或是该说是有着那创口的半截,已经冰冷死僵成不知该称之为石头还是冰块的怪东西,而另一截的创口就象是被什么巨大力量硬扯断似的不规则,伤口还有烧焦的痕迹,里边烂成一团并汩汩溢出蜈蚣的体液。
“(这又是什么怪招,和那个死小鬼共事到现在,他发的魔法没有一记是我认得的。)”多尔曼沙心中很不是味道。因为这就代表着,如果他在战场上挨这些魔法的话根本就不知要如何应对。不过,这当然并不代表着这时他就死定了,因为战场不是那么单纯的东西。“(如果以后有可能对上法师,之前还是要好好恶补一下法术的知识。)”他想。
“这个家伙看来是落单的。”多尔曼沙仔细观察一下四周之后,对奥格雷说:“附近应该没有别的危险了。”
“我们走吧。”奥格雷微微颔首道。
进入地下隧道已经好几天。不,一行人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地下隧道之中,因为那地下隧道居然是和一个天然的地下洞窟相接。奥格雷有理由相信他们已经走到“留下文件记录的那些人”没有在文件中记述过的地方,因为洞内的岔路实在太多,有的地方甚至是一个大的地下空洞,十条以上各往不同方向延伸的天然通道都在此处留下了入口。
“我们现在有多深?”奥格雷说。
多尔曼沙回头,望了望史物波。史物波叽咕了一会儿,比了一个“七”的手势在两人眼前顿顿。
“我们往回走。”奥格雷说。
“如果顾虑到和船东约好的时间,那么只要在后天再往回走应该还来得及。”多尔曼沙说。当然,如果一行人有所发现,也可以另想办法通知船东延后来接。
“这次的探索太草率了。”奥格雷说:“我想得太天真,利用这样的天然地底洞穴来藏东西的话,无论如何不可能用地毯式的搜寻法把该找的东西找到。咱们回头,可能要试试一些之前没走过的岐路,我要多留心一些别的东西。”
“(……说得也是。)”多尔曼沙想了一会儿。他开始猜想有群人可能因为凑巧或是利用未知的技术发现了这个地底下的大洞穴,于是首先建了一条通往大洞穴的隧道,再于洞穴中的一角保存了某种重要的东西,而东西位于洞穴的何处当然不可能流传至今。对方为了保密,更不可能会在天然洞穴中留下“保存东西的位置”的线索。他想了又想,便开口道:“思考不是我所在行的,可是依我的想法,如果真的有人利用这天然洞窟藏了什么,找到的机率太低了。”
“我的结论也一样。”奥格雷说:“既然如此,就做点别的假设,因为咱们本来就是在找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假设我们要找的东西具有某种特性?”多尔曼沙说:“……换句话说,去做一个可以成为我们的线索的假设?这未免太虚无缥缈了一点吧?”
“也不会。我们假设这东西相当巨大。”奥格雷说。
“所以搬运时需要宽大的坑道?或是因为太难搬运,会在搬运时留下痕迹?”多尔曼沙完全不是用疑问句的语气说这两句。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奥格雷说:“做个地下室,把东西搬进去,在从地下室挖个通往地下洞穴的坑道。最后,把从地上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彻底地埋掉,并消除所有地面痕迹,例如杀光做这件事的奴隶等等。”
史物波打了一个冷颤。
“那么,去猜测兴建那个巨大地下室的位置,确实会比在天然通道中地毯式搜索有效率一点。”多尔曼沙说:“不过,还是很虚无缥缈。”他并不是要抱怨,只是好意提醒奥格雷:这应该会变成白费功夫。奥格雷心里也明白。
奥格雷一行人在吉耶市租了一间小屋——事实上他们掏的钱很够把屋子买下来——当作此行的据点,没有带到什米鲁遗迹的行李也都放在这儿。当三人回到屋子,都松了一口气。
“我好累。”奥格雷二话不说就倒在床垫上。床垫是多尔曼沙来到这里时细心地找了一堆石楠垫底铺成的,因为他主张这时多花一点力气来让之后能多恢复一点力气是值得的。当然他顺手就铺了三人份。
多尔曼沙偏头一看,史物波的动作也一样。“好,那我先洗澡罗。”他放下行李,活动活动筋骨,烧热水去了。
这个澡洗了半个时辰。他擦干身子,心满意足地回到房里,看见史物波保持之前瘫上床的姿势,早就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奥格雷则好好地盘腿坐在床上,腿上摆的事那本非剪辑版的、厚重什米鲁遗迹研究报告书。
“……要洗吧?”他说。
“嗯?”奥格雷抬起头来答道:“当然。”他就把书摊着放在一边,往澡桶那里去了。多尔曼沙四下望望,以很舒服的姿势倚在奥格雷的床上,看那本什米鲁遗迹研究报告,看了没两页,眉头皱得几乎变成一条,就翻回奥格雷刚刚那页,站起了身。
“(老板他大概有大略看完过一次吧,他就是这种人。这次,他则是打算把它仔细地研究一遍了。)”这种想法令他毛骨悚然。
他走到壁炉边,把火生起来,架上装了半满水的锅子,把刚刚顺路在市场买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倒了进去。
多尔曼沙舒舒筋骨,向窗外的阳光望了几眼,一鼓作气地跳下床来。“(钱不好赚喔!)”他心想。他觉得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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