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我大吼。在这种闹烘烘的地方,没大声说话还真听不到声音。
“老大!要干架吗!”硅胶学长大吼。
“老大!要打麻将吗!”王国大吼。
哈棒老大摇摇头,带我们坐在舞池旁边的沙发上叫酒。
“老师没钱,你们要自己出。”吴老师话说得很明白,但应该也没有指望过他会请客。我看吴老师跟来的目的很清楚,就是想看免费的钢管秀,我看了一下节目表,钢管秀从凌晨一点才开始。
于是我们各自叫了名称稀奇古怪的调酒,而吴老师没有点,他等到所有人的调酒都到了之后,才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根吸管,插进我的“螺丝起子”里跟我一起喝。
“不介意吧?”吴老师羞赧地说。真是省钱省疯了,我变成中年人的时候如果跟他一样,我一定吞大便自杀。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学他的口气。然后吴老师该死的吸管便开始在大家的调酒里游走,这边喝一口,那边喝一口,然后在硅胶的莱姆酒里吹着泡泡,搞得硅胶的脸色很难看。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大家围着动机不明的哈棒老大战战兢兢地坐着,老大搔着他的鸟窝头,头皮屑雪花般掉进他点的咖啡牛奶里。他这么无聊一定是在等什么。
大概是等我们惹事吧?还是等好辣好辣的钢管秀?还是在观察哪里是最好的起火点?
“老大,我们可以到处玩吗?”王国提议。
“嗯,好好玩吧。”哈棒老大打了个哈欠。
太棒了,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当然要好好玩一下,何况,要不是哈棒老大把守门的警卫打昏装在路边的可燃性垃圾桶里,我们这些未成年时代青年还进不来呢!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热情的小妞我来啰!”杨巅峰疯狂地跳着不知哪学来的豪华舞步,很自然地融合在一堆年轻美眉群中,那些白痴女孩子一看到他是个洋鬼子,立刻兴奋地将身体贴了上去,跳起了黏黏舞。
我可不会跳舞,要把妹我也不行,何况那些辣妹太漂亮了,不是我长期投资的对象。涨停板过后总是会下杀的,所以我只交看起来很丑的女孩子当女友。
而我的眼睛,早就发现在PUB的角落里,一扇突兀的屏风后面,躺了一个非常丑的阔嘴女人,那丑女正在睡觉,身上的衣服裙子被撕得乱七八糟,十几个男生井然有序排成长长的一列,轮到的就抓着她的两只脚晃动一番。
我不是笨蛋,我知道那个学名叫“大锅炒”,所以我也过去排队,一个服务生亲切地递给我一张排队专用的号码牌,上面写着“16”,我才知道这个“大锅炒”其实是他们店里的娱乐节目,假的,专门满足想大锅炒却没锅可炒的痴汉。
我一边排队,一边看着王国在舞池里吸引众人的目光,他的双手成掌,非常规律地上下晃动,像一只垂死的鸟,而双脚像跳绳般用力立定跳。
样子好蠢。
可是那些年轻不懂事的辣妹却以为王国是故意耍宝来闹大家的,个个笑得乱七八糟,还帮忙王国打拍子、鼓掌、吹口哨,搞得没人要看那个用脑袋顶着地板、辛苦跳街舞的光头佬。
光头佬蛮不爽地站了起来,坐在舞池的左端,远远瞪着搞笑的王国,他的身旁坐了一群古惑仔,还有一个看似黑社会大哥的平头男。
“好可爱喔!”一个109辣妹笑得花枝乱颤,指着王国大叫。
“oh~He's my friend,Wang…go!He always catch everybody's eye in a thousand ways!”杨巅峰靠了过去,藉话题跟那个109辣妹攀谈起来。
真是高手!
舞池的右端,本来以为有架可干的硅胶意兴阑珊地坐在老大旁边,无聊到用左手跟右手比腕力,爱贪小便宜的吴老师索性将吸管插进所有人的饮料,然后一边在桌子上出英文期中考考卷。题外话,上次模拟考吴老师出了张完全没有英文的英文考卷,搞得所有三年级的学生都蛮不开心的。有机会说给大家听。
时间在撞来撞去的喧嚣噪音中迟缓流动,我好不容易往前挪了七个人的位置,只剩下九个人就轮到我了,那个丑女居然开始打呼,于是我开始担心等一下万一举不起来怎么办。
我不禁羡慕起被一堆美女围在中间的王国,他的“翅膀弹跳舞”跳累了之后,就开始在舞池中央模仿起电动按摩棒的螺旋旋转,全场的人都笑翻了。
王国越受瞩目,那个光头佬就越不是滋味,他身边的黑道平头男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光头佬一脸快爆发的样子,站了起来,径自走到DJ旁边将吵死人的音响停掉,全场顿时哗然。
音乐一停,所有人都看着一脸尴尬的DJ,面面相觑。他们大概是嗅出浓厚的火药味了。
我赶紧将号码排丢掉,回到座位上。没有比老大身边更安全的位置了,所以杨巅峰也丢下刚开始舌吻的109辣妹,坐在我旁边,只有浑然忘我的王国还在舞池中间模仿按摩棒。
“干!你这小鬼在玩什么!”那个黑道平头男一掌用力拍向桌子,桌子居然应声断裂,整间PUB鸦雀无声,王国大梦初醒般跌在地上。
哈棒老大神色不悦,同样一掌拍向桌子,但桌子只是微微一震,并没有裂开。
我看了一下桌子,天啊,黑道平头男可真有两下子,居然可以拍裂这么厚实的木桌,显然是个练家子。
“老大该不会打输他吧?”我震惊,与唇语询问身边同样是格斗怪物的硅胶学长。
“桌子会痛吗?”硅胶学长冷冷地说。
我不明白。
“如果桌子会痛,现在早就裂成十八片了。”杨巅峰自信满满看着老大。
王国如老鼠般仓皇逃了回来,而那群古惑仔跟在黑道平头男跟光头佬的身后,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一场大战势不可免。
“干你妈的,这根按摩棒是你的小弟吗?”黑道平头男的人马将我们这一桌围了起来,轻蔑地看着哈棒老大跟王国。
“按摩棒,你很会耍宝嘛!给我跪下!”光头佬摸着王国的后脑勺,突然将王国的脸用力按下,碰!王国吃痛摔倒。
我紧张地看着哈棒老大,他老人家自顾自喝着漂着头皮屑麦片的咖啡牛奶,然后开始挖鼻孔。
黑道平头男冷笑,拉了张椅子坐下,从怀中拿出一把蓝波刀,轻轻放在桌子上:“小朋友,来PUB还穿着高中制服啊?私立精诚中学学费很贵吧?今天如果要叔叔保你的小弟,要收的调停费也不少喔。”
光头佬将他的鞋子踩在王国脸上,不屑地说:“老大,别跟他收钱,我是决心把这白烂打成残废了。不过如果硬要跟他收,医药费就算他十万好了。”
王八蛋,说来说去都是要钱,这就是肮脏的黑道。
此时PUB所有人都远远地看着这场好戏,只有吴老师全神贯注地在出他的考卷。
“老大?”硅胶学长忍不住开口,他搞不懂老大怎么还会在挖鼻孔,丝毫不管王国的死活。
难道哈棒老大真怕了这群古惑仔?
“玩过真正的蓝波刀吗?叔叔教你。”黑道平头男看哈棒老大好像在发呆,大概是很不开心吧,于是拿起蓝波刀,非常快速地朝哈棒老大放在桌上的手掌一阵急刺,咚咚咚咚咚咚咚!每一刀都很利落地插在五根手指间的缝隙,大概连续插了三十秒,桌子上早已坑坑洞洞。
好惊人的速度跟劲道!这“快刀刺指缝”把戏可是当时最流行的恐怖游戏,尤其拿别人的手来玩,更叫人心惊肉跳。
“三十秒,七十七下。大人的黑道跟小朋友的家家酒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大人的黑道有个规矩:不肯付钱的结果,就是付更多的钱。”黑道平头男狠戾地说:“少一下就赔一万块,换你。”然后将手掌摊在桌上。
哈棒老大连看他一眼都没看,直接拿起蓝波刀往黑道平头男的手掌上一刺!
“啊~~~~~~”黑道平头男惨叫,那柄锐利又宽大的蓝波刀就这么直贯下去,没入厚实的木桌,刀柄护手的扣环都压到平头男的手掌了。
那群古惑仔大惊失色,整间PUB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尖叫声连连。
光头佬怪叫一声差点跌倒,看着自己的当家老大满头大汗、五官扭曲地哀号,不知如何是好。
“欠你七十六万。”哈棒老大的手还是握着那把蓝波刀,鲜血慢慢流下桌子。
“快拔出来!”光头佬大叫,拿出一只蝴蝶刀,十几个古惑仔全都亮了家伙鼓噪着。
“拔出来要一百万。”哈棒老大静静地说。
“你抢钱啊!”光头佬愤怒地大叫。
哈棒老大打了个喷嚏,手一滑,蓝波刀一震,那黑道平头男又惨叫了一声,好凄厉。
“一百一十万。”哈棒老大说,这种赚法真是太屌了!
那黑道平头男拼命地点头,大吼:“我给!快拿开!”几乎快哭了出来。
“老大别给他!”光头佬怒急攻心,将王国拉起,蝴蝶刀架在王国的脖子上,大叫:“把你的手拿开!不然我干掉他!”
哈棒老大不耐烦地说:“一百二十万。”
“小心我干掉他!”光头佬大吼。
“一百三十万。”哈棒老大一手挖着鼻孔,一手不住地摇晃刀子,搞得血溅得到处都是,那黑道平头男将脸贴在桌子上痛苦惨叫:“死光头你干什么!快住手!”
光头佬忿忿不平地将王国推开,我赶紧将王国接住。
哈棒老大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本票,那黑道平头男赶紧满脸大汗地在金额上填了一百三十万的数目和名字,免得金额跳到一百四十万。
杨巅峰代替老大确认了金额无误后,更核对了黑道平头男的身分证,于是哈棒老大开口:“黑道了不起吗?把手放在柱子上。”瞪着欺负王国的光头佬。
“还不快~~~~~~~”黑道平头男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双脚也跪在地上了。
光头佬颤抖地将手掌放在柱子上,哈棒老大于是将蓝波刀抽起,重重地往光头佬的手掌上射了出去。
然后又是一声惨叫,那把蓝波刀不偏不倚砸在光头佬的手掌,深入手背后的柱子。
黑道平头男摔倒在地上,捧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大叫:“还不快宰了他!把本票抢回来!”
我差点就要躲到桌子底下观战了,但那群古惑仔手中的刀子突然铿铿锵锵地相互碰击,我才注意到他们拿着刀子的手原来是在颤抖。
“老大——我——我们认出来了——四年前在孔庙前面,拿枪把我们全干进医院的——就是他!”一个拿着狼牙棒的古惑仔突然哭了出来,然后所有不良少年的兵器全掉落一地。
哈棒老大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从书包里拿出枪还是手榴弹之类的东西,他只是将咖啡牛奶给喝完,听着光头佬断断续续的哀哀叫。
“出完了!耶!”吴老师突然抬起头来,松了一口气似的,我偷偷看了一眼,那考卷果然还是没有半个英文字母。
“那走吧。”哈棒老大起身,连看都不看摔倒在地上的平头男一眼。
于是我们没看到钢管秀也没排到大锅炒就走了,十分可惜,我们好像是专门来等吴老师出完考卷似的。
后来我听朋友的朋友说起那天晚上的后续:那根柱子不是水泥柱,而是用大理石做的,所以那把蓝波刀足足拔到天亮才拔出来,光头佬拔到失禁又脱水,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狂马PUB里。
到底还是硅胶学长说的对,桌子不会痛。
哈棒传奇·猎杀圣诞老人
圣诞节对大家的意义很简单,就是恭恭敬敬写张卡片给哈棒老大。
而今年圣诞节还没到,哈棒老大就已经收到一千多封卡片,其中校长的那一份还是今天早上升旗典礼时在司令台上公开颁发的,全开的好大一张,上面还有各处室教职员的签名画押,颁发卡片的时候大家拍手拍到手都肿了起来。
现在是第八节课了,离放学只有半小时。
“明天是十二月二十五,今晚就是圣诞夜了,不知道干什么好玩?”我一边打呵欠,一边偷偷将坐在前面的塔塔的长头发打结。
“杨巅峰一定想去参加彰中的舞会,要不,干脆叫硅胶学长把他爸的车开出来,杀去台中的东海舞会!”王国说完,看了老大一眼。
老大正躺在教室后面的大牛皮椅上,批改着大家的卡片,似乎颇满意大家洋洋洒洒的祝福言语。
其实我们想干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老大想干什么。老大总是有计划的。
我又看了杨巅峰一眼,他正在教室后面的电动游戏机台跟林千富打“勇猛拳击”,声音吵得老师都没办法好好上课,但机子是老大从小钢珠店里搬来的,老师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
突然一声巨响,我的耳膜都快震破了。
哈棒老大瞪着教室外面,他的课桌上留下一个燃烧的掌印,显示老大心中的一团火。
“为什么卡片里都在下雪,我怎么什么屁都没看到!”哈棒老大看着操场。
站在台上打瞌睡的吴老师迷迷蒙蒙地看着哈棒老大,搔搔头。
全班都静了下来,几个女生还偷偷在哭。
“一定有人要为这件事负责。”哈棒老大依旧看着窗外,教室里只听得见勇猛拳击的电动声音。
是谁要负责?是当初画纬度的那个人吗?是台湾总统吗?是气象局局长吗?
“不是我。”吴老师举手,很认真地说。
我也知道不是,你差的远啊。
“饶不了你,穿着红色制服的死胖子。”哈棒老大的脸色铁青,窗户上的玻璃顿时出现几条裂痕。
原来是圣诞老人应该负责。
“没错,他应该负起全部的责任,百分之百。”杨巅峰站了起来,第一时间趋炎附势是他的拿手好戏。
“可恶的圣诞老人,我也猜到是他搞的鬼。”我忧心忡忡地说:“再这样放任他胡搅瞎搞下去实在不行。”
“没想到幕后的黑手竟然是他,实在是要不得。”王国严肃地托着下巴。
班上的同学七嘴八舌地发表种种“圣诞老人真是太糟糕、太阴险了”、“要是我的手中正好有一把枪,我不毙了圣诞老人才怪”之类的意见,一时之间闹哄哄的。
“我要把他揪出来。”哈棒老大的额头上罕见地爆出一条青筋,看样子今年的圣诞夜节目已经决定了。
圣诞老人,准备领死吧。放学后,哈棒老大怒气冲冲地走在市区的马路上,制服的袖子高高卷起,我们则跟在他老人家的屁股后面耍威风,路人远远见到我们就闪开,丝毫不想招惹人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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