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则灵没有说话,只觉心底有一丝苦涩泛滥,她像个中了剧毒的人,一次次的毒发,一次次的忍耐,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毒发身亡,只想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她站在原地没动,见盛业琛没有再说下去,她轻轻挪动脚步想往厨房去,谁知盛业琛听见响动,敏感的一跃而起,无比准确的来到了陆则灵身前,带着深重的戾气,一把抓起了陆则灵的手,他的力道极大,抓得陆则灵指节都泛白了,她觉得疼,难受的挣扎了一下,盛业琛的手滑了一下,正触到她指节上的戒指,失明后,他的听觉和触觉都异常敏感,摸到戒指后,他立刻捏紧了那枚小巧的指环,钳制着陆则灵的手,不准她抽回。
陆则灵恐惧极了,她知道自己这举动有多荒谬,但这枚戒指对于她的意义是美好的,她不想毁了今天唯一的一点阳光。
“业琛……疼……”陆则灵的声音里含着点哭腔。
“叫我盛业琛!”他还是那样冷冰冰的口气。
“是……盛业琛,请你,放开我好吗?”
盛业琛不给任何缓冲,毫无预警的放开了陆则灵,她一个趔趄退了两步,险些摔倒。
怨毒的字眼一个一个从盛业琛嘴中说出,这一刻,陆则灵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怎么?动春心了还去买个戒指?收起你那些不可能的幻想。”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戒指很好看,我……我有点喜欢。”
盛业琛嘲讽的一笑:“你真是个可怕的女人,觉得好看有点喜欢就要占为己有,不管是不是适合!”
陆则灵知道盛业琛是一语双关,三年过去了,他还在恨她,她很想为自己辩解两句,想想却又放弃了,有这么必要吗?他根本不会听她说什么。
就让他一直恨吧,不是有人说过吗?恨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感情,他恨她,总比他完全无视她要强。
陆则灵麻木的听着他怨毒的羞辱,半晌,见他摸着沙发坐下,她也生出了逃避的念头,小声说:“饿了吗?我给你做饭。”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又挑起了盛业琛的话端,他语含轻蔑:“怎么,还真当自己是保姆?”
陆则灵惊诧的抬头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会知道这些,张着嘴半天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盛业琛冷哼一声,从面前的茶几上拿起一张单据,往地上一扔:“今天我一回来,有人给我这个,让我交给保姆,有意思,看来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不待陆则灵说话,他又说:“可惜了,你高估了你自己,对我来说,你连做保姆都不配!”
陆则灵一直低着头,此时此刻,对她来说,盛业琛的声音是那样冷,比这寒冬的天气,还要冷。
是夜,盛业琛激烈的抗拒着陆则灵的触碰和帮助,跌跌撞撞的洗漱完毕上了床,陆则灵一直无声的跟着他,直到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她才轻叹了一口气,去收拾自己。
盛业琛双眼失明,开灯还是关灯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可他睡前却恶意的把房间的灯给关了,陆则灵不敢去开灯,她不敢制造一丁点声响,房间里太黑,她看不清,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到了床边,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掖了一点被角盖在身上,缩在大床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盛业琛失明后必须有人贴身守候,一开始她只是守夜照顾他,后来睡到一起,最后变成了今日的局面。
说不上是谁主动,欲/望是她唯一能从他身上获取的,她不敢再奢望更多。
夜入深更,陆则灵睡得茫然,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上突然有重物压住她胸口,叫她几乎要喘不过气,一瞬间她便清醒了,她知道这炙热的重物是盛业琛。
他像一只凶残的猛兽,粗鲁的撕扯着她的衣服,大力的揉捏着她的肌肤,毫不怜惜。他的呼吸粗重,伏在她耳侧,喘息声声声回荡,那是他从她身上得到满足的声音。
两人原始的交缠,她生涩却又热情的回应着,她知道这是他想要的。
整个过程里,她没有发生任何一点声音,就好像,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盛业琛总是在深夜和她做/爱,从来没有温柔过,大部分的时候他像是在发泄,而她,虽然很疼却还是尽力承受。
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餍足过后便会黑甜的睡去,而她则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吃药。她有吃长期避孕药的习惯,盛业琛失明以后一直是她贴身照顾,她也不记得是哪一天,也是深夜,他突然箍住了缩在床角的她,粗鲁的和她发生了关系,没有任何一句前因后果。
那天早上陆则灵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房间外盛业琛对家里聘来给他开车的司机说:“帮我去买盒事后药,她醒了叫她别忘了吃。”
她仿佛被人灌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惊醒了,薄被从她身上滑落,她白皙的皮肤上还留着盛业琛残暴凌虐的痕迹,那样的羞耻,和他对司机说的话一样,像一把一把的尖刀,凌迟着她的血肉。
盛业琛不会让陆则灵给他生孩子,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和她发生关系,她习惯了吃药,她不想忤逆他,她只想留在他身边,更久更久一些。
不知是不是陆则灵拉抽屉的声音太大吵醒了盛业琛,还是药丸在药瓶里晃动的声音打扰了他的睡眠,他盛怒的俯身过来,抢走了陆则灵手上的药瓶,大力的向墙上摔去。
药瓶砸在墙上,里面的药丸像抛出去的石子,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陆则灵觉得这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揪心极了。
她接受了盛业琛全部的怒气,没有做声,只是紧绷着肩膀没有动。
盛业琛不需向她解释任何,扔了药瓶后,他没事人一样躺下,冷冷的说:“睡觉。”
两个字,像水中的涟漪,荡漾了几圈,最后归于平静。
陆则灵整夜都没有睡着,天一寸一寸的亮了,她蹑手蹑脚的起身,将地上的药丸一颗一颗的捡起,像在拼凑一块繁琐的拼图,觉得每一块都错了,却总不甘心就这样停止,总幻想,也许是对的,也许下一刻就会完整。
捡完了全部的药丸,一抬头,看见盛业琛已经起了,明明知道他看不见,对上他的眼睛还是不自觉有些发憷。
陆则灵抿了抿唇,大着胆子说:“今天你要不要早点回来?我今天做你喜欢的白斩鸡。”
她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攥紧了拳头,全身的血液都涌于头顶,脑海里蹿过无数的可能,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见盛业琛不说话,赶紧又说:“没关系,你很忙的话不用管我。”
盛业琛嘴角动了动,最终撇过头去,穿了拖鞋就摸去了浴室,头也不回。
陆则灵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可能真有点傻,三年了,居然还会期待他会有回应。他不爱她,全世界都知道,是她毁了他原本渴望的一切,如今她还能拥有这些,已经是上天给予的福报,她不贪心,一点也不。
第三章
时光回溯,2008年,一切都还不曾发生。
平淡无奇的一年,陆则灵大二,一寝室六个姑娘五个都交了男朋友,反倒是最漂亮的她一直孑然一身。
十月的天气,在寝室洗澡略冷,于是大家都窝蜂的冲向澡堂。拎着衣袋,排在长长的队伍中间等着洗澡。站在陆则灵前面的她最好的朋友夏鸢敬,她踮起脚尖看了看前面,队伍的蠕动速度实在缓慢,她忿忿的抱怨:“破学校,还号称设施怎么怎么好!寝室连洗澡的地儿都没有,都什么时代了,还要这么磨砺人?”
陆则灵扯了扯她甩来甩去的马尾辫,笑着说:“耐心点行吗,一会儿又没什么事。”
“怎么没事啊?”夏鸢敬正说着,突然转了转眼珠,压低声音说:“我突然想起来,我一会儿可有件大事,可是我们家死鬼又要我陪他去买鼠标。”她啧啧嘴,“鼠标什么时候不能买啊!会长——”她故意拉长了这两个字:“叫我晚上去学生会呢!我怎么能不去呢!”
一听到“会长”两个字,陆则灵一直没什么波澜的眼睛亮了亮,立刻谄媚的挽住了夏鸢敬的胳膊。
夏鸢敬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故意逗她:“如果某人讨好讨好我我也许会刚好肚子疼。”
“我请你吃冰激凌。”
“哈根达斯。”
“成交。”
陆则灵笑得合不拢嘴,腻在夏鸢敬肩膀上做小鸟依人状:“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夏鸢敬摆出一副嫌恶的表情,掸了掸肩膀,和陆则灵拉开距离,“你这家伙心眼肯定被猪油糊了,没见过这么死的。”
陆则灵不知死活的继续笑,心早飞到晚上去了。
夏鸢敬看她不可救药的样子,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问她:“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看上盛业琛什么了?是他长得帅?还是家世好?虽然他是优秀,但是我们学校他这样的人也还是有几个吧,虽然你长的就比我差一点点,但是在学校里那也是拔尖的,干嘛一定瞅死了他这一棵树,你到底想要什么啊?”
“我说我就想要他,你信吗?”
“我信啊,问题是,你要的起吗?”
夏鸢敬一句话毫不留情的揭露了现况,陆则灵不再说话,抿着唇,眼睛眨巴眨巴,弄得夏鸢敬也不忍心说下去,不耐的摆摆手:“行了行了,收起你的眼神!去吧去吧!管你是去刀山还是火海!死了活该!别忘了我的哈根达斯就行!”
……
洗过澡,换了一身合身的连衣裙,十月的夜晚,穿连衣裙显得有些单薄,但为了好看,陆则灵豁出去了,有句话不是说了吗?“女为悦己者容”,每次知道能和盛业琛见面,陆则灵老觉得衣柜里的衣服不够穿,每一件都不好看似的,她太紧张他了,虽然他看向她的视线只会是不带任何私心的一瞥,她也想求一分完美。
八点,陆则灵准时到达学生会的办公室,站在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穿来穿去十分忙碌的盛业琛。
他穿着一件咖色夹克,牛仔裤,脚踏一双深色软皮鞋子,干净又稳重的样子。此刻他正低着头听着文体部的部长在回报工作,时不时点点头,额上细软的发丝也跟着晃动,那画面就像镜头里的大特写,一眼万年,望穿秋水。
陆则灵看得有些呆了。直到认识她的一个干事拍了拍她的背,大咧咧的说:“大美人你怎么过来了!夏鸢敬那兔崽子呢!今天该她办事怎么又把你整来了?”
陆则灵眯眼笑笑:“小敬有点事,我代替她来,反正她能做的事我肯定能做,谁来都一样啦!”
干事挑了挑眉,指了指盛业琛的方向:“会长找的,你去找他。”
“嗯。”陆则灵点点头。
文体部部长汇报完工作后,盛业琛又给全部的人一起开了个会,主要是布置学校艺术节汇演的任务,除了全部的社团,学生会每个部门也要参与,并且内部有比赛。
会结束,一行人散了,盛业琛突然抬头喊了一声:“陆则灵!过来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音起,陆则灵只是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口里念出,就已经紧张的手心都有些冒汗。
她踱步过去,“会长,有什么事?”
盛业琛很忙,一直低着头,一边在按着打印机打印东西,一边说:“本来叫夏鸢敬来的,早知道她不靠谱了,反正你们都中文系的,谁都一样。”他将印好的一张纸递给她:“这个是学生会最后的朗诵发言稿,我看完了,写得太烂了,你回去重写,但是要包含我标了框的信息,尽量写的生动活泼,表达我们大学生的精神面貌,别弄得跟百八十年不变的婚礼贺词似的。”
还不等陆则灵回答,盛业琛已经往外跨去:“我现在要去一报!你写好了交给我,最好是快点,三天内,麻烦你了啊!”
看着盛业琛忙碌而去的背影,陆则灵心中生出一丝甜蜜之意。她能帮到他,怎么看都有点夫唱妇随的感觉,这已经足够让她高兴。
熬了一夜,再三润色,陆则灵将稿子赶了出来,第二天,还是八点,她怀揣着稿子到了一报,她打听过了,他在那里。
还没走进一报,就听见盛业琛严肃的声音,他正在训斥一个手握节目表的干事:“你怎么办事的?明天就要演出了!现在跟我说她回老家了?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不要全部都选这么高级数的曲目,弄个AB角,这样出状况还可以替换,现在你说怎么办?”
他眉头紧皱,脸上有难掩的怒气,“行了,你回去吧,你的节目我现在只能抽掉。”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陆则灵赶紧叫住了他:“会长!”
盛业琛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她,又折了回来。
“什么事?”
陆则灵小心翼翼的递上稿子:“我写完了。”
盛业琛表情有些惊讶:“这么快?”他接过稿子,翻开来,开始认真阅读,越往后嘴角的弧度扬的越高:“不错啊陆则灵,这稿子写的有水准。”
陆则灵笑了笑,看到旁边那耷拉着脑袋的干事,有些不忍:“会长,刚才是怎么了?”
“他们出的节目现在要抽。钢琴音乐剧,结果弹钢琴的人回家了。”
陆则灵眨了眨眼,怯怯的自告奋勇:“是什么曲目?也许我会也说不定。”
“你?”盛业琛显然有些不相信:“那个姑娘是钢琴专业的,选的几个曲子全是高难度。”
“我……”陆则灵小声说:“我也学了十几年了,略懂一些。”
盛业琛低头看了看稿子,又看了看还不舍离开的干事,扬了扬手说:“你,过来,把她带进去让她试试琴,能行你的节目照旧。”
那干事感激的看向陆则灵,而陆则灵的眼光里则闪着难以平息的光芒。
她在心里暗暗的想,盛业琛这个举动,是相信她的意思吗?
是吗?是吧!
艺术节完美落幕,陆则灵有参与的钢琴音乐剧被投票选为第二名的节目,第一名照例被热舞社夺得,不过这已经是近几年古典艺术类社团拿到过最好的名次。组织节目的干事抱着证书几乎欣喜若狂,和社里的社员抱了又抱,一派热闹。
陆则灵趁乱退了场,她身上还穿着表演的小礼服,单肩的礼服在十月穿有些过冷,她下意识的抱了抱双臂,后台现在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