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光着脚丫跑进客厅,客厅的灯开着,季布在那里,再平常不过了,穿着那件很性感的黑色开衫毛衣坐在沙发上,正逗着膝盖上的虎斑猫,音响低低地放着卫未一的一张CD,老旧而舒缓的音乐让人不由自主地慵懒地放松。卫未一觉得腿有点发软,这个场景总是觉得似曾相识,好像自己哪一辈子就是这样跟季布在一起,岁月呼啦啦地跑,他就那样跟季布度过了一生。何其幸运。
季布抬起头,卫未一松了一口气,季布没有像梦中那样毫无任何感情地向他微笑,季布甚至微微皱起了眉头,朝他伸出一只手来,“怎么出这么多汗,做噩梦了吗?”卫未一拉住那只手,坐进季布的怀里,季布摸摸他的头,抹掉他额头上的汗,“你可真能睡。”
“我还以为你走了。”卫未一把猫挤走,自己骑在季布的膝盖上,“我梦见我变成癞蛤蟆了。”
季布笑了出来,“你是挪卜不是癞蛤蟆。”
卫未一对梦里的情景心有余悸,没力气跟季布争辩狗屎比癞蛤蟆更差的问题,他搂着季布的脖子贴了上去。
季布搂住他,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一段熟悉跳跃的曲子响起,季布喃喃着说,“Jimmie Davis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歌,我最喜欢的曲子,你竟然也藏着这首歌?”
小蛤蟆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紧紧搂着季布的脖子,皱着眉头痛苦似的在他的耳边重复嘟囔,“季布我爱你,季布我爱你。”
“嗯,嗯。”季布轻声应着他,似乎在安慰一个还在噩梦里的孩子,他托着卫未一的臀部把他抱了起来往餐厅走,“你没睡醒的时候我下去转了转,买了饭菜打包回来,肚子饿不饿?”
In all my dreams; dear; you seem to leave meWhen I awake my poor heart pains。So when you e back and make me happyI'll forgive you dear; I'll take all the blame。
“如果你爱我,我就不饿了。”卫未一胡言乱语着,被季布放在椅子上,“你要是说爱我,我就把这张CD送给你。”筷子敲上了卫未一的头,卫未一嘻嘻笑,看起来又恢复了活力。
季布有点洁癖,卫未一知道,所以他故意要把季布的房间弄得脏兮兮乱糟糟,就像一只小动物反复试探着自己的领地,他试探着季布对他的容忍程度,并且对不断拓宽的领地兴高采烈。季布不喜欢轻易跟什么人碰得太近,卫未一也知道,他坐在季布的右侧,用脚把椅子向季布的身边推,一直推到挨着季布的椅子,他坐下去就紧紧挨着季布了,空着的左手放在季布的大腿上。
“你想让我揍你是不是?”季布问他,卫未一装作没有听到,可是季布也没揍他,足够十个人吃饭的饭桌上,他黏糊糊地紧紧挤着季布。
虎斑猫扭着肥肚子闻香而至,卫未一跑去把它的猫食碗拿出来,放了点吃的,蹲在地上看着它吃饭。
季布拎着卫未一的衣领,把他揪起来,“滚回来先把你的猫食吃完。”卫未一立刻又挤在季布身边,喋喋不休地跟季布讲废话。季布从前不愿意跟卫未一多话,可是在被卫未一不停地纠缠之后,他又有了一点人生经验,知道要想让卫未一停止那些无厘头的话只有两个办法,把他拎上床,或者跟他说话。现在他们还在吃饭,所以他就选择了后一种方法,“你为什么不养只血统好点的猫?这只猫是你捡的吧?”
“唔,那不都是猫吗?我觉得我的虎斑长得还挺不错的,你看它多威风啊,猫咪披着虎皮。”卫未一吞掉季布夹给他的菜,“有一天我忽然想养点动物,就跑到一个破烂的开放式小区里抓了一只小猫,那住的老太太都喜欢喂野猫。季布,你知道我最爱你吗?”
“你怎么把我接着你的杂种猫说,”季布拿拳头敲敲卫未一的脑袋,“让我摇晃一下看看里面是不是进水了?要是你品味高一点,喜欢的东西档次都高一些,我还能觉得是被恭维了。”
“所以说我不是恭维你,说喜欢你的人肯定太多了,你这个样子,到了哪里,所有的人都会觉得你很不错,可我是从心里面喜欢你啊。”卫未一呵呵笑了,季布忽然觉得这小崽子的笑有了点无奈的沧桑,“将来你会被很多雌性看中,因为你适合结婚,你有漂亮的外形,你还算有钱,你有才能,最了不起的地方是,除了这些,你还有责任感,虽然你不一定有同情心。我想你是生孩子的理想合作对象。可是对我来说,这些基本都没用,漂亮的人可以想办法花钱买,我也不缺钱,我爱你你的才能才让我觉得为你骄傲又觉得自己不值钱,如果我不爱你,你的才能就是个狗屁。可是我就是爱你,你不是中国最性感的男人,可是你有最合我意的那种相貌,你说话的时候有我最喜欢听的嗓音,你的话很聪明让我很佩服,甚至你身上还有我最爱的味道。我要挟你,你这么讨厌我,可是还是会为我着想,而最重要的是,还有很多我说不出来的东西,让我越来越觉得我永远也不可能爱上其他人。就算你坚持要选择跟女人在一起,我想我也能够待在身边。”
卫未一叹了口气,“你可以跟陆安继续约会然后结婚。但是我觉得你似乎没那么讨厌我,所以只要……我还能像现在这样待在你身边,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是吗?”季布看着他的眼睛,“本来为了预备你吵闹,平安夜和圣诞节就都没有计划,打算跟你在一起,不过要是你这么想得开的话,那我就去计划了。”
卫未一惊讶地张大嘴,快乐膨胀起来,压倒了一切,“你圣诞节要跟我一起过吗?哈哈,你不撒谎的吗?你没有计划跟别人一起?千万不要修改计划,千万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哈哈,果然梦都是相反的。”他放下筷子扑进季布怀里,“季布,我最爱你了。”
季布搂着他,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花这么多时间跟这个小犊子在一起,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选择跟他一起过圣诞节,可是他没管住自己的嘴。
第 25 章
季布已经在卫未一的家里住了一周了,自己家里帮佣的王阿姨不在,他回去的生活也很麻烦,原本打算在卫未一这里暂住只是因为这里距离学校很近,但是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附加好处——卫未一这小蛤蟆的生存能力很高。
住这儿第二天晚上季布还在研究外卖电话的功夫,卫未一戴着三枚戒指的手拖着鼠标已经看完了菜谱,季布看着他闷不吭声地进厨房,几分钟后厨房就被他鼓捣出香味,卫未一咬着嘴唇一丝不苟地翻炒。
季布还是第一次看见卫未一这么认真的表情,惊讶了一会,嘴里冒出一句卫未一式的话,“小犊子做饭的表情真拽啊。”
卫未一头都没抬,把锅里的菜倒进一只盘子,不安地看了季布一眼,“你看看能不能吃,要是不能吃的话,我就打电话叫外卖去。”
其实很好吃,季布没话说。
卫未一的家总共一百多平米,比自己家小了点,而且装修得很没品味,这可能跟卫未一的妈妈有关系,但是这个家又异常混乱,季布觉得这大概是卫未一私自改造过的关系。可是季布有时候觉得这里很舒服,可能因为这里有太多活人的气息,太多他很少能够品味到的生活的散漫。在卫未一这里,犯错永远都是可行的,美学也不是没有,而是如同厕纸上的压花一样无关紧要。
客厅的红木门上挂着飞镖靶子,不过门上全是飞镖射出来的眼儿,说不上卫未一是故意的还是单纯准头儿太差。两间卧室中的一间已经被卫未一改成了健身房,不过看起来卫未一也不太常进去。里面还丢着一套卫未一玩彩弹射击的全套设备。
在这里住了几天,季布偶然会在某一个墙角发现一只爬着丝的蜘蛛,有巴掌大小,仔细看过去才发觉它就是只仿真玩具。随意拉开某个抽屉放东西的时候,说不定就飞出一条蛇来。就更不要提那间被卫未一改大的浴室了,季布现在想到第一天洗澡的时候还心有余悸。
可是不管怎么说,季布住在这里就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外在的表现就是他早上起床的时间越来越迟。卫未一急得热锅蚂蚁一样,季布还陷在柔软的床垫里。即使严重违背了外祖父的教诲,睡到阳光都照在了脸上,他还是流连在梦里张不开眼睛。
卫未一第39次走到厨房,突然下定决心加速跑进来,跳上床骑在季布身上,“季布季布,你说今天明天都陪我过的,季布醒醒,你就想睡过去吗?”
季布哼了一声,“小犊子,你是不是胖了,重死了。”
“有吗?”卫未一摸了摸自己的腰。
“几点了?”季布迷迷糊糊地问他。
“25点了,快起来吧,季布。”卫未一趴在季布身上,脸贴在季布的胸膛上,“跟我约会吧,跟我约会吧,我想跟季布一起出去走走,去哪都行。”
季布笑了出来,从自己身上拽起抱得像是树袋熊一样的卫未一,把他按在床上压过去激烈亲吻。
卫未一笑嘻嘻地看着压着他的季布,“季布,你要废了,你爱上我了。”季布什么也没说,撩起了他的衣服。
如果卫未一去问,季布你会结婚吗?季布一定会说,会的。如果卫未一问他,你会生个小孩吗?季布也一定会回答,会的。季布从不撒谎,卫未一知道,所以卫未一不会问他,卫未一自己就把这些话替季布说了,省了季布尴尬,也省了自己听见这话从季布嘴里出来心脏受不了。可也因为季布唯有对他卫未一真实,所以卫未一知道,季布的眼神,季布的肢体语言是什么意味,绵绵缠缠丝丝络络的东西——绑缚上了,“我爱你季布,你也爱我。”
卫未一总觉得,谎话说一千遍都能成真,何况爱语呢?
等到季布跟卫未一磨磨蹭蹭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了,卫未一不太满意,季布劝他,“平安夜嘛,本来就是晚上比较好。”
卫未一正在很不高兴地转着头上的帽子,“会不会像女生?”
“怎么会,”季布说,“最有男子气概的男人才对帽子感兴趣,心理学上说,那是权力的象征。”卫未一果然成功地被安抚了,等到跟季布走出电梯的时候已经兴高采烈了。
冷风吹过来,季布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围在卫未一的脖子上,卫未一感激地抬头一笑,季布似笑非笑,“挪卜,我这是怕你锁骨上的吻痕太给我装点门面。”卫未一皱起了眉头,拽了拽围巾,把锁骨脖子都挡住,嘟囔了一句,“季布,你爱上我了,我可是灾星,你废了吧你?招灾了吧?破财消灾,你请我去好地方吃顿圣诞大餐吧。”
“卫未一你这小财主,还在乎我请你吃饭吗?”
“那不一样啊。”卫未一高高兴兴地走在季布身边,闹市区到处是一坨一坨挤在一起的情侣,“你经常请陆安去哪吃饭?我也要去。”
“那里啊?”季布刚一犹豫就看见卫未一扯着围巾皱着眉抬起头来看他,平安夜虽然不算是中国的节日,可是视线所及到处都是笑脸,他也就没下得了狠心惹卫未一不高兴。“走吧,我的车没开过来,这里今晚可不大好打车。”
第 26 章
结果还真就打不到车,市内的交通在平安夜里就像瘫痪在他们周围了,季布跟卫未一说那地方不太近,这附近也有同样好的地方,顺便声明自己坚决不搭要跟别人挤在一起的地铁。卫未一咬牙一狠心说那就走着去,就算在丽江小爷儿今晚上也非在那吃不可。
季布没说的了,带着小蛤蟆一走就走了一个半小时,低头看看小蛤蟆鼻涕好像都冻出来了。“真脏,别蹭在我的围巾上。”
卫未一撇撇嘴,手伸进口袋里,根本就没有面巾纸,季布不理他,他就自己去季布的口袋里掏,也没有。
强忍到了饭店,小蛤蟆怒冲冲地发现没有预约就没有座位。季布无可奈何,“没想到今晚竟然这么多人,要不然我们……”
卫未一死都不肯走,“等也要在这里吃。”说着抬头四处寻觅,突然愣了一下,伸出短手指,“季布你看,那不是你女朋友吗?”
季布顺他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陆安,还有那个男人……音乐剧上碰到的半老男人,姓什么来着?季布想不起来了,陆安似乎感觉到什么,恰好也抬头看过来,登时变了变脸色。
季布觉得小蛤蟆特别兴奋,死活都要跟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自己先走过去人模人样地朝陆安打招呼,“我是卫未一,季布的弟弟,你还记得我吗?”
陆安有点惊慌,紧张地站起来向季布介绍同桌吃饭的男人,其实是在跟季布解释,“这位程先生,是电影的投资方,他们觉得电影里的一个角色很适合我,所以……我们来谈谈。程先生,这是我男朋友季布,这是他的弟弟卫未一。”
季布礼貌地跟这位有黑社会老大嫌疑的男人打了招呼,他也热情地招呼季布和卫未一坐下,“在下程剑,跟季布见过一面,这个小朋友还是第一次见。见面就是缘分,这顿饭我请大家,圣诞快乐啊。”
卫未一笑得鼻涕都快出来了,“你对谁都很有成见吗?”
季布连忙去陆安手边拿过面巾纸来,递给卫未一,“快点,怎么反而严重了呢?”
“鼻涕冻化了,”卫未一胡诌八扯,一面接过面巾纸,陆安看到卫未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头望了季布一眼,季布也正低头看他,眼神相对,季布好像立刻就明白卫未一的意思,“不用了,就在这儿擦吧,你这小子。”卫未一放心地低下头擦鼻涕,陆安的心里却模糊地有些不舒服。
陆安也是觉得奇怪,季布那样的洁癖,那样的好面子,竟然容得了卫未一在他旁边擤鼻涕,还连用了三张面巾纸。就这么站在饭桌边,看得程剑好大的火气,季布这毛头小子,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最后季布跟卫未一还是在这张桌边坐下。季布没怎么说话,卫未一话倒很多,先是问程剑是做什么生意的,投资电影要多少钱,有多少回报,后来又跟陆安说看过她拍的洗发水广告,直言不讳地说她的头发跟广告上的效果图差太远了。最近陆安工作忙得要死,头发又不断被吹拉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