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石 by 三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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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石 by 三千界-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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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一夜间都破而国灭。镀城周治殉,城降,寺御君……谭广投正旁。明明是他以一己屈辱换得城内兵民平安,却偏偏被人冠以不忠不勇之名。平君欲封他为将,他拒了,断弓封剑,闭门不出。麾下则已皆数被调去原大柯的版图驻城。
老伯给的盘缠论多不多,论少不少,我在此地找了个偏僻些的干净客栈包了间朝阳的单人小房,便花去一小半。于是弄了套书生旧衣,挑那风花雪月,精巧又不致于太出色的诗词背来,用左手歪歪扭扭默了几首,举袖掩面,找了个经营得不错的私塾卖了。
这是落魄文人干的勾当,我卖文采换些用度,那山羊胡子的老头拿去送人谱曲巴结也好,裱字配画卖钱也好,自有他大大的好处。他给的倒也大方,我准备了五首在袖子里,结果掏了三首得的银子就够了。
后来才发觉,那银子成色不怎么好,用起来要打个八九折。
倒也差不多了。
醒来前已经睡了将近五昼夜。此后,天天如常起身,打坐,室内练习。而后来这闻观楼大厅角落用饭。此地并非最好的茶馆,但是读书人游学子聚得最多,要听天下事,自然这里了。
已经快半个月了。
脸上疤痕淡得快要看不出。镀城降而幕僚四散,倒也有几个以身相殉的。
我在正旁君散出来的殉国消息中听到了皇甫公子的名字,而后听说他去哭了次坟。道什么,“故人之后陨于正旁之疏,归魂之日安有颜面相见……”
那些个说得绘声绘色,嗟叹连连,我在一边听得混身一激灵。
……正旁君毕竟算是又帮了我一次,我想我不介意他借我的衣冠冢一用,为他素来的好名声锦上添花。
这些日子常有梦魇,总是见到火光一片。是梁府主阁的,也是小槐大槐,张家坡的。倒也不像梦到旧事那般揪心,短短的,在眼前闪了会便没了。
中国历史上的春秋战国,几百年的纷乱。此世间,似乎也无法避免。五雄十一国,各大势力的旧家尚有不少蓄养奴隶的。
死士便是其中一种……
“小二哥,结帐,另要一斤包子……不,馒头,和半斤酱肉,带走。”
“好叻,一斤包子,半斤酱肉——”
“这位子不用替我留着了。”
“客人,咱这茶馆……”
“你这茶馆当然是好的,只是我要出远门,三年五载不回来了。”
“阿……那客人您一路顺风,平安富贵,衣锦还乡。”
“多谢小二哥,余下的不用给了。平安康乐,天天客满。”
×××  ×××
在市上买了驴子。口牙有些老了,身上有犬科动物抓出的旧疤,皮毛自然也不光滑,耳廓被咬掉了半只,不过精神抖擞,肌腱硬朗。
这驴子,狼爪下挣命出来的,不容易惊蹄。竟然还因为买相不好,便宜了几分。
牵着它出了城西门,回头往东边看了眼。
天气清朗,阳光正好。
侧身坐上驴背,轻拍拍它,老驴子通晓人性,不待我抽上一鞭,自个开步往前走了。
不几里,官道过了一座桥。桥下流水潺潺,清可见底。
我摸索了一下自己颈前,摘了那个石头,咬断上头的挂线,扬手将它扔向远远的下游,随手把线系在老侧右边残耳上。
上辈子,这般的石头一白褐一白绿两块,芒和我跑去首饰店激光打的孔,从未离身过。
说来,它们也皆算是以身殉主了。
这次,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罢。
 


半生石 正文 第89…94章
章节字数:12936 更新时间:07…07…23 23:58
八十九

放下筷子,拿一边细竹篾盘里温水绞的巾子擦擦嘴,起身,对镜查看一眼仪容,正正冠紧紧簪,我迈出厅门。
习云已经牵马在等在院中了,劲衣短靴,腰配长剑,。
“先生!”俞儿刚刚进厅收拾东西,马上折回身出来,一拎裙裳下摆,飞一般跑过来,小脸挤着眉毛皱成一团,“先生你又没有把早膳用完!”
“俞儿,你备的份量,后院老侧应该会喜欢。”接过习云递来的缰绳,我翻身上马,“我却是吃不消的。”
多久以前来着,那时倒是有人有这般的好胃口的。
习云一声轻笑,也翻身上了马。
轻夹马腹,胯下青马沿石板铺就的花径踱向院门。
俞儿一跺脚,跑进厅里,又跑出来,直直追到远门口,把一个小小包裹往习云手里一塞,“不许偷吃!”
习云看看跑得气喘吁吁,仰脸盯着他的俞儿,看看手里的包裹,又看看俞儿,眼神一溜,脸上忽然就红了。
“咳……”天气转暖,俞儿穿的衣服都属家常,便于干活,并非层层叠叠的正礼仪服,这个角度……抹胸上绣了迎春花还是金银花……忽然想起自己好似已经不是女子,我别开眼,稍稍踢了脚马肚,一边道,“俞儿,春光初好,几朵嫩粉探了头脑。”
俞儿愣了一下。
和习云沿路从角门出了府的时候,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尖叫。
候在角门外的习风习雷习电齐齐一缩脖子。
我摇摇头,抬眼看看天。
略有浮云,湛蓝无边。
×××  ×××
每旬一次的大朝。
奏事封赏有主君,和一同从朝的少君,他们自会料理。碰到要我直接答话的,他们也会点出暗示。
这少则一个时辰,长则三个时辰的大朝,我向来只要坐在一边摆摆样子喝喝茶就好。
面前清漆桌上,木纹如水般流畅,我垂眼捧茶,开始盘算自己手头的事。
十三关尽数封锁的效果不错,眼下开春青黄不接,流民割发解匕投身入乾有所增加。这些人的安置已成惯常事务,也早为开春这拨人数众多的准备妥当了,并无需要忧心之处,只是其中鱼龙混杂,未免没有奸细,边山巡逻需要小心。上次司军几个能干的年轻臣子训上来的猎枭猎犬,倒是不错的,所费不多,所需也不久。第一批差不多可以拨出去用了,因此也不必太过担心,余下的么,让主君找个机会对新入籍的额外施些恩惠就是。
水力风力的应用已经勒令推广,明年差不多该出关取南鄂。马刀,灌钢刃熟铁背的马刀,嗯,很帅的,嗯……那百炼钢所耗太多,炒钢工艺太复杂,军中该准备推广灌钢了,还有双液淬火,幸而那些老工匠经验丰富又不迂腐,一点就通,总算给他们捣鼓出来了……如今炉的条件好了,内里温度不低,出来的东西……真是讨人喜欢……
“先生!”
肩上袖子被习云一扯。
“……?……”少君好像有些恼了,也不知道他叫了几声。
“可否有劳先生持香春祭?”
“当为我大乾祈福重典略尽绵薄之力。”我俯身,四十五度,答。
眼角看到有几个白胡子老官气得不行。
又不是第一回了,去年春秋两祭不就已经持香了么。
还数主君涵养胜上一筹,所谓姜是老的辣。
五千常用字附带度量衡表的字典已经推广,他们居然敢说我的米厘米毫米千克克与祖不合……我还没把公历拿出来用呢……回头弄本大字典让他们去编个够,找个条件好一些的疗养胜地把他们供起来,几个老头……司商下面收成不错,他们吃得再贵,我还是养得起的……老太婆也可以一起送去住,两地分居不太人道……反正没有主君点头他们的就编不完,叫他们尝尝有事上主君书房等召见的滋味吧……
梯田……这技术在乾本土尚未推广,等的就是打下鄂来,用此收拢民心。南边水草丰茂,多丘陵山地,十分适合。清吏正典,三年之内,担保南鄂再无反意……
而后就是东边的劭、蔡两小国。它们山地居多,易守难攻……主君的离间计成功,蔡已经入手,就是几个将军良臣收服还要费些心思。
劭怀柔臣服为上。劭去年荒年,蔡眼下自保不及,若是没有估错,过几天少不得借粮。粮自然要借,而且要借得大方,别像那尉似的小心眼,趁机敲诈……教乾本土家中有余粮的都捐卖出来,他们今年酒就少酿点了。也不用太贵,加三五成价格就可以了。人情送过去,记得布袋上要有……签名才好。如此,有一日发兵取地,只要不曾无辜伤民,绝不至于仇隙太大……我不介意他们多旱多涝几次……反正我会借米给他们,出不了人命官司的……嗯……还有,那本蝗虫防治,附带三十六种烹虫方法的册子,可以印刷了……要不要刻个雅章,扉页上敲一个,当作亲笔签名,送去公塾里供人借看,谋些名声?
不用了,已经太响了……
“先生。”
“主君?”我抬头看向堂上中间的主君,而后顺着主君的目光看去。
堂下叩了四人,单膝着地,一身黑色锁子轻甲,手捧一色红缨铁盔,显然今早刚刚奉召从城外军营进宫的。乾原本就实行军功制,前年暮春我到此,而后又重新完善了一番,顺便把自己最习惯的经典十一阶军衔搬用了进来……咳……反正他们爱叫什么好听的叫什么,按军功换算进阶就好了。
主君今日特地召他们上殿相见,军功必是赫赫,麾下也定然治理妥当,直白说来,便是今后大乾取天下的仰仗了。
血火里杀出来的煞气,在这四人身上可见一斑。殿上卫士所佩刀剑,几乎和他们产生了共鸣。
他们本身就是刀,是剑。
是乾的刀和剑。
“左军侧将叶耿,拜见先生。
就是准将了。
转身,面朝堂下,俯身三十度回礼,“叶侧将。”
“铁羽仲校穆炎,拜见先生。”
照做,“穆仲校。”
“彪骑仲校唐柱,拜见先生。”
一般,“唐仲校。”
“辎马叔校应雷,拜见先生。”
没什么两样,“应叔校。”
而后,就没有我的事了。
刚才想到哪里了,对,蝗虫手册已经编完,可以印刷了,接下来是鼠蚊蝇,关于婚配生育的优化常识……乾境内日常用品的商事已基本有了雏形,法典是时候分刑民两部了,得找精通商事的来吸收各地合理惯例,制定……
原来,他还活着……
比死了好。

九十
司工府,不起眼而戒备森严的院中。
“胥将军,请。”
“先生,请。”
身后跟着一串七八个走路金属摩擦有声的铁甲,我引着胥将军入密室。
“这便是新烧制的一批无色玉了,打磨成镜,配以长筒,可身在近处而观远方。”拿了个凸透镜粗糙,筒体工艺精细的望远镜把玩,“只待胥将军命名,首批二十六支,便可投用。下一批在十五日内可成,有八十支左右。”
玻璃的烧制还是粗劣了些,打磨工艺也不精确,成形的影像总是有些变形,要不看看有没有钻石或者其他透明度好,折射率符合要求的,打磨来看看……
良久没有声响,我扭头看原本拉我半步的胥将军。
红披红缨的黑盔将军,胡子斑白,两手一前一后持镜,正退在一个墙角,对着远远的对角看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有听到我后面说的什么。
“……”算了,还是别打搅了,“几位校尉自便即可。叶侧将,你请随我来。”
“这是?”
潜望镜。
“叶侧将一试便知。”回头看看那胥将军,还在试玩……受不了,老小孩,“此物一批三十支,皆在此箱中。也尚有劳胥将军起名,还请叶侧将待会稍事提醒。主君尚有召见,我先一步告退。”
“叶耿领命。先生慢走。”
我点点头,径自出了门。习云拎着那包点心跟了上来。
府外,翻身上马。
不知为何,忽然觉得疲惫。
×××  ×××
乾王的宫,并不奢侈,或者说尚未有机会奢侈。在我看来,房子院子都比平常的大上一号,多了一些,华贵庄重,仅此而已。
宫里的礼官引我到了后院侧厅。
“主君。”我立在门槛外,便已见到主君一人,未着靴,盘坐在铺地的巨幅地图上乾国北边的位子。阳光从窗子里打进来,照在主君肩上,映出一张轮廓利落的英武脸庞。
“新图刚刚制成,请先生一看。”
“乾,鄂,劭,尉,旧赖,平,旧柯,全。”进屋,身后的宫女无声掩上了门。
脱靴,踩上地图,脚下正是鄂的版图,我一一指点,淡淡数来,“皆在此。”
“先生……?”坐在我左手对面的主君声音里带了份迟疑。
“主君有何吩咐?”我跪坐下来,直身问。
“天下大一之日,便是先生宏愿达成之日,然否?”主君撑了下地,翻身跪坐,正色问道。
“非也。”伸手抚着膝下厚锻,手指划过尉国袒城,划向平国镀城,看向镀城西南的方向,张家坡原来便在那里,一时目光有些移不开,“时临贪心,要待得四海升平,战乱皆停,百姓安居,百业俱兴,方能心满意足。此事体大,有生之年能为一二,已是幸甚。”
“乾阑愿再添一二。”主君微倾身过来,声音铿锵坚决,道,“如此,便得三四,又何止三四。”
“主君有此雄心,实乃天下百姓之福。”我俯身四十五一礼,“时临代为谢过。”
主君不知为何长叹了口气,“先生面色不佳,可是又夜夜禀烛过子时?”
“这个,不清楚。”话题转得快,我微微愣了愣,“习云就在门外,主君问他便知。”
×××  ×××
中午在宫中,其实就是主君府邸中,用的膳。一人一案,和朝堂上一样的位子,主君正中居上面南,我在右首面东,对着主君而坐。主君一边还和司教下的几个礼官和司商下的几个平帐谈妥了春祭之事。这事虽繁复,却有惯制,办起来简单,主君问问就好。少君须读书习武,不会过来。那祭典,到时候自有礼官一一告知我须做的事,所以我见过礼,便是自顾自游神。
眼下现阶段的要事都上了轨道,可以开始雕琢细节了。地图测量的标准技术该是时候大规模用运了。今秋取鄂,新地要一度量衡,要修城路坝,也将有大批农田山林需要重新丈量,而后按责任制分田到户,叫他们包去……
司工之下的技官里头,哪几个擅长勘探计数和作图来着……
还有,各地植物家畜相互的引进交流也该上手了,司农下面的,谁……
“先生!”
“……嗯?”循声看去,主君似乎有些怒气冲冲。往右边看看,下手一些人均已用毕退下。大概礼官罗嗦了些,惹得主君如此也算是罗嗦得有功底了……当初我定了司教,不叫司礼,也没有独立立司,难得他们还在耿耿于怀……“可是有人置喙春祭一事?”
“先生碗中焉有饭否!”
我低头看看左手捧的碗。
有。
还有好几粒。
身后副几上的习云叹了口气,“禀主君,主君莫怪,先生向来如此。”
“习云夸大其词。”我想的那些事,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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