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了这个秋季的第一件外套,她在新管家的接送下,时隔四年后第一次踏入白邸,变得她不认识了的白邸。
院子里满是白玫瑰,秋千已经不见了,连院角的那棵高大樱花树都已经被拔掉换栽了银杏。白森宇换了房间,从前的卧室现在变成了客房。
她从前的房间还留着,同她记忆中的房间一模一样,所有陈列,所有装潢,甚至连她的床单被罩都整整齐齐躺在床上,一尘不染。
只是,衣柜是空白的,所有曾经盛放她东西的地方,都是空白。
她没有带任何行李,这里只是她的临时住所,她为什么要把东西搬到临时住所来?
晚餐的气氛冷得可以降雪,有谁可以想象得到,这是父女重逢后的第一顿晚餐。看着周围全都不认识的佣人和管家,她一阵嫌恶。
“明天,你去买你需要的东西,信用卡管家会给你的。”
白森宇擦了擦嘴角,很平淡的样子。
“哦。”
她只冷冷一字,算是同意。
她去逛最豪华的商业中心,买以昂贵出名的名品服饰,不眨眼地刷卡。
项链手链,成批成批买下,没有耳洞,不能放过,去弄了五个耳洞,左边两个右边三个排在一起,再去买耳饰。
刷卡,刷卡,再刷卡。
她好像是要刷爆这张资金雄厚的信用卡,不管那些东西她会不会用得到。
“小姐,天已经黑了,您买了那么多东西,是不是该回家了?”
走在商场一楼的时候,身边提着大包小包的一个女佣冷冷问到。
她很不爽地转过身,冷冷看着她,傲气十足地说:“你急着回家吗?我可不急,我还要去买别的东西,谁都别想走。”
“该买的你都已经买了,现在你还要买什么!”
“需要你管吗?”
她瞪了女佣一眼,转身昂首阔步。
女佣都向她翻白眼,却也只能跟在后面摇摇摆摆地走着。她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比正牌小姐白雪还要拽。
十点的时候,让女佣司机们自行解散,爱去哪儿去哪儿,自己一个人去了南坻。
尹夏今天不在,明明不是他的休息日。员工们看着穿戴奢华的雪莉,全都围拢过来上下打量,笑着和她开玩笑。她从他们那儿得知,尹夏请了半个月的假,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经理从酒保那儿收到雪莉光临的消息,立刻从办公室出来,交给她一份传真。
上面印着的,是东京大学的入学申请。
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抬起头对经理说:
“叔叔,借一下你的电话,算了,不用电话,国际长途话费不菲,借你的电脑一用。”
她坐在经理的办公桌前,喝着果酒,微微皱着眉头,快速地打下一封不长的信。
外公:
劳您挂念,我过得还算不错,东京大学的事,我会考虑的。其实我也很想来您身边,和你一起过宁静的生活,那么久没有联系您,完全是有原因的,请您听我对您说。
您说的是对的,妈妈跟着白森宇,不会幸福。四年前,我和妈妈离开了白森宇的家庭。您记得妈妈有一个追求她很久的大学同学吗?我以前在日本的时候见过他,那个时候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跟着他叫叔叔,后来我才知道,他叫欧阳景。在妈妈和白森宇结婚之后不久,欧阳景也和一个叫苏晓的女人结婚了,也就是这个苏晓她告诉白森宇,说欧阳景和妈妈之间有越轨的关系……白森宇那个混蛋他竟然只因那个女人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了。而我,也被白森宇冠上孽种的罪名。妆月甚至对外宣布,说白雪爱死了,雪娜去了中美洲从事慈善工作。
我恨透了他!原想着妆月应该会站在我们这边,坚定地相信她的母亲,可是,在我和她三年后相逢的时候,她竟然只字不提妈妈,只关心她的原颢。她甚至以妈妈为耻辱!我也恨她!
搬出来之后不久,妈妈就病了,我们没有经济收入,于是变卖了很多首饰,才勉强买下一个偏僻的一室一厅的二手小公寓,您送我的钢琴我从白森宇家带走了,那是完完整整属于我的东西,不能落在那里。为了维持生活,我出去打了很多零散的工作,也因此成长了很多,现在倒应该谢谢白森宇,不然我还是小时候那个傻傻的白痴。
他们都犯了罪,都应该受到惩罚。这是我这几年一直放在心中的信念。
我会很快去您身边的,您盼望的日子很快就会来临了。
外公,请您不要太过悲伤,妈妈,她已经去世三年了,她会在天堂,不会痛苦。
我要履行我的信念所带来的承诺,对道义的承诺。
请您等我,办完这些,我会马上来日本。
筱原清子
她发出了邮件,抿了一小口酒,得意地笑了。
她要向她母亲道歉,她失信了。
午夜,她像不再像平常那样离开南坻。
回到白邸,她洗了个澡。
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还未恢复血色的脸,曲卷的头发,耳上的五颗钻石闪亮……她不由自主冷笑。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雪娜干净明媚的样子,轻声哼唱着《红蜻蜓》的曲调……
她一定要为她报仇。
不要他死,也要他生不如死。
新的一个学期。
许莘茹躲在走廊转角,看着一个人失魂落魄般走在空荡走廊上的欧阳尹夏,一阵心疼。
她在想,是不是应该再为自己努力一次?
雪莉和展原颢一起吃着无味的午餐,看他笑着,就好像他已经完全忘却了她曾经对他冷冷说过的那些话一样。
她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原想让他离她远一点,这样才能把对他的二次伤害降到最小,可是,现在又怎么让她能开口再用冰冷的话驱逐他的温暖?
只有这样吧,大家都当做不知道。
耳后突然一阵温热,一股香气进入她的鼻腔,她还未来得及转过头,一个低低的声音便进入她的耳膜:
“下午三点半,我在欧阳学长的钢琴室等你。”
她没有再转头,看见眼前的展原颢对她身后的这个人笑笑点了点头,然后目光便从她身上移开了,又继续吃着他的饭,和雪莉谈着无厘头的话题。
她也应和着,就像没有听见刚才那句话一样,接着他的话题胡言乱语下去。
三点半吗?
想做个了断也好。
初秋的阳光仍然有些耀眼,不过已经锐减了炽烈的温度。紧闭的窗户削弱了蝉的残声,微弱,夹着阵阵凉意。
雪莉看着站在窗前那个漂亮的背影,皮笑肉不笑地扬起嘴角,走了进去。
“说吧,什么事。”她率先开口。
许莘茹慢慢转过身,眼里却全是不流出的眼泪。
她微微一怔,愣住。突然迷糊起来,分不清此刻的许莘茹到底是什么心情,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她想得太狭隘?
“雪莉……我们认识多久了,你记得吗?”她的声音有不均匀的颤抖,雪莉很敏锐地起了疑心。
“两年,怎么了?”她立刻恢复到一脸冷漠与不屑的样子,侧过身对她说。
“你觉得,和我在一起的这两年,我对你好吗?”
“啊……这个问题嘛,你自己才最清楚吧?!你到底对我好吗?问你自己吧。”
“我,许莘茹,自以为对你忠诚,对我们的友情忠诚,可是,为什么我收不到同样的回报?”她的声音还是不均匀地颤抖,眼泪仍旧没有掉下来。
回报?
她立刻懂了。
冷冷一笑,她对许莘茹说:“你想说我也要对你忠诚吗?”她又转过身,正视着她,继续说:“我想问问你,我,凭什么要对你忠诚?我和你,有友情可言?”
“没有吗?从前,你和我在一起可以开开心心地笑,可是,自从他出现在你生命里,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变了。”
她听到这儿,突然眉开眼笑地鼓起掌来,一副激动的样子大喊着:“说得好!说得太好了!许小姐的分析能力真好!”
“你也这么觉得吗?”她依旧一脸哀怨,惹人怜的模样。
“我觉得什么?我觉得是我故意要接近欧阳尹夏?还是我捷足先登,后来居上,抢占我所谓朋友的倾慕对象?!”
“你明明就知道我喜欢欧阳学长,可是你为什么还要……”
“还要什么?!还要和他交往是吗?”她恶狠狠地瞪着许莘茹,突然大吼起来:“我不稀罕他!我告诉你,我不稀罕!!!”
“雪莉,我求你,如果你真的喜欢欧阳学长,好好对他吧,我求你了,不要让他那么难过……”她突然之间跪坐在她面前,眼泪也终于掉落出来,发出啜泣声。
她愣了愣,一时间没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面不改色,瞪着她。
“许莘茹,喜欢他是你的事情,麻烦你不要把我牵扯进来,我不想介入你们这些该死的爱情,你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可是,可是,欧阳学长他喜欢的人是你啊……我求你放过他吧,不要让他喜欢你,这样他才不会那么难受……呜呜呜呜……”
她惊了一下,可是马上回过神来,两手交叉怀抱在胸前,冷冷地说:
“呵!你们怎么都一个样,自己得不到的就说都是别人的责任,你又凭什么说他喜欢我,我和他没有瓜葛,我求你了,大姐,别把我和他牵扯到一块儿行吗!”
“雪莉,雪莉我求你,你放过欧阳学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求你了……”她哭得歇斯底里,抱着雪莉的左腿,在她面前似乎软弱无力,任凭宰割。
雪莉却一阵恶心,用力把她推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左腿,然后笔直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许莘茹,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你给不了我的,你就是一只小绵羊,装出一副软弱的样子,怀揣着灰黑的阴谋活着,这样一只小绵羊可以给一只老虎什么东西呢?饱餐一顿?可惜,我看到你都觉得反胃不想吃!”
她想转身离开,不再和她毫无意义而痛苦地交谈下去,可还未转身,许莘茹又说话了:
“那么,求你,不要出现在欧阳学长面前,他看见你会想起以前那些事,你是他妹妹啊……”
“闭嘴!”她像狮子一样咆哮,同时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许莘茹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脸颊,眼泪如夏雨一般。
此刻,雪莉心里透出一种奇怪的痛快感,看着她发红的脸颊,她心满意足。有侮辱她母亲行为的人,她是绝对不会手软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有资格指责她母亲。
许莘茹又抬起头,泪眼汪汪看着她,:“雪莉,恨我就用力打吧,我说的是事实。”
“啪!”
又一记耳光。
“这样下去你和欧阳学长都只会痛苦,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你们是兄妹……”
“啪!”
她像机器一样面无表情地抽打她的脸。
“雪莉,你是喜欢欧阳学长的吧,可是你不能喜欢他,你……”
“啊——你想死是吧!”雪莉突然着魔了一般大叫着猛地把他推到在地,骑在她身上疯了一般地不停抽打许莘茹原本已经红热的两颊,整个教室,甚至整个走廊,都只能听见许莘茹的尖叫和响亮的耳光声。
她真想打死她,打死这个口无遮拦的白痴。
“放手吧。”
一只冷冷的手伴随着低低的叹息似的声音,抓住了雪莉的正在疯狂挥动的手臂。
她倒吸一口冷气之后又微微喘着气,低下头。她知道是尹夏,他来救她了。
于是,她成全他,从许莘茹身上站了起来。
“你这样,才会好过一点吗?”他竟然开口这样问她!
她的心脏在悄悄猛烈地跳动,握紧了拳头,双肩也在微微颤抖。
“是啊!这样我才会舒服!不行吗!”她猛一抬头,直直地盯着他,又用力给了还躺在地上的许莘茹一脚,甩过头,大步逃掉。
这一眼,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雪莉已经走到了学校大门口,突然有人从后面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就往回拖。她甚至还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正面,踉踉跄跄几步后,才大喊起来:
“你是谁啊你!”
“你管我是谁!”
来者也气势汹汹,还是疾步拽着她走。
“喂!你放手!我自己会走!神经病啊你!”
对方没有说话,她从后面看到她那一头繁杂的小波浪短卷发,有些眼熟,像是圉旭的某个老师。
“听见没有,神经病!放开我!你聋了?!”她大吼着,引得路上的学生都带着隐隐的哂笑,好奇地看着她们。
那个老师拽着她径直往行政楼去了,毫不客气地把她甩入一个肃静的办公室。
校董坐在正中央的办公桌前,埋头疾笔写着什么文件,一脸平静。许莘茹此刻竟然也在这里,坐在一边的黑色沙发上,正在用腾着热气的毛巾敷红肿的脸颊。她也气定神闲,脸上明显地写着“雪莉,我来看你的好戏了”。
雪莉突然笑起来,明白了短时间发生的这一切。
“校董,这丫头在校内动手殴打同学,您看怎么办。”那老师走到她身前,一本正经地说着。
“得了得了,”雪莉不耐烦地横眼看着那老师,“不用装什么义正词严,我知道你们想干嘛,走什么过场啊!”
校董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打许莘茹同学?”老师说。
“不为什么,她欠打,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地收拾一下她。”
“你这是什么态度,都到了校董办公室还那么嚣张!”
“校董怎么了?校董了不起?是多一只眼睛,还是少了个鼻子?”
“不许你侮辱我爸爸!”许莘茹站起来。
“轮不到你说话,闭嘴!”她朝许莘茹大吼着。
“你这样的学生怎么能进圉旭呢?”校董笑着看着她说,“开除你,你看怎么样?”
“我进圉旭也不是我自愿的,还不是您的千金非得让我进来,你以为我喜欢吗?垃圾的教学,人渣的老师,最重要的是——无用的领导。”
“啪”一声,老师一巴掌甩到她脸上,吼着:“你这是什么教养!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她转过头狠狠瞪着老师,一耳光打回去,阴险地笑着说:“你不是人渣吗?好吧,我承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