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佳言指了指陆捷身上的淤青,一脸认真地澄清:“我就帮他涂点药油而已。”
“涂药油是吗?”贺元撸起衣袖,“你一个小女生有什么力气,让我来。”
陆捷有点受宠若惊,他对贺元说:“贺叔,我怎么好意思麻烦您?”
“对呀,我来就好。”贺佳言也附和。
对上贺佳言那怀疑的目光,贺元不满地说:“你信不过爸吗?你跟你哥小时候摔伤跌倒,全是我帮你们包扎推拿的。”
贺佳言又想劝说,陆捷就先一步开口:“那就麻烦您了。”
抬起陆捷的手臂后,贺元认真地观察着他的情况,继而语气淡漠地说:“我得用力才能退散这些淤青,你受不了就告诉我。”
当贺元下手的时候,陆捷不由自主地抽了口凉气。见状,贺佳言连忙说:“爸,您轻点呀……”
陆捷先是觉得伤筋动骨的痛,但过后又觉得十分舒畅。他无声地吐了口气,咬着牙说:“没事。”
贺元的注意力集中在陆捷的手臂上,他不耐烦地说:“轻就没有效果了。你出去帮我泡壶龙井,别在这里妨碍我。”
正要反驳时,贺佳言看见陆捷向自己使了个眼色,于是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房间。
看着妹妹气鼓鼓地走出客厅,贺佳墨问她:“陆捷呢?”
“跟爸在房间里呢。”话毕,贺佳言就去茶叶柜里找龙井茶叶。
贺佳墨皱起眉头,接着问:“爸让你出来泡茶?”
好不容易从数十罐茶叶里翻出龙井,贺佳言转身说:“对呀,大晚上还喝茶,喝了失眠怎么办呀?”
贺佳墨过去帮她把茶具都搬到茶几上,犹豫了三两秒,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爸应该不是想喝茶,他只是想支开你而已。”
趁着父亲不注意,正在写描红数字的聪聪溜进了厨房玩耍。目送孩子的背影远去,贺佳墨无奈地摇了摇头。
“啊?”贺佳言很快明白过来,她开玩笑,“难不成他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审问陆捷?”
贺佳墨打开电水壶烧水,没有答话。
他看上去没精打采的,贺佳言便把陆捷所说的解决方法说出来,好让他放心。
听完以后,贺佳墨就说:“我们又欠他一个人情了。”
贺佳言托着下巴,很无辜地说:“是你欠他的人情。”
“你是我妹妹,我想我有这个权利拿你去还这人情债。”贺佳墨揉了揉她的脑袋,像年幼时那般亲昵。
“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贺佳言故意装出愤怒的样子。
贺佳墨笑她:“你不是求之不得吗?”
他们轻轻松松地聊了片刻,贺佳言突然话锋一转,低声问他:“你打算继续跟大嫂冷战吗?”
蒸汽不断上涌,闭合的壶盖被撞得发出闷闷的低响。贺佳墨盯着冉冉升起的白烟,声线里透出倦意:“我们不是冷战,我们只是给对方一点时间和空间去冷静。”
贺佳言不赞同他的说法,她说:“你是男人,你应该主动把大嫂哄回来的。”
贺佳墨沉默。
贺佳言又说:“你们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呀,难道你们喜欢在人前装恩爱、人后就互不理睬的状态吗?”
“放心吧,我会处理的。”贺佳墨的神色有点不自然。
她笑眯眯地说:“要不要我帮忙?”
每次她露出这样的笑容,贺佳墨就有厄运将至的预感,他很警惕地问:“你不是给我出什么送九十九朵玫瑰、还大庭广众单膝下跪求原谅的馊主意吧?”
“这种主意早过时了!”贺佳言摆了摆手,然后神神秘秘地说,“现在流行送大钻石,你给大嫂买一颗十拉克的,我想她肯定会原谅你的。”
“就知道你会出这种馊主意!”贺佳墨装作要敲她的脑袋,“买了十拉克的钻石,我用什么养家糊口?
贺佳言敏捷地躲开,笑意不减:“大嫂这么好,不表现表现自己的诚意,你很容易被别人横刀夺爱的。”
贺佳墨没好气地说:“你居然还敢消遣我?简直就是一百步笑五十步,我看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是五十步笑百步。”贺佳言纠正。
贺佳墨严肃地说:“你比我糟糕多了,所以是一百步笑五十步。”
当陆捷和贺元到饭厅吃饭时,贺佳言察觉陆捷的脸部线条僵硬得厉害,趁着父亲不注意,她问:“你没事吧?”
陆捷压着音量说:“有没有事要到明天才知道。”
看到他们交头接耳,贺元就板着脸说:“吃饭就吃饭,说什么悄悄话。进了我们贺家的门,就要守我们贺家的规矩。”
陆捷试着参透这话里的意思,随后慢慢地浮起一抹极浅的微笑。
考虑到聪聪明天还是上幼儿园,晚饭过后,贺佳墨先带着妻儿回家。陆捷多留了一会儿,贺佳言就说:“你也回去吧,明早不是有课吗?”
陶安宜和贺元都没有反对的意思,陆捷就跟两位长辈告辞。走到玄关的时候,他就听见贺元说:“明天要是有时间就再来一趟,你的手好不了这么快的。”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上一秒钟,贺元对陆捷还是不瞅不睬的,但下一秒却发出邀请,让他再次来到家中作客。这番举动其余三人都有点费解,尤其是贺佳言。
陆捷并没有表现得欢喜雀跃,他神色如常,随后就答应下来:“好的,那明天晚上见。”
贺佳言真的很想知道,陆捷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能够让父亲快速地转变了态度。走出家门后,贺佳言立即问他:“你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
“你爸下手那么狠,我哪里还有心思跟他说什么。”离开了贺元的视线范围,陆捷就忍不住活动着刚被狠狠蹂…躏过的手臂。他觉得贺元肯定练过铁砂掌之类的硬气功,就算悬空赤手碎大石也不是难事。
还在念小学的时候,贺佳言曾因调皮玩耍而把脚扭伤,贺元也是用同样的方法处理的。时至今天,她还没有忘记那种痛苦的滋味。她记得那时闹得天抢地才缠得父亲轻点,当对象换成陆捷,她想他不仅不会留力,甚至还一边加大力度,一边在心里暗笑。
看见贺佳言正低着头、抿着唇,陆捷伸手捏她的脸蛋:“幸灾乐祸是吧?”
脸颊被他捏得微微发疼,贺佳言拍掉他的手,眼中的笑意没有减退:“我正在默默地同情你,只是表现得不明显而已。”
前往停车场的路上,贺佳言挽住陆捷没有受伤的手臂,仰起脑袋对陆捷说:“告诉我嘛,你跟我爸到底说过什么?”
陆捷敛起笑意,他回答:“你爸问我,你哥为什么跟别人打架,这跟你嫂子有什么关系。”
贺佳言紧张起来:“爸知道?”
陆捷告诉她:“你爸才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容易被忽悠,什么因为公司的人际关系复杂,听起来像是真的,但经不起推敲。至于你妈妈,她只是关心之乱,平静下来也会发现破绽的。”
“这么说来,你就什么都告诉我爸了?”贺佳言用肯定的语气问他。
陆捷没有正面回答,他说:“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一个圈套,你爸有意要试探我的。”
贺佳言明白过来,她笑骂:“你卖友求荣呀。”
“我要是敢忽悠他,他就有罪名可以顺理成章地把我赶走。”陆捷说得头头是道,末了还作了一个自我总结,“所以,我才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贺佳言被他逗笑,过后他又问:“我爸知道以后,有什么反应?”
陆捷想了想,说:“反应很平静。我想他早就猜到个大概了吧,如果你哥和大嫂不是感情出了问题,根本不会把聪聪送到外面住这么久。其实夫妻之间有问题也很正常,他们能自己解决的话,我想你爸妈也不会插手的。你有跟你哥聊过吗?他的态度怎么样?”
“我哥当然想把大嫂哄回去呀。他如果不是紧张大嫂,怎么会跟别人动手。”
随后,她把贺佳墨那番一百步笑五十步的谬论告诉陆捷,陆捷的嘴角抽了一下,竟然无言以对。
一路上他们都说说笑笑的,上车以后,贺佳言就认真起来,不再跟他开玩笑。
坐在副驾座上的陆捷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无意间从车窗的倒影看见贺佳言专心的样子,他看着看着居然笑了起来。
低沉的笑声从封闭的车厢中回荡,贺佳言毫无缘由地跟着他笑起来,过后才问:“你笑什么?”
“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陆捷回答。
“傻样!”贺佳言说。很久之前,黎绍驰就说过热恋中的女人智商会变低,现在看来,热恋中的男人的智商也没有多高。
自从父母默许她和陆捷谈恋爱,他们相处的时间就多了起来。陶安宜时常让贺佳言叫陆捷到家里吃饭,每到这个时候,贺元总是把陆捷叫到书房,有时候让他陪自己下下棋,有时候跟他聊聊政治时事,但更多的时候会不遗余力地把自己的老一套思想灌输给他。
每当看到陆捷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时,贺佳言总想摸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平日见惯他在讲台上妙语连珠,现在却像个小学生一样认真听见,这场面真的十分有趣。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让贺佳言高兴——上周柯雪在医院剖腹生了个男孩子。柯雪还告诉她,这孩子将近四公斤重,浑身都肉嘟嘟的,看起来非常可爱。
趁着周六,贺佳言和陆捷就打算到医院看望他们。前往医院的路途上,贺佳言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于是问陆捷:“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孩子买点什么礼物?”
陆捷“嗯”了一声,接着把汽车驶到附近的百货商场。
聪聪出生的时候,贺佳言给他买了一个小金锁,这次她还是想给孩子买个小金锁,于是拉着陆捷走进珠宝行。
导购员很热情地将他们迎进店里,听说他们想给刚出生的孩子买一个小金锁,于是就把柜里的几款热销金锁拿出来供他们选择。
在灯光的照耀下,这些金器相当耀眼,贺佳言微微眯起眼睛,认真地端详着金锁上的细纹。
陆捷在珠宝行里逛了一圈,过后才走到贺佳言身旁,陪她一同挑选。
“这款怎么样?”贺佳言拿着一个镌着“祥瑞”二字的金锁,向陆捷询问意见。
对比过其他款式以后,陆捷就说:“就这款吧,看着挺大气的。”
虽然听他这样说,但贺佳言还是很纠结,她拿起另一个金锁:“孩子属羊的,这款上面有羊的图案,会不会比较适合?”
经过一番商量,他们最终选定了一款带羊图案的金锁。结账的时候,贺佳言还没有从包包里翻出钱包,陆捷已经把信用卡递给了收银员。她正想伸手把信用卡拿回来,而陆捷却身手敏捷地握住她的手腕,随后将手下移,与她十指紧扣。
贺佳言看了看垂在身侧的手,接着又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男人,低声质问他:“陆捷你这算什么意思?”
陆捷侧过身,贴在她耳边说:“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收银的小姑娘看到他们说着悄悄话,不太好意思让这位男顾客在银行存根上签名。
交款以后,销售员就为他们签写鉴定证书。在这空挡,陆捷对她说:“过去那边看看?”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贺佳言看到展示柜台上那一列又一列的戒指。她站着不动,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干嘛,着急了?”
“对。”陆捷回答。
贺佳言笑得更加灿烂:“你连婚都没求呢,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嫁给你。”
“你不嫁我嫁谁!”陆捷沉声挤出几个字,贺佳言那气定神闲的样子让他恨得牙痒痒的。
贺佳言耸了耸肩,拿着包装好的小金锁率先走出了珠宝店。
昨晚贺佳言已经跟柯雪联系过,她和陆捷抵达病房时,柯雪和萧淮都在病房里等候着。她没有提起过陆捷也会过来,因而他们看见陆捷的时候,脸上都闪过诧异的神色。
陆捷的出现,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柯雪很快恢复过来,她笑着跟他们打招呼,接着又问:“吃不吃苹果?淮哥刚削好皮了。”
贺佳言坐到病床上,接过柯雪递过来的水果叉,戳了块苹果就说:“都结婚生孩子了,还叫淮哥,真是有情趣。”
柯雪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她想笑又得忍着,以免扯到伤口:“叫惯了,改不过来,而且老公老公地叫,很别扭。”
贺佳言笑出声来,她低头看着柯雪怀里的小家伙,忍不住伸手去摸摸他的脸。那孩子睡得很浅,感觉到有人正骚…扰着自己,他就笨拙地扭动着身体,还从鼻腔里发出糯软地咿呀声。
听了她们的对话,萧淮失笑。他把椅子上的杂物放到一边,随后对陆捷说:“陆师兄,请坐。”
陆捷拍拍他的肩,由衷地说:“恭喜你们。”
萧淮一脸幸福,看向柯雪和孩子的眼神特别温柔。
当年贺佳言和陆捷分手,柯雪是为数不多的悉知内情的人,如今他们重新走在一起,她真心地替他们感到高兴。她把半睡半醒地孩子交给贺佳言,柔声说:“你来抱抱吧。”
上一次抱这么小的婴儿,应该是聪聪出生那会,贺佳言觉得手生得很,她小心翼翼将孩子接过来,不过还是把孩子弄醒了。
怀里窝着一团软绵绵的宝贝,那感觉真的非常微妙,这孩子的眼珠子圆滚滚的,他直直地看着贺佳言,不哭也不闹。贺佳言逗着他,接着对柯雪说:“这孩子比较像你。”
柯雪说:“对呀,他们都说孩子的嘴巴、鼻子和眼睛都特别像我。”
萧淮立即反驳:“谁说的,孩子的鼻子明明是像我的。”
陆捷也过来逗弄着孩子,他提醒贺佳言说:“那金锁有带上来吗?”
贺佳言这才记起来,她对陆捷说:“在包里,孩子先给你抱。”
“不好吧。”陆捷下意识拒绝。
柯雪和萧淮都笑起来:柯雪说:“陆师兄,你很快也要当爸爸的,现在给你机会练习怎么抱孩子呢。”
在他们的催促下,陆捷终于把孩子抱了过来,他的姿势很僵硬,那孩子应该不太舒服,整张小脸慢慢地皱了起来。
贺佳言把金锁交到柯雪手里:“给孩子的礼物,希望他能够健健康康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