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圆,这是你最爱的杏仁茶!”十四涎着脸递过来一杯东西。
福圆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他。
那日待福圆转醒,车队早已开出京城,而后几天十四使出了百般招数,千般讨好,福圆也不理他。
“唉……”马车一角响起沉重的叹息声。
福圆嘴角抽了抽,掀开帘子做看风景状。
“唉……”
放下帘子,福圆瞥了那个缩在角落唉声叹气的家伙一眼,端起面前那杯杏仁茶,喝了一口。
十四双眼放光,凑过来问道:“你原谅我了?”
福圆翻了个白眼,避过这个问题,说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宫?”
十四眼神黯了黯,悻悻说道:“我什么时候回宫,你就什么时候回宫!”
放下茶杯,福圆正色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福圆,你要相信九哥,也要相信我们,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不会伤害你!”
“那……你们会去伤害别人吗?”
十四掸掸袖子,一脸风轻云淡,“只要别人不来害我们,爷自然不会动他!”
“但是——谁要是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福圆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转念想了想,启齿轻轻哼唱: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幻
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日与月互消长,富与贵难纠缠
今朝的容颜老于昨晚
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
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
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车外,打马而过的胤禛停下马来,细细听着,平静的黑眸中泛起一丝涟漪。
木兰围场,十四把帐篷让给福圆,自己跑去与十阿哥挤在一处,一个月后,兄弟俩一人顶着一对黑眼圈,十阿哥怪十四睡觉不老实,十四抱怨十阿哥爱打呼,看着都是几个孩子的阿玛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吵得没完没了,福圆在一旁笑得没心没肺。
京城与木兰围场的书信往来越来越频繁,每日都有好几批人马从京城驰来,有时候十四上一秒还在与福圆说笑,下一刻就被人叫出了帐。
福圆偶尔撞见过胤禛几次,见他也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想起去年自己被拒之门外,也就凉了上去套热乎的劲,二人擦肩而过,均没有回头。
第五十一章
九月,康熙班师回京,即召集诸皇子于乾清宫宣布:“皇太子胤礽自复立以来,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祖宗弘业断不可托付此人,著将胤礽拘执看守!”并告于诸臣:“各当绝念,倾心向主,共享太平。后若有奏请皇太子已经改过从善、应当释放者,朕即诛之。”
胤礽再次被囚于咸安宫,从此再也没有被放出来过。
十一月,良妃薨于钟粹宫,康熙下令厚葬,胤禩按矩守灵。
月夜清寒,福圆提着灯独自一人到了钟粹宫,尚未走到中庭便看见白晃晃的灵堂里整整齐齐跪了四人,一边两个,每个人脸上都麻木地没有一丝表情,胤誐机械地扔着冥币,胤禩背脊挺得僵直,整个堂上弥漫着难以言表的忧伤。
良妃娘娘,你可以安息了,胤禩虽然失去了额娘,但是还有一群不离不弃的兄弟,谁说天家没有亲情可言?
胤禟最先发现福圆,起身走到庭院里,拉着福圆到了堂上,自己复又跪下。
福圆跪倒在地,对着良妃的灵位嗑了三次头。
良妃娘娘,你若在天有灵,请保佑这堂上的四兄弟,一生都安安稳稳,平安顺遂。
在吃了多次闭门羹后,康熙终于肯见福圆一面。
御书房内,康熙淡淡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福圆,端起面前的茶碗饮了一口,方道:“什么事?”
“奴婢请旨去咸安宫探望二阿哥!”
砰的一声,康熙将茶碗重重扣在书案上,茶水四溅,“你还真是个不要命的!”
“皇上,您不是要将奴婢指给二阿哥吗?奴婢去看看未来夫婿,有何不可?”
“放肆!”
福圆不再辩解,直挺挺地跪着,双眼直视康熙,毫不畏惧。
康熙注视福圆良久,颓然叹了口气,老态毕现,招了李德全过来道:“你送她去咸安宫!”
“嗻!”
咸安宫外,李德全命人将紧锁的大门打开,道:“格格,老奴在外面候着。”
“多谢李公公!”
“福圆,回去吧,二爷他不愿见客!”,石氏一脸忧愁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好不容易进来,总要见二哥哥一面才能心安!”
石氏正左右为难之际,一条人影从门外忽然跑进来,跪倒在福圆面前,泣道:“格格,奴婢求求你,你去向九爷说说情,让他放过太子!”
晴天霹雳,福圆呆呆问道:“你说什么?”
“十三爷已经被关了,四爷也没有主事了,二爷没了左膀右臂怎么会是九爷的对手?九爷步步为营,逼得二爷无路可退……”
墨雨后面说什么,福圆已经听不进去了,只是见她嘴一张一合,忽然觉得十分好笑,这么想着,便笑了出来。
墨雨与石氏俱是一楞,看着福圆边笑边抹着眼泪道:“墨雨,你这笑话太好笑了,看,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停顿了一会,福圆摆摆手,似悲似喜道:“我要回去了,改日再来听你讲笑话!”
屋外,萱妍噙着冷笑看着福圆低头拭泪的身影渐渐走远。
出了咸安宫,李德全望着福圆楞了楞,随即偏过头去,“格格,走吧!”
福圆默默走在甬道上,幽幽叹道:“李公公,你说这宫里有什么是真实的?”
李德全落后福圆一小步,摇了摇头,“老奴以为真真假假,原本就是虚幻之事,既然如此,又何须计较真假?好比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留踪之意,水无留影之心!”
九贝子府,福圆一袭男装敲了敲门,何玉柱揉着惺忪的睡眼开门看见一脸笑意的福圆,睡意立刻醒了,结结巴巴道:“福……福圆格格?”
“你家爷呢?”
“奴才马上去请九爷出来!”
福圆笑着点点头,“我在外面车里等他!”
未几,胤禟掀帘而入,拉过福圆冰冷的手揣着手里捂了捂,轻轻皱眉道:“大冷天的怎么不进屋?”
“免得撞见你那群娇妻美妾!”,福圆故做不满。
“天可怜见,她们长什么模样爷都不记得了,还望大人明察!”
福圆扑哧一笑,轻轻拍了他一下,“油嘴滑舌!”
顿了顿,福圆柔柔说道:“胤禟,你带我去你庄子里泡温泉吧?”
胤禟挑了挑眉,压低声音在福圆耳畔调笑道:“好,咱俩一起泡!”
福圆脸上一红,别开头去。
胤禟嘿嘿一笑,倒下身子,顺势靠在福圆腿上,打了个哈欠,“我昨夜看账本,四更才睡,先补一下眠,省得一会儿没体力!”
“好,到了我再叫醒你!”
静静地看着熟睡的胤禟,福圆脸上的笑意顿消。
马车停在庄外,福圆摇醒胤禟,二人携手入屋。
用了早膳,胤禟邪魅一笑,“现在就去泡温泉?”
福圆笑着点点头,“好!”
胤禟滞了滞,嘴角上翘的幅度越来越大。
二人进了温泉房,胤禟一把抱过福圆,一线湿热的痕迹在颈项间游移,福圆被他手法撩拨地轻颤不已,手脚无力地看着自己被他扒了个精光。
胤禟除下自己的衣服,抱着福圆二人沉入池中,轻轻含着福圆的耳垂,胤禟将她靠在池壁上,自己随即覆上。
在胤禟进入体内的一瞬间,福圆睁开紧闭的眼睛,里面不带一丝迷离,一片清明,淡淡问道:“二哥哥是被你害的吗?”
胤禟僵了僵,脸色一沉,道:“这就是你今天叫我出来的原因?”
福圆咬了咬下唇,狠下心来说道:“是!”
“二哥就这么重要,重要到需要你用身体来做交换?”,胤禟神色阴沉,眼中的风暴越聚越大。
“你只需回答我,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我做的又怎样?”胤禟深深挺入,眼中闪过一丝厉光,吼道:“他想把我们兄弟几个赶尽杀绝,我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福圆只觉下身像被撕裂开一样,泪水扑簌而下,却又倔强地忍住不叫出声来,胤禟见她这样,心里更是气昏了头,越发不管不顾,横冲直撞。
疯狂地吻着福圆,胤禟恨恨道:“你去看老十三,从来不叫我陪你去,你在心里一早就认定他被关押也是我做的,对不对?”
福圆被胤禟撞击地好似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身心俱痛,实在忍不住,呜呜哭道:“我恨你!”
胤禟顿了顿,愈发加大气力,毫不怜惜,只把福圆折腾得死去活来。
不知过了多久,胤禟看着怀中昏迷的福圆,脸上还带着斑斑泪痕,绯唇被自己咬得又红又肿,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下了天大的错事,急忙退了出来,将福圆抱上岸擦干净,转过房内的一面屏风,来到内室,把福圆轻轻放在床上,又从案几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玉露膏,细细地帮福圆涂抹。
做完一切后,胤禟趴在床边,紧紧握住福圆的手,在她耳畔低低说道:“对不起……”
苍凉一笑,胤禟跌坐于地上呓语:“这次,你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第五十二章
残月如钩,人声寂绝。
床上的人轻轻哼了一声,烛光昏暗,角落里一个人影动了动,扑到床前。
“福圆,你醒了?”
福圆睫毛颤了颤,死死闭着眼睛。
“我知道你不愿意看见我,可我那时气疯了,我不是有心伤害你!”胤禟半跪倒在床榻,握住福圆一只手。
福圆抽出手来,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哑声道:“我累了,想一个人清静会,烦劳九阿哥出去时把门关好!”
胤禟愣愣地看着自己空掉的手,心如刀割,低低道了声好,帮福圆捻好被子,俯身那一瞬间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到福圆脖颈里,福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胤禟吹熄烛光,转身出门。
黑暗中,福圆慢慢睁开眼睛,眼眶里渐渐蓄满泪水。
次日清晨,福圆打开房门,就见几步开外胤禟依然穿着昨夜的衣服在廊下怔怔看着自己。
“我想回宫!”
胤禟点点头,眼中带了丝亮光,“我去准备”
马车徐徐开动,胤禟试探性地拉拉福圆的手,见她没有挣脱,心中一喜,“福圆,昨日……”
“昨日的事我不想再提,咱们就当没发生过”福圆打断胤禟的对话,淡淡说道。
胤禟一滞,点点头。仔细打量着福圆,见她神色如常,心里渐渐不安,太平静了,此时的福圆像是笼上了层烟雾,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仿佛有条深壑横亘在二人之间,而他站在对岸束手无策。
马车停在神武门外,胤禟拉住正欲下车的福圆,忧虑地开口:“福圆……”
福圆调转头来,展颜一笑,柔柔看向胤禟。
手不觉一松,福圆的衣袖从指间滑落,人已经下了马车,只余胤禟一人留在才车内,怔忪神伤。
大节前,福圆去看了趟十三,上次听侍卫说他的风湿又犯了,整夜疼得睡不着,走路都要有人搀扶,自己特意从太医院拿了点药,交给那侍卫,又拿出几十两银子,塞过去道:“侍卫大哥,这些钱您一定要收下,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探望十三阿哥了,以后就要麻烦您多费心了!”
一来二去,侍卫与福圆都混熟了,也不推辞,接下道:“福圆格格放心,一定不会委屈了十三阿哥!”
福圆点点头,最后再看了眼这灰墙黑瓦的四合小院,抽身离去。
过完年,紫禁城尚沉浸在节日的气氛里,各个宫里还能听到爆竹的炸响声,福圆着一袭厚重的藕色长春绸绵袄,由小太监领着向东暖阁走去。
书房内熏香炉中吐出缕缕青烟,西洋的自鸣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康熙正与十四在窗下对弈。
福圆请了安,蹭到十四身旁观棋。康熙执白,十四执黑,大半个棋盘被黑白子密密麻麻地覆盖了,十四手里举着一枚棋,思忖良久,朗声笑道:“儿子输了!”
康熙眼里浮起一丝笑意,摇头叹道:“你若能沉下心来,未必会输!”,淡淡睇了眼福圆,眉头轻皱,“何事?”
“奴婢……”
福圆还未说出口,就被康熙打断,“会下棋吗?”
呆了呆,福圆微微点头,“略懂!”
“你与老十四下一盘,赢了朕就答应你的请求!”
福圆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有今日,当初就该认真学!就凭自己那三脚猫的技术,七岁的幼童都能赢了去,更何况是知根知底的十四!
十四忍住笑意道:“福圆,我让你三子!”
肩膀一垮,福圆苦着脸瞪着十四,灵光一闪,看向康熙道:“皇上,君无戏言?”
“自然!不过老十四一子都不能让!”
福圆眼里闪着狡黠的慧光,当先将黑子下到了正中的天元,康熙与十四俱是一愣,这种自寻死路的下法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福圆嘿嘿一笑,“十四阿哥,该您了!”
十四收敛了心神,见康熙在一旁观战,也不敢放水,于边角下了一子。
接下来每一步福圆都照葫芦画瓢,十四走哪她就走哪,一时间满室响起清脆的落子声,直到收官时,福圆都赢了十四一子。
福圆向康熙弓腰,深施一礼道:“奴婢赢了!”
康熙眼里淌过一丝赞赏,点头道:“你有什么要求?”
跪倒在地,福圆抬头,一字一句道:“奴婢自请去咸安宫陪伴二阿哥,还望皇上恩准!”
“福圆!”,十四噌地站了起来,差点掀翻棋盘。
康熙抚须沉吟片刻,亲自扶起福圆,黯然道:“想不到朕一直看错你了,太子已废,你与胤礽的婚事自然作罢,无须入咸安宫!”
“奴婢心意已决,恳请皇上成全!”
思忖良久,康熙沉声道:“既然如此,你收拾一下,就过去吧!”
福圆退出东暖阁,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所有包袱,澄然一笑,身后不出意料十四追了出来,铁青着脸,吼道:“你这个疯子!”
福圆静静看着十四,咧嘴一笑,声若银铃。
“你等一下,我去找九哥!”,十四慌了神,拔腿向外跑去。
福圆不以为意,转身回了绛雪轩,唤来明玉,静静道:“明玉,我要去咸安宫陪二阿哥,你与小东子都留下来!”
“不!格格去哪我就去哪!”,明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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