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只可惜皇子无诏不得擅自离京,否则我可得常去草原叨扰你。”
福圆撇撇嘴:“就你们规矩多,哪像科尔沁,肯定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我是看出来了,你这会儿已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说笑间,二人已行至阿哥所,众人早已围在一桌等候他们,见二人进门,十阿哥冲九阿哥说:“人来了,我可以喝酒了吧?”
十二阿哥在一旁笑道:“福圆,你有所不知,九哥带了瓶上好的西洋葡萄酒,等你来了才能开,十哥正急得抓耳挠腮呢!”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拍拍十阿哥的肩膀:“十弟,这第一杯酒就到给你,不过你可先别急着喝。”又命人捧来一个大木盒子,打开是一整套高脚玻璃杯,清冽透澈,众阿哥从未见过自是惊叹,福圆却见怪不怪,“洋人喝酒配的是这玻璃杯,咱们兄弟今儿也学学他们洋人。”
倒进玻璃杯里的葡萄酒折射出潋滟的光芒,福圆晃了晃酒杯,又凑过去闻了闻,正欲一干而净,见众人都看着她,连忙放下酒杯,尴尬地笑了笑:“是要一起干杯吗?”
“福圆你平时肯定没少偷喝酒吧,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往喉咙里灌。”
十三阿哥你果然慧眼识人啊,我上辈子喝得多,这辈子也才第二次而已。
“没有,没有,这不大过年的,我一时高兴起来就忘了这茬了。”
几位阿哥露出了然的神色,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岂料十阿哥一口喷了出来:“这是什么怪味啊?”众阿哥均附和认同。
九阿哥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但见福圆与十四阿哥喝得津津有味,便将那瓶葡萄酒专门摆到他们那,又让重新上了酒。
“这酒也就你们女人和小孩子爱喝,大老爷们喝这酒真不够味!”
十四阿哥听到这话噌的一下站起来:“我不是小孩子!”,说完便抢过十阿哥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就是一阵巨咳。
福圆赶忙递过一杯茶,又帮十四顺顺背,笑道:“十阿哥这话说得不在理,这西洋酒怎么就成了女人和小孩子喝的了?那敢情洋人都是一群妇孺之辈了?依我说啊,咱们大清朝的酒跟这洋酒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妙!”
十二阿哥忙问:“那你说说好在哪?妙在哪?”
“咱们大清朝的酒至真至纯,大气磅礴,喝下肚油然生出一股荡气回肠来,而西洋酒细腻温柔,妖娆多情,抿上一口便心境荡漾,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明了,妙不可言。”
“好一个妙不可言,福圆,我可真舍不得你去科尔沁,你不在,这日子过得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十阿哥看看忽然沉默的众人,猛然停住了嘴。
福圆挥挥手:“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嘛别扫了大家的兴,十阿哥你该自罚三杯!”
“该罚,该罚”十阿哥端起酒杯,毫不犹豫连灌三次。
众人见他二人如此,自知不应伤感,故纷纷举杯,席间复又热闹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唯觉四周静谧,残月似钩,远处却已晨光微露,一室之内,十阿哥倒在椅子下呼呼大睡,十二阿哥躺在远处的榻上,十三趴在桌子上,九阿哥抱起十四避开地上东倒西歪的酒瓶,轻轻走到榻旁,将他放在十二阿哥身边,回首看见福圆笑吟吟地看着他。
指了指外面,福圆会意,二人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来到院子里。
“冷不冷?”
不容福圆回答,一件乌云豹氅衣劈头罩住了自己,顿时娇小的身子被团团包住,整个身体只露出一个圆润的下巴。
“我都看不见路了!”福圆抱怨道,右手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掌中,被紧紧握住。
“我牵着你”
落在雪松上的老鸹低头梳了梳自己的羽毛,看了眼院子里那个笑得像狐狸一样的男孩和一旁那个小女孩,“呱——”一声飞走了。
“九阿哥,你将来想做什么?”
“我不太喜欢读书,文人那一套东西学不来,骑马射箭也马虎得很,上战场也轮不到我,我倒是喜欢经商,不过,哪有堂堂一个阿哥去跟三教九流打交道的道理呢?皇阿玛也不会允许的。”
“九阿哥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自己想做的人,只要愿意付出,不管结果如何,都将无愧于心,无愧于自己。”
“无愧于心吗?”
福圆笑了笑:“九阿哥若是经商,必定财源滚滚,客似云来,以后我在科尔沁若是潦倒了,可少不得要向你伸手!”
握着自己的手一紧,九阿哥半响无语。
过完年,福圆就和墨雨着手整理准备带去科尔沁的东西,墨雨抱来一个大箱子,问:“格格,这个箱子里是些什么东西啊怪沉的!”
福圆打开箱子,微微一笑:“这些都是宝贝”
箱子里,各种首饰,字画,珠宝,玉器静静躺在一起,仿佛一张泛黄的照片,将过往的一切都一一铭刻。
将所有物件都打包好,福圆看了看自己住了这么久的屋子,忽然玩心大起,搬来一条高椅,掏出巴雅斯护朗送给自己的蒙古小刀,拔开镶着宝石的刀鞘,一手握着纯银的刀柄,在门框上端刻下,福圆到此一游!
刻完拍拍手,正欲跳下来,却见一人背手矗立盯着自己。
糟了,怎么正好被他给撞见了,该不会治我一个毁坏公物罪吧!
干笑两声,福圆站在椅子上扭扭捏捏做淑女状:“麻烦四阿哥扶我一下!”
“想跳就跳吧”
呃?转性了?
福圆稳稳跳到地上,随口问道:“四阿哥找福圆有事?”
“皇阿玛再征噶尔丹,命我掌正红旗大营,先行拔营,不日就要启程”
不解地看向四阿哥,跟我说这个干嘛?
楞了一会,福圆恍然大悟:“四阿哥一路走好,祝四阿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带着明显的怒气,四阿哥转身拂袖而去。
这个人是在闹什么别扭啊?
离宫的日子渐渐临近,福圆前一晚跑去与苏嘛拉姑一起睡,流了半宿的眼泪,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出了宫,几位送行的阿哥见了都忍俊不禁。
福圆走到胤礽身边,掏出一个银澄澄的平安锁说:“二哥哥,过几个月二嫂就要生了,这是我给小侄子求的,保佑他这一生平安富贵,大吉大利!”
胤礽接过银锁,点点头:“你这个做姑姑的可要常回来看看!”
转身走到十四眼前,递上那把蒙古小刀:“十四,你不是一直想要吗?送给你!”
十四阿哥红着一双眼睛,接过小刀死死攥着,别开脸不去看福圆。
又看了眼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陪伴自己童年的大部分伙伴都在这了,视线越过人群,看了看后面,微微有点失望。
墨雨走过来说:“格格,走吧!”
福圆点点头,挤出笑容对众人说:“我要走了,走之前给大家唱首歌吧,这么多年还没给你们唱过呢!”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晓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觚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凄婉,清丽的歌声飘扬在空中,合着这苍茫大地,让人愈发伤感,抹了一把眼泪,福圆毅然登上马车,马车启动,掀开帘子,泪眼朦胧间看见阁楼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胤禩!福圆探出身来,挥挥手,大声喊:“再见!”
再见,紫禁城!
再见,我的朋友和伙伴们!
再见,我的童年!
第十二章
马车行了一阵,福圆坐在车厢里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四下看看,发现壁角摆着一个食盒,打开是碗还冒着热气的杏仁茶,烟气氲氤间,眼角又渐渐泛湿。
“二哥哥……”
车帘忽然猛地一下被人掀开,十三阿哥探出头来:“福圆,累不累?要不要歇息一会?”
张大嘴巴看着十三,福圆惊道:“你……你怎么在这?”
十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当然在这了,爷可是负责护送你平安返回科尔沁!”
“我面子够大的,居然请动一位皇子阿哥给我保驾护航”
“可不,去年你生辰爷不是答应了以后要送你回科尔沁的吗?爷可是说到做到,为了这事,皇阿玛那可没少磨破嘴皮子。”
“是,是,十三爷那可是言而有信的一代大侠!后世万人皆难以望其项背!”
二人四眼相对,一阵大笑!
一路上,虽然车马颠簸,风尘仆仆,但是有了十三作陪,一路插科打诨,谈天说地,倒也不觉得无趣,一晃数天,这日福圆还在车内打盹,忽然车外十三惊喜高呼:“福圆,快看!”
卷开车帘,向外一看,车外赫然是一片茫茫草原,牛马成群,碧空如洗,天与地仿佛连在了一起,从延绵的那头一直伸过来。
十三一拉缰绳,勒住马头,冲着福圆说:“福圆,怪不得你心心念念想回来,想不到科尔沁的风光如此诱人!”
深吸一口气,是阳光混合着青草的味道,福圆闭上眼睛感受着草原特有的气息,忽然十三说道:“福圆,你看!”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远处几匹大黑马驮着人向这边飞奔过来,未几,便已跑至眼前,马上的人一袭蒙古袍,个个身材魁梧,有着标准的蒙古人的脸庞,见了他二人,纷纷下马施礼,前头一人用蒙语说道:“十三阿哥,格格,奴才巴根奉王爷命迎接二位。”
蓝天下,黑马,马车一列排开,徐徐前进,巴根撒开喉咙唱起了蒙古长调:
蓝蓝的天空上飘着那白云,
白云的下面,盖着雪白的羊群。
羊群好象,是斑斑的白银,
撒在草原上,多么爱煞人。
十三阿哥嘴里叼着根草,问道:“巴根你这次唱的是什么啊?”
憨憨一笑,巴根回过头说:“格格回来了,奴才心里高兴,就想唱歌。”
嘹亮的歌声,显眼的车队,越来越多的牧民被吸引到这边,有人高声问巴根谁来了,巴根自豪地说:“萨齐拉格格回来了!”
牧民们听到这句话纷纷围拢过来,口中都在欢呼,脸上也满是兴奋。
不一会,马车停了下来,墨雨将福圆扶出,巴雅斯护朗就在几步开外招手笑道:“可算来了,萨齐拉,快到额布格这儿来!”
意识到是在叫自己,福圆几步跑到巴雅斯护朗身边依偎着他,十三向前跟他打了招呼,巴雅斯护朗领着二人向一座格外气派的大毡包走去。
一路随行,巴雅斯护朗指着身旁一个大胡子的中年男人说:“这是你阿巴嘎〈蒙语,叔叔〉”,接着又从人群中揪出一个跟十三年纪相仿的男孩,轻轻打了一下:“多尔济,还不过来见你妹妹!”
那个叫多尔济的男孩冲着福圆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欢迎回来,萨齐拉!”
进了帐篷,巴雅斯护朗拉着福圆坐到自己身旁,笑着对胤祥说:“十三阿哥既然来了科尔沁就别急着走,多留几日,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看看福圆期盼的眼神,胤祥迟疑了一会,开口说道:“亲王盛情挽留,却之不恭,不过临行前皇阿玛着我送完福圆即刻返京,不得有所耽搁,还望王爷见谅。”
“既是如此,待今晚举行了宴会,十三阿哥明日再走如何?”
“好”
傍晚,草原上升起袅袅炊烟,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绚丽的红,一个脸方方正正,颧骨颇高的女人牵着福圆的手把她带到一个较刚才那座稍小点的帐篷前,柔声说道:“萨齐拉,这是你的毡房,进去看看吧”
掀开帐帘,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羊毛毡床,床前放置着一个小方桌,东北方向摆着几个大箱子,其中就有自己从京城带来的,而西南边的帐壁上依次挂着马鞭,马鞍,整个房间既宽敞明亮又舒适整洁。
“娜仁婶婶,你会骑马吗?”
娜仁打开箱子,捧着一叠衣服走了过来:“当然,不分男女,草原上人人都是好骑手,别担心,以后有的是机会学,你让巴根教你,他肯定乐意。”
将福圆的头发打散,分成两股辫子,带上珊瑚珠串头围,又帮她穿上天蓝色的夹袍,又系了根纯白的绸缎腰带,挂上小银刀、羊皮荷包并一块小铜镜,脚着一双盘花靴子,打扮完一看,娜仁无不自豪地说:“我们萨齐拉是科尔沁最美丽的凤凰!”
娜仁领着打扮一新的福圆来到举办宴会的帐内,十三阿哥瞅了她好一会才笑道:“哪来这么漂亮的蒙古小姑娘?”
头次穿上蒙古服饰,福圆还有些不习惯,僵硬地走到自己那桌,等待开席。
宴会开始后,众人把酒畅饮,宾主尽欢。
远处篝火旁蒙古姑娘和小伙伴着悠扬的马头琴声,跳起了优美的安代舞,胤祥看了一会,偏过头来说:“福圆,我真羡慕你”
“羡慕归羡慕,你也不会放弃你作为一个皇子的责任,对不对?”
“当然,身为皇阿玛的儿子怎么能给他丢脸?”
拍了拍十三的肩膀,福圆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第二日,福圆猛然从熟睡中惊醒,室内已是一片光亮,掀开被子往外冲,却撞上了刚进帐的墨雨。
“十三阿哥走了,走之前嘱我把这个给格格”
福圆接过扇子,徐徐展开,十三潇洒不羁的字出现在眼前:
平安喜乐
翻过来另外一面是完全不同于十三的厚实稳健的字体:
慈悲喜舍
一年后,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两匹马跑过,扬起一阵尘土,超前一点的是匹雄悍强健的大黑马,紧追着它不放的是匹体型稍小的枣红色马,二马先后越过终点线,停下马,当头那人爽朗一笑:“萨齐拉,你的马术都快赶上我了,巴根这个师傅教的好啊!”
“那是,严师出高徒,多尔济,咱们再比比?”枣红大马上坐着的女孩,扬起手中马鞭,任风吹开额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笑得两眼眯成月牙状。
“格格——”远处气喘吁吁跑来一人,是巴雅斯护朗赐给自己的侍卫其格其:“京城里来信了!”
话音刚落,“驾!”枣红大马冲了出去,留下二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扔了马鞭,福圆赶回毡包,还未进帐便高声问道:“墨雨,我的信呢?”
朝方桌上努努嘴,墨雨含笑出了帐。
拆开信封,十四那行云流水的笔迹跃然纸上。
福圆:
见信如唔,我很好,你好吗?我现在四书都已经读完了,骑射布库也没落下,皇阿玛前日还特地表扬了我,说我聪慧机警,进步神速。
八哥三月封了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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