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娟 - 我的波塞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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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娟 - 我的波塞冬-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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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徒步穿过夜晚的校园,莫凉因为着急,始终在我前面一步。从后面看着他的头发,脖颈和肩膀,心中却有别的打算,我们都穿着短袖的T恤衫,若是我快点上前一步,会不会就那样手臂擦过他的手臂?他的体温,他的气息都会是怎样的? 
  但是,若是被他发觉了我是故意的怎么办?他会不会觉得我唐突,觉得我是个心怀不轨的小流氓?那样就糟糕了,我连个“妹妹”也别想混上了。 
  我听着树叶在夜风中沙沙的响,像是一个小声音在鼓动我“追上去,追上去”,又像在劝诫我“要小心,要小心”。 
  就在这样的蠢蠢欲动和犹豫不决中,我们已经到了波塞冬研究所的门口。 
  我于是这样错失这月黑风高的良机。 
  四台从日本运来的精密地谱测绘仪器被莫凉签收,他和他的同事检查机件的时候,我看见办公桌上还有一起邮寄过来的一个小邮包。 
  牛皮纸上是用毛笔书写的娟秀的日文:莫凉先生亲收,柳生兰子。 
  我捧起来,看了又看,真希望能透过那包装看到里面的内容;放在手里掂一掂,不沉,软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我看着莫凉和同事将第一台频谱仪的机身卸出来,小心翼翼的检查每一个关节,键钮,专心致志。我不想要打扰他,但是我就是好奇,我就是想要看一看他对柳生兰子的反应。 
  我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我说:“莫老师,这个邮包你看到没有?” 
  他扫了一眼说:“什么邮包啊?” 
  两秒钟以后后他手里的工作停了下来。 
  他把它接过去,眼睛没有离开那几个字,那落款的几个字:柳生兰子。 
  这就够了。 
  我说:“我要走了。我回去。” 
  他说:“我送你。” 
  “我就住在学校的宿舍里面,时间也不晚,我自己回去。” 
  他没有在坚持,让我给他打电话。 
  我从“波塞冬”一脚出来,听见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笑声,又冷酷又讽刺,然后我反应过来,其实是我自己,我觉得安菲同学又可笑又可怜。我垮着一张脸,晃晃悠悠的从台阶上下来。慢慢的走在校园里,身边有同学经过,我看到成对儿的就闹心;走到户外球场了,男孩子的足球被踢到我的脚边,他们正喊着让我踢回去呢,我抬脚就给踹得更远了。 
  “安菲。” 
  有人喊我。 
  一回头,倒霉孩子叶海。 
  我说:“干什么啊?”一点好气都没有。 
  “上车啊,我送你回去。” 
  我说:“你知道做自行车后座硌屁股不?我小时候我爸就用德国车,我坐你这二等觉得特别跌份。” 
  “……” 
  “你跟着我干什么啊?” 
  “往干休所走还不近呢,路上还有工地,挺危险的。”他压着火气尽量和缓的说。 
  “我出门打的回去,我不用你管。”我不解气,继续道,“我怎么一天总看到你呢?我都烦死你了。” 
  他可是也被其够呛了吧,“切”的一声,眼睛向上看看,强抑怒火的样子。旁边恰有一个四眼经过,手里拿着一本《资本论》,好奇的看看我们,以为又是小情侣吵架。 
  叶海可逮到撒气的了,对那人吼道:“老小子你看什么啊?眼镜腿儿我给你掰折啊。” 
  “你凭什么卸人家眼镜腿儿啊?你们家开的道儿啊?”我替那“老小子”吼回去,“你跟谁耀武扬威的呢?你是学生还是黑社会啊?” 
  他不冲我说话,继续对那几乎一溜小跑要脱离是非的四眼吼:“你还看热闹,我等会儿查出来你哪个系的,明天去你们系门口cei你去。” 
  我气得脸都热了:“你cei谁啊?我先cei你。” 
  我过去就狠狠蹬了一脚他自行车的前车轮,我可用了大力气了,自己的脚都发麻了。 
  叶海一下子就住嘴了,我从来没看到他这个样子过,他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从来都笑弯弯的眉毛紧皱着,眼睛里全是怒火,牙关咬着,像要把我给一口咬碎。 
  我反而挺解气:“怎么着?看来暴力还真解决问题哈。” 
  叶海恶狠狠的说:“你再敢踢我车一下?” 
  我一秒钟都没耽搁上去就飞脚。 
  谁知道他动作更快,车子一扔,手一伸,就把在那个瞬间单脚站立的我给掠到怀里了,我还没弄清楚状况呢,就被他堵住嘴巴;我弄清楚状况就开始继续连踢带打,同时紧闭牙关,再不让他的舌头进到我嘴巴里来。叶海根本不管我手上脚下怎么挣扎,抓住重点就是抱住我的脸我的头,卯了劲的要用唇齿惩罚我;我这个恨啊,我气得浑身发抖,招招下的更狠,我摸到下面找他弟弟,我要一下废了他;好像接近了的时候,突然被他一只手钳住我两只手。我上不来气了,终于张了张嘴巴,彻底被他又一次给舌吻了。 
  我没有力气,我本来就累,我刚才闹心,我现在后悔。我怎么这么不识时务?我惹他干什么?我跟谁发脾气也不能跟这位发啊。这位什么神通啊,我是真没记性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叶海终于慢慢离开我的嘴唇,手指还是插在我的头发里,鼻尖对着我的鼻尖,路灯下我茫茫然看着他的脸,我听见他说:“你还哭了?你这个小混蛋。” 
  花豹石,失控的情绪。   
  12 玫瑰石,满心的羡慕   
  我很早就睁开眼睛,在床上停尸半日一动没动。 
  昨晚我一直不停的哭,很怒很暴力的叶海不多久就麻爪了,最后求着我说:“你别哭了。要不你把我送学校公安处去吧,满清十大酷刑挨个上,不行就老虎凳,辣椒水什么的,就因为我强吻你。” 
  他以为说点什么搞笑的话把我给弄得破涕为笑? 
  我的心悲伤着呢。 
  我满脑袋都是莫凉他跟别人说“我是他的妹妹”;他看到柳生兰子的名字,他只是看到名字,就那样生生的停下手里的工作,把那个小邮包珍宝一样的接过去。 
  我想到这里,鼻子里又发酸,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他的心里没有别人。我是女孩子,再傻我都知道这个。 
  我用枕巾擦了一下眼睛,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我突然一下子蹦到三十二岁,连孩子都有了的时候,那该多好,我每天就没有别的事儿了,就是想给孩子他爸每天煮什么饭吃,给孩子每天补什么钙吃。我把现在这一段给快进过去,我不喜欢现在,我悲伤。 
  我躺的腰都酸了,慢慢挣扎着坐起来,像个老年人一样自己敲敲腰,扶着床头起来。我已经消沉了一上午了,不能再耽误下午的课。 
  我洗脸的时候看看自己,满脸都是黑眼圈,滚滚我是当不上了,直接变身维尼熊。我穿戴好了下了楼来,在客厅里看见叶海。 
  “你起来了?” 
  “嗯。”我很累,特别是我接受了教训,他问话,我好好回答。 
  他跟着我后面从房子里出来:“我送你上学吧。” 
  六月的阳光太强了,我不得不把头低下来,避免尴尬,没话找话:“你上午也没有课啊?” 
  “没有。” 
  他骗人。要不就是他从前送我的时候骗人。 
  他把自行车推过来,我一看,眼睛里突然发热:后座上让他绑上了一个厚厚实实的小座垫。 
  我坐在他自行车后面的时候,看着大太阳下面他脖子上有汗水流出来,T恤衫的领口湿了一小圈,我叹了一口气。 
  我说:“叶海。” 
  “啊?” 
  他在路口停下来等绿灯。 
  “昨天,” 
  “……” 
  “昨天是我对不住啊,跟你使横来着。我心情不好。” 
  我咬了半天牙说出这么一句挺诚心的道歉的话,谁知道这个时候有一辆警车大呼小叫的从路口过去了。他没听见我说话,也就没应声,我是没有勇气再说一遍的。 
  到了我上课的地质楼,他让我下来。 
  我指指那个小垫说:“你把它卸下来吧,多难看啊,跟带孩子似的。” 
  叶海说:“不是你说硌屁股的嘛。” 
  我不好意思再说起昨天晚上的事儿了,转身上楼去教室。 
  叶海在后面喊我:“安菲,” 
  我停住脚,没回头。 
  我听见他说:“我不想听你说什么乱七八住的对不起,你爱耍横就跟我耍横吧,但是我想要你待见我。” 
  我正想这可怎么回答呢,一眼看见西藏小孩穿个小袍子过来了,我招着手就上去了:“哎,扎西旺堆,你把上午的笔记借给我……” 
  后来他都跟我不乐意了,旺堆说:“以前咱们怎么玩笑都行,以后你可别上来就拽我袍子了,我是有女朋友的了。” 
  这是好消息。 
  但现在对于我不是。 
  我说:“你再敢跟我耀武扬威的,我哪天使个坏给你搅和了。” 
  他不敢顶嘴了,一闷头做听课状。 
  老师讲了大陆架的不稳定性,下了课留了几个问题对大家说:“周末了,大家回去好好查查相关书籍,把这几道题做了。快期末考试了,最后两道大的问答题我们就从这几道里面出,大家好好准备啊。” 
  我收拾书包,心里想着,怎么过的,这么几天都周末了?好象是这个周末我有很多的事情得做,可是我现在脑袋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出了教室就去图书馆,在架子中间找书的时候,发现两个女生一直跟着我,我恶狠狠的看过去,谁知道她们两个看见我瞪她们了,干脆就朝我走过来? 
  高一点的说:“你叫安菲?” 
  “你哪个单位的?”我说。 
  “你跟叶海同住?” 
  “注意平翘舌。我跟他同租。”我说。 
  我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矮一点的长得比高的好看,高的出头警告我,因为矮的喜欢叶海,而高的是个牺牲自己的对照组。 
  矮的说:“你根本不配。” 
  我都要笑喷了,这不是日剧吗?真演啊? 
  我把手里的书往她们旁边的书架上一拍,地质系专业书借阅率极低,书架上面灰尘满布,立时腾起一股小烟,矮的那个马上就迷眼睛了,我手插着腰说:“我跟他配不配,不是你们说的算的!小鸡婆。” 
  “你怎么这么没素质呢?”高的边给另一个拿纸巾边控诉我,“你怎么这么泼辣?” 
  我还要继续吼几句呢,忽然听见有人咳嗽,一回头是莫凉,隔了两个书架正好看见我们。电光火石之间我马上换了语气,对那两只又正经又和缓地说:“同学,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对不起,请让一下,我还要找书呢。” 
  我拿了书往莫凉那边走,他从书架子后面出来迎我:“怎么了?” 
  “没事儿。”我抬头看看他,正被人非难呢,能突然遇到他,脾气少了一半,“你怎么在这里?莫老师。” 
  “我也来找书。这里面有几本五十年代苏联出的老工具书,我想借走。” 
  “你的图书卡还没办吧?”我说。 
  “我押金。” 
  “用我的卡来借。很方便的。” 
  我们一起从图书馆出来,我心里惴惴,刚才的纷争他听到了几成?莫凉对我说:“我昨天到现在一直在干活儿,我等会儿回家,你回家吗?我把你带回去。” 
  还未待我回答,我衣袋里的手机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是叶海的短信,上面写着:咱们还去看电影呢,你不会忘了吧? 
  我说:“我还剩点电话费呢,他们总来催缴。” 
  我把那个短信给删除了。 
  莫凉他等着我答复。 
  我自己也在思考,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家呢?我的希望显然不大,但是我还要不要创造条件也要上呢? 
  手机在下一秒钟响起来吓了我一跳,我怕是叶海的,结果是我妈妈的。她从泰国回来了,让我周末回家。 
  我说:“好啊,莫凉哥哥,我妈妈也让我回去呢,就麻烦你了。” 
  他笑起来:“说什么呢?” 
  我没有回干休所拿东西,直接坐莫凉的车回家。上路之前,他给我一小包的东西说:“尝尝。” 
  我拿出来,圆乎乎的小点心,我没有吃。 
  我知道这是什么,我知道是谁寄来的。 
  他见我发呆,伸手把安全带牵过去给我扣上:“怎么了?菲菲。” 
  我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我问道:“这是栗子小面包?” 
  “对。” 
  “柳生兰子从日本给你寄的?” 
  “……对。”他的脸还向着我,眼睛却望向车窗外,“怎么你还记得她?” 
  我记得她,我当然记得她,我比记得我自己还记得她,你没有看见我的头发一直都跟她的一样?我努力学习,我就是妄想要成为另一个她。 
  “她现在日本做什么?”我问,“还在研究所里吗?还给小猴子上香吗?” 
  莫凉微微笑,他的黑色的眼睛变得更加亮晶晶的,我在里面看见芙蓉树的倒影:“你知道的,菲菲,很多的日本女人在婚后就不工作了。柳生老师现在主要是照顾家里。” 
  我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莫凉他发动车子之前带上墨镜,声音很愉快的对我说:“你居然还记得她,我告诉她,她一定会高兴。” 
  我们驶上高速公路,树林和山野在眼前飞快的消失。 
  我跟莫凉有那么久的时间没有说话。 
  要看见海的时候,他可能终于才找到了一个话题,他问我道:“刚才在图书馆,那两个女生跟你吵架?是因为一个男生?” 
  “没有。”我说,“认错人了。” 
  一口咬定,再无后话。 
  我还是咬了一口一直拿在手里的栗子点心,又香又糯,栗子的味道溢了满口,让人幸福的想要眯起眼睛,我来怎么形容呢?这也许就是爱情的味道。我知道了为什么日剧中的的女孩子会笑得那么可爱,她们能吃到这么美味的点心,她们能拥有那么珍贵的爱情。 
  玫瑰石,满心的羡慕。   
  13 蓝玉髓,传说   
  我觉得莫凉是好人,又有风度又有耐性。一个年轻的科学家,时间读秒来计算,现在耐下性子陪两个师太和一个傻丫头吃饭,还很殷勤的盛汤布菜,陪着我妈妈和他妈妈寒暄讲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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