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哪里来(现代乡村 青梅竹马 年下 虐恋情深)作者:青衫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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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哪里来(现代乡村 青梅竹马 年下 虐恋情深)作者:青衫湿透-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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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地笑着转向赵辉:“而你呢,你怎么能为了个男人连村长的女儿都不要,你说,纪康还有机会能活下去吗?”
  
  “不——”赵喜捂住耳朵,疯狂夺门而出。
  
  张春发已经趁乱跑不见人,赵辉抬腿就向外冲。这里电话打不成,就算舍近求远去别的矿场也再不能耽搁。他飞奔着撞开人,一路冲近大门,却猛然被身后一声摧肝裂胆的惨叫刹住。
  
  “赵喜!!!”伍秀趴伏在坑道口,脑袋猛烈撞击地面,声嘶力竭嚎啕:“他都不要你——你为他寻死?!赵喜——你儿子都会叫爸爸了呀——赵喜——你丢下我们娘儿俩……你叫我们怎么活哇……”
  
  赵辉瞪着那深渊一样斜探地底的噬人的洞口,微晃了晃,立刻就有人‘贴心’地上来扶住他,不由分说扶着他周到地‘送’回去。张春发也奇迹般再度出现,一脸悲悯地抱起被搁在地上的孩子:“孤儿寡母……可怜呐……”他手背翻过来擦擦眼睛,示意其他人搀扶伍秀:“这样吧,虽然赵喜属于无故自尽,但也是大家的工友。本着人道救助精神,咱矿上追补他三万元抚恤金,让他老婆孩子未来有靠。另外,这次事故人员亲属的孩子,我们将义务资助从小学到高中期间所有的学杂费、生活费。大家说好不好?”他高举起孩子再次高声问:“有没有人不同意!”
  
  “好好!”“同意同意!!”“张老板您真是位大善人呐!!!”沉寂的雪地,爆响开一片铭感五内的异口同声,拳拳服膺的高呼疾应。
  
  赵辉耳膜剧痛,一阵阵发寒,发昏,猛然踹翻一个人,正全力要摔开另一个。伍秀就突然抢过了张春发手里的孩子,重重掼向地面,在猝然迸溅的啼哭与血色中,恶狠狠、失心疯地提脚踏上去,鞋底压住孩子腹部:“赵辉,”她冷眼直视,一字一顿:“赵喜不管我死活,他死也不要我。如果,你再让我孤儿寡母受饥捱饿,现在我当着他的尸首,当着你的面,立刻踩死他儿子!叫他全家无后,断子绝孙!”
  
  “大伙儿,一起拦住他!”“对!不能让他再害人了!”所的有人,所有火焰熊熊的眼睛,全都义愤填膺、怒浪滔天地紧压上来。
  
  而那个孩子,数月大的孩子,在他母亲的脚下,惨叫着……半边脸像被烫掉了皮的猪瘦肉,撕裂的嘴,变型地挤压进彻骨的雪污里,缕缕不绝……沁出夺目的红汁……赵辉看向洞口,直直看向那个黑幽幽的,整个儿吞掉了他的那个人的坑道口:“纪康……”他低低唤一句,缓缓闭上了眼睛……
  
  ……雪,下下来了,一片一片,飘飘卷卷,在萧萧的寒风里,覆上满目的猩红……
  
  一九九八年一月二十日凌晨,赵李氏因肺气肿并发症送院抢救;
  
  一九九八年一月二十三日晚六点,赵辉与赵玉霞在赵家村新建祠堂摆席完婚。新娘于当夜子时冲出新房,下肢袒露、不知所踪;
  
  一九九八年二月三日清晨,因精神分裂症走失数日的赵玉霞被寻获送回。同日晚间起夜,绊倒火盆引发烈性火灾,其母赵周氏在火灾中当场丧生;
  
  一九九八年二月四日清晨六时许,赶往村长赵德才家救火的部分村民,在其地窖内意外发现大量已成型储存的粗制鸦片;
  
  一九九八年二月六日上午,赵家村原村长赵德才被蒗坪镇派出所民警依法逮捕。因证据确凿,侦结顺利,同年五月,赵德才藏毒、制毒罪成立,获判无期徒刑并即日入狱服刑;
  
  一九九八年四月二十五日,纪永诚被市属医院心脏外科接收入院,七天后实行心脏介入手术,手术结果圆满成功;
  
  一九九八年四月二十七日,赵李氏因肺气肿引发肺心病,经蒗坪镇人民医院救治无效死亡。
  
  一九九八年五月二十一日傍晚。赵辉低着头,拎着终于编好的藤笼和笼中彩衣的绣眼,路过村口老槭树留下的那个日渐平复的深坑,径直走向村西头那两间依山而建的干打垒瓦房,默默推开院门。他走进去,抬起手,房门竟然一触即开。寂静的屋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那一天,距纪永诚心脏手术治疗出院正好半月。他中午在门口路边玩耍,误食了村民今年为防鼠患虫害大面积撒下的毒粮,毒发送蒗坪镇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这个被病痛折磨了一生的孩子,在弥留的最后一刻,竭尽全力伸出乌青的手指,拽住了床边护士的衣角:“阿姨,”他微弱地说:“叫我辉子哥,别忘了明天……逮绣眼……”但那位护士当时正急着送氧气瓶给抢救室另一端的一位‘重要’病人,几乎立刻撞开了他的手。于是这个孩子对这世界提出的唯一也是最后一个要求,没有任何人听见……
  
  赵桂芝于当日晚间十时许,在蒗坪镇人民医院顶楼堕楼而下,当场身亡……
  
  ……初夏是有香味的。有一些花瓣因风而起,有一些绿草因雨而摇,有一些青鸟因云而飞……它们在流走的瞬间轻扬起冉冉幽香……那香,清凌凌的、轻飘飘的、翠盈盈的……它们滋润了岩石的嶙峋,穿越了蓝天的广阔,弥漫了再度披上新装的生机沸腾的山野……
  
  午后的阳光从紧闭了半年的窗缝中丝丝漏进来。赵辉一直觉得,初夏是有香味的。他坐在寂静的房间里静看着那些在淡金色光芒中翩翩起舞的散漫飘游的尘埃。有一瞬间,甚至闻到了曾如丝缠绕在那人指间的熟悉而辛辣的芳香……他甩甩头,像要甩去一些迷蒙的思绪和永恒的痛感,起身伸手,推开了窗……然后,在刹那间……僵成了化石。
  
  窗台下凌空峭立不足半米的绝壁上,竟娉娉婷婷长起了一株无风自舞、无人问津的独摇草……精美如碎钻的浅粉色花盏,绵密连结成一把把美轮美奂的小花伞,圆圆地,齐齐冲着他仰脸憨笑,在微风与暖阳中轻悄而娇妍地绽放,倾吐出一脉……又一脉纯净的辛香……
  
  他伸指抹开窗格上厚厚的尘灰,依稀看见一片无垠的雪地蓝天……那一天阳光普照……
  
  ……我其实回村等过你好几天,趴你家窗台上左盼右盼盼不来人,还蹭了我一鼻子灰……
  ——那个人坏笑着随意地说……
  
  ……我不爱别人弄我头发,我就想,等你来了给我理……
  ——那个人委屈地抱着他说……
  
  ……老婆……往后你就算生气……也不准再赶我了……你不准不管我的……
  ——那个人依着他糯糯地撒着娇说……
  
  ……独摇草,一名独活。多生于深谷。春生苗叶,夏开小红花。一茎直上,有风不动,无风自摇。其头如弹子,尾若鸟尾,而两片关合间,每见人辄自动摇,俗传佩之者,能令夫妻相爱……
  
  ……赵辉微微地笑了,微笑着俯视那一簇簇清香恬柔的花束……温暖的、丝绸般亮丽的血浆,顺着嘴角热泉般泊泊嫋嫋……源源不绝……喷涌而出……
  
  远处山巅,一只松鸦拉开了黑色的羽翅,烟云般滑翔……划破清澈的晴空,划断清凉的清风,滑过青翠的山峦……向着那淡粉的馨香,追着腥红的甜香……欢快——
  
  俯冲。
  




赵喜番外(一)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我已经忘了。大约,从他乐此不疲欺负我,没完没了作弄我,肆无忌惮嘲笑我时,就已,开始。他踏着我的脖子,他叫我俯首听令,他高高在上笑得极端张狂,他露出尖尖的乳牙:“小胖子,”他说:“你是我的俘虏。”我说:“是!长官,我是你的俘虏!”他于是笑了,大笑着又补上一脚。
  
  他很坏,几乎没有同情心;他很狠,村里所有男孩都挨过他揍;他很贼,可以把人耍得团团转。我却浑不在意,我照旧高高兴兴跟着他。他笑,我看着他笑;他骂我没骨气,我点头点得比他还肯定;然后,在他最洋洋自得的时候,欢天喜地向他求饶……
  
  他有时很不耐烦:“小胖,找别人玩儿去,你干嘛总跟着我。”
  
  我说:“我不找别人玩儿,我就爱跟你玩儿。”
  
  他说:“谁爱跟你玩儿,快滚蛋,要不我揍你!”
  
  我说:“你揍吧,我不滚蛋。”
  
  这时候他通常没兴致整我,他会一溜烟撒腿跑得老远,让我怎么追都追不上。可我总有办法找到他,不是当天,就是第二天,就是,第三天……直到找到为止。
  
  他很无奈,他会懒洋洋地,痞痞地冲着我笑:“你就那么爱跟我玩儿?那你来吧。”我于是屁颠屁颠跑上前。
  
  我知道等着我的,通常是一顿胖揍,可我一点儿都不介意。我唯唯诺诺、我言听计从、我——心甘情愿。我甚至,是期待的。那感觉顽固而奇异,就仿佛辗转了数日终于回到了家。
  
  当然,他还有不少优点。他乐观、机敏、缜密、主动,他责任心极强,跟他在一起凡事都不劳你操心。其实他的缺点,在很多时候也是过人的长处:他坏,但不卑劣;他狠,却只以暴制暴;他贼,因而能将每天都玩出不一样的新意;甚至他的霸道,在我眼中都有着别样的可爱……他从不让别人碰我,哪怕一个指头,虽然他自己总是随意欺负我。他说:“那怎么行!你可是,我兄弟。”
  
  我于是在‘战俘’与‘兄弟’间反复‘叛变’,兴冲冲跟他 ‘南征北伐’、‘出生入死’,从村东直捣村西,再从村西反扑村东,杀得遍地鸡飞狗跳,冲出一路滚滚烟尘——这情形,一直持续到小学毕业……很突然地,他再不轻易作弄我,不让我随时跟着他,并,有意无意疏远我。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我难过,我去找他。他就那么无所谓地笑笑:“怎么会?欸,”他问:“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似地,你裆里又不少套家伙。”他搭着我的肩膀,拍一下:“别做出那副样子,你可是,我兄弟。”
  
  我腾地闷红了脸,并不全为那句揶揄。他向来是个鬼话连篇的人,但我知道,他说我是他兄弟,是认真的,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玩笑。我本该高兴,我很想笑,可却隐隐地,更难过了。我不想让他看见。
  
  幸好,他也没看。他在我背上轻推一把,就跑开了,一直跑到篮球架下,才远远地回头,对我一笑。他的眼睛迎向没落的夕阳,像锈色烟霞中两点幽邃的星,淡远、剔透、深不见底的黑。我爱看那双眼睛。那双扑朔莫测的眼睛。那里面,有抓不住的云……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那种感觉,叫,迷恋……
  
  我开始结交别的朋友。我跟三教九流,跟所有能说上话的小痞子打成一片。我尽量避免粘着他,我直觉,那会使我失去更多。尽管我仍旧搞不清,我失去的,究竟是什么。我本能地掩饰,嘻嘻哈哈玩闹,懵懂地煎熬,揣测着消耗着,直到……他跟赵辉的,关系越来越好……
  
  那一天去罂粟田,他把他拉到跟前,给他眼睑下抹炭灰。他神情专注,动作很轻,很细心。赵辉闭着眼睛。我却睁着。他,也是。我于是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在那一刻,就在他低头的瞬间,那双眼睛里,轻漾出无尽的宠溺与爱怜……对,恰是宠爱,绝不是其它任何,能够含混过去的东西……它们碎焰般凝结在他的眼底,幽柔地,恬谧地闪耀,如同那抹由来已久且将永恒继续的,深邃的黑……
  
  我像突然被开了窍。他跟他站在一起,在峡谷前,我远远走向了另一边。天地契阔,当旷古的尘埃烟硝滚滚荡卷而来,我终于明白,有些东西,已经一去不回头。那些树影下轻拂过的风,那些晴空中放飞过的笑……
  
  “小胖子,”我依稀听见他说:“你是我的俘虏。”
  
  “是的,长官。”我无声地答:“我是,你的俘虏。”
  
  后来。我休学了。我结婚了。我有儿子了……
  
  他一直就在不远处,他的身边,再没有我的位置。
  




赵喜番外(二)

  九八年岁末,砖窑出了事儿,他独自回的家。那几天他脾气很坏,气色也不大好,整个人都恹恹地没有精神。我很担心,只要有空,就急忙往他家跑,尽管他几乎整个白天都在睡觉。
  
  他睡觉很安份,跟小时候一样儿,连姿势都不愿换。但只要有丁点儿声响,就会立刻醒过来。
  他又露出了那种懒洋洋地、无可奈何地笑:“你来干嘛?”他眯眼向着我,咕哝一句:“睡觉也好看……”随后翻个身,不待我回话,又自顾自地睡了过去。
  
  我转开脸,闭上眼睛。屋子里静悄悄的,墙角隐约的炭火,在眼皮之外轻柔地跃动,跟着那静谧的呼吸,仿佛暖透了整个寒冬。
  
  有天早上我过去,他竟不在床上,见我进门,回了下头,又转过去:“我今天去泥霞岭,”他弯腰收拾衣物:“你回吧。”
  
  他声音不高,很平和,我却像被闷雷打懵了,好半晌才迸出句:“你等我,我也去!”说完掉头就跑。
  
  他立马拦住我:“你去干啥?”他极不耐烦,一手撑上门框:“那是矿井,你当好玩儿?”
  
  “不是,”我说:“我去打工。”
  
  “……”他没说话,看着我,片刻后:“不行。你回家去。”随即转身结上包袱,甩上肩往外走。
  
  我超过了他,跑回去胡乱抓了几件衣裳,推开伍秀就夺门而出,连干粮都忘了带。一路疾追,半小时后,才终于远远跟上他。我脱了力,差点一下坐到雪地里。
  
  他也看见了我,却毫无停歇的意思,照旧快步赶路。直到临近傍晚,我又渴又累越走越慢,眼看就要跟不上,才站住了,大步倒回头,递过干粮和水:“吃完我送你回去。”
  
  “不吃,”我推开他,几乎是喊出来:“我要去泥霞岭!”
  
  他皱着眉,直盯着我,好一会儿才转向别处,闷声说:“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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