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哥哥来给你当马,但你可要自己抓好,哥哥还得用手推你的阿姨过去,没办法扶你哦!”木一故意把“阿姨”两个字加上重音,揶揄的味道十分明显,气得兰是一阵阵翻白眼。
“嗯!”小雨乐不可支的答应,当即便用她那肉呼呼的小手紧紧的环住木一的头,穿着花纹裤的腿左右摇摆。
于是,街上便出现这样有爱的一幕:一个身材修长,面容干净的男子,一手推着一个秀发过肩,浅浅微笑着的年轻女子,肩上坐着一个调皮可爱,睁着双水灵灵大眼睛的小女孩儿。正慢慢悠悠,却又小心翼翼的过马路,往来的车辆在经过他们时都下意识的减慢速度,心里感叹着。
“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啊!”
说也碰巧,正当木一他们走过马路,准备进去超市的时候,一个满脸焦急却难言端庄的妇女,双手正提着一大包东西走出超市,一出门,双眼便不住的朝马路对面张望,却不曾想,自己的孩子竟然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
木一放下小雨,小雨便欢喜的大叫。
“妈妈!”就奔也似的跑了过去,那妇女见自己的孩子平安无事,也很是欣慰,放下手中的东西,抱起小雨,径直的朝她脸蛋上亲了一下,小雨看着妈妈,孩子般委屈的说。
“妈妈那么久都不出来,我还以为妈妈不要我了呢!”
“怎么会呢?”妈妈伸手擦着她因为哭泣而有些脏的脸角,柔声安慰到,“妈妈最疼的就是小雨了,怎么会舍得丢下小雨一个人呢?”话语中,动作上都是难掩的全是关心与疼爱。
温馨的一幕让兰不自觉的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小时候,妈妈也是很疼自己的。虽然一直都只有她们俩相依为命,但兰得到的温暖却丝毫没比其他人少,留在兰心中最深刻的印象便是妈妈宠溺的微笑,是那样的典雅、秀丽、温暖、窝心,最重要的是,那微笑,
只独一无二,属于兰一个人。
不自主浮起的往事勾起兰淡淡的哀思,木一是什么都知道的,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只有力的手坚定的搭在兰的肩膀上。
没有言语的交流,但兰感受到了从掌中传出的温暖,那温暖让她觉得安心,让她觉得。
她并不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你我
孩子终究是喜欢将时间拉的老长,一如在牌馆等候大人回家的稚童,为着牌桌上爸爸或妈妈的一句。
“乖儿子,一会儿爸爸(妈妈)下班了跟你买糖吃。”
多么可笑,无聊的牌局竟被当成了工作,还得分个上班下班,可天真的他们却总是深信不疑,将坐在牌馆外的阶梯上,一个个数着自己的手指头,
“一秒,两秒,……”
心里头暗想着,“一会儿”真是个好长好长的东西,怎么数也数不完,捱呀捱,捱到惺忪的睡眼都快合上,捱到星星的小眼睛都快睁开,这个“一会儿”终于是捱完。可糖呢?脾气好的就蹲下,轻轻的拍拍他的头,抱歉道:“对不起哦,今天爸爸(妈妈)输了钱,咱明天再买好不好?”;脾气不好的,就粗鲁的骂一句,“滚,别烦老子,输了钱正窝着一肚子火呢?”不明白啊!牌桌上把钱当纸用的人竟会在乎这点小钱,估计是觉得它用来打牌值当,而用来吃东西,万万是不行的。
苦苦等待终究是没有结果。但天真的孩子们一觉睡过便忘,再次醒来,又带着全新的希望,苦苦等待,糖终究是会等到的,因为大人们不会总是输钱,廉价的小吃到手的时候,他们喜笑颜开,只觉得一切等待,都算值得!
相比之下,小雨的等待算是再幸福不过的了,因为毕竟,她还有一个那样深深爱着她的妈妈。
而兰,却连一个恨她骂她,叫嚣着“滚,别烦老子!”的人都是没有的,只是,兰长大了,她再不是那个连“一会儿”都数不清楚的孩子。所以,她也失去了等待的资格。
木一的手让她安心,兰隐去心中浅浅的抽痛,回首,朝着木一莞尔一笑。
“木一,我们走吧!”声音细微,气若游丝。
挥挥手,便算是告别,礼貌的小雨不忘道声,“谢谢哥哥阿姨,哥哥阿姨再见!”
觉察出不妥的妈妈严肃的纠正她“小雨,你这样是不对的哦,像哥哥他们一男一女在一起的,你只能叫哥哥姐姐或者叔叔阿姨,小雨是个有礼貌的小孩子,可不能乱叫哦!”
语气与刚才小雨无异,这才惊觉,可爱的小雨一切都是学着妈妈的口吻,不想场合用错,只让兰难堪而已。
木一略微撩起嘴角,勾勒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调皮的白云终是放过纠缠太阳,阳光毫无保留的洒下来,明亮中,却传出一个声音。
“兰,你好像一直都那么爱多管闲事!”语气像是同兰说,又好似同另一个兰说。
一直吗?木一,一直这个词语不可以随便用的。
是吗?但没用错,就是一直。
“呵呵,好吧,我承认,你说对了。”兰闭上眼,认命的答。
许久,目的地到,却不是公交站台,兰望着大门口三个大字长久的发愣,脑海中不停的翻找着她们的信息,“民政局”是用来干什么的。
半晌,猛的意识到,满脸尴尬,莫非……
“诶,木一,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拉拉他的衣角,兰极不相信的问。
木一却一脸理所当然:“没走错啊!不是你说的吗?我们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不太好吗?现在去领个证明,一切就都好了。”
他的眉微弯,他的脸狡黠。
道理是不错,兰顺着想,却突又觉,不对,自己说那番话的目的是要回家,却不是要结婚!仔细琢磨了一下木一昨夜的反常表现,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听见她提要求时他那么高兴,最后还会郑重的问她是不是答应,原来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圈套。
居心叵测,兰暗骂,忽然灵光一闪,心生一计,装作十分痛心道。
“遭了,木一我的户口簿没有带,怎么办?”说是计,却也是真的,兰记得自己的东西都是放在以前那个家里,而以兰有且仅有的那么一点法律知识,也是知道结婚必须是要户口本的。
木一盯着说话的兰,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的眼神却让兰一阵心虚,早知道,以兰这么多天以来同他相处的经验,他从来是不打没有准备的仗的。
果然,木一变戏法的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两个本子,上面分明写着五个大字。
“居民户口簿”
其中一个必定是木一的,而另一个……差不了!
“什么时候?”兰惊讶的语无伦次。
木一却没有理会她的问题,目光被民政局里的某人攫取,半晌,木一回过神把两个本子都塞进兰的怀里,把她推到等待登记的地方,低声道。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我去去就回。”没等答应,便朝着走廊另一头走去,在那头,兰望见一个落寞的背影和走廊尽头上醒目的五个字。
“离婚登记处”。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事,便让它孤零零的待在走廊尽头。
“别来无恙!”木一朝着那个萧索的女人开口,听见有人招呼,那人也没有回头,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深吸一口,朝着窗外不怎么动人的风景,缓缓吐出缭绕的烟雾。
“木大工程师很没有礼貌啊!算上辈分好歹也得叫我声肖阿姨吧!”嘲弄的语气中尽显无尽的凄凉。
“肖大哥他……”木一低眸,话却只卡在半中。
“别再跟我提他,”突然变尖的声音让木一也是一惊,她狠狠的扔掉手上的香烟,腥红的火星立刻四处飞溅,终于转过身来,一脸精致的职业妆却却难掩过度伤心的憔悴。泪痕未干的眼角几抹新爬起的皱纹让她突然的变老。
“我和他已经再无瓜葛。”明明那般不舍,却作如此决然。
别人的故事再怎么惊心动魄都是简单的,她也是如此。几笔即可带过,无非是两夫妻年轻时艰苦创业,相濡以沫。后来有钱了男人变坏丢下糟糠,如此而已。再平凡不过的桥段,只叹世间之事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平凡的桥段下的却是活生生的人在演绎,主人公的苦痛又是几个局外人可以知晓的?
不巧,木一就知晓,因为他就在他们家公司下工作,而且,工作了很多年,从大二实习开始,整整五年了吧!而整个公司,却也不过七八年的光景。所以,木一知晓的,知晓公司如何从弱小走向壮大,知晓这几年他们究竟经历了怎样大的挫折,而他们俩又是如何一点点努力着摆脱危机,忙的废寝忘食,心力交瘁。
只是,木一有一点不知晓,那便是他们为何……
为何能够共苦,却无力同甘!!
木一一脸难受,女人见了,倒也敛去愤怒,像是嘲笑,又像是自嘲的开口。
“别用那一脸死了人的表情看着我,我不需要同情,没了那个狼心狗肺的人我反到是会过得更快活。如果你是真的想帮我,就好好待我们家肖雪,她对你一往情深你是该知道的。”
肖雪吗!这个木一已经差不多忘记的让人头疼的名字,肖阿姨有一儿一女,儿子名叫肖何,只小木一一届,现在正在木一手下当副手,却才华横溢,是公司公认的继承人。而肖雪吗!木一进公司时她才只是个刚进高中的小屁孩,数学差的要死,肖大哥便让木一去帮他补课,不想这课没补上几天,她倒是把人给看上了,这些年来又是有事没事便朝公司跑,木大哥前木大哥后的献殷勤,如今都大二了,还坚持不屑。公司里的人虽不戳破,却也都了然,又觉得他俩郎才女貌,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不好,就连肖大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这段姻缘。
只可惜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却无心恋落花。木一断然是这个缠人姑娘没兴趣的,从头到尾只是当作妹妹看待,任由她撒娇打诨,却从来都保持距离。
要自己好好待她吗?可以的,但是只能以哥哥的身份。
木一无奈,
“或许,您想错了,我并不喜欢她,我已心有所属,而今天来,就是和她互定终身。”
说罢,温柔的眼神朝着来时的方向,彼处,某人正低头研究着那两个户口本,不时的用手抓头发,做苦思冥想状。想来,她还在思考他为什么会拿到户口簿吧!只是她那么笨,不可能猜得到吧!
答案,只十个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而木一,就正好是那个有心人。
顺着木一的目光,肖阿姨也看见了她,长发过肩,清秀灵动,却远不及自家闺女,最重要的,她坐在轮椅上。
“木一你是脑子进水了吗?她只是一个瘸子啊!”她从来心直口快,虽无心,却也伤人。
“那也不能改变什么!”木一怒了,强忍住声音却压不住怒气,怎么说他没关系,说兰就是不行,她是那样傲娇,怎么可以践踏她的尊严。
“还有,请您改口,她不叫瘸子,她有名字,她叫兰!”
少有的发怒,因为木一一向温和,但她深知,那只是未触及到他的底线,他有他的目标,他有他的原则,当初他们夫妻俩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看上他!而如今,自己就刚好踩到雷区。
也难怪……
“你的事我不想管我懒的管,但你最好是跟肖雪说清楚,如果你伤了她的心,即便我已经离开公司,我也必定不会饶你!”
说完,愤愤转身,同他擦肩而过,直走向外面。离婚,她不是不痛的,只是已经在社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再痛苦那也只能是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手下还有一大帮人靠她养活,她不能倒下,相反,还要愈加骄傲的活着。
路过兰身旁时,她并没有看她一眼,毕竟是抢了自己女儿的男人,兰正为难着该不该打下招呼,毕竟是木一的朋友,却又不知开口叫什么,见她没注意到自己,倒也松了口气。
这头,木一紧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手心深深的嵌着一串血红的指甲印,仅仅一个称呼,竟让他如此失控。
多么大不了的事,多么坚强的你我,却轻易的被彼此打败。
对啊!因为是她,所以即便是一个称呼,也足够让他难以释怀。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话是引用了书海沧生《十年一品温如言》里的一句。特在此说明,若以后文中有引用别处句子的,作者都会在此说明。希望大家谅解!
☆、矛盾
“哦,我知道了。”兰不怎么聪明的脑袋早已是超负荷运转,一点儿一点儿盘算着木一可能有的时间间隙,终于恍然大悟,急忙朝着木一挥手,示意他过来。
木一也有兴趣,她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才会如此激动。
“诶,诶,木一,我猜到了,是不是我离家出走那天,你找到我家去了,所以才顺便拿这个的。”调皮的眼睛带着猜对答案的惊喜,秀气的眉角微弯,又是渴求答案的模样。
木一脸色缓和,表情终于舒展,既然这样,她也该知道他找某个人是找得有多辛苦吧!
“说对了,但只对了一半。”木一卖关子。
他是去了她家,但不是顺便,而是蓄谋已久。
“切,对了就是对了,怎么还有对一半的。”兰只当是因为猜对了答案让木一难以接受,不以为然道。
木一笑笑不语,算是默认,对与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说对,那便对;她说错,那也算她对。轻轻一挑眉,他修长的手拿走了兰手中的两个本子。兰欲言又止,木一瞪她,让她有话便说,她这才纠结的开口。
“那个,木一,为什么你的户口簿上只有你一个人,你的爸爸妈妈呢?”
不经意的话语似搅散了湖底的淤泥,惹浑了一池清水。木一凝眉,马上又释然,既然迟早都是要告诉她的,那么或迟或早,又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他,只是个弃婴,只是个孤儿,没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兰惊愕,木一却坦然。不是不恨的,他恨过他们,因为他们,他只能孤身一人。清明时节,想要拜祭祖先,但究竟哪个祠堂才烧着他家的香火,他连知道的权利都被剥夺。那时,他觉着最可笑的便是老师教的那句。
“每逢佳节倍思亲”。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