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徐靖南瞬间就有点想发火，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止住，压着声音说：“我捧着自己的心递到你面前给你看，你说我纠缠？”
莫颜微微抿了下唇说：“我已经表示过拒绝。”
“你拒绝个屁！”徐靖南真有点伤心到暴躁了，抬手压住她肩膀，一把就把人抵在了墙上，低头逼视她问：“你为什么拒绝我？凭什么拒绝我？”
他在她面前难得气势强硬而坚决，莫颜受不住的偏头，低声说：“我没那么喜欢你。”
“呵……”徐靖南听笑话一样哼笑一声，“没那么喜欢我，你至于在我犯胃病的时候给我煲汤？至于听见我被人捅了，匆匆忙忙的去看我？没那么喜欢我，我亲你怎么不躲？这些都是我逼你做的？”
“你口口声声说没多喜欢我，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别天天给自己催眠，骗自己了，问问你的心！”
莫颜垂眼，半晌没开口。
徐靖南看她这个样子，又开始心疼，松开她一些说：“以前是我不对，我反省了也检讨了，花送了，也表白了，你还有什么顾忌的？我就差跪下求你了，要不我跪一个？”
徐靖南说笑着逗她，左腿屈膝，右腿作势往后动了一下，莫颜微睁大眼睛，嗓子一紧，差点就喊出声来，垂在身边的右手甚至往前伸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在吓唬她。
莫颜脸上有些挂不住，绷着脸拿眼斜他，眼里却又笑意：“你倒是跪呀！”
徐靖南笑：“如果跪了有用，我就跪，你说怎么样？”
莫颜就不说话了，她有些烦乱。她原本是打算认真严肃的跟他说明白，从此各走各的，谁知道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全都被他一番无赖给搅腾了。
徐靖南推推她：“行了！其他事情上你耍耍小性子也就算了，我都让着你，但这件事上就不要再说了，天天闹，还让不让人心情好点了？”
莫颜任他推拉都站定不动，冷眼看他：“我耍小性子？你做错那么多事，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反倒认为是我任性？”
“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不想再给你机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现在说的好听，你能打包票保证以后不会再有同样的问题出现？我们以前的问题，你真的以为只是简单的没有互相表明心迹？我真是怕了，徐靖南，我现在又怕又累，我的、我们的那个没有出世的孩子，足够让我小心翼翼一辈子了。”
徐靖南开始还是嬉皮笑脸的点头认错，听到后面渐渐严肃了神情，等她说完，半晌没发出声音来，只垂眼定定的看着莫颜向他显露的，疲倦而隐痛的真实状态。
徐靖南忍不住伸手抱她，莫颜第一次没有抗拒，他盯在走廊墙上的目光便有些遥远、深邃，措辞很缓慢：“我……我如果说自己百分百保证，你可能会觉得是甜言蜜语，认为我更不可靠，所以我只能说，吃一堑长一智……离了婚才知道说爱你，孩子没了才知道痛，离婚这么长时间，我没一天过得开心。”
“我确实不能打包票，但我可以说，以后我会更加真实、认真的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莫颜被他揽在怀里，片刻后声音沉静的说：“我再考虑几天。”
徐靖南有些微微的失望，但好歹她终于亲自开口说考虑了！这样想就又有了希望，松开她冲她帅气的昂昂下巴，“我这样的打着灯笼都难找，你还考虑个什么劲？”
莫颜面无表情的说：“好，那我现在就说考虑结果。”
徐靖南赶紧说：“我错了，你考虑好了再说！”
莫颜实在忍不了他这个贱样，斜了一眼自己率先走了。徐靖南跟在后面，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蔫不拉几。
后来那天散场的时候，莫颜选择了坐韩煜的车回家，理由再明显不过，她还在考虑中，他识相点，少打扰她的情绪。
*
莫颜说要考虑，徐靖南就没再打扰她，识相程度倒让她有些惊奇。然而等到第二个星期，他仍然没找她，电话都不打一个的时候，莫颜周身气压就有些低了。
他不联系她，她自然不会主动去找他。莫颜按时上下班，时不时的加个班，居然一晃眼就过了一个月。
今年六月份正好是C大的周年校庆，韩煜早就接到了大学同学以及学校老师的邀请，知道莫颜心情不怎么样，便带她一起去了C市。C大是百年名校，校庆这天学校里云集众多各行各业的精英校友，喧嚣热闹。
天气越来越热，多年没有回过母校，韩煜和莫颜一起在校园里散步。周围人声嘈杂，莫颜是生生被韩煜拉来的，本来心情就不好，见到这么多人，更加兴致缺缺。
韩煜专挑她软肋问：“怎么最近都没看见徐靖南？”
莫颜说：“我也没看见，很久没联系了。”
“没联系？”韩煜挑眉，“上次吃饭你们不是还在一起？”
“嗯，”莫颜语气淡淡，“那以后他就没再联系。”
韩煜笑：“他没联系你，你就不会联系他？”
“我闲着没事做？”莫颜语气不善。
韩煜点点头：“我看徐靖南也不像整天闲着没事做的。”
莫颜就冷了脸色，不再说话了。
两人无话，韩煜手机铃声突然响，他看了眼短信说：“有朋友找我，你自己坐那边休息，午饭的时候再联系。”
莫颜正好也转烦了，自己坐在一株垂柳下的长椅上看远处的人群。
身后传来一声清咳。
莫颜身形一僵，反应过来，站起身就走。
徐靖南赶紧从后面绕出来，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他皮肤比一个月之前黑了些，浅浅笑着：“你走什么？”
莫颜面无表情的说：“让开。”
“为什么？”徐靖南无辜的说，“你不是说回去考虑吗？还没给我结果呢？”
莫颜说：“好，我考虑好了……”徐靖南快步上前捂住她嘴，在她恼怒的眼神里说：“先别说，带你去个地方，到了那里，再告诉我结果。”
莫颜冷眼看他，徐靖南松开手，“走吧，一会儿就到。”
到了停在校门口的车上，徐靖南探身从座椅后面抽了条爱马仕的蓝色丝巾出来，一边往她眼睛上蒙，一边说：“给你买的礼物。”
莫颜自然挣扎，徐靖南捉住她不让乱动，说：“犯人临死前还给吃顿好的呢，你都要给我判刑了，听会儿话吧！”
他把莫颜眼睛蒙好，还特意在跟前晃了两下，确定她看不见才发动车子。莫颜被滑稽的蒙了条丝巾，眼前一片漆黑，却仍颇有性子的将头扭向了一边，对着窗子不说话。
徐靖南也不出声，完全没有要解释他失踪一个月的事情。
车子开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后来缓缓停在某处，徐靖南在她耳边说：“我下去跟门卫打声招呼。”说着下了车，过了片刻又上来，再次发动车子，这次行的很缓慢。
“到了。”徐靖南把车子熄火，绕过去开车门，把莫颜拉出来，握着她手说：“别松开啊，跟着我手。”
莫颜冷声问：“你有完没完？”
“马上。”徐靖南从容的应声，拉着她进楼。
莫颜什么都看不见，两人似是进了某栋楼里，没有电梯，徐靖南一直在她耳边提醒小心、要上楼梯之类的话。更奇怪的是整栋楼里似乎都空荡荡的，除了他们，没有半分人声。
上了三层徐靖南就不继续了，拉着她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了一段路，终于停下。
徐靖南让她站在一处门口，扶住她双肩在她耳边说：“记得我们当初分手是为什么吗？高三那年寒假，只有半个月的假期，本来以为开学就能看见你，结果开学后你却没来。”
“我等了你两天你都没出现，后来从班主任那里才知道你请假了，我当时那叫一个生气——我不敢给你家里打电话，难道你就不知道告诉我一声？不知道我会担心，还会……想你？”
“两个星期后你来上学的时候，我已经要气炸了，半个月里，你真的就一个电话都没给我。你说我现在幼稚，我那个时候比现在幼稚多了，平时上学就是上赶着逗你，想到一分开你压根没想过我，简直要气死，索性赌气不搭理你。哪知道，你也不理我。”
“那个时候，很喜欢，但却根本不懂该怎么表达，其实直到后来离婚，我也始终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的对待感情，想得到，又不愿意放低姿态。”徐靖南笑。
“好在如今终于明白，感情这种东西不是赌局也不是比赛，没有谁先承认爱，谁就是败者，反倒是谁先低头，谁爱得就更坦然。如今想起我们断断续续走过来的这一路，最开始出现岔路，就是寒假结束，你回学校后。”
“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空口白话不足为信，不如我们重新走一遍？让我把犯过的错，一一找补回来，嗯？”
徐靖南说完，放开她，进门走了几步，说：“现在可以把丝巾摘了。”
莫颜站在门口，抬手摘了丝巾。
高中毕业后，莫颜再也没有回过学校。然而十年不再见，教室依旧还是当年的布局，只是课桌们都被整齐的摆在了后半截教室里，腾出的空地上，是一片鲜艳欲滴的玫瑰。
花前摆了一套桌椅，徐靖南低头坐在椅子上，片刻似是刚发现门口的她，面色惊讶欣喜，推开椅子快步过去，一把抓住她手急急的问：“你怎么回事？放假不给我打电话，请两个星期的假也不告诉我，不知道我会担心你？我听说你父亲……去世了，怎么不找我？我是你男朋友你不知道？有事情要找我一起承担……”
他话未完，莫颜抬头看他的眼眸里，倏然就积聚了一片水光，快速的冲破眼眶、滑过脸颊。
徐靖南一看见她哭了，瞬间出戏，吓得赶紧去哄：“哎，你怎么哭了？哭什么，我演技有那么烂？”
她泪珠不断往外涌，徐靖南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手忙脚乱的抓过她手里的丝巾给她抹泪，慢慢的琢磨过来，嘴边又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意：“你这泪流满面，是被我感动的？”
“滚！”莫颜终于说话，声音里还带了哭腔，骂完尤不解恨的给了他一脚。
徐靖南避也不避的闷哼一声，反倒是把她抱的更紧，揽在怀里，低头给她擦着泪问：“不生气了吧？我给了门卫大爷两条烟才把你带到咱班里来，这么有诚意，你怎么再忍心拒绝我？”
刚才的那些震撼与感动过去，莫颜慢慢恢复了情绪，带着鼻音的绵软声音与绷着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嗯，我考虑好了，我认为我们不适……”
“哎哎！你敢说完试试！”徐靖南真急了，下手去捂她嘴，“你非让我给你跪下是不是？”
莫颜恼怒的瞪他，一双杏眸里仍含着水光，姿媚的将里面的冷意掩去了七八分，用力的挣开他手，冷哼说：“你一个月不见人影，怎么不死在外面？这会儿假惺惺的来找我，不好意思，我看不出半分诚意来！”
“我出差去了！”徐靖南连忙解释，“那天吃完饭的第二天我就去L市看工程了，后来C市这边的公司又有事要出国……我这不是给你买了礼物？”说着给她看沾满泪痕的丝巾。
莫颜冷冷看着他，一脸“出差也能当做不联系我的借口”，“你把我当傻子”的表情。
徐靖南就开始有些心虚支吾，“本来想告诉你一声，后来又想看看，我不联系你，你会不会主动找我……”说着见她脸色一变，又赶紧补说，“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你上次说的没错，”莫颜抬眼看他说，“我不会分享，永远消极被动，或者说我没把你放到一个平等的位置上，你愿意主动关心我，是你有心，但我不是那么主动的人，所以我们不合适，让你失望了。”
她说完就推开他要走，徐靖南怒了，拽住她吼：“喂！”
莫颜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又怂了，“我不是认错了吗？你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我既然还想和你在一起，就是已经不在乎那些了……我说了那么多好听话你不记得，怎么偏偏就记得那几句没用的？”徐靖南说到这里有些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很快又老实下来，说：“你顾虑的那些问题，我认为已经都给了你答案，那是我竭尽所能，愿意为你做到的极限，你性格如此，被动消极，能有什么办法？谁让我爱你呢？我现在不求其他，只求你也爱我，这就足够了。你说自己没有那么喜欢我，我想了想，你也没多喜欢别人不是？即使没多喜欢，但在所有人里，我是你最喜欢的那个，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至于以后……”徐靖南说到这里，往后退了一步，单膝跪地，莫颜被他陡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甚至也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的看他。
“你看，我真的给你跪了，”徐靖南俊逸的笑，手里还拿着团丝巾，“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但只要你肯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我会努力的让你从没那么喜欢我，变成没了我，你就活不下去。”
“上次结婚，没向你表白，也没有求婚，果然那段婚姻就没能走下去。今天我郑重的问你一次，只要你肯向我走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再难再远我也会全力走完。莫颜，你愿意吗？”
莫颜近三十年的生活里，大多时候的生活状态或者情绪态度，都可以用四个字概括——波澜不惊。少数的那些、发自内心的愉快、轻松、温暖、愤怒、失望、哀痛……几乎全都是由徐靖南带来的。
没有他，她可能不会有一场失败的婚姻，不会失去一个孩子，但也不会有体会爱与被爱的机会，不会更加真实地触摸和感知生活全部的酸甜苦辣。
关于她和他的未来，莫颜有顾虑，担心两人会重蹈覆辙；但也有希望，他们会不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与结局。今天以前，她心中的顾虑远超过希望，但在此刻，他这样单膝跪在她面前，目光真诚恳切、坚定自信的征求她答案的时候，她突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确信他爱她，更重要的是，她想要去跟他一起体会今后的跌宕起伏，哪怕最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