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件直接发送至他的工作邮箱。
至于为什么不用聊天窗口留言,一来她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能看到;二来冷战尚未结束,心里总有些磕磕绊绊。
还没把一个章节看完,沈流默就回了邮件。里面的内容,更像是一篇随笔。
“今天有同学问我,‘沈,你结婚了吗?’,我说结了,我妻子在上海。他们还问‘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呢?’,我说我妻子现在还是个医学生,不过以后一定是个出色的医生。我给他们看了你的照片,他们羡艳的同时也很惊讶,问我‘你来英国不想念妻子吗?’,我说我想啊,很想很想,可是她最近要考研,估计也没时间搭理我。
其实你的未来,抑或是我的未来,没有什么谈的意义,因为它们本来就是相连的。在你十五岁那年,我就明白了,如你所愿,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两百来个字,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把自己看哭了,印在了每一滴泪珠里,又擦于手掌,随着温热的皮肤吸收入血液。
路心和倏地打开MSN,哆嗦着敲打键盘,又不满意地反复删除。
她想说的太多,却不知从何说起。对不起,我不该对你乱发脾气,又或者是,谢谢你,一直这么包容我,把我宠得无法无天。
可惜,死鸭子嘴犟,最后她写的是:“回信已阅,文笔太差,有待提高。”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接到了沈流默的视频和通话请求。
许久未曾通过话,也未曾谋面,对着电脑,她无端垂头,没了言语。
还是他先开了口:“不生气了?”
“谁说的。”死不承认。
沉默了片刻,沈流默忽的在那头说道:“我会努力练习文笔的,望路老师多多指教。”
“……要收钱的。”她可不想做义务劳动。
“曾经有个学生让我免费为她补了高中数学,又补了高等数学……”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免费还不成?”哎,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他轻笑,云淡风轻的声音,扬去了她心中的雾霾。
“还有十个月,”他说,“还有十个月你毕业。我答应你,你毕业前我一定回来。”
“不用,你还是专心念你的书吧。”她倒无端慌张起来,“念完别忘了回来就行。
“真的?”他问。
“真的。”她答。
“真的?”他重复问道。
“真的啦。”路心和信誓旦旦。
“可是,怎么办呢?”他仰天作势叹气,“我连高中三年都能压成一年读完,博士两年,不提前那么几个月毕业就太对不起我‘X区神童’的名号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自恋了?”她竖起西综讲义,挡住了摄像头,不住狂笑。
“不过,让我提前毕业可是有要求的。”他又说。
“什么要求?”
沈流默伸出食指,遥指着她手里的西综,说:“在团聚之前,我们必须专心于自己的学业。希望我拿到学位证书的时候,你也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作者有话要说:
学霸的爱情伤不起
还差一个结局,然后会放出预计三篇番外。
尾声(上)
一月份考研结束,随着她把厚厚一叠资料甩出书包,整个人也跟着松懈起来。
不过也只清闲了一周,而后继续投身于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招录的备考。
学医的路,就是一条考试的路,不停的考试,不停的考试,考到成精,考到成仙。
遥观沈流默,也没无所事事,博士课题进入冲刺阶段,偶尔两人视频着,也是你看你的,我写我的,休息片刻,随便乱侃几句,接着埋首苦读。
路心和终于考完了基地笔试和操作,急急忙忙着手撰写毕业论文。因为医学综述需要查阅大量文献,她只得天天往学校图书馆跑。
有时,自己校区跑腻了,她会去C大本部的理科图书馆。那里距离数院小白楼很近,遇上饭点还能约上季妍妃一起进个餐。
“流默说会尽早毕业,回来结婚。”季妍妃说。
路心和呛了一口,“结婚?”
“是啊,”季妍妃淡定地扒拉饭菜,“他还没跟你求过婚吗?”
“……没有。”她狼狈地咳嗽。
“你要不想嫁,随时通知我。”季妍妃嫉妒地瞅了她一眼。
屈指算来,她和沈流默已相识十周年,相恋也已四年,在身边的人眼里,他们早就是货真价实的一对。
这不,路妈妈也很着急地频频问她:“你和小默,准备几时结婚啊?”
“总得等他从英国回来吧。”她道。
路妈妈一拍脑门,稀奇古怪的担忧顿生:“你不会另结新欢不要他了吧?”
路心和无语,“为什么不是他在外另结新欢不要我了呢?”按电视剧里演的,这种可能性应该更大。
“怎么可能,小默不是那样的人。”路妈妈接得理直气壮。
晕,她的胳膊肘到底往哪里拐啊?
不过路妈妈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小默三十多了吧,再不结婚家里不急么?”
“急,他爷爷奶奶快把我催死了。”她实话实说。
沈流默不在国内的这段时间,逢年过节,拜访沈家长辈的差事自然落到了路心和的身上。只是每次她一现身,沈家人先是一阵寒暄,然后直奔主题——“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她的朋友圈一致认为她会是最早嫁出去的那个,不想事实却并非如此。
阳春三月的时候,她收到了人生第一封红色炸弹,来自茹姣。
茹姣作为交换生去了澳洲后,没再回来,留在了那儿。两年前她的邻家哥哥赵航程从C大数学系顺利毕业,追随女朋友出国,现两人已定居墨尔本,小日子过得无比滋润,只不过结婚手续还没办,这可急坏了思想开放程度远未达到发达国家水平的双方家长。
喜宴的良辰吉日选在五月,地点也早由双方家里订在了X区最高档的酒店,可是直到三月,小两口才迟迟归国。
于是,婚纱照、婚庆,所有的所有都需要快马加鞭。
茹姣的伴娘预定了路心和和成最最,可惜其中一人身在美帝,婚礼前一天才能飞回来,所以新娘要办的事情,都会拖上路心和一起行动。
茹姣振振有词;“反正下一个就是你,再说你现在毕业前不是空着吗?”
“我还有研究生复试……”
申诉被无情驳回,她只得跟着新娘满上海跑。
沈流默网上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直摇头:“结个婚好累哦。”
“学着点,等到我们办的时候就有经验了。”他说得十分顺溜。
“也是。”她点头,一想,不对,“你还没求婚,我才不嫁给你类。”
“放心,我谨遵未婚妻要求办事,”他笑得格外开心,“踏着七彩祥云来娶你,当着众人的面告诉你非你不娶。”
她心中一动,没想到,曾经随口扯的一段台词,他竟然能牢记至今。
毕业前夕,班里提前举行了毕业旅行,地点由全班同学公投决定,东方绿洲。
路心和陪大病初愈的黎糯坐在烧烤区,其他人则早蹦跶去了四方。
“我们高一时补军训就在这里。”故地重游,即使模样大变,路心和仍心怀激动。
黎糯诧异了,“真的?我们学校也来的这里!”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她问。
黎糯想了想,答道:“大概是高一第二学期期中考试之后。”
“我们也是!”
“说不定我们当时见过哦。”黎糯说。
触动了青涩年代的回忆,两人喋喋不休地交流起来。
“我那时候被抽中去参加最后的彩弹演习,结果号角一吹就挂彩了。”
“那个彩弹演习简直就是场闹剧,我们班还有人冲高地时噗通一跤摔在坑里。”
“我们班男生可起劲了,举着被打得五颜六色的旗还在那里喊‘向我开炮’,超级恶搞。”
“对了,你们比定向越野了么?”黎糯兴奋地手舞足蹈,“我们队拿了倒数第二,罚跑十圈。教官还让我们喊口令,最后在队长的带领下,队长喊‘教官’,我们就喊‘禽兽’,把教官气的哦,脸都歪了,直骂我们这些大城市的小孩各个娇生惯养吃不了苦。”
路心和笑弯了腰,起身和黎糯走向不远处的森林,说:“我们也拿了倒数,不过托我的福,没有罚跑哦。”
“难道你走丢了?”黎糯很惊讶。
“BINGO……”
“那后来又是谁把你找回来的?”黎糯更惊讶。
路心和讪讪而笑,老实回答:“沈老师。”
“你们太出息了!”黎糯听得笑着直摇头,“原来你们的相互勾搭历史长远啊。”
“才没有。”她跳上石桥,几步跨到记忆中那个颀长身影傍靠的中央桥墩,“就在这座桥上,我向他表白了,然后被拒绝了。”
那时的天气和现在也差不多,徐徐的春风拂面而过,弯腰探望水中倒影,几缕杨柳轻触波光粼粼中她的脸庞。
如果当时她没有表白,现在的他们会是什么样?如果当时他没有拒绝,现在的他们会是什么样?如果当时她没有逞强参加比赛从而迷路,现在的他们又会是什么样?
人活着,渐渐的,不得不开始相信,“命”这个字。
茹姣结婚那天,整的就像部大片。
本地人的婚礼习俗繁多,两位伴娘一清早就赶到了茹姣位于乡下的老宅。换衣服,化妆,然后忙着自拍互拍。
成最最瞧瞧路心和,再瞧瞧自己,埋怨道:“同样的颜色,因人而异,差了好多……”
伴娘的礼服是新娘统一购买的。考虑到路心和胸前伤疤的因素,为她挑的是件泡泡袖薄荷绿的小礼服,用茹姣的话说,走的是甜美可爱保守禁欲路线。
而给四肢健全,体全肤健的成最最选的是同色系的雪纺裙装,配上深V领、大露背,妖艳诱惑。新娘子说了,旨在让她的伴娘在她的婚礼上结束单身。
路心和礼服一上身,旁边的人立马纷纷操出家伙一阵猛按。
“啧啧啧,”茹姣惋惜道:“沈老师不出席我的婚礼亏大了。”
“亏什么亏,人家等的是女朋友的婚纱,伴娘装稀奇什么。”成最最损她。
“这你就不懂了。”茹姣边被化妆师摆弄着,边不失时机横了成最最一眼,“正式结婚能穿成这样么?平时能穿成这样么?博得就是稀有性!”
“这倒是,”成最最服了,“心和若穿着这身上班,那她们医院眼科就要爆了——眼珠子全直了嘛。”
路心和听不下去了,“你们够了没?今天最漂亮的,当然是我们的新娘子咯。”
也是,茹姣本就是个级花系花,今天身穿白纱,画上精致妆容,把前来接新娘的男方众人都惊艳得目瞪口呆。
新郎携伴郎团上女方家接亲,本应齐心协力经历九九八十一关,不想美若天仙的新娘刺激到了男人们的心脏,一众倒戈对付起了新郎。
赵航程以一当十,又喝不知名液体又做俯卧撑,又下跪又在《爱妻守则》上签字画押,才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敲开了新娘闺房的门。
上午的开场就如此热闹,到了晚上的酒席就更不可收拾了。
两位新人都曾就读于C大数院数学系,故系中师生满满当当地坐了几大桌,再加上X区一中的人马,光同学就可以用浩浩荡荡来形容。
乘迎宾之前,他们抓紧时间走台。路心和被委以上台送对戒的重任,故安排最后单独彩排。
她捧着戒指盒,聆听着司仪的讲解的时候,礼堂门外新人已开始迎宾,宾客亦陆续进场就座,只有那群同龄未婚的同学们仍围在迎宾区凑热闹。
忽闻一阵躁动,接着新娘和伴娘的脑袋同时出现在门口,不顾形象地冲她狂打手势。
“心和!快出来!沈老师来了!”
尾声(下)
婚礼现场是个攘来熙往的场合。
她在主台前翘首引领,穿过人群只望到了入口处风花雪月的紫色扎纱罗马柱,全然不见沈流默的身影。
八成是自己幻听了,她自嘲地笑笑,转过头继续接受司仪的指导。
这可急坏了门外的新娘,一跺脚,在众人瞩目中提起裙摆冲进礼堂,将台上的伴娘拽了下来。
茹姣的表情又急又气又兴奋,“沈老师回来了!就在迎宾区!”
“可是,他跟我说一个月后才能回来……”路心和仍不相信,不带这么耍人的好吗。
被茹姣推至门口,成最最心领神会地拨开由数院众人围成的人墙,把她带到了最里头。
他,真的回来了。
白色体恤,藏青开衫,蓝色牛仔,黑色跑鞋,他站在那里,还有,没戴眼镜。长时间的飞行让他的眼底下隐出了淡淡青痕,嘴角亦留着微小胡渣,却依旧俊秀夺目,儒雅潇洒。不输青年的俊秀,依旧校草的夺目,充满阅历的儒雅,富有内涵的潇洒。
她无数次想过两人重逢的场面,拥抱,亲吻,或是其它,但没有预料到她仅仅只能原地伫立,默默红了眼眶。
不知情的数院群众诧异伴娘们为何突破重围杀入其中,七嘴八舌的叙旧顿时安静下来。
沈流默看向她,定定的凝视,眼中饱含的情感让她无法承受地低下头。
“难不成我校医学院的院花要表白?”有人起哄。
成最最白了起哄者一眼,“人家是正牌女友好不好?”
周围刹那僵住,而后惊讶的惊讶,懊恼的懊恼,恍然大悟的恍然大悟。
沈流默没有理会周边的嘈杂,笑意从嘴角上延,愈散愈开。
他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然后将朝思暮想的人儿拥入怀中,不再分离。
可是,真真切切见到了,却又回到了初吻时的兵荒马乱。
“我回来了。”他说。
路心和看到了他身边的行李箱,看来刚下飞机就匆匆赶来。心一软,一疼,眼眶更红一分。
“回来就好。”她说。
晚上的酒席,新娘最忙,其次就是伴娘。
成最最很识相地承担了尽可能多的任务,留小别重聚的路心和和沈流默于主桌。
她不禁嗔怪他:“你怎么都不事先通知我下?”
他紧握住她的柔荑,笑道:“Surprise。”
全场灯暗。他的脸庞在屏幕上MV的映照下,忽明忽暗,没有眼镜遮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