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很小,细若蚊声,“你说过,等我上了大学,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他一听,硬板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顾尔清满足地笑了笑。
他被她明丽娇俏的笑容夺走了思绪,然后又认真无比地看着她,“等通知书来吧,我们好好庆祝一下。”他希望,他能在她人生重要的转折点上牵起她的手,和她分享那份激动人心的喜悦。
顾尔清看穿他的心思,没再说别的,她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笑得很好看。考上周靖溪所就读的大学,对她来说是两全其美的事,既可以逃离成家的桎梏,又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顾尔清暗自庆幸,她的人生会不会因此明朗了?
……
通知书寄来的那天,一家人正在吃午饭。顾尔清迫不及待地拆掉快递,打开一看,竟然是昆大的录取通知书。这怎么可能?之前查询的时候明明已经被那所梦寐以求的大学录取了。她当时是怎么一种反应,她已经记不清了,意识模糊间,她感到一双熟悉的大掌扶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接下来,便是一阵不可开交的争吵。
“是你干的对不对?为什么要这样?”周靖溪把顾尔清的录取通知书摔在成士天面前,他平时是个很冷静理智的人,唯独这一次,他怒不可遏。
成士天却没有一丝动容,嘴角反而掀起一抹阴森的冷笑,他其实在最开始就篡改了顾尔清的志愿,又动用关系瞒天过海,所以现在这种情景早就在预料之中,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你小子知道你在做什么蠢事么?”
撇开其他方面不谈,成士天很惜才。周靖溪自幼天资聪明,比成睿要出色许多,他原本打算好好培养,日后把一半的公司交给他打理,可是自从顾尔清出现后,他居然三番五次地为了她和自己顶撞!他又怎么可能容忍?
“你不能这样对尔清,你会毁了她的人生的。”周靖溪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想再激怒他。他很清楚成士天的个性,自己越是护着顾尔清,他就越会想法设法为难她。
“不过就是一个大学而已,何必这么小题大做?昆大也没什么不好,成睿不就在昆大么?你有听过他抱怨过什么吗?”
周靖溪觉得他不可理喻,实在气不过,“所以这件事情就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是不是?”
成士天不屑一顾地看着地上皱巴巴的通知书,“我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办成的事,你以为呢?”
周靖溪觉得多说无益,转身拉过顾尔清的手,“我带你走。”
“带她走?你准备带她去哪里?我倒是丝毫也不怀疑你有这个能力自力更生。但是你不为你躺在医院的奶奶考虑吗?你以为凭你现在的能力,能够支付起她老人家高昂的医药费么?”
周靖溪停住了脚步,“你在威胁我?”
成士天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在提醒你其中的利害关系。老实说,你很早以前就已经惹毛我了。反正也是个老不死的,如果你想让她提早离开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顾尔清感觉到周靖溪更加握紧了自己的手以及他身体传来的颤抖,忽然想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周靖溪的父母去世后,虽然他被成家抚养,但他的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两个月前老人被查出来是直肠癌,但好在发现得早,还有治愈的可能…她想也没想就掰开他的手,然后直视成士天的眼睛,“你到底要怎样?”
“很简单,我要你顺其自然,继续给我留在昆城。”
“顺其自然?”顾尔清苦笑一声,眼色变得深沉,“真的是顺其自然么?还不是因为你从中作梗,你居然还能这么面不改色?”
成士天缓缓拾起地上的通知书,极其有耐心地抚平褶皱,“不管我做了什么,都已成为事实。我不是从小就跟你说过么?认清事实也是一种品德,可是你总是学不会。”说完,他忽然抬起眼眸,缓缓走近,严厉的目光锁在两人身上,“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之间的那些小情愫?最好不要和我作对,我不会让你们有好日子过,你们要相信我绝对有这个能力。”
成士天顿了顿,恶狠狠地看着周靖溪,“我以前不是就警告过你,不要做自毁前程的事,你偏不听。我含辛茹苦地把你培养得这么出色,你却为一个女人处处忤逆我,不知好歹的畜牲!”说完,又面不改色地走到一个木质雕花柜子旁,漫不经心地打量起上面精致的青花瓷花瓶。
周靖溪白皙的手臂上暴出几根突兀的青筋,在他有所行动之前,却听顾尔清冷冽的声音响起,“我答应你。”
在场的都用诧异地眼光看着她,周靖溪想要开口阻拦,她却抢先开了口:“但是我有条件,你必须先答应我。”
成士天胜券在握,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好,你说。”
“靖溪的奶奶,不能中断了治疗,你要提供最好的条件。”她顿了顿,“还有,你不能毁了靖溪的前程。那么我就答应你,顺其自然。”
成士天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然后爽快地答应了,又不忘说道:“聪明如你,知道该怎么取舍。”
“知道我有多恨你吗?”顾尔清冷冷吐出一句,清明的眼色被愤怒和轻视所淹没。
“你说什么?”成士天不可思议地望向她。
“我恨你。”她面无表情地说着,短短的三个字却十分有分量。
成士天的脸上立刻卷来一阵黑云,他握紧了拳头,骨节嘎吱作响,再次看向顾尔清的眼,她并没有被自己的厉色所吓倒,眼里的恨意仿佛又加重了几许,他忍无可忍,想也没想就抓过柜子上的古董花瓶,用力往顾尔清身上砸去。
周靖溪见此,眼疾手快地护住顾尔清,想把她带离,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花瓶迅速在空中飞过,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他的后背,“嗙”的一声,碎成细片四处滑落。顾尔清听到周靖溪闷哼一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额角上忽然传来刺痛,随即感到冰冷的液体滑过,已经被一块飞溅的碎片划破。
周靖溪实在抵不过疼痛,双脚根本没办法站直,顾尔清用力抱住他,担心他摔在地上会被碎片割破。刚才一直冷眼旁观的成睿这才跑过来,帮顾尔清稳住他。
成士天也慌了,他看见顾尔清额头上汩汩流出的血液,在她苍白的面色上如此的鲜艳,急忙快步过去,眼底一阵惊慌,“尔清,你有没有怎么样?”
顾尔清不着痕迹地退开,对成睿说:“我们得先去他去医院。”
一旁的李美怡更是无措,看到心爱的侄子快要昏过去的样子,万分焦急,一把扯开顾尔清,“都是因为你,你这个该死的狐狸精。”
顾尔清木讷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她眼睁睁地看着周靖溪被搀扶了出去,她却无能为力。
“尔清,我刚才…”成士天低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尔清没理他,硬着头皮追了出去。
……
“为什么不在医院里陪着我?”周靖溪见顾尔清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发呆,轻声问道。
顾尔清被熟悉的声音拉回现实,一边仔细打量他,一边担心地说:“怎么不住院观察几天?万一伤到里面怎么办?”
“我没事。”他的笑容总是很干净明朗,就像此时铺在地上的白月光。顾尔清越发觉得内疚,自顾自地说:“都是我的错。”
他微微叹了口,重新拉她坐下,两人并肩坐在不算宽敞的秋千上,转过她的身,轻声问道:“还疼吗?万一破相了怎么办?”说完,又心疼地吹了吹被包扎的部位。
他温热的呼吸似乎带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瞬间就抚平了她心口的伤痛。她本想去陪着他的,可李
美怡却压根不让她进去看他。
周靖溪见她不说话,才了开口:“为什么要答应他?”
“以我们现在的程度,是逃不出他的掌控的。”她揪起眉心,说得无力。
周靖溪注视着她,不让她脸上的任何一缕情绪溜走,她的眸子像是含了泪,水汪汪的,胸口像是被人揪了一下,连同着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跟着发疼,痛苦地说:“尔清,我不想让你为我这么牺牲。”
“这不是牺牲,就目前的状况来说,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你要好好利用他给你的机会,变得更强大,我等着那一天,你带着我挣脱牢笼。”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好可惜,我不能和你上同一所大学了。”
这一年来顾尔清已经很少哭了,她在和成士天对峙的时候都没有掉过一滴泪,却为不能和他在一起伤心落泪,他能体味她到底有多难过,因为他也是。
周靖溪轻轻把她拉入怀中,她及腰的长发被凉爽的夜风吹得发凉,他的眼睛涌来一阵酸涩,一边安抚着她受伤的情绪,一边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颤抖着,“我今天欠你一句话。”
“别说。”
周靖溪推开她,一脸不可思议,“为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顾尔清抹了抹眼泪,不敢看他的眼睛。
“为什么?”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替他抹去他眼角的湿痕,笑得很勉强,语气很认真,“靖溪,我会等你。等到我们能在一起的那一天,我们再在一起吧。”
“你是怕姨父和姨母会破坏么?”
顾尔清点点头,他们的感情就像一棵刚刚萌芽的幼苗,脆弱得不堪一击,她想让这份感情沐浴在阳光雨露中无忧无虑地生长,而不是因别人的恶意破坏而早早的夭折。
周靖溪想了想,他现在没有办法给她幸福,又怎么能自私地将她拖下苦海,看她的眼神如此坚决,握住她冰冷的指尖放到嘴边爱怜地吻了吻,神色很伤感,“那你要等我,我保证时间不会太长。”
她终于破涕为笑,“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他满意地笑了笑,随即吻住了她,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忍不住伸手推了推。
“别动,我先做一个记号,我怕你以后忘了。”
黑暗的夜色中顾尔清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眼睛却特别的亮,她放弃了挣扎,伸手紧紧拥住了他,任他再次覆上了自己的唇。周靖溪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却在她的唇间尝到了咸涩的味道,是她的泪。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给点反应啊~~~~~~~~~~~
☆、晴天霹雳
顾尔清好不容易才拉回了思绪,她现在不太敢去回忆从前,总是觉得很可惜。因为,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她对周靖溪的爱,多了几分不恰当的理智,少了几分固执的冲动。如果当时能多一份飞蛾扑火的勇气和义无反顾的决心,也许她和他,就不是现在这个结果。这天夜里,她做了很多和周靖溪有关的梦。在梦里,他总是走着走着就不见了,笑着笑着笑容就散了。她一直在找,可他的身影就像泡沫上的幻影,一碰就碎…
顾尔清猛地睁开眼睛,气喘吁吁地度过了片刻,直到看到晨曦的光,以及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的窗帘,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梦境吓醒的。压抑的梦境还在她的脑海中萦绕,顾尔清忽然想起以前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是这么写的:如果你在街上再也遇不到那个想见的人,就说明你们的缘分早已经散了,缘分散了,再做多少努力也是徒劳的。
她想,她早已不再有能和周靖溪在某条喧哗的大街上擦身而遇的可能,只求能在梦里看到他。如今,关于他的一切已经开始趋于模糊,是不是也在暗示他们的缘分到了尽头,自己应该听从命运的安排,了断了这份牵挂?
……
顾尔清下楼的时候,聂伯庭早已吃完早餐去公司了。她的胃一早就开始有些不舒服,所以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就到回书房了,那副未完成的玉兰,也应该让它完整了。
调好了颜料,便开始动手了。多亏了聂伯庭的那株玉兰,她今天的灵感不错,那花瓣可人的模样在脑海里变得更加鲜活起来。正在勾勒另一片花瓣时,李嫂敲门进来了。
顾尔清转身,被人突然打断了难得的灵感让她有些郁闷,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不悦,放下画笔问:“怎么了?”
李嫂乐呵呵地疾走过来,顾尔清这才发现她手里有一封信,胸口“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听李嫂的声音响起:“刚刚送来的信,送件员说前几天过年放假,所以才拖到了现在。”又见顾尔清发愣,实在不解,之前几乎每天都会问她有没有收到信,可这信一来,怎么整个人完全呆滞了?
“尔清?”
顾尔清这才回过神来,接过李嫂手中的信,她急切地看了一下寄信人的署名,胸口又是一紧。说实话,她此刻的心理很复杂。一方面,她极度渴望收到周靖溪的回信。另一方面,她又害怕自己得不到想要的回复。见李嫂识趣地离开,她才忧心忡忡地走到书桌前,认真地开始拆封,她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
聂伯庭每次回家,如果顾尔清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那么他对李嫂说的第一句话必定是“她人呢?”
而今天李嫂的神色却有些为难,聂伯庭见此,察觉到些许不对劲,皱眉问:“怎么了?”
李嫂不知道该不该说,吞吞吐吐道:“夫人她…”
“她怎么了?”
“她从早上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让我别去打扰她,就连午饭也没吃,不知道是怎么了?”
聂伯庭也觉得有些反常,这是顾尔清从未表现出来过的一种举动,“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好说,早上我给她送去了一封信,后来就…”
“什么信?”聂伯庭抿唇,不明所以。
“好像是海外寄回来的,写信人好像叫什么…周…溪…”
聂伯庭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也无心去想,他现在担心的是顾尔清。他从容不迫神色中瞬间染上了几分掩饰不住的担忧,对李嫂说:“我上去看看,你先去把书房的备份钥匙拿上来。”
“顾尔清?”聂伯庭站在门前,冷冷地叫了一声,见里面没反应,才动手拧了拧把手,果然被反锁了。他扣了扣门,再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可依旧没有反应。他因为心急变得有些不耐烦,更用力地敲了敲门,“顾尔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