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聂伯庭见手上插着的输液管觉得有些难为情,自己得了重感冒发烧难受不说,还在顾尔清面前毁了英明神武的形象,想想真不划算,早知道该提早吃点药的。瞥眼看看身旁的顾尔清,她聚精会神地看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报纸,纤密的睫毛时不时扑闪着。
他扯了扯领口,低声咳了咳,顾尔清没有被他的声音打扰,继续浏览着报纸上的文字。
“顾尔清?”
“嗯?”她的目光没有从报纸上移开,低声回应。
“谢谢你陪我来医院输液。”
顾尔清愣了一下,淡淡地说:“应该的。”
他的心急速跳动了几下,正当高兴之余又听她的声音响起:“我生病的那段时间你很照顾我。”
聂伯庭的心一下子就从云端跌落到了谷底,原来她只是在回报他对她的好,而不是自己心甘情愿这么做。他有点开始怀疑昨晚的相处是不是真实的存在,为什么昨天她还能对自己吐露心声,只是过了一夜又变回云淡风轻的样子?
正当发愁时,手机震动了,他一看是萧肃的来电提醒,按下通话键,冷冷地说:“怎么了?”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我开机看到了你的未接来电。”萧肃又觉得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轻笑一声,“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了。”
“关键时候你总在玩消失。”
萧肃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你现在怎么着了?”
“在医院输液。”
“聂大少居然会在医院输液?”
“……”聂伯庭不想听他继续落井下石,干脆不去回答。
“顾尔清陪你去的?”
聂伯庭看了她一眼,“嗯。”
“本来说过来看看你的,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来了你也该嫌我碍事。”
“……”
萧肃的语气转而变得严肃,“有件事情,我觉得有些蹊跷。”
“什么事?”
“现在还不好说,等我调查清楚了再告诉你。”
聂伯庭沉了沉眸子,没再往下问,“挂吧。”他再次把视线聚焦在顾尔清身上,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内容,嘴角带笑。他微微叹了口气,这算是自己为自己争取的二人时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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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尔清因为闲着无聊,经常会到厨房帮李嫂打下手。李嫂起初还担心聂伯庭会因此不悦,毕竟聂家少奶奶的身份很娇贵,没想到他见了也没多说什么,反而每次回家都会惯性地走到厨房寻找顾尔清的身影。
有一天(故事通常都是这么开头的),顾尔清在厨房帮李嫂捡菜,之前就一直觉得李嫂对聂伯庭的称呼很奇怪,明明叫“聂少”才更合乎情理些,为什么偏偏要叫“先生”,自己的称呼也受了非灾成了年纪很大的“夫人”。
“你为什么不叫他‘聂少’啊?”
“是他让我改口的。”
“还有人主动要求别人改称谓的么?”
“他就是啊,他大概是觉得‘聂少’听起来不稳重,像个成天在外鬼混的纨绔子弟。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想法。”
“欲盖弥彰,他在外的莺莺燕燕能少么?再说了,‘先生’听上去,除了感觉年纪翻倍增加外也没觉得多了稳重啊?”
“要不我们提个建议让他改改?”
“聂先生想装深沉就让他装呗,咱们别管他。”
(ps:尔清的性格应该没有这么欢脱哈,纯属恶搞,与正文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君和评论君,你们去了哪里?
☆、尴尬偶遇
如果那个人不够爱你,那么在这场爱情中,你将成为弱势被动的一方,注定要承受更多的委屈。但在此刻,艾榆感到的不止是委屈,什么样的情绪她也说不清,或许是心痛,是嫉妒,是不甘,是这些情绪的集合体。
她一个人坐在餐厅最远的角落里,紧凑的工作节奏让她精疲力竭,她一边喝茶,一边杵着下巴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流。直到看到那个高大英挺的身影,她所有的疲惫瞬间清空为零,她的心雀跃了一下,正欲上前打招呼时,才发现他身后跟着的顾尔清,她在他高大的身影下愈发显得娇小可人。一身单调灰色小洋装穿在她身上一点也不显得暗沉,反而和她净雅淡然的气质很相称。聂伯庭走在前,细心为她引路,不时回过头看她,流露出一种很体恤的目光。
这个世界很小不是吗?昆城这么大,他和聂伯庭认识了三年,从来没有在街角偶遇过一次,而今天竟然能在这种不起眼的小餐厅碰上,是不是缘分未尽的征兆?讽刺的是,他和顾尔清一起,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就在一个星期前,他还陪她吃了饭,跟她聊着家常,她还记得灯光下他英俊又温和的面庞以及低沉的嗓音。而现在,他就隔自己几桌之遥,他对面的人却换成了顾尔清。她能清楚地看到他体贴地为她拉开椅子,坐定后一直翕张的嘴唇和从未懈怠过的讨好笑容,又忆起上次饭局中他的心不在焉,胸口顿时涌上一股酸楚。
更令她恼怒的是,与上次邹家老宅相比,顾尔清的反应显得耐心很多,脸上偶尔露出几个清浅的笑容,看来两人的关系进展了许多。彼时,她集他所有的宠爱于一身,不知心痛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此刻,却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原本属于她的宠爱给了另一个女人,心碎不堪。她的胸口像是被针密集地扎过,餐厅里播放着的悠扬的轻音乐化作最刺耳的噪音。耳边掠过无数个声音在提醒她,她失去的已经够多,不能让自己变得惨兮兮。后脑猛然重来一股怒意,让她的眼睛变得通红,她不禁加大了手里的力道,筷子之间的松鼠鱼咔嚓一声被断成了两截。
……
“艾榆?”聂伯庭正兴致勃勃地给顾尔清推荐着这家餐厅的特色菜,却见一抹熟悉的倩影走来,绷直了下巴,抵不过震惊。
艾榆笑着站在餐桌前,转而把视线投到顾尔清身上,优雅地点了点头。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又忍不住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顾尔清一番,她的脸庞白皙红润,额间一丝黑发自然散落,曲卷的弧度为她添了几分温婉的韵味,十分动人。艾榆在心底苦笑,顾尔清原本就天生丽质,有了聂家少奶奶的光环作陪衬,无疑让她整个人锦上添花,更加耀眼。
顾尔清礼貌地回以一笑,又觉得眼前的女人有几许面熟,却不太记得在哪里见过。她的妆容精致,却像一个完美的面具,明艳细致的彩妆轻而易举就遮盖了她真实的表情。
直到顾尔清淡然的笑容跌入艾榆深色的瞳孔里,她才收起笑容,把眸光重新放回聂伯庭身上,“好巧。”
聂伯庭按了按眉心,输液后得到缓解的头痛立马又窜疼起来,见她似乎也没人作陪,就说:“一个人来的,吃过了么?没吃过的话一起。”
艾榆没有拒绝,拉过椅子坐下,巧笑道:“怎么到这里吃晚饭了?”
聂伯庭边看菜单,向服务员又点了两个菜之后答道:“在医院待了一下午,输完液正好路过这里。”
“不舒服?”
“感冒。”他为她倒满热茶,又问:“倒是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艾榆笑笑,“现在回家做饭没什么动力了,不像以前。”她觉察到聂伯庭的动作停了停,忍不住又问道:“怎么忽然感冒了?”
“气候变化吧。”
“你总是这么大意。”她责备的话语中暗含了一种熟稔的味道。
聂伯庭尴尬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看看顾尔清的表情,她却面无表情地在一旁礼貌地倾听,微怒。
“不介绍一下吗?”艾榆的秀眉飞舞着,毫不在意的样子。
聂伯庭忡怔,他的脑子空白了几秒,然后故作镇定地说:“这是顾尔清…额…艾榆。”
没有任何的称谓的简短介绍,让艾榆十分满意,她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弯了弯嘴角。
这顿晚餐到结束时都笼罩在一种诡秘气氛中,三个人像是陷入一个诡异的怪圈。艾榆只顾和聂伯庭绘声绘色地聊天,谈及的话题极为私密,把顾尔清当作空气凉在一边。聂伯庭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付,一边用余光打量一语不发的顾尔清,他希望能从她的表情里得到些什么反应。至于顾尔清,自顾自地吃饱后,把安然的眸光瞥向窗外。华灯初上,外面的世界依旧川流不息。她不太愿意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但艾榆跃动的声音还是传入耳际。
你去年送我的风信子前几天死了…算了,我不想再养花了,那种滋味不好受…
我一个同事蜜月去了马尔代夫,我很想念那片海,真想再去一次…
碧鸡坊那边新开了一家泰国料理,我们改天应该去尝尝…
……
三个人从餐厅出来,已是满街霓虹。聂伯庭见艾榆和自己并肩而行,又回望跟在身后的顾尔清,胸口袭来一种莫名的空虚感。他察觉到了顾尔清脸上的疲惫,又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安宁若然,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很幼稚。他不该利用艾榆试探顾尔清,用别的女人可以,但不能是艾榆,忽来的愧疚感迅速将他淹没。
出差之前,他陪她吃了一顿饭,他沉寂了这么久,在挣扎之中得出了结果。毫无疑问,在艾榆和顾尔清之中,他只能二选一。他义无反顾地选了后者,顺着内心最原始最萌动的渴望。他年轻气盛的时候,确实有一段时间流连在花丛。但那个时段一经过去,他想要的就不是激情浪漫,而是细水长流。
他不否认,艾榆给过他这种感觉,否则他不会和她维持了三年,可是他总觉得这段感情存在太多不安定的因素。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从小他就深知,作为聂家独子,好多事情由不得他选择。他和艾榆社会身份的悬殊,成为了这场爱情里最大的阻碍。在一次次说服被无情地驳回之后,他终于明白,这个庞大又体面的家族绝不可能让一个私生女踏进聂家大门半步。
时间久了,他有些累了,爱情里一旦没有了对未来的期冀,仅靠苍白无力的决心和责任来维持,终究会变得脆弱不堪的。况且他和她的爱情,起于怜悯,而不是纯粹的心动。
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他搂着艾榆颤抖的肩膀力不从心地说:我给不了你婚姻,但是我会把说结束的权利给你,你可以随时说结束。她却揽住他的后颈,整个人趴在他怀里,外面风声雨声连成一片,只听她微弱的声音传来:我可以不要婚姻,但是我需要你的一个承诺。他低低叹了口气,外面的世界被黑暗笼罩,让他无法期盼未来的光明。她最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骤响的白光照亮了她铺满泪痕的脸,她揪紧他胸前的布料,在泪水再次涌出之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在我们没有结束之前,你不能爱上别人。
……
“谢谢你的晚餐。”聂伯庭的思绪被艾榆轻快的声音拉回现实,他侧首望着她,她的眼睛弯弯,带着笑意。
他愣神了片刻,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又问:“你去哪里?我们送你。”说完,他后退一步,和顾尔清并肩而站。
艾榆的眼睛刺痛了一下,他的这个动作仿佛在跟自己划清界线。她忽然想起那天晚餐结束,聂伯庭开车送她回家,却在她想要下车时叫住了她。
“艾榆,我们谈谈。”他远远地看着昏暗的街灯,压抑了很久的话咽在口中。
她重新坐好,嘴角牵起一抹苦笑。他想说的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最近以来的忧心忡忡,她又怎会不知道原因?只是,她没有勇气,她也害怕失去…
所以之前几次,她觉得他想开口谈论这个“禁忌”的问题时,她总会岔开话题假装不懂带过去,他眼里的为难和纠结全数落入她的眼里。可是这次不同,他的眼里认真专注,应该是下定决心了。
她的眸子一下子就暗了下去,在他开口之前,她不愿意发出任何声音。
万一,他要跟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怎么办?
“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聂伯庭沉默了良久才启唇,“不能这么自欺欺人了…我对顾尔清…没有办法。”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艾榆不敢看他,怕他难过的表情会让自己心软,她撇头看着窗外,才发现今晚的月光极为惨淡。
“我很抱歉,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
真的没有办法…
可是怎么办?我也没有办法放弃你…
“我们还是…分开吧,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补偿你。”
他的声音在耳旁嘶嘶作响,像是高分贝的声波刺入耳膜,她疼得想用双手捂住发烫的耳朵。
他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对不起”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她知道他也是痛苦的,可是…
“我要想想…”那是属于她的声音。
他顿了顿,“我明天去外地出差,一个星期…”
还没等他说完,她就拉开车门冲往公寓大门,她觉得脸上有冰凉的液体迅速滑落,咸咸的,湿湿的。
她无法入睡,快到凌晨的时候越发烦闷,走到窗户前想灌入一点新鲜空气,拉开窗帘却发现他的车还停在原地,车窗外支出半截修长的手臂,忽暗忽明的红色星点在黑夜中如此惹眼…
……
迎面吹来一缕凉风,艾榆找回了思绪。这时聂伯庭已经把顾尔清推进副驾,然后向她偏偏头。她握紧了手心,硬着头皮上了车。
艾榆以为聂伯庭会先送自己回去,没想到他却先把顾尔清送回了家,看着顾尔清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才发动引擎,对后视镜里的她说:“我们谈谈。”
她的心像是跌入了千年冰窖,冻得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摔到最底端时,裂成碎片。她在急速掠过的灯光中静静看着他沉静的脸,比起前几次,多了几分固执的坚决,她输了么?
聂伯庭轻踩刹车,艾榆发现已经到达她住的小区。他在前座,她在后座,不同以往的位置,预示着今晚的结局…
她有些后悔了,或许刚才不该主动去找他,兴许还能多撑些时日。
原来,和他的这次偶遇,不是缘续,而是缘尽。
他静坐了半晌才开口,没有转过来看她,声音沙哑,“我们…”
“聂伯庭。”她看着他隐藏在昏暗里的轮廓,终于接受事实了,她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那么无力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