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眉,这样说对小眉不公平。”他的声音克制中带着些许严厉。
她要的不是公平。“不是吗?你对小眉也好对陈婉也好,说话态度都是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唯独对我,嘲笑讽刺打压,我是被我妈训练出来了,抗压力暴强,不然换了谁能受得了你几十年如一日的折磨。说喜欢我,为什么我总感觉不到?还有,小眉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还老往贵西跑什么?再跑她也不会喜欢你的。”
宋书愚四下扫视旁座好奇的目光,双掌搓搓脸,很是无奈说:“大姐,我去贵西是为了工作,老叶是大老板,我不用大请示小汇报?何况你也答应了年底结婚,算算还有多少天?你半点事没有的样子,房子、家里人的态度、婚礼的安排……你不操心那就我来,可我总要时间吧,我不把老叶抓回来,谁在安信坐阵?”
“……”
“我喜欢小眉,是把她当妹妹心疼;喜欢你是……”他不善于向人解释剖白,可在她那对小狗一样无辜的眼神笼罩下,他继续:“以前不说了,从大二大三到现在,一点没感觉到我对你和别人不一样?”
她摇头。
宋书愚不死心:“一点也没有?”
心眉迟迟疑疑地点头:“是不一样,专欺负我。”
他的下巴快掉盘子里了。
“不是吗?笑我胸脯大脑子蠢,什么‘有种东西叫肥,不小心掉了一地。你就是在地上狂捡的人,所以越捡越肥’这种混账话是谁说的?还有,以前上你的课老是故意点我的名,明知道我不是迟到就是睡着了;大三恐吓我有可能当掉你的课,威胁我给你当佣人打扫房间洗你的臭袜子;去小栖霞玩,你明知道我哈隔壁班新班长哈得流口水,故意坐我旁边把你的黄色漫画扔给我,还大声嚷嚷说‘何心眉同学,这些东西看坏脑子’,搞到集体鄙视我;我妈介绍你相亲,你和我妈说推荐我去参加全校演讲比赛,把我妈高兴得要死,不知道我上演讲台就两腿打摆子吗?你不就是报复吗,你?毕业论文我才抄了不到两千字而已,吓我说不给毕业要复读,你不就是重新帮我写了一份吗,吃掉我两年压岁钱;说到吃,我喜欢的你就要抢,我抢不过你,你还故意吧唧吧唧吃给我看……”她越说越气,把盘子里的牛扒全部扒回给他:“全部还给你。”
宋书愚一副“神啊,救救我吧”的样子。
“这还是远的,还有近的。帮你搬家收拾房子,生日被你差点……”
“差点什么?”他贼兮兮地笑。
何心眉怒瞪他一眼:“还有刚才,站大街上丢人!”
“可你不觉得,所有的事回想起来都很有趣?”
呃……有趣?好像有、一、点。
他摇头,很是叹惋:“没见过脑子和你一样构造的生物。”突然站起来,越过桌子亲上她微张的嘴巴。然后坐回去,笑意吟吟。
她愣住了,舔舔下唇,一拂而过的触感仍在。“做什么?”
“喜欢你就亲你,这和喜欢你就专门欺负你一样。”
何心眉崩溃了。
何心眉小盆友在宋书愚老师奇怪的迥异常人的爱情理论的震慑下,云里雾里地回到家。
“这是怎么了?”何妈妈与何爸爸面面相觑,再一起目注她脚步虚浮地踏进房间。
“宝宝,宝宝?”爸爸敲门。
“我很好,我还活着。”她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呻吟。
还剩下的半条命提醒她手机在响,她拖着软绵绵的身子去拿。
“回到家了,记得早点睡,明天记得给老董请假,我让秘书多订一张机票,星期三就走,星期一回来。东西不用带太多,哦,多带一件外套,山上气温低。还有,给小眉带什么礼物,快点想,早点告诉我我也好准备。”
他说一句,她有气无力地点一次头。
“明白了?都记住了?”
“啊?我真的也去?”她这才反应过来。
他笑,“当我们提前度蜜月。”
她骂了句胡说八道挂了电话。回头一想,不由捶胸口,“啊啊啊啊……”
何心眉,你英明一世,又被松鼠鱼忽悠了。
“宝宝?还活着?”爸爸大概守在门口,听见里面杀猪的声音又一次拍门。
“我……还……有呼吸。”
心眉抱着枕头狂咬,想她英明神武,这辈子也就只两件事不会(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的人,怎么一次又一次地栽在老宋手上?她吃饭前不是计划问他究竟喜欢谁究竟喜欢谁多点究竟喜欢她是不是到喜欢得要娶她的程度的吗?怎么就被他几个太极推手给推掉了呢?
她吃的是螺丝意粉,难道吃到脑线也变成螺丝扭在一起短路了?
明明检方是她,他一个乾坤大罗移,到最后慷慨陈词的辩方还是她。
我、我……何心眉拿枕头垫着脑袋撞墙,我不能坐以待毙!!!
暴暴熊:小新!
小新:在!
暴暴熊:你有恋爱经历不?
小新:……有。
暴暴熊:几次?
小新:……太私密的问题我一般只和私密的爱人讨论。
暴暴熊:切。甲醇。
小新:为什么想起来问这个?
暴暴熊:只是想证实一下你是不是砖家叫兽级的权威人士,如果是的话,有问题想请教。
小新:呃,据说有人曾经称呼我是砖家叫兽。
暴暴熊:那就好,那就好。
小新:?
暴暴熊:等我想想怎么说啊……是这样的,你们男人喜欢一个人是什么表现?不是普通的那种喜欢。
小新:……因人而异。
暴暴熊:我倒,这个答案太公式化。
小新:……
暴暴熊:不是送花,送小礼物,然后车接车送,还有甜言蜜语,比如“你眼睛象天上的星星“什么的吗?
小新:……你比较喜欢这种?
暴暴熊:去死,我在问你呢!
小新:爱一个人表现形式有很多,也有平常米饭夫妻,关键时刻为对方连命也甘愿舍掉的类型。
暴暴熊:汗!可现在又没洪水又没地震,我身体也很好不需要谁捐血捐肾捐乳房,那我怎样才能知道一个男人是真心爱我?
小新:比你还多汗!……我想你问问自己的心就知道了。
暴暴熊:……很知音很文摘很意识流!
几公里外,宋书愚喝口咖啡,摇摇头:这脑子的构造……
暴暴熊:人不见了?
小新:在。你仔细想想,那个人是不是随时出现在你生活里,是不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向你证明他的存在,是不是每次见到你以最开心的笑容迎接?大概就是了。
暴暴熊:酱紫……
小新:谁说爱上你了?
暴暴熊:那个,某人,说结婚的某人。
小新:你呢?
暴暴熊:哦……
几公里外,宋书愚无意识地捏紧拳头。
暴暴熊:好像是有点……不然怎么会半夜睡不着,还在想他呢?
几公里外,宋书愚缓缓绽开一抹笑。
暴暴熊:一个欺负我蹂躏我□我的男银,还冠冕堂皇说喜欢我的男银,(内牛满面的表情)。我目前有两个解决办法:一是不bird他;一是嫁给他,然后吃穷他!哦,对了,还有一个办法,嫁了他,然后闹离婚分一半身家!你说哪个好?
几公里外,一口咖啡喷在某台电脑上。
窗外,嘎嘎飞过一群乌鸦。
第 27 章
论坛里有一句经典名言——想结束一段感情,那么和他同居吧;想开始一段恋情,那么和他旅行吧。
“又不是第一次坐飞机,看你激动的。”
“可我第一次坐商务舱。”心眉东张西望说,“安诚的福利这么好?国内航线也报销商务舱费用?”
“没办法,谁叫我腿长。”为了加强效果,宋书愚懒洋洋地把腿伸直。
他最近难得休闲打扮,牛仔裤下坚实的大腿贴着她的,心眉想起裤子下的毛腿微微脸红,做个呕吐的表情,继续左顾右盼:“听说商务舱的空姐和经济舱的不一样,这一看确实是漂亮点。松鼠鱼,你扑腾来扑腾去的,有没有试过在飞机上——”
宋书愚扬扬眉,等她下文。
“嘿嘿,就是那个。不是说在三万英尺上和空姐那个那个,很刺激的吗?”
宋书愚一把把她按回座位,拿安全带扣紧了才说:“老实点坐好,脑子里想什么呢?”
她不依:“我还没看过瘾呢,让我找找有什么年轻才俊,或者默多克之类的。”
“难怪今天穿成这样。”他鄙夷地看看她短袖外套下的小吊带,桃红滚葱绿花边的中国风,大开的V字里羊脂玉般的雪白。
心眉捂住自己胸口警告他:“眼珠子别乱放。”
他貌似很不屑的样子:“想找艳遇我勉强可以英勇献身一回,别人你省省。吃东西。”
半包芒果干砸在她胸口上。
等行李时,宋书愚大发牢骚,“你把小眉那里当难民营了是不是?用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东西都是我妈妈买的,说半年多没见过小眉,天天在穷山沟里过的苦。你有脾气回去冲我妈妈发。”
宋书愚伸手:“锤子剪刀。”
“怕你?”她喊一二三,“布,哇咔咔,我赢了。东西全归你了啊,小心别漏了。”
宋书愚冲着她屁颠颠的背影摇头:还不是一般的笨,每次都是布打头,就不知道换一回?
出了机场,叶慎晖的司机等候许久,看见心眉就笑弯了眼。
“小胖妹也长成大美女了?”
心眉皱鼻子,“于叔叔,能不能只保留后面三个字?”说着笑起来,不停询问小眉好不好,小眉瘦还是胖,小眉和她现在谁漂亮。
宋书愚但笑不出声,将头上挂的,手上提的,怀里抱的全部往车上扔。
越野车还没出晴乡市,叽里呱啦足有半个小时的心眉已经睫毛忽闪忽闪地,静了下来,“困,一晚上没睡着。”
“靠我肩膀上睡一会。”宋书愚拨她的脑袋过来。
司机于叔叔从倒后镜里看一眼,笑笑:“还是小时候的脾气,没变。”
宋书愚也瞅瞅肩膀上的大脑袋,轻声说:“可不是,所有人就属她最有福气。”
车进了云梁县境内没多久,心眉就醒了。宋书愚问怎么不多睡会,她皱着眉毛只是摇头。
“坐的屁股疼?”
她囧着脸,屁股疼,胸脯更疼。路太颠了。“基地为什么不在县城里?”
“小眉在青云岭几年,和孩子们有感情,不舍得下山。真正的基地还是在县城,青云岭只是个办事处。放心,去了有你玩的,四周景色可美。”于叔叔越过前面一部车,不慌不忙地说。
盘山路一侧是陡峭的崖坡,尖石壁立。宋书愚说这条路还是最近两年修成的,心眉想象小眉早几年沿土路往上爬的样子,越来越沉默。再往上走,天高云淡,重峦叠嶂中就是青云岭乡。小眉常驻的所谓基地,也就是附近四乡八里的联络站就在村口的客栈。
车还没靠近,就看见客栈木楼前小小的蓝色人影,再近点,木楼里又出来个人,不是老叶家的一对是谁。
心眉不等车停稳就跳下去,小眉早扑过来,哇哇地喊她名字。
“死丫头,就不要我们姐妹了是不是?”嘴上在笑,眼里却泛酸。
“是你没良心,总不来看我。”
“我不来看你,你还长这么水灵?来给姐姐掐掐。”说着就去拧小眉脸蛋。
“你们两个消停点,多少人在看呢。”
心眉这才发现客栈旁边一堆小孩,高矮不齐的躲在石墙外。再看看身边人,张大嘴说不出话:“叶……”该叫什么,叶叔叔?
叶慎晖也不在意,说:“进去里面说话。”
“这身挺好看。”小眉穿的似乎是当地少数民族的衣服,蓝色上衣袖口大镶大滚着鹅黄翠绿的布边,蓝裤子外围了个鹅黄的布兜在腰间,心眉流口水了:“巴黎时装周的层搭风格是跟这里学的是不?给我也搞一套。”
“好,明天找人给你做。预付二百块当支教费。”小眉挽着她的袖子说。
“你也改行当强盗了?”她扯起嗓门吼。
前面两人听着后面一路的又哭又笑又闹,相视一眼,笑笑摇头。
晚上自然是搭铺挤一团聊天,山风清凉,一层薄被子裹了两个人。白天去看了附近的学校,然后和一帮放学的孩子们去山后的溪里捉山蛙,心眉也累了,但是没一点睡意。
客栈里人不少,有他们几个,有工作人员,还有几个是暑假去附近山里支教在此打尖的学生老师。楼下传来那几个学生打扑克的笑闹声,心眉听着耳边小眉轻轻的呼吸没说话。
“老眉,你睡着了?”
“没有。”她翻身:“我知道你们叶家小公主不可能过苦日子的,可没想到客栈环境跟酒店似的。这床比我家的还舒服。”
小眉轻笑:“是他爱享受。我以前睡木板床也一样过了几年。”
她们都明白他是指谁,心眉静了一会问:“就这样了?”
“嗯……挺好的,基金会的事情有人打理,中心寄来物资我负责分发到这附近,再加上给孩子们上课,日子很充实。我和你说过没有,我教的学生在县重点,明年就能高考了。”
“知道,你说过好几轮了。”
“呵呵。一个个把他们送出山,将来再看他们一个个回来改变山里的环境,这感觉很好。”
“你把人想太好了,出去的有几个愿意回来的?”
“……十个里能有一个就成。”
“理想主义。”
“他也这样说。可我觉得值。”月色里小眉眼中闪亮。
“可你这样避世,避一辈子?”
“……奶奶走了,我也没什么牵挂的了。在哪里都一样。老眉,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很恶心?”
心眉无语了,叹口气拍拍她肩膀:“笨蛋啊,说这种话。我是谁?是你老姐,怎么可能嫌弃自己妹子?之前确实是有点接受不来,太、太不、不符合常情了。可你们不是没伤害过谁吗?”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