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把刀?”宋书愚作深思状,突然张大嘴:“啊,是那位!”
心眉瞪大眼:“你真认识?是谁是谁?和我说说。”
“网上YY写小说混饭吃的,在海峡那头。”
……
他伸手来揉揉她脑袋安抚说:“有时间别胡思乱想的,想想婚礼的安排才是正经,我们两人的事现在全靠岳母大人一个人前后忙活,你过意得去?”
“要我说,我和松鼠鱼各出四块五,一起扯个证,出去旅游一圈,回来请亲戚搓一顿就行了。妈,忙这些何苦?”心眉对着她妈收集来的喜宴菜单皱眉头。
“妈辛苦还不是为了你?你两个舅妈背地里说过多少闲话?你表妹去年嫁人的时候说的话你忘了?”
表妹大学一毕业嫁了个卖装修材料的小老板,小舅妈志得意满带亲戚参观新房时敲打心眉,说女孩子脸盘长什么样没法挑,嫁人可要挑仔细了,但是再挑也不能挑花眼耽搁了青春。又说读再多书也没用,嫁个好人家才是一辈子的幸福。心眉妈当时就跳脚说何家养得起,养到闺女愿意嫁为止。小舅妈长长噢一声,很有点放长双眼看好戏的味道。
“我这两天跑到腿酸脚涨,小宋自己没空也知道派公司的司机车接车送。女婿是个会体谅人的,偏自己生下来的反而嫌弃老妈烦。”
“我要是大老板,我派十个人伺候您。”
“别给我嘀嘀咕咕的,报社马上去给我请假,还有,婚纱上回是小宋报的尺寸,约了时间星期五去试试,不行还要改。亲戚朋友的名单我和你爸爸都拟好了。小宋说喜帖交给他秘书处理,印出来后要你们两个一起署名。新房既然是才装修过,我和你爸爸商量的意思省点钱,不用重新换,时间也来不及,不过床上用品什么的是要我们买的。婚纱照的时间妈也帮你们去订了……”
心眉一个头有两个大,四肢无力瘫软在沙发里。
“……小宋妈妈说到就到,你给我打醒十二分精神,下个月就是正经日子,还跟甩手掌柜似的,嫁了人以后妈妈可帮不了你。”
心眉打个激灵坐起来,“是。”
国庆三天的爱心捐赠活动一结束,心眉就踏上痛苦而甜蜜的漫漫结婚路。
去试婚纱那天,心眉约了小婉,在中山路看床罩定窗帘的时候又遇上和同事一起逛街的乔筱雪。心眉妈未语先笑,说筱雪的品味挺好,可以帮帮眼,乔筱雪也没婉拒。
“心眉,你找伴娘可要算我一个。”
“筱雪姐,你不早说?我报社同事,还有同学,已经定好了。”在妈妈面前,大家心照不宣地维持友谊。“长假不回家看马阿姨?”
心眉妈也问起老同学身体好不好,又说:“你妈电话里还让我帮你介绍对象,我说那不是开玩笑吗?筱雪人漂亮,又能干,哪用我们老一辈的操心。那个何冬我还是有点印象的,听心眉说那孩子现在也不错,筱雪可要抓紧了。”
乔筱雪扯扯嘴角,干笑说:“干妈你听心眉开我玩笑呢,那位是朋友而已。”
心眉故意落在后面,问陈婉:“你说她怀里搂住几个不放,手上还要继续抓,照顾得过来吗?”
“有的男人就是吃若即若离那套。”
心眉连连点头:“态度捉摸不定反而有种神秘感,如果是神秘感十足的美女就更有吸引力。”
“吃味了?不放心宋老师?怕他象那位医生一样?”
“吃味有一点,说嫉妒也好羡慕也好,哪个女人不梦想自己下辈子投胎当万人迷?不过,你这辈子已经是了,大概也没这感慨。”
陈婉笑。
“不放心还不至于,松鼠鱼的态度我睁大眼看着呢。那天在人民广场你也见着了,她下午来了正经事不做,到处闲溜达。等松鼠鱼一到,她立马现身,还假装着忙乎说什么应该的,力所能及能帮多少帮多少。可恨的是松鼠鱼只在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最后不是我论坛那姐妹说请我们吃饭,估计她屁颠颠地顺杆子上呢。”
“宋老师性格温和,她又是你们家的亲戚,大概不好意思拒绝得太明显。”
“我倒希望她多点手段,要抢的话婚前赶快抢。我拿了证她还敢动弹,大耳刮子左右招呼。”
试完婚纱,小婉先被她家耗子接走了。妈妈说有些累,想回家吃饭,心眉满脑子穿着白婚纱的自己,嘴角咧得大大的,对同行的乔筱雪浑不在意。
宋书愚上来时,她停了筷子纳闷:“敢情你把我家当饭馆了,有机会就来蹭饭。”
说者无心,饭桌一旁的乔筱雪也停了筷子,垂下眼,清清秀秀的侧脸上长睫毛忽闪着,很是招人疼。
心眉妈对心眉发嗔说:“不就是加双筷子的事?去给小宋装饭。”
“伯母,喜帖印好了,我带上来给你们过目,看有什么要改的?”
“这么快?小宋,还是你办事让我们放心。”妈妈合不拢嘴。
“我妈真是,我又不是说乔筱雪,冲我发火做什么?我说你呢。”
宋书愚借洗手的机会和心眉挤成一团,涎着脸说:“还不是为了能见你一面?你妈圣旨下了,我连亲个嘴的机会也找不着。”说着嘴巴凑过来,从她热乎乎的脸庞蜿蜒向下。
被他含住抗议声,她心肝跳得噗通噗通的。直到回餐桌坐下,摸摸脸,仍然发烧。
从碗沿上望过去,和他灼人的目光摩擦了一下,心眉背上象过了电,偷偷摸摸看了一眼父母,她爸像是发现了他们俩的眼神官司,笑嘻嘻放下手上的大红烫金帖子说挺好挺好。
“今天试了婚纱?怎么样?”宋书愚问。
心眉嘴角咧开几乎到腮边:“不告诉你。”
“这孩子,一开始还不敢试,说一定弄错了,不是给她定的。穿上身了不舍得脱下来。”
她妈没说拉链拉不上,心眉囧红了脸,嗫嚅说:“看前面还是挺显瘦的,就是还要再改改。”
“从贵西回来大吃大喝,最近的衣服貌似都瘦了。”心眉望天哀叹。改婚纱的速度追不上她腰围增大的速度怎么办?“我从明天开始只吃青菜行不?”
“你省省,我可不希望婚礼花车去医院接人。”宋书愚写着喜帖,头也不抬。
心眉凑了脑袋去看,“宋书愚、何心眉。”嘴里念念有声,单纯地因为并列的两个名字在心底乐开花。
他写好最后一张喜帖,视线瞟过打开的房间门,飞快地在她鼻尖印了一记吻,说:“以后归我管了,我名字在前面。所以不许随便减肥,安安分分等结婚。”
“讲民主!”
“你民主我集中!”
“那我要当财政部长!”她妈说了掌握经济大权最重要,其他的无视。
他似笑非笑,“行,只要你一年赚的钱到我三分一。”
心眉肩膀垮下来,那要到哪一年?
正想着晚上要向妈妈讨教几招,她妈站门口说:“心眉,你筱雪姐准备走了,出来送送。”
乔筱雪一个下午温温柔柔地笑,很替心眉高兴的样子。心眉说把她家当饭馆本是无心,筱雪听见后有些受伤的表情,再笑也是讪讪的,心眉看见也颇不是味道。一边警告自己说这样的人不值得原谅,打醒了精神防备;一边慰解说可能她就是那种高高在上惯了的脾性,一时接受不来别人比她好,毕竟除了孙嘉皓之外没有别的出格的表现不是吗?毕竟她和妈妈谈得来,某方面来说弥补了妈妈的遗憾不是吗?
左思右想的,自己的态度也跟着忽冷忽热。
回了妈妈一句好,心眉站起来,听宋书愚也说准备走了。心眉妈说:“那小宋顺道送送筱雪吧,晚上女孩子一个回家不安全。”
心眉一听无语了,心态立时往防范的方向倾斜。她妈怎么就那么糊涂?这年头有一样东西叫出租车。她拿眼睛盯住宋书愚,宋书愚对她眨眨眼,又对站门口踌躇着的乔筱雪笑笑说:“行,筱雪在楼下等我,我去车场拿车。”
第41章
乔筱雪高考时恰逢父母闹离婚,受到影响,最终与梦想的名校错之交臂。
不甘不愿地进了东大后,乔筱雪听闻过管理学院极受女生追捧的宋副教大名。可她那会一门子心思好好读书考研,没闲空理会其他。更何况,再帅也不过是个教书匠而已。
可他怎么弃文从商,摇身一变就成了安诚的老总了?
“人的命运能提前预知就好了。”乔筱雪微微侧着脸,目注窗外的车龙。
“有感而发?”
乔筱雪回头,未语先笑:“只是突然想到以前在东大读书几年,宋老师大名如雷贯耳,居然是毕业几年后才见到真人。”
“该不会是闻名不如见面吧?”他扬扬眉,语气调侃。
乔筱雪自认长了颗玲珑剔透心。
是驴子是马,不用拉出来溜溜,她一眼能看出来。象那个孙医生,家世中等而已,眼高于顶,吹毛求疵,偏还假惺惺地拿温润如玉那套来遮掩骨子里的猥琐。当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象何冬。当年那个东大混混,除了体育外没有一项拿得出手,居然也混成了人物。只是终究是带着丝张狂,暴发户似的张狂。恃才傲物,理所当然。可她瞧不惯何冬在一干师弟师妹面前倨傲,转身对着老板前倨后恭的恶心劲。和何冬在一起,太令她感觉掉价。
唯有眼前这人,乔筱雪看不出门道。相比较多数人而言,他有骄傲的资本,表露在外的却是谦和温文的态度,可这种态度下是若有若无的距离感,不容人轻易接近。
他说话时分明是男人拉近乎惯用的调笑语气,乔筱雪吃不准是象平常那样以吹捧作应对,还是实事求是说话,只能笑笑不答。
“中文系鼎鼎大名的系花,校际演讲比赛冠军,我记得有一年你写的那首诗,在校刊上发表得过奖的,叫什么?”
一时没料到宋书愚对她挺了解,乔筱雪立即坐直了,“《桦树赋》——那是年纪小,不懂事写着玩的。没想到宋老师你记得。”
“写着玩的?”宋书愚侧脸冲她笑笑,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很有文采。”
乔筱雪心下窃喜,脸上微红。过了一会忽然叹气说:“现在已经没有当时的心情了,那时候一身锐气,以为世界就是自己的。”
人活得明白首先要确定自己的需要和位置,这是乔筱雪在每个角落无不充斥着冷暴力抵抗氛围的家里得出的结论。
象她妈失败的婚姻,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不明白自己的需要,稀里糊涂嫁了她爸后又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总沉溺在过去看不清现实。
对妈妈的苦情脸乔筱雪已经看到腻味,至于那个在外畏缩如鼠在家气壮如牛的爸,她更是鄙视到底。早早确立了人生目标的她总结,女人的幸福一半由婚前自身的努力决定,一半由婚后选择的那个男人决定。
但是,再聪慧再美貌抵不过好运气。眼前的这位,是心眉那胖丫头谈婚论嫁的对象。除了一身的肉与好运气之外,她想不出心眉那丫头有什么本事能迷得人七晕八素的、自动套上婚姻的枷锁。
乔筱雪冷笑,果然事实再次证明男人都是没脑子的。
想起同学会那天晚上,赔笑着与何冬一起目送何心眉一对离开,掌心不由再次被掐出几个指甲印,脸上火辣辣的疼,那一耳光的痛感和耻辱感重新浮出心底。
“踏入社会,被磨光棱角是必然的事。”
听见宋书愚这样说,她勾起嘴角,带点自怜自伤与自嘲。“以前以为凡事努力,极力争取,总有收获的一天。现在才知道小时候的想法很搞笑。人是斗不过命的,你努力十分,别人是唾手可得……”
她半垂着眼睛,眼角余光捕捉到宋书愚脸上的好奇与疑惑,心底一笑,继续怅然说:“从小家庭不幸福,父母三天两头吵架,或是冷战。小小的,已经会告诉自己,好好读书,早些独立出去。活了二十多年,没有放松过。到今天算是独立了,有好工作,好前途,可是心里总有一块是不完整的。”
车里静谧,宋书愚若有所思。
“我和你说这个做什么。”乔筱雪窘红了脸。心想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切入点,可她记得在何家曾经听过他父母离异的过去。
“我能理解。”
她暗自松口气,“象心眉那种幸福家庭成长的孩子没法理解我们的心态。对异性永远有恐惧心理,对婚姻总是悲观的揣测。”看他默默点头,她继续:“可又比别人更期待完美的幸福的婚姻和爱情。”
正逢红灯,宋书愚眼底是沉沉郁色,辨不清喜怒。乔筱雪略微有些不安,“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些的。你们是快结婚的人,我应该恭喜才对。”
“你说的确实是事实。我曾经有段时间坚持独身的念头,也正是考虑到如果对婚姻没有信心,不如独身避免害人害己。”
乔筱雪抚住额头。独身?她没想过。
“可人总需要精神上的圆满不是吗?下了班回到宿舍,对着冷冷清清的四面墙,每逢这个时刻特别不是滋味,觉得所有辛苦不值得。”
转绿灯,宋书愚发动车子向前,“别想太多,最起码不是有个好工作?听心眉妈妈说托了不少人情,要珍惜——”
乔筱雪心底冷哼一声,托人情?哼。那叫做补偿。要不是心眉妈妈当年撒泼不讲理,她妈也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一辈子不快乐。她的工作是妈妈心里永远的痛换来的,她除了自己妈妈,不欠任何人。
“——至于感情的事情,缘分未到而已。”
她微侧着头半垂下眼,半晌不说话。不记得谁说过这是她最美的角度,长睫毛下的阴影,配上尖尖翘翘的下巴,任哪个男人看见无不大生怜意。“我明白做人要知足,国庆去做义工,看了那些交不出学费买不起书本的孩子们,很震动。和他们比起来,我这些是小烦恼。可看见心眉高高兴兴地筹备婚礼,还是有点嫉妒和羡慕。为什么人生总有缺憾呢?为什么别人轻而易举能得到的,自己会这么艰难呢?”
她仰起脸,眼睫忽闪。抽抽鼻子强笑说:“别笑话我,我只是最近工作不太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