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昊婷听言笑容变成了忧虑,摇头叹息:“别提了,这两天你没过来不知道,家里的气氛怪怪的,我呆着都觉得压抑!”
凌冰蝶怔了怔,喃喃问:“莫不是你的事被你爹知道了?”
沐昊婷苦笑道:“比那更严重!”
凌冰蝶听言也不再问,她知道沐昊婷自己会继续说下去,果然沉默片刻之后就唠叨开了:“我想你也有听说,水姐姐和三哥的婚事是姨妈在世的时候就定下来的,而且爸妈也都认定了她是我们家的媳妇,他也默认了,前天妈就跟三哥说趁着过年人多热闹先办一个订婚仪式,免得过完年他又要在各处行辕往来奔波,忙着就找不好时间,可你猜怎么着,哥竟断然拒绝,任爸妈如何发脾气,他都说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一切等以后再说!”
凌冰蝶淡淡的哦了一声,沉默了很久又觉得这样回答有些太敷衍,于是随意补充了一句:“可能是还不想被束缚才那样吧!”
沐昊婷皱眉道:“你是说他外边有很多莺莺燕燕,怕成了家有束缚么?”她想了想,摇头否认:“不会的,以哥的性格才不会顾忌这些呢,只要是他真心喜欢,才不管什么礼教规条呢。如果真的两情相悦,定不管他娶了还是别人嫁了,更何况我也问过刘晨他们,他们说这几个月没见过他身边有什么别的女人,这才让我奇怪呢,要说以前吧,除了打仗的时候,他身边要是超过三天没女人都是奇迹,可这次。。。”
她突然挽住凌冰蝶的手,央求着:“冰蝶,我想只怕是三哥有真心喜欢的女人,不然不会这样的你说是不是?”
凌冰蝶扫了她一眼警惕道:“你想怎样?”
沐昊婷脸上露出一丝调皮的光芒,笑着:“要不你帮我跟哥问问,周烈和刘晨他们都说不知道也不敢问,可我总觉得他们有什么瞒着我,我最相信你了,而且只有你不怕我三哥,你去问问好不好?”
凌冰蝶断然否决:“我不会去做这种无聊的事!”
沐昊婷极尽劝服之能事道:“这怎么是无聊的事呢,难道你不关心么?”
凌冰蝶莫名苦笑:“我为什么要关心?”
沐昊婷:“这可是关系到我三哥和我表姐的终生大事,我是你的好姐妹吧,水姐姐经过这些日子的认识相处也算是你的朋友吧,你总不能说毫无关系吧?”
凌冰蝶不好断然否认这些关系,于是反问:“为什么你不自己去问?”
沐昊婷叹道:“三哥不会告诉我的!”
凌冰蝶甚觉荒唐的笑道:“那你凭什么就觉得他会告诉我?我和你三哥的交情仅限于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还没到可以干涉私事的地步。”
沐昊婷还想劝说,可凌冰蝶却不是那种软磨硬泡就能说服的性格,她一沉下脸来就表示没有再商量的可能,沐昊婷有些不服气的嘟着嘴嘀咕着:“到时你可别怪我,可是你逼我的哦!”
凌冰蝶未能听清她蚊子般的声音,不禁侧头盯着她问“什么?”
沐昊婷忙堆上笑容辩解:“没什么,我是说该回去看看火烧到什么程度了,我先走咯!”
她说着站起来就走,凌冰蝶不禁有些皱眉头,以她这些年对沐昊婷的了解,觉得她应该不是这么容易会放弃的人,可她既然走了,也省了自己再麻烦应对,于是又清清静静的继续辨别灯笼上的字,可不知为何总集中不了精神,气急之下索性跳下阳台去将灯笼扯下来仔细看,灯笼本是交错的丝线连着的,被她如此一扯全都荡起了秋千,竟生出些动态的美来。
探询
又过了几日,沐昊然派人来请她过去,在沐府的会议厅里他滔滔不绝的听着军政事务的安排,这些似乎都与她并无关系,等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他才吩咐她做好准备,两日之后随他返回潍坊,她也一一领命之后准备回去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料理一下自己的配枪和子弹之类的武器,最多不过跟莲嫂交代一声罢了。
在她未出去之前他忽然补充道:“听说你好奇什么问题让昊婷代你问我?”
“什么?”她骤然顿住脚步,转头看着沐昊然时脸上满是惊疑。
沐昊然缓缓抬起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视线探询了半晌才继续说:“她说你想问我为什么拒婚,是不是有喜欢的女人了!”
“我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容易放弃!”她恨恨的想着,气极反笑的挑眉反问:“你觉得我会问这些吗?”
“我想也不会!”他笑着回答,心里若有所失,如果她真会问,或许很多问题都变得简单了,可是若会问,她也就不是凌冰蝶了。
她甚为满意他的回答,于是随口说了一句“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她说得稍显客气了些,总算再没有开始的冷硬,可这样的状态没有维持太长,因为他又突然发问:“这世上真没有你关心的事物吗?”
“没有!”
话语的余音被隔断在门里,她站在门外愣怔了片刻,如果说曾经还有过,但现在也都消失了,她对需要奢望的东西从来不会去执着,无论是人、事、还是。。。感情。
接下来的日子简单而又平凡,她跟着沐昊然奔波于各地区的行辕之间,只要他不外出,她就可以自由的呆在行辕里,为此不了解内情的兵将私底下还称她为随军夫人,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罢了。
沐昊然与人商讨军务时并未刻意让她退避,经过刺杀事件之后她也不敢随意离开,只是自觉的不去细听他们谈论的内容,但难免有丝丝缕缕的话语渗进耳膜,随着时间越长连她也难免觉得,以沐昊然的惊世卓绝的将帅之才若无野心、固守老本还真有些可惜,如此想着不免被自己吓了一跳,本该憎恨谴责的心却忍不住为他喝彩叫好,这真是有违她的本意,于是平日相处又生出些刻意的冷漠来。
意外重逢
这日她随沐昊然去潍坊富户家里商讨扩建难民署的事归来,从上车他就开始和周烈商量具体行使事宜,凌冰蝶就侧头观看起周围的事务来,回帅府的途中他吩咐绕道去江防部看看,车驶入江防部大门时并未看到平时整齐庄肃的敬礼场面,却看到几个兵卫围着一个玫瑰色旗袍的女子拉扯着,沐昊然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好在旁边还有一个人在维持着固有的秩序,见少帅的车来了,慌忙吆喝了一声就跑到车旁敬了礼。
看他手脚都无处置放想也吓得不轻,那军姿也敬得有些不伦不类,沐昊然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周烈忙厉声询问:“怎么回事?”
兵卫舌头都似乎短了一截,颤巍巍回答:“一个女的死活要见江防官李营长,哭闹着说她哥是被冤枉的,撒泼哭闹的我们拦都拦不住!”
周烈眉头也皱了起来,喝声问道:“你们李营长去哪儿了?”
兵卫愣怔片刻直摇头,周烈也顿时吓得不轻,偷偷的瞄了一眼后边黑着脸的沐昊然,慌忙回头吼道:“马上去把你们李营长找来,少帅来了!”
沐昊然不是第一次来,兵卫自然认识他,可现在看周烈这幅表情他顿时吓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的就跑去寻人,周烈陪笑着劝沐昊然先进去,见沐昊然不点头也没拒绝,于是朝司机使了一个眼色,司机会意又发动了引擎,车慢慢的驶入,沐昊然一直阴沉着脸似乎在思索什么,凌冰蝶视线却一直关注着那边拉扯的几个人,虽然看见车辆进入的兵卫都回到了原位,但那女子还在哈腰恳求着,因一直背对着而看不起容貌,可凌冰蝶饿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随着车朝前行驶,她的头跟着往后偏,忽然眉结松了开来,眼中也有着一丝欣喜,转眼又皱了起来,疾声说:“停车!”
听到她的声音,沐昊然忍不住看了过来,询问:“什么事?”
他刚问出口,司机已经停下车来,凌冰蝶顾不得回答就下了车,几步走到那女子旁边将兵卫拉扯的手排开,难以置信的喊了一声:“惜寒?”
柳惜寒先是一愣,接着就哗哗的流出泪来,哭喊着:“风姐姐是你么?”
凌冰蝶一愣,继而点头应承,柳惜寒一下彻底哭开了,扑着抱住凌冰蝶,嘴里不停的呢喃着:“风姐姐,真的是你,太好了。。。”
凌冰蝶直接忽略了她的抒情寒暄,将她扶正肃然问:“你怎么会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柳惜寒听言哭得更凶了,她本就是小女孩心性,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刚才的凶横泼辣不过都是强壮出来的,单宇枫和程琳不在,她自然是唯一能上的台面的人,逼不得已才来出头,现在见到凌冰蝶,一切勇气都消失了,只顾着哭诉:“哥和程叔都被抓了,这些人还诬陷他们偷运烟土,风姐姐你是知道的,哥怎么会做那种昧良心的事嘛!”
“烟土?”她听言心也冷了一截,沐昊然的辖区是绝禁这类祸国殃民的东西,若被抓住,就算不是主谋也难逃一死,单宇枫怎么会与这类东西沾上关系呢,更何况如果让沐昊然知道他和沈军的关系,又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来。
柳惜寒本来指望她出主意,可见她此时脸色也变得煞白,顿时以为再也无救了,越发嚎哭起来,那边沐昊然见她如此失常,早已让周烈过来问个究竟,凌冰蝶愣怔了半晌,才吩咐柳惜寒稍等,她快速的回到沐昊然身边,语气显得有些无力:“少主,有个朋友出了事,我希望能去牢里看看。”
“朋友?”凌冰蝶从未主动称谁作朋友,这自然让沐昊然惊讶,而她朋友还被关进江防部的牢里,显然与私运什么物件有关,这一切都难免让他惊奇,但看凌冰蝶脸色凝重,虽是请求却很坚持,他也不想拂她的意,于是点头道:“一个小时,我处理完李景田的事就要离开!”
他的意思是要她在处理完李营长私离岗位的事之后她必须回来,凌冰蝶感激的笑了笑,点头称是。
江防部的牢房凌冰蝶也是第一次来,可能是临近海域出奇的潮湿阴冷,光线也难免昏暗,偶尔几声惨叫犹如鬼哭,给牢房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恐怖。这些被抓进来的不是偷运违令物质就是偷渡的不法分子,这些都是江防部所不容的群种,因此施刑也就极其狠辣。
柳惜寒虽也受过不少苦,但那都是环境给予的,对于这种人为的毒辣却从未见过,她被这样的环境和惨叫声所震慑,吓得躲在凌冰蝶身后只敢用余光寻找熟悉的身影。
可是到了这里又怎么可能保持熟悉的样子,带路的人停在一个监牢门口,牢房被打开两人都还未反应过来,直到坐在角落里满身污渍、衣衫褴褛、丝发凌乱的人抬起头她们恍惚认出。
一直埋头不语的单宇枫吃力的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诧,柳惜寒哇的一声哭着冲了进去扑在他身上,他被她扑的一个踉跄朝后退了几步,脸上堆起了笑容,因为这个笑容,凌冰蝶才能确认她兵卫确实没有带错路。
他显然没有少受刑,颈上的几道鞭痕还赫然渗着血迹,脸上也隐约有着伤痕,抱着柳惜寒的手布满了血污,可他的笑容让一切不堪都消失了,阴冷如黑匣子般铁质牢房似乎也有了温度。
凌冰蝶愣神的盯着他,脚步依旧停留在铁门之外,柳惜寒早已哭得死去活来,嘴里嘀咕着听不清意思,她却不知道此时如此抓抱着他会弄痛满织的伤口。而他从站起来就一直盯着门外的人,极尽的让笑容显得惬意柔和些,可凌冰蝶已经从他紧咬的腮帮看出了他在怎样的忍受疼痛。
如果她没有凌冰蝶的自制力,她此时绝对会抓过兵卫猛揍一顿,甚至会掏出枪要他的命,但她是凌冰蝶,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静自持能力的凌冰蝶。所以她只是呆楞着隐忍着。
从某天起她觉得自己有了心跳,而这却受赐于他,是他的笑容融化了她心里的冻冰。可是现在,这些人却让他的笑容中有了杂质,她怎能不动怒。
他只觉自己笑得脸都快僵住了,她的脸却越来越冷,于是说起了开场白:“时刻都期盼着还能见面的一天,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你说我们的缘分是不是。。。太奇特了些!”
柳惜寒听言愣怔了一下,这才明白他不是说给自己的,忙从他怀里出来,一边摸泪一边说着:“幸好遇到风姐姐,幸好她和这里的人熟,不然我真不知道怎样才能进来看你!”
她连说了两个幸好,可单宇枫似乎并不意外,又或者说他其实早猜到凌冰蝶与沐军有关系,他却并没有想这条路子,虽然想见她,可却不愿意她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凌冰蝶这才慢慢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时依旧将情绪掩饰的很好,可看到沐昊然堆起笑容时脸上颤抖的伤痕和污渍,她依旧有些动容,不自觉的掏出包里的手帕想替他擦拭,可伸到了一般却顿住了,这种真情流露的场面真不是她所擅长的。
她速度猛却力道轻的将他手拉起把手帕塞了过去,人也转身背对着他,或许是不想他看到自己难以控制的情绪,单宇枫看着手帕时黯然的眼神顿时消解,激动的询问:“你一直留着它?”
凌冰蝶一愣,慌乱之间竟忘记了那手帕本是他的,被他这样一问顿时有些无措,愣怔了很久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的恢复如故:“烟土的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她心底或许丝毫不愿意怀疑一个拥有那样温暖笑容的人会与十恶不赦的烟土扯上关系,但她依旧需要他的答复,她要救他就必须说服沐昊然,可是却不可能用“她相信”这样的答案去跟沐昊然争取。虽然她似乎忘了他的答案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但她依旧想听他的答案。
“没有!”他毫无迟疑的回答,她的心定了,他是她的一个梦,一个相信世界还有美好的梦,幸运的是他没有摧毁这个梦,她欣慰的点头,喃喃道:“上次你让我相信你,这一次,你也会相信我吧?”
她虽看不见,可单宇枫却用尽最大的力气点头,他不是怕死,更不想她为自己伤神,他也预想得到她这次会有多艰难,可是他不愿意拒绝,也不想摇头。不想让彼此的那份信任变得不纯粹。
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答案,嘴角终于浮上一丝笑意,叫上柳惜寒离开牢房时,在单宇枫看不到的位置一把扯过兵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