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着前方的眼睛由模糊变得锐利起来,淡白隐现的路也瞬间清晰,缰绳一抖,追风赶月般回到了帅府,在门口把手一撒,跳跃下地轻沾地面的双脚翻飞着朝凌晟睿的房间走去,他们在这里都配备有固定的房间,凌冰蝶毫不费劲的就找到了他的办公房。门口的兵卫自然没有阻拦,只是她并没有见到凌晟睿,听说他一早就出去了,凌冰蝶在屋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边品着侍卫送来的茶水一边等着,脸上一如平常般看不出忧喜。
愤怒顶撞
大约两盏茶的等候,就听到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自然能从中分出属于凌晟睿的声音,但她依旧没有起身的打算,轻拨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静默的吸了一口,余光中那熟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短暂的愣神之后他挥手摒退随从和门卫,这才走到她对面坐下,拿起侍卫送来的茶水呷了一口,一边将茶杯放下一边问:“听说昨晚你们在救济站接引难民忙了很晚,为什么不先休息?”
他淡漠随意的问话根本谈不上关心,她也没有想要跟他寒暄冷暖,跳过他的问话开门见山的说:“您对他做了什么?”
这个话题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但他依旧确认道:“你想知道什么?”
“他不是一个容易屈服放弃的人,改船期容易可送他走只怕也要煞费苦心!”
她顿了顿,终于将一直锁定在茶杯上的视线移到他的脸上,眼神也变得坚定有力:“我想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送他上船,威逼利诱还是欺骗强绑,又或者。。。直接打晕拖上船?”
他反视着她的眼中露出一抹冷笑,甚至就做父亲的身份而言有些卑鄙的情绪,淡淡回答:“你应该知道,我从不留后患!”
她听得虽然心惊,可脸上去依旧平静:“您不会告诉我他死了吧!”她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了笑意,手指摩挲着杯柄拖着事不关己的语调:“以我的了解,父亲也不会采用损人不利己的举措!”
“损人不利己!”他细细的重复了两遍,忽然眼神冷锐道:“你竟然用到了这句话,哼!你是在威胁我?”
“不,我永远不会威胁您,不敢、不会也没资本!”语气变得低缓,眼中的冷冽渐渐消失了,多了些恳求的味道:“我只想知道实情!”
他看出她眼中些微的落寞,隐隐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语气越加冷硬:“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告诉你也无妨,他的确是个男子汉,软硬不屈、生死不惧,枪堵着脑门也不肯离开,但是我曾经教过你,无论是谁,只要有情就会有弱点,这也是我为何不让你动情的原因!”
她静静的听着,平静无波的问着:“所以呢,您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
“我对他说,像你这样的人我手里还有不少,他不怕死,可是却不能看着身边的人死!”他说着话,脸上似乎有些得意,可眼睛却不敢去看她,咬牙说着:“更不想让你生不如死!”
她虽然没有听到原话,却也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和单宇枫会做的选择,一个父亲能做到极限的残忍举措凌晟睿丝毫不会犹豫,看来这点单宇枫潜意识里相信了,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会受到什么,却不能再往她身上增加一点伤害,同归于尽不是他爱她的方式。
她忽然笑了,笑得无声却灿烂,她说“我一直在等着看!”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他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似乎等了很久,直到她眼中的笑意散尽,变成了怨恨话语才继续:“我想看看父亲您对我到底有多深的恨,对我到底能残忍到什么地步,现在看来我真是可笑,他都能想象您的狠辣,我竟然还心存幻想,想您会有恨意除尽的一天,真是。。。太天真了!”
她自嘲着站了起来,轻理了一下衣襟,慢慢的朝门口走,凌晟睿厉声追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顿住脚步,转身看向他,表情恢复如旧,神情淡漠冷屑:“我终于认清了自己的自不量力,也看懂了父亲对沐家父子的忠心不二,仅此而已!”
她说着,笑意渐浓,似乎恍悟的补充:“哦,对了,我也终于明白为何您和沐大帅能称兄道弟、肝胆相照这么多年了,因为他可以为了政治扩张,亲手毁了女儿的幸福,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差点将她变成风月场上的交际花也丝毫不为所动,而你可以冲锋陷阵毁灭一切变数,甚至安排人监视自己的女儿,为的只是确保将其变成毫无感情的杀人工具!”
话音未落,他已经几步窜了过来在她脸上留下巴掌印,喝骂着:“你太放肆了,你可以对我怨恨不满,但绝对不可以对大帅出言不逊!你给我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否则,别怪我不念父女之情!”
“父女之情?”她嬉笑着抚摸火辣的脸颊,冷笑着问:“坦诚的说,您有念过吗?”
看着他的愣神,她心底积压多年的怨愤不平瞬间被点燃,冷哼着继续说:“记得您警告过我,在您面前绝对不可以撒谎,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说既成事实?”笑容灿烂起来,语气欢快起来,她犹如变了一个人般畅所欲言“以门当户对才能幸福这些无谓的托辞来掩饰权欲倾心、自私自利这不就是沐昊婷的可悲吗?而您所谓的忠心下到底又掩盖着什么,值得让你以父女亲情和我的人生做赌注,不会跟你心里的那个女人有关吧?”
她说完就等着他又一个巴掌落下,可是那举着的粗厚掌纹却印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他扑过来挡住她的同时,脸上也显出了五个殷红的手指印,显见这一次凌晟睿是被彻底激怒了才会使出全力,巴掌落下的同时他脸色也变了,歉疚的垂下头唤道:“少帅!”
沐昊然放开揽着凌冰蝶的手,恭敬而不失威严的看着凌晟睿道:“凌叔,您难道忘了我跟你说过,凌冰蝶现在已经是我的部下,您教训女儿无可厚非,但这里是我的帅府,您至少也得知会我一声吧!”
“少帅,这。。。”他看着沐昊然脸上的红肿,虽无惧意但却面露愧色,语气也变得支吾不明:“她脾气执拗,犯了错也不肯认,还出言不逊。。。”
凌冰蝶被他掌恇本属平常,原本并不在意,可见他此时的表情,心里顿生出不平,冷笑激言道:“动心动情何错之有?若真要说我做错了什么,那就是辱骂大帅、以下犯上,这么严重的罪,父亲若真要表忠心就应该枪毙了我才是!”
她话语一出,沐昊然脸色都变了,忙阻止道:“冰蝶,不要再乱说了。。。”
“谁要你假惺惺!”她横手推开沐昊然,正好迎上凌晟睿盛怒之下抽出来的枪,她依旧挑衅着,将手搭上凌晟睿握着的枪,猛的将枪口拉到自己的胸口,平静无波的语气中夹杂着纷飞的弹药:“您不是竭尽心力都想表示忠心吗?这么好的机会您犹豫什么?开枪啊,看看我流的到底是不是人血!”
沐昊然见凌晟睿脸色已经惨白,扣着扳机的手也开始颤抖,他狠心咬牙抡起手背坎了下去,她脸上的凄厉的笑容渐渐沉寂下来,人径直朝后倒在他护过来的手臂上,枪口顿时对准了他的胸口,对峙半晌凌晟睿才骤然回过神来,忙将枪收了回去,哭丧着脸叹息道:“少帅,您何苦救这大逆不道的人!”
沐昊然苦笑道:“凌叔,就算我不这么做,你也不会忍心下手,只是你们的性格太像了,如此对峙下去又怎能收场?”
凌晟睿苦笑一声,回身坐回沙发上叹道:“她从来不会这样的,从小到大在我面前都只有一个表情,纵使有再多的疑问再多的不满却连红脸话都没说过。”
“或许。。。这次真的触及她的底线了吧!我也没料到单宇枫在她心里会。。。”他忽然顿住了话尾,脸上的笑容有些凄然,凌晟睿并未看出特别,只对自己错手打了他说了抱歉,临出门时又补充了一句:“少帅,她现在就麻烦您了,我马上会回牟平,我们都该冷静一下,免得再起冲突!”
沐昊然含笑应承,命人送凌冰蝶回房休息,自己又跟凌晟睿谈着公务并将他送走才又折返回来。
不接受好意
晌午过后,凌冰蝶渐渐苏醒了过来,短暂的失忆让她茫然不知为何会脖子酸痛难支,她将双手支持在两侧坐了起来,想要下床却忍不住用手去揉了几下酸痛处,片刻的皱眉让她回忆起发生的事,眉头不自觉的越发邹紧了。
双臂换着膝盖呆坐在床上,回忆着自己对父亲说过的一席话,终忍不住拍头自怨着:“真该死,你平日的冷静自持都到哪里去了!”
眉头越皱越紧,心里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忽听外边隐约传来窃窃私语声,她忍不住提高音调问:“门外是谁?”
私语声嘎然而止,静默片刻又传来窸窸窣窣衣衫翻动之声,她正要下床去看,一个身影骤然出现在门口,准确的说是不情愿的出现在门口。
沐昊然被李斌推了出来,想要退回去却又发现不可能了,望着凌冰蝶的表情有些尴尬,李斌却笑嘻嘻的率先开口说:“冰蝶,少帅是来为偷袭你的事道歉的!”
说完就一脸坏笑着逃开了,沐昊然此时犹如站立针毡进退不是,干咳了几声才硬着头皮跨进门来。
他环视了左右,没有见到可以坐的地方,可是床沿似乎又不能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脸上的表情既尴尬又无辜,忍了半晌又咳嗽一声才支吾着说:“那种情况。。。情非得已。。。”
“对不起”三个字似乎很难吐出口,卡在喉咙里上下不得,脸上比逼得露出窘色微红,她似乎也不习惯这种道歉的场面,加之看着他奇特的脸更觉有些荒诞,于是岔开话题问:“我父亲。。。”
“他回牟平了!”他抢着回答,终于化解了些道歉的尴尬,看她愣神的表情他终于忍不住又说:“他说你们都需要冷静”接下来的话变得有些自言自语“没想到单宇枫的事会让你如此失控,看来他在你心里的分量真不一般!”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脱口而出却又忽然顿住,她会如此失控确与单宇枫的事少不了关系,但更多是被凌晟睿的态度所激怒,但当她接触到沐昊然期待探询的眼光却又不想多做解释,愣神片刻她才说:“但是。。。你的脸真伤的那么厉害么?”
对于她的不解释,他似乎有些失望,但她问到脸伤,他才骤然记起,忙将脸上贴着的一块白色药布撕了下来,看着她越加不解的表情,他尴尬的笑着解释:“都是李斌那小子,他们总是出些馊主意,说什么这样弄了你怎么也会心软消气,跟你道歉会容易接受的多,会不容易起冲突!”
他解释着,似乎自己做了很愚蠢的事,又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脸上隐约有着不少的委屈,他原本冷硬俊朗的脸颊因指印的红肿反而多了几分柔和,也让她的心忽生几分柔软,第一眼看到时她故作隐忍,现在再配上他的表情,她终于有些忍俊不禁,忽然的笑容让他萌住了,短暂的愣神之后也跟着笑道:“你真是。。。我是为谁变成这样的,你还好意思笑!”
短暂的凝视之后她才意思到自己的失态,忙别转视线,语气依旧有几分轻柔:“以后别再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别在背后替我做什么,没用的!”
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失望从心里蔓延到了脸上,失神了很久才问出:“为什么?单宇枫为你做的事就能让你感动心动,而我做的让你只是接受都这么难?”
她回过视线紧紧的盯着他,淡漠而严肃的说:“因为他曾经跟我毫无关系,所以他无条件对我的好,我能接受而且会去信任那是出自内心的真诚,可是你不一样,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不自觉的去以为那是别有用心,就是这样!”
“因为我姓沐?”他问着,也等着她的回答,她用沉默给了他答案,他苦涩的笑了笑,似乎早已猜到了,静思了片刻他才又问:“你真是。。。非要说得这么清楚吗?”
她看到他脸上的凄然,有些不忍心却又不得不说:“说清楚不好么?不想你再做徒劳的事”也不想让怨恨之心有所动摇,只是这一句她没有说出口,她不是傻子不可能感觉不到他做的事,只是不想去接受也不愿意承认。
他平缓的语气慢慢变得冷硬,面上也罩上一层冷雾道:“是否徒劳由我说了算,接不接受也由不得你!”
他怒气而走,有一次不欢而散的结束了谈话,只是这一次凌冰蝶心底明显的没有怨气也无怒气,一种由心底升起的悲哀溢满身心,她觉得自己需要出去走走,于是起身下了床,简略的整理一下就走了出去。
立锥之地
夜幕未至,天空却已暗沉下来,几声闷雷过后,细雨轻柔洒落下来,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丝棉的网,网住了整个潍坊的世界,也给山树花草披上蝉翼般的白纱。不多时房屋、树叶上积满的细雨凝聚成水滴滑落,一滴一滴滚落下来,或水花飞溅或润入泥土,大地也湿滑的闪着丝丝银光。到了夜幕时分,雨从丝丝缕缕变得淅淅沥沥,想着雨渍花落,红散香凋,有些凄迷,有些伤感,又思量能洗涤浮华喧嚣、宠辱得失,又有几分酣畅,几分快意。
淅沥雨声中响起一阵噼啪的踩踏之声,惊的岗哨上的兵卫都警惕起来,手里紧持着枪械警惕的盯着声音渐近的方向。直到那个身影在雨幕中显现出来才暗自松了口气,一边将枪械直立在身侧一边举手敬礼,凌冰蝶冲到门口的台阶上才停了下来,本能的用手拍了拍衣服上的水珠,可衣服早已湿透显得有些徒劳,额前的发丝因湿润而聚成黑色的墨云,在她轻弹之下颓废的散开成缕,她一边沿着走廊绕过重重院落朝自己房间走一边徒劳的抖动着手臂挥洒玉珠,虽然眼下时节就算湿了衣衫也不会见凉,但湿嗒嗒的衣物贴在肌肉上的感觉总是不太好,会有身无一物的恍惚。
紧步行走间一个身影忽现在她的余光里,虽然是背对着不能看清表情,但她却能从那身影里看出凄伤落泪的悲凉,这让她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的的看了看觉得有几分熟识,在她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