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梁府的小厮急匆匆驾马奔到前,滚下马叫道:“小姐,穆婆婆怕是不行了。”梁静儿立时急火攻心,喘道:“快,备轿。”
封媛问道:“穆婆婆现下如何了?”小厮道:“只见出的气,没得进的气,怕是熬不过这一时半刻了。现下坐在老柳树下,说要等阿朗回来。”
萧鸣剑一惊道:“果真如此么?封姐姐,我们一道去看穆婆婆。”
云儿不知出了何事,见众人满面凄然,南宫玉点头道:“正是,我们一起去,静妹妹莫急。”众人上了马车,飞快地奔向城南,云儿问南宫芙究竟何事,南宫府叹道:“这穆婆婆远近闻名,今年已经五十有七了,她在洞庭湖畔等人等了四十年,始终未嫁。”
云儿惊问何故,南宫芙道:“传说五十年前,穆婆婆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爱人叫阿朗,两人情投意合。岂料男方家大业大,不肯娶贫寒之家的女儿,便将阿朗送去昆仑山拜师学艺,谁知不到半年,师门变故,他为维护同门大师兄被逐出山门,回到岳阳府后,与穆婆婆相聚,相约十五之夜双双私逃他乡。哪知十四日,洞庭湖上的水寇竟劫杀了十几个岳阳府捕渔的百姓。阿朗重情重义,因他学过武艺,便率领年青人和十几名官兵一道驾船到湖上,临行前他要穆婆婆在湖边老柳树下等他,说月出洞庭湖之时他便会回来与她远走高飞,两人不见不离。
哪知穆婆婆从月出等到月落,一条船也没有回来,洞庭湖上也从此绝了水寇的踪迹。太守命人为阿朗建庙塑像,传诵英名。但穆婆婆坚信阿朗会回来带她双宿双飞,从此以后,便每天在月出之时,守在洞庭湖边等候阿朗驾船回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了四十年。”
南宫芙摇头叹息一声,见云儿红了眼睛,便道:“这份痴,这份情,纵然不能感动上苍,让阿朗回来,但是岳阳府的人都知道穆婆婆在等阿朗回来。每对情投意合的男女都会在穆婆婆等阿朗的那棵柳树上挂一个红稠,祈祷阿朗早日归来,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棵树上已经挂满了痴情男女的祝福。但是五十年过去,阿朗还是没有回来,穆婆婆红颜渐老,油尽灯枯,上月已显病象,不想今日。。。。。。”
她泪流满面,只道:“只因穆婆婆住的地方与梁府不远,静妹妹常去探望,多有照顾,穆婆婆若果真一去。。。。。。”
说话间已停了轿,众人急急赶到湖边老柳树下,这树上果然挂满了红稠,迎风飘展。
穆婆婆靠在树下只缓缓道:“怎么太阳还不下山呢?阿朗哥,平平怕是等不到月出了。”
云儿只觉伤心难禁,竟和梁静儿坐在一处落泪。岳仪忽然道:“莫哭了,穆婆婆等不到月出了。此生等了四十年,绝不会让她含恨而终。”一旁众人忍不住哭声一片。
过了半个时辰,忽听湖面上遥遥传来一阵深厚的歌声,望过去,却是一个青年驾着一艘小船从芦苇里荡出来,只听他唱道:“
湖上鸳鸯自在飞,
水下莲藕结连理,
莫问何是并蒂花,
男儿只求有情女。”
穆婆婆直叫一声:“阿朗哥!”便泪流满面。
众人吃了一惊,却见小船驶近了,船上之人果与庙祠中阿朗之像十分神似,都道穆婆婆之情果真感动上苍送回阿朗。
穆婆婆面露喜色,口中唱道:“
缘来缘散缘由人,
上天难做如意事,
相亲相知难相逢,
奴家与郎誓眷恋。”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云儿已哭得肝肠寸断,眼见穆婆婆终等到心爱之人,与阿朗相逢,欲要高兴,却又觉肠中缠绵,痛哭难禁,这几位姑娘和丫头等无不如此,南宫无双等人也红了眼圈转过头去。
穆婆婆笑道:“阿朗哥,你回来了?”那阿朗登岸奔到穆婆婆处凄然道:“平平,我已经打死了水寇,回来了!现在就带你远走高飞。”
穆婆婆喜极而泣道:“真的?阿朗哥你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阿朗伤心地扶住她道:“是,平平,我终于回来了,来接你走。你看,船已经在这儿了,我们走。”
穆婆婆含笑道:“阿朗哥,我们走。。。。。。”她软软地倒下去,已然气绝了,立时众人哭成一团。 那阿朗泪流满面,揭下面皮,却是封泽扮的。
几个长随即将穆婆婆遗体抬入马车,南宫无双见几位姑娘哭得伤心,劝解不住,忙命丫头婆子扶上轿去。
第 77 章
第二十四回 湘王问踪南宫府 岳阳生变风云起
南宫无双刚回府上,管家就匆匆来报:“少主,有客人来访,等了多时了。看样子——不是寻常人家。”
“哦?”无双疲倦地抹一把脸,问道:“各府姑娘们安置好了么?”管家道:“已护送回府了。”
无双叹息一声,又问道:“李姑娘怎样了?”管家忙道:“李姑娘到府时已经好多了,少主不必牵挂。”
无双这才放了心,换了衣裳去见客。他一进客厅便见座中有一人正喝茶,头戴玉饰,穿着白锦袍,见有人进来,放了茶回过头来。
这一瞧直惊得南宫无双心头一跳。此人生得丰神俊秀,气宇轩昂,他脸上淡淡的神色竟让一切都黯然失色,真真一个好人物! 他身后立着两个长随,都眉清目秀,尤其是左首那人眉宇间英气逼人,眼光犀利,显是内力深厚。
无双拱手道:“敢问尊驾是。。。。。。”
那公子起身回礼道:“在下只是路过贵地,来寻亲。江湖上早就闻听此地大小之事皆在南宫府眼中,因此特来拜望,请教公子。”
无双只觉一阵发紧,定了定神道:“尊驾寻何人?”
那公子神色黯然道:“是我失散的亲人,”他无奈地笑道,“一个是男子叫李晓寒,一个是女子叫李云儿,不知无双公子可在岳阳府见过么?”
南宫无双心跳得乱成一团,只道:“在下倒未曾见过,府中妹子常与几个世家小姐来往会文,也不曾听说府中来过有叫李云儿的女子,怕令阁下失望了。”
那公子果然失望地叹息一声,起身忧伤地道:“多谢无双公子,倘若日后公子得见此二人中任何一个,请略加关照,在下感激不尽,他日必来府中重谢!”
无双心中翻江倒海,只干涩应了一声,那公子才告辞离去。管家送客回来,悄声道:“少主,怎地这人也寻李姑娘?”无双苦涩地呷口茶道:“他若不寻才是奇怪,湘王果然名不虚传。”
管家惊道:“难道方才之人便是湘王爷么?怪道,怪道他生得如此人物,原来竟是湘王。他如何要寻两个人?”他心中颇有些自豪,本朝王爷光临南宫府,而且是自己接待的。
无双叹息道:“他要寻的人,若云儿换了女儿装自是李云儿,若扮了男装,可不就是李晓寒么。。。。。。。。此等人物真叫人仰慕,若非怕云儿被他撞见,我定要留他在府内,与他结为知己。“唐管家瞧少主无限惋惜,心中也自叹息了一声。
湘王回到客栈,心中实是惆怅,沿途见街上百姓议论纷纷,似是出了何事。马青向那掌柜的打听,才知岳阳府的穆婆婆今日过世了。湘王一阵凄凉,他自进岳阳城便听得这段传奇,也在那老柳树上挂了红绸,岂料今日这位世上痴情人竟然撒手人寰。
干宝道:“百姓间传言说那穆婆婆临终之时,果然等到了那阿朗回来。还说那阿朗生得还是四十年前那般模样,都说两人感动上天成仙了。”
湘王叹息一声,暗想世上痴嗔,几人能躲过?若果真如此,最好不过了。自来岳阳府已三日,日日打听仍是一无所获,照竹林三贤所说,云儿应是流落到此一带,可是查访致今杳无音讯。那日在撕杀之中,云儿只身一人,万一。。。。。。湘王心口突然狠抽一下,撕心裂肺般痛起来,不敢往下想。
马青见王爷脸色忽然青白,知道王爷心思,他自己私下里也想过,那日在三足乌镇的火拼里,云夫人一个柔弱女子,在刀剑堆里万一有个闪失。。。。。。他也不敢深想,王爷已经休了家中七个夫人,只等找回云夫人正式下聘求亲,瞧王爷如今魂不守舍,云夫人旦有不测,王爷只怕也活不成。也不敢怪罪竹林三贤,想三位前辈已经捶胸顿足,四下里没日没夜地找,如今。。。。。。唉,只盼老天可怜,保佑云夫人平安无事,与王爷能得正果。
次日,湘王早早梳洗罢了,要赶去宜昌府打听消息。却听得外面喧哗大作,出门一看,见满街百姓高声嚷道:“柳树倒了!柳树倒了!柳树。。。。。。”
湘王心头一酸,怕是那棵老柳树倒了。果然干宝奔上楼叫道:“公子,穆婆婆的柳树昨夜月出洞庭湖之时忽然倒毙,树上所挂之红稠尽数被风卷入湖中,漂到湖心去了!”
湘王凄然之极,心道:“柳树倒毙红绸散尽,难道是凶兆?难道我与云儿的缘分已尽了么?”
大街上人山人海,都往湖边奔去,不多时,见得湖边烟气弥漫,哭声大作,却是岳阳府百姓焚纸哭祭柳树和穆婆婆。湘王黯然叹息,望湖边洒下一杯酒水拜祭了。马青牵来马车,这才急匆匆地出岳阳府去。
却说老柳树倒毙,树上挂的红绸一个不留,漂入江流。府尹闻讯,命人将老柳树安置在河堤上,由百姓祭拜一日,第二日便由城中精良工匠在柳树原址处盖座穆女亭,立碑文记载此事以传诵后世,并将穆婆婆院中的柳树移植亭下,取名“相思柳”,三日后将穆婆婆下葬在洞庭湖畔。
此事还未平,城中却突然流言四起,哄传几句预言“穆女死,柳树亡,岳阳大祸将至,出城七日,方保平安。”
岳仪和封泽受云儿之托,派人在城中及附近到处寻找竹林三贤 ,一无所获。梁静儿本是身子虚弱,那一日穆婆婆过世,在湖边大哭一场,回府后卧床不起,下葬之日免不了又哭一回,竟是病重了。
不几日南宫芙回京去了,云儿与南宫玉等一同去梁府探望,才几日不见,她竟已骨瘦如柴,面无人色。见她气闷,周若兰便拿了城中学子所和的诗来逗她道:“好妹子,那日你们作诗之后被传抄出去,书院里的学生竟作了和诗送来,我瞧来瞧去,唯有这首最好,静妹妹也来品赏品赏。”
梁静儿果然接过那诗念道:“石榴大如斗,落地满山走。呲牙又咧嘴,内里含珍珠。”
“哈哈。。。。。。。。”众人早笑作一团,静儿笑道:“罢了,这也算诗么?倒真是呆子,将这石榴二字改为‘此物’,这四句顺口溜可作谜语来猜了。”
众人大笑,梁静儿身子虚弱,这一用力便发了虚汗,喘不上气,众人忙扶她躺下。梁静儿看了看众人,一双眸子黯淡下去,南宫玉忙拿出一封书信道:“静妹妹,这是我大哥托我带给你的,望你早日病好,仔细珍惜自个身子。”
静儿眼中一亮,欢喜地接过书信,瞧过却又黯然长叹,竟是红了眼。云儿隐约觉得这静姑娘只怕是心病。
第 78 章
果然出府时,萧鸣剑上了云儿的轿子,求云儿劝说南宫无双,前去梁府探望静儿。云儿惊道:“萧姑娘,此话从何说起?”
萧鸣剑叹息一声道:“寒妹妹,你才来不久,那里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你。。。。。。看无双公子如何?”
云儿想了想,轻叹道:“可称得上是万里挑一之人。”
萧鸣剑点头道:“寒妹妹说的极是,天下想嫁南宫家的女人多不胜数,城中有童谣:岳阳府,二十四坊,坊坊都有南宫家的丈母娘。因见了无双一面便生了相思病的姑娘不知有多少。静姐姐一家原在长安,去年才落叶归根回到岳阳府,唉,”萧鸣剑叹息着卷起垂幕,低声道,“静姐姐一见无双公子便生了情思,每次去南宫府便痴望着他,不到两月相思缠绵,显了病象,自那时便没断药。”
云儿问道:“那后来如何?”萧鸣剑幽幽道:“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无双公子虽以礼相待,却无半点男女之情,静姐姐相思绵绵,日复一日,几月下来越发病重了,姑父请了大夫开方子,却哪里有用,吃了多少药,总不见好。这病,非得无双公子作药引才可。”
云儿奇道:“好姐姐,此话怎说?”萧鸣剑眼一红,落泪泣道:“只有无双公子娶了静姐姐,这病根才可除了。”云儿见她伤心,心下也悲,劝道:“为何不央媒人说亲呢?”
萧鸣剑擦了泪道:“妹妹好痴,无双公子是何等样人,一般人家自是看不到眼里,姑父也从没想过将女儿嫁入南宫府,况且静姐姐的心事一直瞒着他,他如何知晓?今日你们来,我瞧她脸色,不见无双公子甚是伤神。这几日因病不能去南宫府,这心病更是重了。一年来积淀缠绵,时至今日,怕是熬不过去了。”
萧鸣剑再忍不住掩面哭泣,云儿急道:“既如此,该求玉姐姐才是,她来劝无双公子。。。。。。”
“妹妹好糊涂,男女授受不亲,无双公子若亲来闺房探望,自然须娶了静姐姐,这一节他自然明白,因此上谁说都无用,除非一人出面,那便是妹妹你。”
云儿一怔,道:“为何?我劝解他便听么?”萧鸣剑叹息道:“妹妹真是没心计的,封府媛姐姐日日操心南宫府,为地何来?指望她是靠不住的,况且无双公子也未必会听她。妹妹自来这几日,难道看不出无双公子的另眼相待么?”
云儿呆了呆,回过味来,红了小脸道:“姐姐且莫胡言乱语。”
萧鸣剑跺脚道:“好妹妹,我这便起个誓,若是敢胡说,叫天打雷霹。往日我们会文,无双公子从不凑兴,自你来后,日日相陪,我瞧他看你那神色便如静姐姐瞧他一样,只要你肯说,他一定听的。好妹妹,为了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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